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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 第二十三章 十万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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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十万军魂

面对这一场难能可贵的胜利,在戴安澜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胜利的兴奋,甚至没有一丝微笑,他是真的笑不起来。

“我们和敌人激战了整整一昼夜,抛开当场击毙的敌人不说,抛开负轻伤可以跟随大部队一起撤出棠吉城的不说,在我们连续炮击下,他们应该有大量身负重伤,根本无法移动的伤员,我们真的连一名俘虏都找不到?”

戴安澜的话不是对高吉人副师长说的,也不是对周之再参谋长说的,这两位助手虽然都是谋略过人精通军伍的人才,可是在特种作战,搜索残敌抓捕俘虏方面,真正的专家还是雷震!

面对戴安澜的询问,雷震无言的摇了摇头,他亲自带着翻译,去向当地人询问,但是这些土生土长的缅甸人,一概用沉默的态度,拒绝向雷震他们提供任何情报。就是在这些缅甸土著那一张张紧绷的脸上,雷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敌意。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在二百师进攻中,身负重伤的日本军人,应该都是被些缅甸土著给收容起来了。

但是雷震有什么办法?像那些进入中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日本士兵一样,用还沾着鲜血的刺刀去威逼,在激情民变后,再用机关枪去血腥镇压吗?

在四处都是一片沉默,到处都是敌视眼光的棠吉城,雷震整整搜索了一天,也只是找到了极少数日本军队撤退时来不及销毁的文件,确定这支守卫棠吉的部队,就是一个月前,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突进三百余公里,迅速支援竹内宽部队,将史迪威中将所制定的“同古会战”计划彻底粉碎的第五十六师团下辖部队!

根据远在重庆的军委会军令部里,那些头脑不俗却因为相距太远。情报交流不够通畅,怎么看都有几分闭门造车的高参们集体判断,这一批四月二十日突然进攻,攻破乐可城,然后马不停蹄一路北下,以奇兵姿态攻破远征军战略重地棠吉,逼迫第五军回师救援,就连二百师这样一支在同古城血战十二天。经过长达一个月休整免强恢复元气的精锐部队都要重新战场的敌人,只不过是五十六师团为了骚扰远征军,打乱他们地战略计划和部署,而特意派遣出来,一支人数大约在两千至三千人的快速突击部队罢了。

从今天二百师和敌人交手的情况看,这批二十四日攻陷棠吉城,二十五日就遭遇远征军凌厉反击的敌人,的确和重庆军令部那些高参们的判断不谋而合。

可是在戴安澜的心里,却有着一个无论他如何开导自己,都无法释怀自己的问题……那个擅长丛林与山地作战。最喜欢出奇制胜地渡边正夫。真的只是为了骚扰他们,而派出一个联队孤军深入,最后大模大样的守在棠吉城。任由中国远征军集结优势兵力,对困守在棠吉城的第三联队,发起凌厉的反击吗?

还有,以五十六师团这样一支被命名为“龙战团”的铁血劲旅的战力,和全师团官兵对天皇近乎疯狂的绝对忠诚与崇拜,没有特殊原因,他们一个联队防守棠吉城,就算二百师的攻击再猛烈,也不至于仅仅用了一天多时间,就主动撤出了防区吧?

如果只能做到这一点。渡边正夫和他带领的第五十六师团,又凭什么在人才济济,到处充斥着军国狂热气息地日本陆军内,获得了“龙”这样一个代表绝对尊严与实力地称号?!

看着面前的缅甸全境军用作战地图,戴安澜发现,他真的无法判断渡边正夫地计划,更无法推测出自同古城会战后,就又从盟军情报网上彻底消失的五十六师团动向。

要知道擅用奇兵之人,必然拥有跳跃性思维。喜欢不用常理出牌,更兼具赌徒的特性。戴安澜是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的学生,从一名中尉排长在战场上一步步的向上攀爬,早已经在军营里拥有了谨慎与稳重,这两项指挥官必备的素质。突然遇到渡边正夫这样一个使用奇兵的战略大师,想要追上对方的思维节奏,从而判断出对方的动向,那未免太吃力了一点。

再次看了一眼被自己特意传唤到师指挥部的雷震,感受着雷震这个从大山里走出来地孩子,身上纵然终其一生,也不可能稍有褪色的最原始气息,戴安澜突然问道:“雷震,如果你是渡边正夫,你会带领五十六师团怎么作战?”

