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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中兴 第六十八节 密盟济南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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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将军,久仰大名!我们身在不同阵营,实属敌我之分,本该到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不知朱将军托我侄女约本人至此,有何要事?还请开门见山,侃侃而谈。”盛文郁在听了朱云天对他身边人的介绍之后,一点也不含糊,马上就问到了问题的实质。

朱云天带来的这三人,陆仲亨和徐达两人是他早就听说的,都是淮南之地的英雄豪杰。成了元军将领,实在可惜,若红巾军有此人才,何愁大事不定。

但他不想耽误时间来寻思这类没边没际的问题,翼宁城内的义军缺粮断水,伤员众多,兵残将弱,靠着一股精神劲坚持了这么久,已到了极限,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元兵破城,所以需要速断速决,没心情跟这姓朱的谈笑风生,摆出一副好悠闲的架式。

朱云天哈哈一笑,道:“痛快!盛将军真是直爽之人啊!我救了盛秀,本意并非因你而生,实是怜惜盛秀妹妹,这么好的一位姑娘,却陷落于敌手,沦落风尘,眼看这辈子的清誉就要不保,一向喜欢助人为乐的我于心何忍!只不过在助她成功逃脱敌手之后,才生了跟盛将军结识的念头。这是需要事先声明的,免得让你误会我早有预谋。你大老远从山西跑过来,也不容易,这么跟你说吧,我想跟你结成秘密同盟,共进退,同生死,你看如何?”

他说起谎话来,牙齿根本不打咯,冠冕堂皇,信誓旦旦,这也算是一门难得的本事。

小魏在旁暗笑一番,再瞧盛秀,美丽的脸蛋已经绯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心有所想。

盛文郁知道,对方这是在拉拢自己,他不动声色,道:“共进退,同生死?朱将军这是为哪般呢,目前我军身陷绝境,军心涣散,眼看就要城破人亡,有什么资本跟将军你结成同盟?”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既然要同盟,你总不能跟一群死人共进退同生死吧,总得先给点实质的好处,助我脱困。

朱云天岂能听不出弦外之音,马上承诺:“关于翼宁之围,这一点盛将军可以放心,据我掌握的内部消息,元军在两个月之内,不可能发动全面的总攻。一是因南方陈友谅已登基称帝,军队扩张,势力庞大,可谓已成为皇帝心中的大患,元军目前对红巾军采取围而不攻之势,便是顾虑南方战事,生怕被陈友谅钻了空子,借机北上;二是若要全面展开对红巾军的总攻,皇帝仍需要我出兵相助,否则即便把翼宁、安阳和濮阳之地一举拿下,也很难把你们这些红巾军的高级将领一网打尽哪,本将此次应诏进京,想必皇帝就是为了此事要与我商议罢。我人还没到大都,官军怎么会着急攻城呢?”

他说得很自信,全是因为昨夜早跟陆仲亨、周德兴等人拟定了这番说词。不管是真是假,是否确切,先拿来哄住了盛文郁再说。

听他讲得这么认真详细,跟红巾军目前遇到的局势完全吻合,盛文郁自然信以为真,马上站起身来行礼,口气真诚地道:“刚才本将小看了将军,恕罪则个,还请朱将军为了天下汉人着想,救红巾军于水火之中!”他预感到,这次济南之行没有白来。

“呵呵,不忙!请坐下说话。”朱云天却又卖起关子,“问两句本不该问的,不知盛将军觉得你们明王这个人如何?”

盛文郁一愣,脱口而出:“明王德行满天下,弟子遍南北,且又是我前朝徽宗皇帝的第八代世孙,实乃有道明主啊!”

朱云天扑嗤一下笑了,发觉自己此举很不合礼仪,忙又把嘴脸一抹,瞬间恢复了严肃之状,道:“将军无须如此为明王歌功颂德吧!古往今来的起义军,如过江之鳅,数不胜数,有的成功了,有的却运气不佳惨遭失败。但我们对他们的招数还是略通一二的,都喜欢翻翻祖谱,找一门过硬的亲戚安在自己头上,以便拉拢民心,得到老百姓道义上的支持。但是否有道明主,这个就另当别论了,盛将军你说是吧?”

