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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国 第两百四十二章 泛舟姜水，无底深渊（二合一）
冬月十九，叶落霜降，西风肃杀。
根据姜药制定的《二十四节气》，属于冬至。
姜水之中废弃的神农天城，在水天之间分外荒凉，寂寞。
姜水之南，一艘飞船悄然破云而出，降落水边。
正是姜药。
几十年前，神农天城是和晋阀并列的西域超级势力。
姜水之中的神农天城，传闻是神农大帝的故里，也是姜氏贵族最后一座神农天城。
这最后一座神农天城，坐落在姜水中的圜岛上，具有多少万年的历史。
说神农天城是神洲最古老的城池，毫不过分。
可惜，这最后一座神农天城，号称神农故里的地方，被毁灭了。
姜药还是第一次见到姜水。
姜水，西域第一大湖，方圆十几万里，比姜药知道的太平洋还要大几倍。姜水之中，岛屿九千，都曾是姜氏贵族的领地。
可以说，当年整个姜水以及所有岛屿，都是姜氏所有。
这个西域第一大湖，比青阀二十郡还要大的多。
传说，烟波浩渺的姜水之下，埋藏着巨大的灵脉。所以整个姜水的灵气和天地元气非常浓郁，无论是修炼环境还是景色之美，都是西域胜地。
然而，无人敢来占据这块无主的水域宝地。
因为姜水周边的武阀，都得到中域穆氏的警告，不许占据姜水。
而西域仅存的超级势力晋阀，地处西域西陲，距离西域东陲的姜水两百多万里，横跨整个西域，当然鞭长莫及。
所以，这片无主的水域宝地，竟然荒凉了二三十年，人迹罕至。
之所以人迹罕至，是因为姜水随着姜氏的灭亡，变成大凶巨煞之地。
当年，不光神农天城几百万人被一夜屠戮，就是九千座岛屿上的居民，也都一夜之间被屠戮。
死者数千万！
是神洲万年来，最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据说，因为数千万人被一夜屠戮，就是姜水之中也充满了可怕的凶煞之气。
姜水的上空，都是禁地。
只要有人从上面飞过，一定会坠入姜水，死于非命。
这些年，进入姜水的，鲜有生还者。就算是生还者，也都受到很大惊吓，再也不敢进入。
甚至有人说，在西域，姜水是比萤火森林更恐怖的地方。
于是，如今已经极少有人敢进入姜水探险历练。
时至今日，超级武阀们也没有调查出，到底是谁灭了姜水中的神农天城，一夜之间屠戮数千万人。
据幸存者回忆，那天晚上，天上忽然漆黑如墨，整个空域水域都被禁锢了。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杀意。
一群青甲蒙面人鬼魅般出现，展开了杀戮。他们每个人的修为，都很强大。
其中几道气息，更是犹如天神一般，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拥有几个武圣的神农天城，转眼间就被攻破。夜空中，一支令人绝望的箭破空而来，似乎聚集了天地之间的所有杀机。
姜氏族长，当年威震神洲的八荒大圣姜九虚，成名已久的顶级强者，竟然被这一箭射杀，神魂俱灭。
而那支箭在射杀八荒大圣之后，随着八荒大圣沉入幽深无比的姜水。
强大的姜九虚一死，神农天城就再也没有反抗力量，很快就被屠戮一空。
从那之后，当年盛极一时，繁华热闹的姜水，就沦为鬼蜮。
西域谈之色变。
姜药之所以敢来，是因为他有双鱼玉佩，有克制鬼怪的愿力功法。
此时，姜药站在姜水岸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湖水，不禁心生熟悉之感。
似乎这个地方，他同样来过很多次。
湖水带着青黑色，显的极其深邃可怖。浪花卷起，犹如鬼怪。
姜水说是湖泊，在姜药看来就是一片大洋。
姜药脑子回荡着林婵儿的话，半晌没有动作。
“师尊，他们怀疑师尊是姜氏嫡脉，让徒儿定期禀报师尊的去向，想法，以及师尊接触的人。”
“他们想知道，师尊到底有哪些秘密。”
姜药想着林婵儿的话，心中一片阴沉。
竟然收买自己的徒儿当卧底，监视自己。
若不是婵儿足够忠心机灵，在他们的利诱之下，已经当了卧底。
这些人为何不直接抓住自己？
因为没机会。
自己在青阀位高权重。不但手握大军，后背还有武圣保护。出则武仙武神护驾，入则高级阵法防护。
不是武圣强者，想抓自己根本不可能。
就是武圣，在青凰城要抓自己也不容易。有庄宪和五万精兵，等闲武圣来了也没用。
所以，他们才从自己的弟子下手。
由此说明，对方的实力不会太强。绝不是灭掉姜氏的势力。
他们暗中盯着自己，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目的不明，但不可能是好意。