一说完这几句话,戴安澜就不住暗暗摇头苦笑。

虽然雷震是谢晋元精心培养出来的徒弟,他也在小单位局部作战方面,展现出不俗的统率力与指挥技巧,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罢了。没有在黄埔军校,接受正规系统军事化教育,没有一步步在战场上、军营里积累下来的经验为基础,他又怎么能指望这样一个在大山里长大的大孩子,能够看穿渡边正夫这样一位沙场宿将精心设计的战略计划?

但是雷震却回答了,而且回答得很快,“我们正在玩火!”

迎着戴安澜略略不解的眼神,雷震道:“我军统帅部过于轻敌,那些高参们普遍认为,我军三个师,能顶得上敌人一个精锐师团。可是根据昆仑山战役和我们二百师在同古城战役中地经历,我们不难得出结论,除非全部是我们二百师这样的王牌部队,否则的话,六七个师也未必能顶得上敌人一个师团的作战力。也就是因为统帅部给出了错误的情报,史迪威这位从美国来的三星中将,才会制定出同古会战的计划,才会在我们两个师已经和敌人两个师团相撞的情况下,还要求我们主动进攻。”

如果说听雷震的分析,一开始还是面对一位挚友的弟子,礼貌性的回应,到了后面,戴安澜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认真倾听的神色。

“我们从英国‘盟友’手里得到的情报显示,只有两个师团的敌人登陆缅甸,在这种情况下。集中我们第五、第六、第九十九军所有部队,对付他们的两个师团,在不计算空中力量的情况下,双方还勉强能打成一个平手,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英勇’英国盟友,愿意抬起他们绅士的脚步,加入到战争中。似乎也可以收复仰光,确保滇缅公路的畅通。可是……”

说到这里,雷震加重了语气,“敌人实际在缅甸投入的,却是第十八,第三十三,第五十五,第五十六,四个师团,外加一个第五飞行师团!无论是大战略部署。还是在战场上的实际战术应运。我军都输了不止一筹!再看看我们的英国盟军,明明是在保卫自己的殖民地,却被敌人打得望风而逃。或者我可以干脆地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认真抵抗。所以,实际上我们远征军,正在以几个师的兵力,独自对抗四个师团的敌人。就在这种时候,最可怕的是,我们统帅部的那些高参们,还在做着消灭敌人,收复仰光的美梦!”

雷震说到这里,快步走到缅甸全境军用作战地图上。他抓起指挥鞭,道:“五十六师团的最高指挥官渡边正夫,在这种己方力量远远超越敌人,更占据绝对制空权的情况下,我当然要努力获得最大的胜利!”

“啪!”

雷震手中的指挥鞭,狠狠落到了军用地图地一个点上,迎着戴安澜师长、高吉人副师长、周之再参谋长不敢置信,却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浓浓震惊的目光,雷震环视全场。他那幽幽冷冷,带着野狼牙齿般锋利气息的声音,更像锥子一样,狠狠刺进了每一个地耳朵里:“最大的胜利是什么?不是歼灭我们一个师,更不是吃掉我们一个团!如果我是可以指挥五十六师团的渡边正夫,我要攻击的位置,就是我们回国必经之路戌腊城!只要占领这里,我就可以切断远征军一切后勤补给,我就可以和其他三个师团联手,全线压境,在缅甸这片战场上,一点点的合围,一点点的把十万远征军绞杀至死!”

