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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 第八章 苍天在上
第八章 苍天在上
马兰指着面前的一切,轻声道:“刘大哥,请你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热火朝天的工地,拆卸了一半的机器,还有挥汗如雨的工作,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刘荐良张开了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凄厉的防空警报响彻云霄,两架机身上画着太阳旗,日本三菱重工生产的九三式重型轰炸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上海的天空。
看着两枚从轰炸机里投射出来的重磅炸弹,在空中划出了两道带着强大压迫力的弧线,带着刺耳的呼啸向自己头顶狠狠砸落,刘荐良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他反手抱向马兰,同时放声厉声狂吼道:“小心!”
“轰!”
“轰!”
两枚重磅炸弹狠狠砸在这片坚硬的土地上,在这个时候天崩了,整个大地都狠狠颤抖,还在到处乱跑想寻找安全避难场所的人,只觉得脚下狠狠一晃,不由自主的被抛甩到地上。那些反应灵活,早已经趴在地上,更用双手捂住脑袋的人,在大地狠狠一颤中,只觉得胸口就象是被人迎面用力打了一拳,被双臂死死抱住的脑袋,更象是一根足足有鸡蛋粗的木棍狠狠砸中,眼前猛然炸起几百朵到处乱飞的金色星星。
在另人窒息的可怕震撼中,两团硝烟冲天而起,直直冲起三四十米高,才带着纷纷扬扬的碎片,翻滚着叹息着在空气中不断扩散。在此同时,数万块大小不等的弹片,带着可怕的高温,混合着被撕成无数碎片的钢筋混凝土,以幅射状对方圆五十米内进行了一次无差别覆盖攻击。
在这种不是战争前线却依然遭到轰炸的厂区,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工人的呻吟,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气味。
刘荐良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他想紧紧抱住马兰,然后用自己的身体,为马兰提供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抱到。在第一时间马兰就飞冲出去,一把抱住了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并把她死死保护在自己的身体下面。当两架轰炸机大摇大摆的消失在天边,因为剧烈冲动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已经痛得额头见汗的马兰,竟然还能对着抱在怀里的小女孩,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
在一阵慌乱后,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工人们抬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十五分钟后,又有一队眼角挂着泪水的工人,从一片废墟里挖出一具全身至少被十七八根钢筋刺穿,鲜血浸透了脚下这片土地的工友。
已经被拆出来的机器零件躲过了这次轰炸,它们默默的竖立在那里,见证了中国这个最黑暗也是最耻辱,但也是最光荣的时刻!它们的身上已经溅到了那些工人的鲜血,更纷纷扬扬的洒满了终于从空中飘落的灰尘。
那些工人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他们又重新抓起了丢了满地的工具,粗犷嘹亮而悲伤的号子声,又开始在这片不断遭到轰炸,却依然热火朝天的工厂中响起。因为轰炸而被中断的人潮,那不断输送工业血液的大动脉再次开始流淌不息。
刘荐良呆呆的望着太不可思议的一切,呆呆的看着那些眼睛里散发着火一般火芒的工人,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了马兰,明白了马兰想让他在这里看懂一些什么。
这些工人,正在……战斗!
对,他们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武器在战斗!
那些木棍,那些绳索,那些锄头,那些铲子,就是他们的武器;他们嘹亮的口号,他们的眼泪和汗水,他们在这片属于自己的战场上流出的鲜血,就是他们唱出来的最无悔的战歌!
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工业,打的就是科技,打的就是经济,打得就是军队的武器装备,打的就是后勤补给!
这些工人顶着日本人轰炸机投下的炸弹,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不间断的工作。他们拆卸下来,又源源不断输送到中国大后方的,当然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但是他们用自己双手和生命保存下来的,却是我们祖国这条沉睡的中华巨龙最后的血脉和希望!