姜药根据林婵儿的话判断，这伙人很可能就躲在姜水。
他去神农天城，是去给玉佩定位的。便于今后用玉佩随时传过来，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带着面具的姜药没有带蛇杖，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祭出一艘木船，扔到湖中，跳了上去。
如今的姜水，驾驭飞行法宝和御风飞行，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上空飞行法宝的真气波动，目标太大，会惊动湖中的恐怖存在。坐船才是最安全的。
姜药坐在船上，升起风帆，借助天地之风，贴了一张加速符，在水面上飞速前进。
短短一个时辰，小帆船就行驶了上千里。
这速度，不比万里马慢了。
神农天城遗址，就在最大的圜丘岛上，距离此处五万多里水路，几日就能到。
小船孤独的行驶在茫茫大海般的姜水之上，在阴冷的墨青色浪花中前进，显得有些哀。
天地之间，就好像只有这一艘船。
空中，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就像是一片死亡海域。姜药放出神识探测湖水，不禁毛骨悚然。
竟然探不到底！
姜药的神识，相当于武真圆满，已经有千里之遥。
可是，却探不到湖底。
难怪西域传说，姜水深无底，羲山高无顶。
有意思的，无底的姜水和无顶的羲山，属于西域最有名的山水，却偏偏距离很近！
姜水和羲山有多近？
姜水北岸和羲山南麓，根本就是连在一起的。说白了，姜水和羲山就是山水相连的。
想到船下的水深不见底，即便是姜药，也感到一种惊悚之感。
正在这时，忽然姜药感到空中有真气波动，抬头一看，竟然是一艘飞船。
姜药眼睛一眯。
在姜水上方用飞船？要么是胆子太肥，要么是修为太高。
那飞船速度极快，转眼就要一闪即逝。
可正在这时，忽然前方百里之外的湖水，诡异的旋转起来，一种不祥的气息，顿时散发在水面上。
姜药停下帆船，不敢再前进。
紧接着，那艘飞船竟然一头栽了下来。
飞船上的修士，露出惊惧的神色，似乎想飞出飞船，可根本就飞不出去。
姜药眼睁睁的看着这艘飞船沉入湖水，却悄无声息，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
姜药刚庆幸自己没有用飞船，忽然又是一艘飞船从天上飞过，再次沉入深邃无比的巨湖。
接着，又是几艘飞船被恐怖的湖水吞噬。
姜药就是再傻，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刚才的一切，并不是真的有几艘飞船被湖水吞噬。
而是当年的一幕。
也就是，方才他所看见的，不过是曾经发生的一幕历史场景。
就好像时空交汇一般。
姜药站起来，看着沧海般的浩渺湖水，忽然产生了回去的冲动。
他这一趟，不是非来不可。
他不过是去定位而已，并不算多么重要。
风险太大的话，不值得冒险。
姜药调转帆船，当下原路返回。
可是刚刚调转船头，就发现了另外一艘小帆船。
那艘船上，正有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站在船头，在水天之下，显得分外孤独渺小。
此人…不就是自己？
姜药忍不住挥挥手，果然看到对方向自己挥挥手。
姜药顿时愣在船头。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遇到了一面巨大的，无形的镜子？
姜药从袖子中取出阿九，对方也动作一模一样的从袖子中取出一条蛇。
也是阿九。
姜药反而松了口气。
看来，这水面上有个古怪的幻境，能生出镜子般复制影像的效果。
无非就是照镜子罢了。
可是紧接着，姜药又感觉不对！
照镜子，两个动作不光是相同的，也是同时的啊。
可是刚才，似乎不是同时的？
姜药心中一突，他再次对着自己的影子挥挥手。
接着他发现，在过了不到半息的功夫后，对方也对自己挥挥手。
虽然差距很小，但动作的确不是同时发生。
妈的！
根本不是自己的影像！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袭来，姜药想都不想就祭出双鱼玉佩，准备激发。
可是姜药看到，对方也祭出双鱼玉佩，激发。
不对，难道真是自己的影子，只是被某种规则延迟了？
就像录像一样，延时播放？
姜药又感到自己神经过敏，赶紧终止激发玉佩，再次收起了双鱼玉佩。
接着，姜药就驾驭小船，向着自己的影子驶去。
影子也向他驶过来。