师指挥部里一片寂静,事实上所有人都被雷震如此激进,如此大胆,但是一旦顺利实施,就真的可以让中国远征军全军覆没的战略计划给震撼了。过了好半晌,周之再参谋长才又像争辩,更像是安慰自己的道:“可是从最前线到戌腊城有足足上千公里,就算我军后方防线空虚,他们一支两万多人的部队,也不可能做到消无声息吧。最重要地是,一支两万多人的部队,进行上千公里脱离后勤补给的长途突袭,一旦我军发现他们的行踪,他们的战略计划,就会变成一堆泡影,他们五十六师团,更可能反陷入我军包围,因为补给不继,而被我军重创甚至是聚歼!”

“参谋长大人,你不会忘记,渡边正夫是一位擅长丛林与山地作战的高手吧?”雷震手中的指挥鞭,沿着军用地图上一条代表山脉的线条慢慢的移动,“泰国已经成为日本地盟友国,渡边正夫完全可以借助缅甸土著向导,沿着缅泰边境线的山脉与林区推进,虽然行军路线会再沿长五百公里,但是在这种我军已经完全失去制空权的情况下,仅凭少量地面侦察小分队,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行踪!至于后勤补给,只要他们能成功攻陷我军后勤基地戌腊,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高吉人副师长也说话了,“在前几天,英国盟军不是还向我们发来五十六师团在西线出现的情报?五十六师团,又怎么可能分兵多处同时作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有足够的力量,完成如此距离的长途奔!”

“是啊,英国盟军是一直在向我们提供情报,是他们告诉我们,他们也补给困难,他们缺乏汽油,缺乏粮品,缺乏药品;是他们告诉我们,登陆缅甸的敌人只有两个师团;也是他们告诉我们,他们会牢牢守在我们的右翼,和我军并肩作战;还是他们说,会积极配合同古保卫战,会主动向敌人发起支援性进攻。结果呢?我们的英国盟军,我们的英国绅士,他们究竟做到了多少,他们提供给我军的情报,又究竟正确了多少?”

雷震直视着高吉人副师长,在这个时候,他当真是语出如刀,“在英国盟军提供的情报‘支持’下,我军一次次主动出击,又一次次扑空,只能一次次重新修改作战计划和方案。难道每一次,敌人都行动迅速得让我们根本无法捕捉战机和他们决战,难道每一次,敌人都因为没做好准备,而避开了我们这支弱势部队的主动挑战?!”

“雷震,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也很精僻,有些地方更是一针见血得就连我都听得心头一震,可是你忽略了一个本质性的问题。”

沉默了良久,仔细思索良久的戴安澜师长终于说话了,“我们远征异域,当然是为了保卫滇缅公路这条西方诸国的援华生命大动脉。而英国人在这里作战,更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殖民地,和他们这个老牌帝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尊严。虽然大家的出发点不同,却拥有相同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人不会,也不可能故意向我们传达错误的情报,更不可能故意让我们远征军在缅甸全军覆没!”

雷震在认真听着,戴安澜师长说的话有道理,大家有相同的敌人,英**方无论如何自以为是,也绝对不应该向中**队传播虚假情报。

“就是基于这样的大前提,我个人判断,英**队反复向我们传达,五十六师团主力,在西线出现的情报是正确的。既然出现在我们东线棠吉附近的,不是五十六师团主力部队,那么就应该像我们重庆军令部预计的那样,只是一支以联队有单位的快速突击部队罢了!”

高吉人副师长和周之再参谋长一起用力点头,戴安澜说的这些话,看起来的确是无懈可击的判断,就连雷震这样一个和渡边正夫一样,拥有跳跃性思维和赌徒特质,在战场上喜欢出奇制胜的人,也无法反驳。

这一次讨论,似乎至此已经可以做出最后的总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师指挥部里,不论是戴安澜还是高吉人、周之再,他们的目光,从墙壁上那幅巨大的缅甸全境军用作战地图上掠过时,他们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雷震曾经用指挥鞭,划过的那条泰国和缅甸交界的山脉上。

直到雷震向他们敬过军礼返回五九八团驻地,直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戴安澜、高吉人和周之再三个人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那幅巨大的作战地图。

不知道这样静静的站立了多久,更不知道在脑海中转动了多少念头,思考了多少战场上可能发生的可能,周之再参谋长总算是打破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沉默,“算了,我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可能说服统帅部,让统帅部因为雷震一个如此胆大包天的预测,而重新调整战略部署?就算是统帅部肯,我想那位天天想着在缅甸战场上和敌人主力决战,在一举击溃敌军后,反攻仰光的史迪威副司令,也绝对会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吧?”