“这个……朱将军的高论真是别具一格,本人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说。”盛文郁语噻道。对朱云天的印象已从窗外的小混混,到室内的大将军,再度提升,变成了一个极具个人魅力和洞察力的有为之人。

这个人具备如此才识,又能如此豁达直爽,若非我之友,必为我之大敌!

想罢,盛文郁山羊胡子一撅,又赶紧道:“咱们不谈明王之事,只谈你我之事,不知朱将军认为我们这同盟关系该当如何确定?”

朱云天望着房梁想了半天,装作费了半天的思考,才做出了这么一个事关重大的决定,许下了第一个承诺:“我到大都之后,会尽快公关交际,说通皇帝采纳本将的建议,撤去对翼宁的包围,以便你率军南下,变成自由之身…………”

众人听到此话,都做痴呆状。也难怪,元军主动地撤除包围?不是皇帝傻了,便是朱云天做梦。

所以盛文郁难以自制地哂笑道:“将军别开玩笑了,这根本不可能!我只盼望将军能顾全汉人大义,施以援手,助我突围,哪敢盼元兵自去!”

说白了,盛文郁希望朱云天改旗易帜,率几十万大军投身红巾军,从事革命事业。尽管他知道这个想法也是一个白痴之念。

“呵呵,你自不信,且等两月看看便知。至于你的提议,不太可能,我带兵助你突围,这岂不等于跟皇帝老儿对着干?你能给我多少钱?”

“这……难道朱将军做事情,一向都是为了钱?”

“哈哈哈,盛将军,你起兵造反,要打下这锦绣河山,难道就是为了天下大定之后,隐居山林,喝凉水啃窝头?”

朱云天毫不口软的反问,让盛文郁红了脸。他突然发现,跟面前这个年轻人谈话,很容易被他引到一条自我揭发的轨道上去,谈来谈去,就暴露了一个事物本质:大家都不是好东西。

“朱将军,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让皇帝撤消对翼宁的包围?”盛文郁此时很需要一个语气肯定的承诺,需要朱云天拿出拍着胸脯对天发誓那种绝然的态度。

“实话告诉你,我有十分的把握!这事儿必将发生,无论你信与不信!”

朱云天其实心里也没底,但煮熟的鸭子嘴硬,向来是他的优良传统。他还是在盛秀这小美女面前吹下了这头泡沫成分很是巨大的牛,不但吹得盛秀心神不定,半信半疑,更是把陆仲亨和周德兴二人吹得脚底下发虚,都在问同一个问题:老大今天这是怎么了?太不讲究了吧?这种承诺都随便说出口吗?万一到时兑现不了,共和军的脸就全给丢光了,难道老大天生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我的天!

再看小魏,早已两眼凶光,欲把朱云天切割成一百零八块,扔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去做成冻人肉。

“这个,我且信你一回。”盛文郁犹犹豫豫地道,“朱将军,在下倒忘了谢谢你救出我的侄女了,盛秀乃我白莲教青义堂的堂主,掌管山东所有事务,对我教是十分的重要呀!再次感谢!”这家伙起来就要作揖。

很明显,今日之行既让他收获了莫大的希望,而朱云天最后的这个看似极不可行的空头之票又让他感觉十分不可靠,故而转移话题,寒喧两句,速撤为妙。

盛秀亦走了过来,当着叔叔的面,跪在房中,给朱云天行了一个大礼。她倒是真心感谢这个年轻的公子哥似的将军的,若无他,她贞操已无,何谈再为白莲教南征北战。但是盛文郁身后的刘六知,脸上明显带出了对朱云天轻视加鄙视的神情。刚才这番谈话,一开始谈得还算着调,朱云天侃侃而说,纵论古今,实有几分新颖的道理,他听起来也觉得长了见识,但最后一番大话,毁掉了刚建立起来的好印象。

不远千里把我们弄来,原是逗我们玩的。刘六知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不屑之音。声音不大,却很细长,好象一只蚊子在众人耳边飞过似的,确实刺激人的神经。

“听上去,这位兄弟好象对本公子的话还存有几分疑虑?”朱云天很敏感,立刻听到了,也看到了盛文郁背后这人脸上的表情。

刘六知朝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在下不敢不信,只是口说无凭之语,天下人尽可说得!”