两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慢慢的，影子离自己不到一丈！
姜药就这么瞪大眼睛，散放出神识和魂力，感知自己的影子。
什么都没有，应该真是一道影子。
可这前面并无镜子，自己的影子为何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姜药伸出手掌。
影子也伸出手掌。
姜药知道，如果真是影子，他触碰到的，只可能是无形的镜子，而不可能触摸到自己的影子。
可是姜药在伸出手之后的瞬间，就后悔了。
我这是做什么？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就是为了证明，对面是自己的影子？
证明了是影子又如何？
这么冒险的意义何在？
可如果证明不是自己的影子…
姜药的心就好像刹那间被人刺了一针，他突然就怂了。
就在他的手掌和影子的手掌还有两尺距离就要重合时，姜药的手猛然停住，慢慢缩了回来。
然而，影子的手掌并没有随之缩回去，而是继续往前伸，直接就往姜药缩回的手掌贴过来。
这种感觉就是，一定要和姜药的手贴在一起！
我艹！
不是影子！
姜药头发都炸了，他猛的一退，小帆船顿时飞驰起来。
倘若那玩意儿真是影子，此时就应该反方向越来越远。
可是那影子，竟然驾船追了上来。
距离姜药的船，只隔了两丈！
这特么到底什么东西！
姜药很想祭出双鱼玉佩，可是他很清楚，这么短的距离，双鱼玉佩根本没有时间激发。
他有种直觉，自己这个影子很危险，千万不能让他贴上来。
而如果自己对影子动手，伤害的就是自己！这种可怕的的感觉，是那么真实，以至于姜药此时除了逃，竟然不敢出手。
后面的影子，保持着和姜药一模一样的动作，紧追不舍。
真的是形影不离啊。
前方整个水域，忽然变得猩红起来，就像是一个翻腾的血海。
再眨眼，血海消失，又是青黑色的湖水。
姜药忽然看见，一个身穿墨绿长裙的女子，站在一头巨大的鲲鱼之背，怀中抱着一个女婴。那女婴兀自哭嚎不止。
她长相极美，修为非常强大，绝对是一位武圣，而且绝非一般的武圣。
可是她此时却在逃跑。
接紧着，一支箭破空而来。
这支箭好像吸纳了整个天地的杀机，锁住了绝美女子的气机。
就好像，哪怕是天神，也必须心甘情愿的死于这支箭之下。
因为这支箭一出，只能是死亡和毁灭。
女子露出极其绝望的神色。
她突然祭出一张挪移符，贴到女婴身上。下一瞬，女婴就被挪移符带走。
几乎同时，那支灰蒙蒙的箭，就射入女子的胸口。
那女子望着中域的方向，流下两行眼泪，伸出手摸向东方，目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接着，她生机断绝，一头栽入万顷波涛。
修为如此强大，却挡不住这一箭。
然后，视线之内，又是一片青黑的湖水。
刚才这一幕，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历史片段。
姜药呆呆看着水天之间，不知何时已经流泪了。
“母亲？”
不知不觉间，一个已经很陌生的词汇，涌上姜药的心头。
他愕然回头，发现那道诡异的影子，竟然不见了。
影子呢？
姜药挺立船头，四顾茫茫，哪里还有那个影子？
就仿佛刚才的一切，全部是幻觉。
但姜药肯定，绝非幻觉。
那支箭给他的感觉，就是天杀地绝箭。
那么，射杀女强者的弓，一定就是天杀地绝弓。
可是，天杀地绝弓，如今就在姜药的手里，从赵狄指环中得到的。
难道当年的那个弓手，就是赵狄？
绝无可能！
赵狄只是武神圆满，和这女子的修为差距太大，简直差若云泥。他就算有天杀地绝弓，也决计杀不了那个疑似自己母亲的强大女子。
说明当年，天杀地绝弓的主人，修为同样强大，不会比疑似穆苍月的女子差太多。
只有这样，他才能借助天杀地绝弓，一箭射杀疑似穆苍月的顶级强者。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那人也很强大，他的天杀地绝弓，怎么会落到赵狄手中？
赵狄是在什么地方得到天杀地绝弓的？
天杀地绝弓的主人，会不会也死了？
可惜赵狄已经被自己干掉，不会告诉自己答案了。
这片水域，难道就是那女子陨落的地方。那么她的遗体，就在水下？
姜药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毛。
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影子这次，在水里。
姜药看向湖面，发现湖面上有两道影子。他动了一下，两道影子也在动，其中一道动作稍微延迟了半息。