“是啊,只凭英国盟军提供的五十六师团最新动向,就可以彻底推翻这个推测。”高吉人副师长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地图一回想起雷震今天说的话,我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那是他的话,够一针见血,说出了很多我们心里早已经明白,却谁也不愿意说出来的话!”

周之再轻叹道:“我们二百师还没有进入缅甸,在英国‘盟军’那儿就处处受制,我真的无法感受到,他们身为友军的诚意,可是他们英国人的高傲与不屑,我却领教了不少。”

说完这些话,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史迪威将军,依然是带着美国西部牛仔式的野性与干劲,在同古城战役失败后,这位三星中将,又重新规划曼德勒大会战,计划集结二十五万中国和英**队,以曼德勒这个城市为依托,和日军主力决战。英**队依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依然是和敌人稍一接触就溃不成军,依然是向中国盟军提供着只会让人更加扑溯迷离的情节;中**队依然层层布防;渡边正夫和他带领的五十六师团,在这片盟军已经失去制空权,再也无法动用侦察机进行大面积搜索的情况下,依然不动声色的隐藏在黑色迷雾之下。

而戴安澜、高吉人和周之再,这三个二百师最核心的高级军官,他们每天面对地图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们谁也没有说,但是这几位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担忧。因为他们都明白,神秘失踪的五十六师团,就是一把说不定已经悄悄移到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这几天日本军队更是一反常态的平静,更是让戴安澜他们这几位已经心生警惕的高级军官心里,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前,最可怕的平静。周之再参谋长,更是在一次夜观天色时,轻叹出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声:“真是天之将明,其黑尤烈啊!”

出于优秀军人对危险的敏锐嗅觉,出于对军队和国家的绝对忠诚,最后二百师,还是向已经飞抵苗眉,指挥远征军缅甸作战的蒋介石发出了电报……小心敌人五十六师团偷袭腊戌!

腊戌不仅是远征军背后最重要的军火储藏基地和中转站,也不仅仅是滇缅公路的门户,更是他们这批人数高达十万的远征军,返回中国的必经之路!人数仅仅十万的远征军,在没有英国“友军”全力参战的情况下,想要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战胜敌人四个师团,几乎绝不可能,但是不管缅甸战局如何发展,只要他们能牢牢拱护住腊戌,远征军最不济也能全师撤回中国!

看到戴安澜发送过来地电报,以一国元首身份,亲临缅甸战区的蒋介石笑了,“这个安澜啊。他打起仗就会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敌人身上,算一员难得的虎将。但是过于专注局部战场,往往就会失去大局观。现在安澜能向我提出小心防守腊戌的建议,大有长进!”

事实上,蒋介石身为一位身经百战,最终一步步走到权力最巅峰,靠军队发家的元首,作为黄埔军校的开创人兼校长,他早就看出了腊戌城对远征军的重要性,并且对后方负责防守腊戌这道远征军生死命门的第六军军长甘丽初下令。,必须确保腊戌安全!

同样看出事态紧急。嗅出危险味道地人,还有史迪威!

史迪威错误的估计双方实力,做出了在现实中也许根本无法实施的会战计划。这是因为中国统帅部本来就给了他“三个中国师就可以对付一个日本师团”的错误情报。评心而论,抛开因为情报错误而造成的判断错误,这位美国三星中将,绝对有着最超卓军事才能。

或者说,这位有资格成为“亚洲战区副司令”的三星上将,如果给他准确的情报,给他完全的指挥权,他真的有资格打胜这场战争!