朱云天大笑:“如此说来,需要我立下字据,以做证明喽?”

刘六知摊开双手,一副随便的样子:“若有字据为证,当然会让我深信几分,但现在没有,我只当听了一个笑话。”

徐达闻出几分火药味出来,从旁怒道:“盛将军,你这个跟班的好是没有教养,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斩掉他的舌头!”

老大被对方的一个跟班欺负了,说不定就是对方事先商量好的,要给老大一个下马威。这可他妈不行,徐达马上就蹦出来为老大找回面子。

盛文郁知道徐达不好惹,一个人带了两万多老弱残兵硬是在一个小山头上抵抗对方七八万围兵,坚持了半年之久,最后还能活着下山,单凭这个本事就是平常武夫可以拥有的。他赶紧回头训斥了刘六知,让他闭嘴,又给朱云天赔开了不是:“朱将军切莫生气,刘兄弟实乃性情中人,肚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但他全无恶意,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颈上人头担保!”

盛秀也在朱云天身后小声道:“是啊,朱公子,刘叔叔长了一张快嘴,心直口快,但他人很好的,你莫要怪罪。”

这些人一唱一合,却是把朱云天推到了自己意想中的一个好位置,这件事,戏剧性的让他想到了一个绝妙计策。他正愁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把盛文郁的势力拉到自己的阵营,现在,一个颇为冒险的计划不经意间来到了。

“人生在世,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所谓做人就要有信用,什么意思呢?”朱云天要先滔滔不绝一番,给盛文郁先讲讲课,灌输一下,以便顺利收紧鱼线,“信就是你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比如我答应了盛将军,两个月之内必解翼宁之围!那我一定就会做到,可这位刘兄弟刚才表态了,不相信。虽然我嘴上不说什么,但我心里会怎么想?这简直侮辱了我的人格!”

众人大骇,一点屁大的事让他整出这么深刻的道理来。可他讲得唾沫乱飞,兴致已生,谁也不能阻止,只能听他说下去,看他有什么想法。

“既然是这样,那我只能应刘兄弟之请,斗胆与盛将军立一份约定,这个约定,将写明我对盛将军的承诺。如果到时无法实现,盛将军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可以向天下公开这份约定书,到时,不用盛将军动手,蒙古皇帝就会找我来决斗;第二,就是我准备在约定书上写明的,若我无法实现,我愿率军易帜,加入红巾军,与盛将军一起打天下!不知盛将军意下如何?”

此语一出,当真是惊煞了屋中人。陆仲亨等人完全没有准备,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坐在一旁干着急,搭不上话。小魏更是气上加气,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琢磨回去如何教训他的事儿,也没什么劝阻朱云天的办法了。

只有盛秀脸露隐约的惊喜,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她听到朱云天说若无法实现承诺,便率军加盟红巾军的一个身体本能的反应。

盛文郁望着朱云天笑咪咪的脸色,呆呆地道:“朱将军,承诺一旦变成了白纸黑字,可就不再是儿戏,你这不是一时的玩笑之语吧?”

朱云天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玩笑之语?当然也非儿戏,就这样写上好了。怎么样,这个条件对你而言,够优惠了吧。”

盛文郁内心先是一阵狂喜,妈的,这下不管他能不能解我翼宁之围,我都有他的致命把柄在身啊!!日后若形势危急,或这姓朱的元廷将军不听我使唤,我就可以把这约定书公布出来,让天下人知晓,更要让蒙古人找他算帐。

稍停,却是无形中有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浇了他一个透心凉:不对啊,所谓的约定书,那肯定是双方都要写下承诺,他现在只说了自己的承诺,就是在等着我迫不及待地先应允下来,然后再提出对我的要求,让我也答应他的条件。妈的,这家伙可真够阴险的!幸亏老子的心理素质够强,没上他的当!

“朱将军的提议相当的好,我很佩服……只是不知朱将军对我有什么要求吗?”他要试探一下。

不出意料,朱云天像楚留香那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真正的目的给说出来了,道:“如果我能帮你解除翼宁之围,希望你能率领本部兵马南下,加入共和军,同谋大事!如何?我这人不会跟你拐弯抹角,欣赏你,就真诚相邀,别无他图。”

听到这里,陆仲亨、周德兴和徐达三人都悄悄的坏坏的笑了,这才明白了老大前面那一阵吹牛、尤其大讲特讲“人要讲信用”的目的。

徐达心道,大哥,你挖的这个坑可真够深的啊!