这道影子，神识感知不出是什么东西。
不是人，不是鬼怪。
当然也不是真正的影子。
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就好像另外一个自己，潜入了水中。
姜药凝神观察一会儿，慢慢发现，这影子从水中冒出来了。
它抓着船头，爬了出来。
但是它身上，一点水气都没有。
影子就这么向姜药逼过来。
“停下，你不要过来…”姜药脸色惨白的往后退，“艹！你特么是什么怪物，别过来！”
此时，这道影子一样的诡异之物，再也不伪装着模仿姜药的动作了。
它就这么慢慢的，坚定的向姜药贴上来，就像灵魂要回归身体一般。
但，它根本不是灵魂，甚至不是厉鬼。
眼看这影子贴上来，姜药根本无暇祭出双鱼玉佩，只能一指点出。
娑婆指！
轰！
一道神圣的伟力轰在姜药身上，让他如遭雷击。
帆船顿时翻了，姜药被自己的娑婆指击中，气息凌乱的沉入恐怖的湖水。
这一指，要不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他已经被废掉了。
而那道影子，也跟着沉入湖水。
姜药此时心中还是清醒的，他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包围。想不到自己的娑婆指为何能伤到自己。
简直如同自杀一般。
这根本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想冲出水面，却发现湖水如同一个巨大的带着吸噬之力的黑洞，要将一切都卷入深邃的湖底。
饶是他燃烧精血，也被活物般的湖水紧紧包裹，根本出不来。
姜药甚至不敢祭出双鱼玉佩。
他怀疑，若是祭出双鱼玉佩，可能会被某种东西抢走双鱼玉佩。
姜药顿时变得冷静无比。
他忽然收敛气息，祭出一把长刀，一手抓住阿九，任由湖水肆虐。
小心的放出神识，打出避水诀，身子沉入幽深无比的湖底世界。
神识探出，湖底根本探不到。
最少千里深。
姜药的胆子突然就大了起来，他的身子随着湖水的暗流，飞快的坠入，转眼间就下沉了百余里！
奇怪的是，连一条鱼都见不到。
水鬼都没有。
只有怪异的湖水。或许投入湖水之中，反而更加安全。
这湖水带着浓郁的阴煞气，如果换个修士，早就顶不住了。可是姜药有愿力傍身，阴煞气对他没有多少伤害。
此时，水下已经漆黑如墨。但姜药有神识，有魂力，所以还能感知的清楚。
一头巨大的鲲鱼，悬浮在冰冷的湖水中。
生机全无，死去多年。
就像一艘报废的潜水艇，沉入大海深处。
赫然就是那女子曾经乘过的鲲鱼。难道，这鲲鱼是她的兽宠？
姜药靠近这条数十丈长的鲲鱼，发现鲲鱼身上，有一个恐怖的环形血洞。
这血洞斜斜从鱼腹通向鱼心，好像被什么巨大的管子插入。
不像是兵器造成的伤害。
姜药的神识一感知，立刻发现鲲鱼的血液，早就被吞噬干净。
而巨大的鱼身之内，竟然全部是一种血色的肉虫，密密麻麻的，都长着蚊子般的针管口器。
姜药感到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突然锁定了自己。
刹那间，他的毛发都炸了。
他还没做出反应，一个巨大的怪虫就从漆黑的水草之中弹出，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简直犹如鬼魅一般，浮光掠影，神识都难以捕捉。
姜药只看到一支猩红的巨大针管一般的口器刺向自己。
他的反应也快到极点，可是他的刀还没有劈出去，那巨大针管般的猩红口器忽然闪电般缩回。
紧接着，那只可怖的水中怪虫，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惨叫，往上浮起了丑陋恶心的肚皮。
巨大的肉色虫身，开始被死气包裹。
原来，就在刚才刹那间，它被阿九咬了一口，被蛇毒毒杀了。
蓬！
巨大的鲲鱼突然在水中爆开，无数的肉色怪虫嘶叫着冲出来，全部扑上巨大怪虫，吸取被蛇毒融化的血肉。
紧接着，全部翻了肚皮，被蛇毒毒死。
姜药看着被毒杀的密密麻麻的怪虫，感到很是快意。
这一幕，立刻惊动了更深处的存在。
一条长着三角脑袋的巨大黑蛇，狰狞无比的从深处游上来，带着强烈的毒气。
可是，当这嚣张无比的黑蛇看到阿九，突然吓得浑身拧成一团，就像一个铁坨子一般，直接沉入湖底。
它那惊恐逃遁的样子，救了它的命。
姜药冷哼一声，干脆打出一个遁水诀，身子沉入的更快。
既然到了这里，干脆冒险下到湖底，看看有何古怪！
搞不清影子是什么，他的道心就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