四月二十一日,日本五十六师团突然东进,攻陷乐可城。第六军五十五师这支负责防守的部队全线撤退,致使东面战区出现一个巨大缺口,史迪威接到这个消息后,看着地图只沉默了一个小时,就突然连夜驾车赶往腊戌。

史迪威带着满身地风尘赴赴,赶到第六军司令部时,军长甘丽初却并不在司令部,当史迪威在副官地带领下,找到这位军长时。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睡,更在战场上来回奔波的史迪威,脸色一下变了。史迪威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指着甘丽初,道:“你可真忙啊!”

身为第六军军长,身为防守腊戌,为远征军守住生死大动脉地司令官的确很忙。但是他的忙,和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戴安澜师长、杜聿明军长绝不相同,甘丽初现在正穿着一身舒适的睡衣,嘴里叨着一支美国进口的卷烟,忙着和几个部下打着麻将。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史迪威将军,看着他一片铁青的脸色,甘丽初经过片刻的惊愕后,他迅速反应过来,给坐在自己面前的几个部下略一打眼色,那些心开九窍,行军布阵也许才能平平,巴结上司察颜观色投其所好,却个个是行家里手地部下,立刻全部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这不是史迪威将军嘛,您要到腊戌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下官一声,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啊!”

听着甘丽初的话,看着他那张已经扬起最“真挚”欢笑的脸,史迪威伸在半空中的那根手指,都开始哆嗦起来,“通知一声?你不要告诉我,你连五十五师师长陈勉吾擅自撤退,丢了乐可城都不知道!”

甘丽初军长愣住了,虽然已经过了一天,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手下心腹爱将,陈勉吾在未接命令的情况,面对敌人全力猛攻,临阵怯战擅自退军,将乐可城拱手让给了敌人。如果知道的话,就算他驻守的腊戌城是在后方,不会受到敌人攻击,他也会事先做好准备工作,摆足忠心爱国的名将姿态,又怎么可能让史迪威看到自己穿着睡衣,和部下一起打麻将地画面?

甘丽初嘴唇蠕动了半晌,就在他的脑袋里还没有找到解释自己失职的理由的时候,史迪威已经摔门而出。

“将腊戌战略重镇交到甘丽初这样的人手里,无异把自己的脖子套到了绞索的里面,我命令立刻查办第六军甘丽初,选择真正有为者,接替其位。为正军法,枪毙临阵怯战,率领部下撤退,将我东侧战场后区,暴露在敌人面前的第五十五师师长陈勉吾!”

史迪威毕竟只是美国人的三星中将。而不是中国人的。他虽然态度强硬的下达了这个命令,但是这道命令传到蒋介石的手里,经过这位真正掌握远征军地最高统帅授意,被打折执行,第六军军长甘初丽受到了申斥,他本人态度诚肯的对自己进行了批评,并做出下不例的保证;至于临阵怯战,擅自撤出阵地。把城市拱手让给敌人,更给敌人东线突入,打开一扇大门的陈勉吾师长,则是被责令戴罪立功,率领部队返身去夺回失陷的乐可城!

面对这样的现状,史迪威只能连连摇头,这位充满西方冒险精神,更拥有一位战略大家眼光的三星中将,心里不由涌起了一种根本无力回天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一天,英**队又一次在没有通知友军地情况下。擅自从正面战场上撤退。将中**队的侧翼,暴露给敌人。这还不算,英**队撤退的时候。甚至在曼德勒大桥上安装了炸药,一旦他们引爆炸药炸毁大桥,根据史迪威将军要求,陈列在附近,准备打一起曼德勒会战的中**队,就会失去后撤的通道。

面对中**队和英**队的举动,史迪威真的已经无话可说。在这天晚上,史迪威给美国总统写了一份报告。这位眼光不俗,更因为年龄与阅历的关系,比雷震、戴安澜、周之再、高吉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的三星中将,一语就道破了缅甸战场上的利害关系:“缅甸作为英国地殖民地,并没有特殊地地理价值,也没有什么必须拼死保护的宝贵资源,在这片土地上,英国人只不过有三个师防守罢了。英国人不愿意,也不会在这里和日本人拼死作战,他们实际上早就在地图上,把缅甸这块殖民地一笔勾消了。这也是英国一直不愿意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协助作战的主因。而他们最后之所以点头同意,不过是希望中**队能够接替他们的防线,让他们可以更安全的撤出缅甸,进入印度罢了。”