“他们平时要工作十到十二个小时,还经常要赶工加班,每个月却只能领到很少的工资,他们无论是对这间工厂,还是对这个城市来说,就象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一样,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
马兰霍然转头,她凝视着若有所思的刘荐良沉,她的声音突然高吭声来:“可是到了现在,他们仍然要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用自己的武器和方法拼死战斗?你如果问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什么,他们一定会告诉你,他们需要的不是两倍的工资,不是受伤或死亡他们亲人可以领到的补偿金,他们最需要的是……胜利!他们希望我们这些手里拿着武器的军人,总有一天,能用他们抢救出来的这些机器,制造出来的武器,把入侵之敌人赶出我们的土地,还这个世界一个朗朗乾坤,一个浩天明月!”
“我们可以败,我们可以退,但是我们绝不能输!要是输了,我们输的就是自己整个民族,输的就是我们做为一个人,做为一个中国人的所有尊严!”
“我们面对日军已经忍让了十年,整整的十年时间啊!他们不断鲸吞我们的土地,奴隶我们的人民,他们已经占领了比日本全国更大三倍不止的土地,但是他们仍然不断在我们面前做出各种挑衅的动作。到了现在,我想任何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清楚的明白,他们要的不是分割中国土地,而是要彻底占领我们这个国家!”
说到这里,马兰缓缓扬起了头,她凝视着头顶的天空,这片天空看起来依然蔚蓝,他们头顶的白云依然纯洁而飘逸,但是他们这些中**人,这片天与地的真正主人,却只能放任敌人在上面耀武扬威!
“刘大哥你知道吗,就在几个月前,日军进攻芦沟桥,那个负责守卫芦沟桥的最高指挥官,终于接到上级‘就地防守,全力反击’的命令时,他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一个在喜峰口上狙击日军,曾经亲手用大刀砍下六个日本军人头颅的热血英雄,在那一刻竟然哭了!他哭得泪流满面,他哭得吓坏了身边的传令兵!”
马兰霍然转头,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沙哑了,“刘大哥,你知道他为什么哭吗?”
面对马兰的询问,刘荐良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是军人,所以他不懂。
在刘荐良的心里,当兵实在没有什么好光荣的。就算是当一个马匪,也比当兵强!
俗话说得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跑到当兵登记处的,绝大部分都是那些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要不然就是闯了大祸,只能躲进军队里的流氓,或者干脆就是一辈子也没有吃过几顿饱饭,眼看就要饿死的乞丐!
这些二流子、流氓、乞丐当兵登记的时候,能现场领到十块大洋。在文书官旁边还会坐上一个长相一般,脸上更带着无所谓表情的窑姐。
那些领了十块大洋,以后连命都不是自己的炮灰们,在领到买命钱后,轮流把手伸到窑姐的胸膛上,用力摸那么两把,也算是隔靴挠痒的知道了女人身体的味道。然后每人发一枝步枪,领五十发子弹,最多训练上几周甚至是根本没有训练,他们就是军人了,就是可以通过火车运来送去,被那些坐在宽敞的房间里的指挥官们,丢到战场上去充当打手,就算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得有什么意义的炮灰了!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军人手里拿着武器,吃着从老百姓那里收到的军饷,终于不用再一次次因为上峰的严令而后退了!我们终于不用再被老百姓指着后背骂了,我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象个人似的站起来,用手里的武器去反击了,我们终于可以放手一战去和敌人……去拼命了!”
刘荐良听呆了!
马兰伸手指望着远方战火最激烈的方向,不知道有多少中**人,正在那里顶着日军轰炸机和重炮的反复轰炸和日军浴血奋战。
嗅着这片大地中浓重的血腥味道,聆听着远方风中传来的呻吟与咆哮,马兰的眼睛中,已经隐隐多出了一种沙场百战碧血蓝天的角铮之气。在这个时候,她负手昂然而立,当真拥有了一种坦坦荡荡的男儿霸气。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身为军人,尤其是我们中央教导总队特务营的军人,更是全军的凯模与标准!在这种国安危亡的时刻,别的部队拿的都是半薪,只有我们拿的是全薪,别的部队用的都是东拼西凑的武器,只有我们拿的是从德国限量购买的最先进武器。国家用几倍甚至是几十倍的代价,训练出我们这样一支部队,绝不是希望我们到了最关键关头,用‘做得够多,做得够好’当借口,去成为一个最可耻的逃兵!”
