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中兴 第七节 恶战英山（上）

    1347年的2月16号中午，大元朝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国中国，大完国迫不及待的诞生了。比历史上成立的时间早了好几年。著名流氓徐寿辉这次没有借彭和尚的吉言，但最终走到了这一步。当皇帝是他学会自慰之后产生的第一个雄性美梦，尽管他在坐上龙椅之时，发现坐垫下面有一泡人屎，把脸都气白了。

这泡屎是黑帮联合行动小组的一位和尚夜闯大完殿时留在上面的，仅差在旁边的龙柱上再题一句话：某僧到此一游。

不过，徐寿辉有机会报仇，因为作案者如今已经身在死牢。登基大典一结束，十几位在皇宫内挖地道欲劫走朱云天的犯罪专家就被推上了城楼斩首。他们的人头做成了球状夜壶挑在长枪上，伴着大完国的军队走上了向全国扩张的战场。

蕲水城内张灯结彩，名流云集，湖北黑白两道的重要人物都被请到了大完殿的广场上。徐寿辉的登基大典这一天如期举行，没有遇到任何麻烦。陈京带领共和军特种部队试图袭击一下他的龙驾，围着大完殿四周转了一上午也没找到有把握的突破口。

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七十多个特种兵化整为零，悄悄撤出了蕲水城，赶回濠州复命。

陈京在路上想，这下完了，回去怎么交差？他准备一回到濠州就嚎啕大哭，争取来哭他个不省人事，来免除自己的责任。

在他们往回赶的时候，脱脱派来的两名密探进入了蕲水，他们的目标也是朱云天。脱脱有三个交待，一，看看姓朱的死了没有；二，如果没死，尽量救出来；三，如果救不出来，想办法杀人灭口，以免被当做人质威胁元军的作战。

这招太毒了，若能执行到底，效果堪称完美。但这两名密探这辈子命不好，城是进去了，伸着脖子观看大完军在大街上游行庆祝皇帝登基时，因为腰牌露了出来，被眼尖的大完军情报人员发现，在人群里就背后捅刀子，悄悄解决掉了这两位京里来的倒霉鬼。

对待蒙古人的走狗，大完军只有一个政策：杀无敕！

伯颜不花发动的总攻正是时候，他选择徐寿辉有可能登基的这一天，指挥五十万元军突然从河南全面冲入湖北，两日之内就拿下麻城和罗田，杀死大完军六万人，俘虏了七千余众。这里面有妇女和儿童，还有老人，以及徐氏家族的全体成员。

大完国皇帝的老家被端了窝，徐寿辉接到战报，气得当场坐在龙椅上，半晌起不了身。他回想起了自己登基当天的一个情节——

一名司仪官捧着一张黄皮大纸念了一通事先写好的檄文，讨伐元狗百年来的斑斑罪行，号召全国人民都要听徐寿辉的话，联合起来打进大都，解放全中原。

“大完国皇帝会带领我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直打到蒙古人的老家！”最后，这名司仪以一句很提气的话结束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朗读。

接下来就是广场上山呼万岁：“万岁！万岁！万岁！”喊得跟真的一样，邹普胜、倪文俊在大殿台阶上一头一个，举着手打着拍子，鼓动着下面的几千名官兵。

大完国终于成立了，他们很兴奋，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大完国的第二代皇帝。不管哪朝哪代，总是免不了这样的一个争权夺利的过程。

那时，徐寿辉真有点自己是天下第一的感觉，可以让万民拜服，众臣归心，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驰骋于中原大地，既而自己的腰包飞速胀大，金银珠宝皆入己手。

现在，这个消息给了重重一击。麻城、罗田两地的防守密不透风，两个小城的外面埋设了大量的尖竹，挖了密集的陷马坑。他估算着，元军要冲过这两关，至少要付出十万骑兵的代价。事实上，伯颜不花只死了不到一万人。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徐寿辉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这时邹普胜过来，建议把朱云天提上战场，跟伯颜不花讨价还价。

“陛下，此时不用，何时再用？可以用这狗官换回太上皇！”邹普胜于无形中拍了徐寿辉一马，为他那快瘦成一根麻杆就要入土的老爹奉上了一顶太上皇的高帽。

“朕太大意了，本以为我父呆在乡下隐蔽之处，不会被元军发现，岂料……”徐寿辉脸如白纸，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要用朱云天去交换雪儿，而非自己的老爸。

老爸得救了，老婆怎么办？这个单项选择题对每个中国男人来说都不好回答。

倪文俊在府中听了陈友谅的建议，此时出来，强烈建议陛下收服朱云天，而不是拿他去救什么人。

“朱云天在淮东的势力强大，手下有几十万军队，据臣了解，大多为汉兵，若能为我所用，自会加速元狗的灭亡，陛下万不可错过良机啊。”