“英国人根本无心恋战,为了保存实力,所以他们才和敌人一触即溃。而中国人,之所以远征缅甸,也不过是为了保护滇缅公路,使他们每个月都能通过这条公路,接收到五千吨以我们美国为首的诸国,提供的援华物资罢了。他们也不可能为了英国的利益,而在缅甸战场上拼死作战,也就是因为这样,未接命令就擅自撤退的将领,才没有受到重责。”

写到这里,这位三星中将,对缅甸战场,做出了最后的评判:“事已至此,无论我如何努力,缅甸战场的全盘失败,必不可免!”

而四月二十八日,史迪威的判断,得到了最有效的回应!

就是在这一天,在盟军地盘上已经失踪了十几天地五十六师团,突然出现在腊戌以北二十公里的南泡山谷!这支赫赫有名,擅长在战场上创造奇迹的“龙师团”,在他们精通丛林山地作战的渡边正夫师团长带领下,脱离后勤补给线,弧军深入连续突破十几道关卡,进行了一次一千五百公里的战略大穿插。最后奇兵突出,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坦克部队为先锋,对腊戌城发起了突袭式进攻!

部下丢了战略重地,足足过了一天还不知道,还穿着睡衣和部下一起打麻将,最终却只受到申斥处罚的第六军军长甘丽初,他能带出什么样的兵,能训练出什么样的部队?

面对日本重炮团猛烈的炮火,猝不及防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军人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血泊当中。绝大部分士兵连军装都没有穿好,他们听到炮击声,听到敌人对城市发起集团冲锋地喊杀声,他们最直觉做的事情,并不是拿起武器立刻投入战场,而是跌跌撞撞的向后逃跑,不管怎么样,在他们的身后就是国门,只要他们逃进了丛林和深山中,一路向东逃窜,总能回到中国!

只有极少数士兵,在低级军官的带领下奋起抵抗,但是没有统一的指挥,没有高级军官坐镇全局,随着日军坦克团的冲锋,这些局部抵抗的枪声,被迅速镇压下去。

至于那位面临大阵,还能从容不迫,用打麻将来彰显名将风范的甘初丽军长。在腊戌遭遇攻击的第一时间,就逃到了碗町,然后这位军长发挥出军人不怕苦不怕累的特色,又搭乘绝对没有穿着睡衣舒适的装甲车,马不停蹄地连续后撤了三百公里,直接逃到了中国境内的保山。估计日本军队再能征擅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打到这个位置,甘初丽军长。才终于停止了自己的亡命远征。

面对这样的敌人指挥官,只用了几个小时,渡边正夫就带领他擅于创造战场奇迹的“龙师团”,打破第六军的防御,将一面膏国旗,升到了腊戌城的上空。

当渡边正夫将胜利的捷报,通过电台传送到司令部时,已经平静了几天地日本军队,几乎同时向中国远征军发起了猛攻。

中国远征军已经陷入面对强敌无法攻克,就连后退。撤回中国的路路。也被截断的最可怕境地!事已至此,三面被围的盟军,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从唯一没有被日军包围的西侧,撤入印度境内。

面对后路被断,补给中断,被敌人三面包围,再无力回天的情况,中国远征军,英**方,还有史迪威将军这位有名无实的指挥官,无论如何也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直到这个时候。英**队的司令官,亚历山大才掀开了他们的底牌:“现在日军已经攻陷腊戌,盟军三面受敌,我大英不列颠帝国政府出于人道立场考虑,允许中**队携带武器装备,撤退到印度避难!”

出席这也许是最后一场联军会议的杜聿明军长,当他通过翻译,终于听明白亚历山大司令官说地话时,这位身经百战地军人愣住了。他真的愣住了。

人道?!

避难?!