站在马兰身边的刘荐良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他明白,那个小时候一摔倒就哭得惊天动地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她已经拥有了自己独立绝不容别人去干涉的思想,更拥有了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去悍卫的尊严与使命!
三天后,重伤初愈的马兰,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站到了自己的连队面前。
全连一百多名士兵和低级军官,整齐的排成了四排,用尊敬的目光,静静望着比他们早到这片战场两个月的连长。一股沉重的、压抑的、却隐隐蕴藏着最可怕破坏力的气息,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流动,只有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才能明白,这就是属于军队的杀气!
只要马兰一声令下,这支杀气腾腾的部队,就会毫不犹豫的扑向战争最前线!
看着这样的队伍,马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引以为傲的笑意。中央教导总队特务营的士兵当然是强悍的,但是直到她在上海参加过大大小小九十七场战斗,和中国不同地区不同番号的部队一次次配合作战,马兰才真正明白,那些严肃而刻板的德国特种部队教官,为他们这支部队带来了些什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中央教导总队特务营,就代表了这个时代,亚洲最强特种部队!
马兰张开了嘴,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就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拐杖重重柱到地上发出的声响,听到了一声愤怒到极限的嘶吼:“丫头!”
马兰霍然转头,当她终于看清楚了一张怒气腾腾的脸,就连马兰这样一个经历了最残酷战斗的军人,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而刘荐良大哥,正在远方对马兰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站在马兰身后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个男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对他肃然起敬,是因为他那双充满了智慧,更充满了对人生顿悟的双眼;是因为他那并不魁梧,但是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自然而然带出一种傲视天下气概的身躯;还是因为他额头上,那几条见证了他非凡人生的岁月印痕?
总之他往那里一站,不需要华丽的衣饰,不需要前呼后拥的奴仆,任何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
马兰望着那因为愤怒青筋毕露的脸,她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如此愤怒,他眼睛里那雄雄燃烧的愤怒火焰,烧得马兰全身都轻轻一颤,她用异样的声音道:“爸,你怎么来了?!”
……
全场一片寂静。
全连的士兵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个怒气冲冲快步走过来,手指几乎要顶到马兰鼻子上的男人,竟然就是他们连长的老爹!几个有见识的排长,更是一起瞪大了双眼,他们真的不知道,马兰这个比男人更强悍,更具备军人完美特质的连长,竟然拥有如此显赫的家世!
只要喜欢喝茶,你就会知道垄断整个中国茶叶和精瓷器外贸市场长达二十年,和各国领事馆都建立了稳固关系,甚至和上海青帮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马家。而提起马家,又有谁不知道马家现任掌舵人马元斋老爷子?!
“我能不来吗?”
在商场上一向以喜怒不形于色而著称的马元斋,在这个时候伸手直直指着马兰的鼻子,放声怒叫道:“我再晚来上几个小时,只怕我这个老头子,就得去战场上,到处捡你这个不孝女被炮弹炸成碎片的骨头渣了!”
马兰呆呆的看着满脸风尘扑扑的父亲,她真的不愿意去想象,父亲为她吃了多少苦。他竟然会在这样兵荒马乱,随时都可能遭到飞机轰炸的情况下,在短短三天时间里,顶着逃难的人群逆流而上,从重庆赶到了上海!
“你还真是长大了啊!刘荐良也劝不动你了,你非要搭上我这把老骨头,亲自跑过来请你,你才能想到自己的家,想到自己姓马是吗?”
马老爷子伸手抓住了马兰的胳膊,叫道:“你的上司是邱起楼对吧,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你不是有三个月长假吗,你现在就跟我走!”
“走?”
马兰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死死柱在那里,过了好半晌,她才低声道:“往哪里走?往哪里走?我们的国要破了,家要亡了,爹,你要带我往哪里走?!”
“我这个爹还没有死呢!”
