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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方程式 第 12 章 第十二道方程式
方琤第二次见到顾渊，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
她是走读生，但中午她不回家，每天吃完中午饭后，就在图书馆里看书自习。
中午的图书馆人不多，安静得针落可闻。阳光透过玻璃窗流泻进来，铺洒在行列整齐的书架上，也映出了其中两排书架中的身影。
方琤用小板凳垫高脚，去够书架上的一本书。
书架很高，她需要的那本参考书在最顶层，伸手和踮脚都够不着，即使搬来小板凳，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她有些为难。就在这时候，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有人走近。
方琤连忙转过头，向来人求助：“那边的那位同学，能不能帮帮……”
没想到一脚踩空。重心骤失，她往后倾倒。
那一瞬间，方琤的脑袋是空的。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腰被有力的手臂圈住，有人用自己的身体将下坠的她整个支撑起来。
方琤跌入对方的怀里，一瞬间清冽的气息充斥满她的感官。
“谢谢你……”方琤抬起头，一眼却撞进一双清冷浓深的黑眸里。
一如在辩论赛初见时。
顾渊？
认出眼前的人，方琤的思维明显卡了一下。原本想要好好跟他打招呼的，没想到脱口而出就是——
“男朋友？”
本来静悄悄的图书馆似乎变得更加静谧，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看她站稳了脚，顾渊松开手：“嗯。”
他居然没有纠正她对他的称呼。
“对了。”
方琤若无其事地撇开目光：“你能帮我拿一下上面的书吗？”
顾渊的视线往书架上攀爬，声音清冷，带着少年时期特有的质感：“哪一本？”
方琤说：“最上面那本《果壳中的宇宙》。”
顾渊踩上板凳，帮她把书取下。
方琤眉眼弯弯地笑：“谢谢你呀，男……咳咳。”她及时收住了话。
顾渊看她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他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她斜对角的位置上，翻开书继续复习。
图书馆的桌子是长方形的，每张桌可以坐下八个人，虽然隔了几个位置，但只要一抬头，她就能看到他。
然而两人对刚才的事情只口不提。
看书的时候，方琤总觉得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抬起头来时，对面的人仍然低着头，心无二用地沉浸在书中的海洋。
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方琤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地继续看书。
待到快上课的时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图书馆。
***
第二天，方琤特意买了一瓶牛奶，放到顾渊坐的位置上。
顾渊抬头看她，眼中带着疑问。
方琤弯眉笑了下：“谢谢你昨天帮了我呀，男朋友。”
“举手之劳而已。”
顾渊冷淡地说，便又低下头，继续阅读手中的书。
方琤这才注意到那本书的名字——
《法理学》
这才高二上学期，他就已经决定好以后的方向了？
方琤送完牛奶，没作停留，很快回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那瓶牛奶放在顾渊的旁边，透明的玻璃瓶子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
但直到她离开座位，他也没有碰过瓶子一下。
看着桌上那瓶牛奶，方琤微证了一下，扯了扯书包带，转身离开图书馆。
日复一日，两人每天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半个学期下来，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有一天，方琤没有来图书馆。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顾渊看着那个空落落的座位，眸色微暗，头一回生出了不适应的感觉。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
整整一周，她都没有出现。
终于，在新一周的周一，顾渊在小卖部看见了方琤。
她买了一堆的零食和饮料，正在柜台前结账。
看着她的背影，顾渊突然挪不开脚步了。
结完账，方琤抱着一堆零食转身离开。她有所察觉，抬眸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方琤眼中似乎有几分惊讶，但很快被笑意取代。
“顾神，好巧，又见面了。”她落落大方，但态度客气又疏离。
打完招呼，她快步回到自己的同伴身边，再也没看他一眼。
方琤的好友一边接过她手中的零食和饮料，一边好奇地问：“琤琤，那不是8班的顾渊吗？”她偷偷打量了顾渊几眼，压低声音，“你和他很熟悉吗？”
方琤否认：“不是很熟，就见过几面。”
不是很熟？
“要一瓶……”
顾渊的动作定住，对小卖部工作人员说的话明显卡顿了下：“矿泉水。”
他递上自己的校园卡。
跟他一起前来的同伴奇怪：“顾神，今天不买牛奶了？”
结了账，顾渊将校园卡塞回到口袋，抓起矿泉水往外走：“不要了。”
恰逢年级举办班级篮球友谊赛。
到了7班和8班比赛的那一天，方琤出现在观众席上。
比赛状况尤为激烈，前来观赛的学生看得热血沸腾，不时欢呼叫嚷，而她心无二用，拿着一本习题册在写。
呐喊声迭起，其中却夹杂着零星的闲言碎语。
“那不是一班的方琤吗？她怎么会在这里？今天又不是一班的比赛。”
“还有什么啊？不就是为了顾神来的吗？”
“那她装什么呀，来看篮球比赛还在做习题，这里又没有老师，装给谁看？要告诉别人自己是好学生吗？”
“和她待在同一个篮球场，真是倒霉……”