倪文俊想，我若带一支天完军部队，联合姓朱的小子，一同东西并进，拿下大都，震慑天下，徐寿辉届时也奈何不得我了。

三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最终无奈之下，徐寿辉只得先将朱云天推上战场，跟伯颜不花谈判一番，观察一下效果如何。

英山与罗田交界处的广大平原之地，十几万天完军主力部队摆开了一副雄壮的战斗队形，最前排是五千名弓箭手，一千名盾牌手蹲伏着一字排开，以阻挡对方的冲锋骑兵的驽箭袭击。后面是三万名骑兵和十万名步兵，担当跟元军主力的撕杀任务。

天完军打仗有一个特点，不管对手多强，自己总是信心十足。这跟他们一直没有吃到败仗有关，自从起义以来，元军见之无不望风而逃。

古人有一句话：骄兵必败。足以形容现在的天完军的心态。

徐寿辉亲自带兵出征，摆出这样一副大兵团作战的架式，也是出于无奈。天完军并不擅长面对面硬碰硬的搏杀，而是精通于小股部队实行敌后骚扰，像蚕吞吃桑叶一样逐渐蚕食。天完国已经拥有的十几个州县，除了黄州、蕲水经历了数次的大规模攻城战和巷战，其它的地盘之所以拿下，一半功劳要归结于元军的自动放弃。

伯颜不花绕过义军的陷坑和埋伏，采取迂回之术攻占罗田之后，为防止天完军断其后路，立刻就将主力骑兵军团移到了这块开阔地带，迫使天完军通过对决硬实力决出高下。比起刚接火时的盲目冒进手足无措，逃到河南被顺帝一张圣旨骂了一通后，现在这老家伙明显学精了。

阵前，两军头领都列马头排，为了显示自己的足够勇敢，徐寿辉骑着一匹桔红色的高头大马在盾牌前面先遛了一圈，接受部下对自己的欢呼。他频频对着部队摆手，脸上带着微笑，显得自己很有帝王的风度。

风光了约五分钟，他就急忙提马回撤，缩到了盾牌后面，怕被元兵一通冷箭射成刺猬。

徐寿辉问胡思福：“你觉得元军主力为何行动如此快速？”

胡思福心想你这笨蛋还有脸问？你他妈的把有战斗力的部队都调回蕲水护卫你的皇帝登基大典了，剩下的虾兵蟹将如何能抵挡得了几十万认真起来的如狼似虎的蒙古骑兵？

他道：“陛下，臣本来献上了火枪制造图，但因我军目前缺乏制造工艺，短时间内是派不上用场了。眼下，您最要紧的是避开元军的优势，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万不可在阵前让部队去跟敌人拼大兵团的混战。”

徐寿辉不满的说：“我都把兵放这儿了，你再说这屁话还有何用？我问你当前这状况如何解决？”

胡思福揣摩着他的心思，敢情是想怎么利用朱云天吧？他忙道：“陛下，伯颜不花根本不认识朱云天，二人并无交情，他如何会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场之上，轻信我军手中的朱云天就一定是个真货？”

徐寿辉道：“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需为我军争取三天以上的回旋时间，莫要让他们一点眼色都没有就打马冲过来，朕这十万兵马可能真他妈的干不过对手。”

“告诉元狗，快快放了我的雪妃和老爸，不然我立马杀了朱云天。”天完国的皇帝说话果然霸气。

妈的你这不是废话吗！伯颜老儿有五十万人呢。胡思福突然觉得自己投错了人，徐寿辉跟历史上传说的那位相比起来，还远远不及，简直就是一个军事盲，自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一呼百应，其实是个好大喜功的白痴。

他终于理解陈友谅为什么要杀徐寿辉了，这样的笨蛋谁见了都想在背后给他一刀子。

“陛下，我且试上一试吧。”胡思福勉强允诺，他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跟伯颜对话。

朱云天被从一个麻袋中提了出来，随着天完军的部队在路上颠簸了数日后，他终于重见天日。刚才听了半天的战鼓，知道是在战场上。解开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之后，强烈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眼前旗帜飞舞，长枪林立，小小的英山脚下方圆十里的土地上全是士兵。尤其对面，几十万元军着了灰黑色的蒙军战服，统一颜色的褐色蒙古战马，骠悍的军风和威武的队形令他一时感到头晕眼花。

我终于派上用场了，不知今日是死是活。他心道。

胡思福招了招手，两个侍卫把朱云天全身绑了，扔到一匹马上。这马载着他，随胡思福缓缓走向两军对阵的中央地带。

元军见有一人身着天完军的军服带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过来，马上拉开了弓箭，对准了他们二人，只待一声号令，随即就要万箭齐发。