他们异域远征,就是为了帮助英**队,在自己的殖民地上对抗强敌入侵,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忍受了一次又一次英国“盟友”地背信弃信,他们在同古城血战十二日,他们反攻棠吉,他们顶着敌人的狂轰乱炸,用士兵的生命,抑制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当战局终于回为种种原因,而陷入绝对被动的时候,做为盟友,做为盟军,理所当然的撤退行动,竟然被列入了避难的范畴?!

这是何等让人听了根本无法发笑的笑话,又是何等的讽刺啊!

可是亚历山大司令官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斜眼望着杜聿明,先是用最绅士的态度,吸了一口嘴里地古巴雪茄,在优雅的吐了一个烟圈后,继续道:“但是我必须要提前申请,根据国际惯例,也出于安全考虑,贵军在进入印度前,必须要先按照部队编制,申报难民身份,由我大不列颠帝国政府审核批准后,才能收容。而且必须在我政府指定地点,接受集中管理。如果杜聿明先生,你还有什么意见或提议的话,可以向我提出来。”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杜聿明现在真的想放声大笑,如果他不是第五军的军长,不需要为全师几万名兄弟的生命负责的话,他真的会毫不犹豫拔出自己的配枪,一枪击毙了亚历山在这个盟友,这位盟军!

难怪英**队在战场会和敌人一触即溃,丢足了他们大不列颠帝国地脸;难怪他们不停的给中**友发送虚假情报;难怪这位亚历山大将军,明明是战败了,丢失了整个缅甸,还能带着一脸的笑容,带着满身的优雅,还能衣冠楚楚的穿着绅士的礼服,嘴里还能叨着一支造价不菲的古巴雪茄!

原来英**队早就准备放弃了缅甸,他们让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绝不仅仅是帮他们接防,让他们能够全师安全撤回印度那么简单。

别看英**队总是一触即溃,但是他们却始终死死守护住了最后的防线,守护住了连中**队都没有守住的最后一条撤退路线,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们不仅是想让中**队进入缅甸,当他们的挡箭牌,更还他妈的想用绅士的态度,用人道的立场,“欢迎”已经在日本军队节节进逼,和他们英国“友军”层层设计下,已经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十万中**队,以“难民”的身份,撤入印度。驻扎到他们指令的位置,接受他们的管理。

迎着亚历山大胜券在握的目光,看着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却在暗暗摇头叹息的史迪威将军,杜聿明昂然而起,道:“谢谢亚历山大将军的好意,不过,我们是中国的军队。我们从中国来,我们就要回中国去!我们有自己的祖国,有自己的家园,我们不需要跑到印度去当难民!”

亚历山大微笑的提醒道:“杜军长,您别忘了,在你们回家的路上,有整整一个师团地敌人在等着你们,在拦着你们回家的路,我想,以贵军的力量。很难在敌人全军合围上来之前。攻破他们的防线。”

杜聿明回望着亚历山大,这位为了振兴第五军,而一直努力不懈。让第五军连续几年,成为全**队训练凯模的指挥官,眼睛里猛然扬起了一丝刺刀般的光芒,他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一字一字的沉声道:“攻不破,也得攻!”

亚历山大笑了,他知道杜聿明身为一个血性未消的军人,理所当然会做出这样激烈的反应,他右手一挥,做出一个宽容大度地动作。用包容地态度道:“我能理解杜军长的感受,也尊敬杜军长的勇敢,如果杜军长你能改变意义,我亚历山大本人和大不列颠政府,随时欢迎各位地光临。”

亚历山大真的是胜券在握,现在盟军是三面被围,中国远征军回国的路,已经被五十六师团这支能征擅战,被称为“龙师团”的劲旅所挡。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有坦克团,汽车团,重炮团,更有航空部队支援的大军,以中**队现在的士气,那是绝不可能。

就算杜聿明拒绝,但是根据亚历山大的判断,中国政府里那些政客,还是会点头同意的,这几万中**人,就算是以难民身份撤到印度,接受他们英国政府的管理,也总好过在缅甸被日本军队全歼吧?