方琤书写的动作稍顿，笔尖在纸上落下重重的一点。她眼角的余光往声音的来源瞥去，看见8班的班花陈涵晗和她的几个跟班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许是觉得她没有听见，她们议论声越来越大。
“上次她在辩论赛还当众跟顾神表白，真够不要脸的了。顾神是她能觊觎的吗？”
“还好顾神没有回应她。”
方琤翻开新的一页，继续做习题，仿若未闻。
“你们知道吗？前阵子，有人看到她之前在图书馆跟顾神搭讪，还故意坐到顾神的旁边，不过顾神理也没理她一下……”
啪！
方琤合上习题本，利索地塞回到书包。拉上书包拉链，她双手合拢成喇叭状放到嘴边，对着顾渊的背影喊：“男朋友，加油啊！”
队友刚好将球传运到顾渊的手中，他跳起，投篮，手却一抖——
砰！
三分球撞在了篮板上，被弹回，与球篮的边缘擦肩而过。
砸歪了。
数道炽热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一回头，就看见陈涵晗等人近乎扭曲的面容。
方琤勾唇轻笑一声，抓起书包，起身离开。
***
篮球赛结束后，顾渊在队友的簇拥下，心不在焉地走下场。
走过观众席时，他下意识朝某个方向扫了一眼。
但方琤坐的位置早已经被别的学生占据，整个操场人满为患，唯独没有她。
他的队友走过来：“顾神，一会儿放学后去撸串吗？”
顾渊回过神：“不了，我今天还有别的事，你们去吧。”
他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去围观篮球赛，又临近放学时间，这时候，高二（1）班的教室空荡荡的。
方琤正在课室里写作业，夕阳从窗外斜映进来，将她形影单只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渊走了进去。
“方琤。”他唤出她的名字。
“顾神？”
方琤闻声抬起头，当看到出现在班里的人时，眼中似有几分惊讶。
她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听到这个称呼，顾渊不悦地拧了下眉。
方琤眨了眨眼：“你生气啦？是因为我当众喊你‘男朋友’吗？”
顾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刚刚……为什么要离开？”
方琤说：“嗯？我想起有东西落在课室，就先走了。”
“你一星期没来图书馆了。”顾渊沉默了下，突然问她，“为什么？”
方琤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隔了几秒，她才开口：“女孩子的期待得不到回应，也是会难过的。”她的眼中含着一点笑，却没有到达眼底，“而且别人说，你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
顾渊不迭地解释：“不是的，我其实……”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嗯？”
顾渊说：“你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不介意你喊我——”
声音再次卡住。
方琤弯了弯唇，接话：“喊你什么？男朋友吗？”
“唔。”
顾渊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岔开话题：“牛奶呢？”
方琤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给你买了牛奶？”
“……我看到了。”顾渊下意识地撇开目光。
“这是不是说明，男朋友你也一直在关注我呀？”她笑嘻嘻地凑了上前，语气含着几分调侃的意味，“我好开心啊。”
顾渊没有说话，但泛红的耳根子早已将他此刻的心情出卖。
方琤不逗他了，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没有开盖的牛奶。
顾渊刚要伸手去接，方琤却将手缩了回去。
手定在半空，顾渊抬眸，向她投来疑问的眼神。
“顾渊。”
她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头一回认认真真地喊出他的名字。
她说：“那次的辩论赛上，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顾渊定定地看着她，黑眸深沉得如大海。
她听他回答：“我知道。”声音低沉而清冷。
“在图书馆那次，还有之后遇见你，我都是故意喊你‘男朋友’的。”
“我知道。”
“我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我知道。”
方琤：“……”你知道个啥，你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要说的是，拿了我的牛奶，就是我的人了。”她微微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男朋友，你可要考虑清楚噢。”
顾渊没有吭声，从她手中接过牛奶，直接打开瓶盖，一口气喝掉一半。
他默不作声地将牛奶瓶放下，又将目光对上她的眼睛。
他此时的模样，认真又执拗。
方琤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扑哧笑了出声：“你的耳朵好红。”
“什、什么？”他的脸上蒙上一层薄红。
方琤突然上前一步，搂住了他。
顾渊怔了怔，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伸手回抱住她。
教室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方琤嘴角浮现出极淡的笑意。
一中其实有两个图书馆，一个在教学楼旁边，一个在偏远的科学楼侧。教学楼的图书馆更近，去的人更多，而科学楼的图书馆藏书比较多，平时没多少人光顾。
方琤常去的是教学楼的图书馆。
后来，她无意中得知，顾渊中午会到科学楼的图书馆自习……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早有预谋。
一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