“来者何人，再不退后，杀！”元军的弓箭旗手斥道。

胡思福提气，高声打招呼：“请问，伯颜不花将军在吗？我代表大完国皇帝有话要跟你说！”

伯颜不花夹夹马肚，走上阵前，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让他看上去很像一个圣诞老人。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这副怪像全赖徐寿辉，一年前的蕲水之战，形势之危急、战况之惨烈让伯颜不花溃败千里。他躲在家里发愁自己的前程，把头发胡须都急白了。

现在，他立志报仇，灭掉天完国的强烈愿望，已经到了亲爹都阻止不了的地步。

“你是何人，有话快说，有屁就放。”伯颜不花对这群汉人的小伎俩非常厌烦，奶奶的，有种就上来光明正大的打一仗，搞这么多名堂做什么？

胡思福把朱云天的脸扳起来，叫道：“伯颜，你看这是谁？”

朱云天趴在马背上，脸被弄疼了，不由骂道：“我日你妈，胡思福，小点劲好吗？”

伯颜看了半天，疑道：“这小子是谁？”他根本不认识。

胡思福心里一沉，果然，此计不行也。他硬着头皮道：“这是你们皇帝刚任命的江浙行省镇南大将军，朱云天，是皇帝手下的红人！如果不想让他死，就尽快把雪妃和天完国的太上皇放了，否则，我立刻崩掉他的脑袋！”

镇南大将军？倒是听说过此人的失踪一事，竟是在这里。伯颜将信将疑，叫过一名手下，“你认识朱云天吗？”

那手下回道：“属下不认识，只听说他非常有钱！”

伯颜最痛恨有钱人，因为他就没有多少钱，他在朝中大脑短路，虽然每天都想发财，可总是找不到捞钱的途径。这会儿一听姓朱的是捞钱高手，顿时火了，怒道：“这种人，留在世上对国家有害无益！”

“反贼，本官不管什么将军在你手上，我都要执行天子之命，收复湖广等地，快快回复你家那伪皇帝，洗干净了身子待我屠宰！”

伯颜的手高高抬起，元军的弓箭手唰的射出一排驽箭，啪啪啪射在了胡思福的战马周围。把他惊得老脸煞白，赶紧打了马屁股一鞭，带着朱云天跑回了大完军的阵列。

“陛下，此招失灵，蒙古人真他妈不讲信用。”胡思福唉声叹气。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卖后悔药的地方。

徐寿辉阴沉下脸来，这可如何是好。“回去再跟你算账！”他冷笑道。一队士兵上来，不由分说把胡思福和管志三人押了下去，等候处置。

“邹元帅，倪将军，你们二位谁能担当我天完国重任，出阵与敌人决一死战？”徐寿辉环顾身后的两位肱股之臣，盼望他们来点绝活，血洒疆场，退敌成功。

邹普胜咬咬牙，倪文俊瞪瞪眼，可惜都是朝后退了一步。他们不是傻瓜，怎可能主动前去送死。唯今之计，这二人的想法高度一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徐寿辉的目光又对准了王奉国，“奉国，朕对你的马上功夫一向欣赏有加，怎么样，你去挑他三两员大将，灭灭元狗的锐气！”

王奉国低着头，他今天骑的是一匹生病的瘦马，这成了他的借口，“陛下，臣的马生病了……”

徐寿辉顿时怒气冲天：“你他娘的小脚，要不要我把马借给你？”

王奉国慌忙跳下马来，跪在地上，以死相谏：“陛下，今日形势，对我军确实不利，臣以为，不能逞强硬拼，当求速退，以求来日再战。”

其实徐寿辉等的正是这一句，可以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刚才一直对邹、倪二人使眼色，就是在暗示这一点。但心眼多的人往往容易误会别人，只有像王奉国这等真正胆小如鼠之人，才有可能忠实的执行诸如劝告上级领导快快逃跑这种伟大光荣的任务。

可是，大完军是不是撤得晚了一点？

正当徐寿辉命令王奉国前去传令，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火速向蕲水撤军时，伯颜不花一声令下，十万名元军的冲锋骑兵，已经发出惊心动魄的呐喊，万马奔腾，向大完军的阵地冲击过来。

两军相隔五百多米的距离，转眼之间，蒙军骑兵已经冲到眼前。伯颜在十几骑卫士的保护下，亲自大喊“抓拿大完国贼首”，一边放着冷箭，射向每一个自己看着不顺眼的大完军官兵，其中一箭穿过一面旗帜，射中了驮着朱云天的那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