周德兴想,老大不简单,为了把盛文郁绕进来,先把这些兄弟们给绕糊涂了。

陆仲亨很会察言观色,知道现在老大最需要的是让盛文郁明白一件事:跟着朱云天混,才是最有前途的,而且,跟着韩山童混,早晚会自取灭亡。他适时地站了出来,插了一嘴,对盛文郁道:“盛将军在红巾军时日也不短了,我们也非常敬佩您的才华,但时至今日,红巾军处境窖迫,急需外界的力量相助,否则不出半年,明王包括您在内,都将无法立足呀!这一点,不知盛将军想过没有?”

盛文郁默默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刘六知,他现在也失去了适才的气焰,正在心底做着自己的心情算术题。

“明王虽不擅长纸上谈兵,但确实是盛某遇到的明主,恕我直言,我不可能背叛明王,投身朱将军的旗下。”盛文郁说得很绝决,一点毫不含糊。

好一个忠肝义胆的良将!朱云天对他的欣赏又加了几分,不由为他鼓掌,赞道:“盛将军果然堪比三国关云长,不过……你误会了本公子的意思,我让你率军南下,与我同谋大业,但没说让你把明王一脚踢开啊。更何况,这种卑劣之事,实非我朱云天为人的风格。我渴望得到天下所有的英雄豪杰,但我也有一个原则,一切全凭自愿!”

盛文郁默然,妈的我不离开明王,怎么能与你共谋大业?再他妈说了,翼宁之围若解,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解濮阳之围,营救明王,哪有时间率军南下,跟远在千里之外的共和军会合?既然让我南下,这摆明了就是让我背叛现在的老大嘛!

“朱将军,我能否考虑一天,明日中午给你答复?”盛文郁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谨慎一些好,既不要轻易地允诺,也不要太果断的拒绝。

做人,还是需要留条后路的。

朱云天爽快地说:“这是自然,将军尽可以商议一下,明日,我在城北的天字一号客栈等候将军的回音。”

“盛某还有一个要求,既然侄女已经脱险,我是否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呢?”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人你救出来了,但她是红巾军的将领,总不能让你带着进京吧,她又不是你老婆!

“呵呵,盛姑娘尽可留下了,我还要感谢你在鱼州借给我的那些银子呢……”

眼看要分别,朱云天马上顺理成章地提到了银子。

盛秀红着脸笑了笑:“没什么,就算为了表示谢意,那也是应该的。对了,叔叔,我信中所提的银两带来了吗?”

盛文郁给刘六知一使眼色,后者走出包间,去了客房。不一会儿,他抱着一个小箱子,很是吃力地回来,轻轻朝桌上一放。

打开之后,满屋顿时金光银光交相辉映,箱子里装满了银锭子,还有十几根金条。

再看朱云天,口水都快流出来。

“路途遥远,我易容化装,不可能带这么多现银过来,这些金银,实属从济南城内就地取材,为朱将军准备的北上盘缠。一点心意,还请将军笑纳了,也算是感谢你对盛秀的搭救之恩吧!”

“请问,就地取材是什么意思呢?”朱云天眨着眼睛。

盛文郁为难地道:“这个,咱们就不必详细叙说了吧……”

这还不简单吗,就地取材,还不就是找一家大户,白天探探地形,晚上蒙上面,破门而入,刀往脖子一架,让其拿银换命…………

朱云天不是不知道,这家伙想借此曝光一下眼前这位著名红巾军领袖的盗贼嘴脸,煞一煞他的底气而已。故作不明地询问一番,意在让盛文郁在这会儿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无非就是一个贼人,哪怕将来夺下了江山,当了一代名臣,也是个一个窃国之贼,而且自身的底子永远也是洗不干净的。这招虽然不够厚道,但为了促使他写下那份约定书,也只能这样做了。

告别前,朱云天特意又强调了一下翼宁地区红巾军悲惨的困境,“盛将军,好好想想,十几万义军兄弟们可正等着你解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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