再说了,软弱的中国政府,面对他们大英帝国,什么时候曾经挺直过腰杆了?

和杜聿明一起参加这次军事会议地,还有为了调解中、英、美三国联军的矛盾,被蒋介石派到缅甸,担任中国远征军总指挥的罗卓英。罗卓英悄悄拉了一把杜聿明,低声道:“事关远征军几万兄弟的生死存亡,我们应该先上报重庆,等蒋委员长定夺才是……”

看着罗卓英私下的小动作,虽然听不清,也不明白他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但是在亚历山大脸上扬起的笑意,却更浓了。看看,他没有猜错吧,通过缅甸血战,亚历山大同意,在中**队中有悍不畏死的勇士,但是一惯的,在中国人当中,更不缺胆小怕事的懦夫!

“定夺?有什么好定夺地?”

杜聿明扭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这位大腹便便,没有一点军人的气度与风骨,却能得到蒋介石重用的男人。看着罗卓英那张写满肯求与热切的脸,杜聿明脸上的惊诧,慢慢被浓浓的屑所替代。

“尊敬的罗卓英指挥官,我想您不会忘记谢晋元和他的八百勇士吧?当时我们绅士的英国盟友,我们高贵而人道的英国盟友,也是这样劝谢晋元带领在四行仓库的八百勇士,通过他们英国租界撤退的,结果呢?”

面对杜聿明的询问,罗卓英真的呆住了。谢晋元和八百勇士的故事,不但曾经一度成为报纸的头版头条,更被拍成了电视,编成了话剧,在中华大地上广为流传,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位英雄的经历,知道这位英雄的结局?

“我尊敬谢晋元的风骨,敬重他坚韧不屈的精神,我更叹息这样一位军人,不是死在了战场上,而是死在了盟友的囚禁与看押之下。每当想起这个人,想起他的事,我就常在心里想,如果是我杜聿明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我会怎么办?”

在众目睽睽之下,杜聿明挺直了自己的腰,一股只能可能属于铁血军人的不服不屈气势,一股犹如荆珂刺秦般的惨烈杀气,在瞬间就刺痛了亚历山大的眼。

亚历山大脸上淡定自若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能成为驻缅甸英军司令官,他当然有相当的眼光,他当然应该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一把剑,一把宁折不弯的剑,一把比谢晋元更强,更锐,更不容轻辱的剑!

杜聿明直视着亚历山大,沉声道:“罗网加身,以死破局!”

事已至此,杜聿明和亚历山大的谈判已经正式破裂,杜聿明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满脸不奈,更写满浓浓不满的罗卓英,道:“如果你认为,应该向重庆请示,向蒋委员长请示,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杜聿明绝对不会改变主意,除非我不再是第五军的军长!”

说完这些话,杜聿明抓起自己的军帽,认认真真的向史迪威敬了一个军礼。在场这么多人,也只有这位手中无兵无权,却在努力奔走的三星中将,还有资格得到他的尊敬了。

看着眼前这位铁骨铮铮,将中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风骨,演绎得淋漓尽致的军人,感受着他内心深处那坚定得无懈可击的意志,史迪威突然笑了,“虽然我们这一次败了,但是我想,只要还有你这样的军人,我们很快就会反攻回来的!”

听完翻译过来的话,杜聿明对史迪威略略点头,然后正了正自己的军帽,大踏步走出了这个将政治的丑陋,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他这位职业军人感到实在太过压抑的地方。看着西方正在渐渐下沉,却依然在散发着最后光与热的夕阳,看着这一片空旷的蓝天与大地,看着远方那边绵不绝的寂静群山,一种说不出来的孤独与无助,突然包围了杜聿明。

“我真的能把这几万兄弟,安全带回中国吗?我拒绝了亚历山大的提议,就真的是正确吗?”

没有身处在杜聿明的位置上,就绝对不会理解,更不会明白他的感受。那是一种面临四面楚歌,步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绝境”必须为几万名部下负责,所背负的重担!

不管怎么样,中国远征军从这一刻开始,要为自己的命运而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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