因为女儿整整“失踪”两个月,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更冒着生命危险,日夜兼程从重庆赶到上海身心俱疲的马老爷子,回头望着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不知道死活和自己顶嘴的马兰,他二话不说,轮起自己的手掌,对着马兰的脸颊狠狠的抽过去。
“啪!”
轻脆的声响在临时军营的上空回荡,全连士兵的目光都落到了马兰的脸上,一丝艳红的血丝,缓缓顺着马兰的嘴角,流淌下来。
“马兰,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爹的话都不用听了吗?别忘了在家里还有一个天天想着着你,已经哭了整整两个月,眼睛都哭肿了、哭红了就差哭瞎了的娘!别忘了你是我们马家唯一的女儿!因为怕你娘伤心,我没有再娶小妾,我就你这样一个女儿,难道你就是打算让自己死了,让你娘伤心,让马家绝后,让你爹变成了一个不孝之人,来回报生你养你的爹娘吗?!”
马老爷子伸手指着女儿,因为过度的愤怒,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他放声怒吼道:“你从小就顽,你跟着刘荐良学武,每天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爹想着时逢乱世,一个女孩子是应该学点自保的东西,所以我没有干涉!你不喜欢女红,不喜欢三从四德,要进学堂接受西方教育,爹不是一个老古董,没有反对!你想进军营历练一下,让自己变得更坚强,虽然你娘皆力反对,但是我这个爹,仍然支持了你!可是你现在……你是成心让马家断子绝孙,让你爹就算是死也不得安生,也没有脸去见我们马家的列祖列宗吗?!”
马兰只觉得脸颊上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马元斋身为马家的掌门人,平时手握大权,就连那些达官显贵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他的脾气当然不好。但是就象他说的那样,他一向把马兰当成儿子来看待,他虽然严肃而认真,但是在这个历史与现代交替的时代,他给了马兰太多理解和自由发展的空间,更给了马兰太多的尊重,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打过马兰的脸!
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马兰痴痴的望着眼前这个暴跳如雷,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淡定从容,脸上更带着不能掩饰的焦急的男人。
凝视着父亲额角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爬上去的几缕灰白,马兰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
父亲是爱她的,他当然是爱她的,否则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冒着这样的危险,日夜兼程的赶到了上百万军队正在恶战不休反复争夺的上海?否则的话,他为什么宁可违复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没有再娶小妾,而把她当成了一个儿子来看待,甚至纵容了她身为一个女孩,绝不应该产生的想法和行为?
但是现在马斋元真的怒了,或者说……他是真的急了!
马斋元伸手指着自己的女儿,嘶声叫道:“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走,就算你能活着走出上海,也不要再回去了!我马元斋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更当不起你马大连长的爹!”
马兰知道父亲说的是真话,他老人家纵横商海数十载屹立不倒,凭得就是“仁义礼智义”这五字真言。马元斋无论是在商场上,面对朋友、家人,或者是敌人,他说出来的话,就是钉到木板上的钉子,绝无更改!
马兰真的呆住了。
马元斋也停止了怒吼,他在等马兰的最后回复。
一个愤怒而焦急的父亲,一个拥有了独立的思想愿意为国为民舍生取义的女儿,就这样面对着整整一个连的军人,就这样站在战火连天的城市后方,彼此直直对视着。
缓缓的……
缓缓的……
缓缓的……
马兰跪到了马元斋的面前。
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的女儿,马元斋愣住了,他真的愣住了。
马兰是他的女儿,是他用培养儿子的方式,一点点灌输了自己的骄傲与尊严,一天天变得坚强而自信的女儿。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太了解马兰的这个表情了,因为延续了他的血脉与骄傲的女儿,就是他年轻时候的翻版!
“我真的想和爹走,但是苍天在上,他在看着我们!”马兰凝视着这个生了自己养了自己的男人,一字一顿的道:“所以,女儿不能走!”
“爹……”
听着女儿发颤的声音,马元斋只觉得鼻子一酸,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听自己唯一的、最心爱的女儿,喊自己一声爹了!
“谢谢爹给了女儿生命;谢谢爹教会了女儿为人处事的道理;谢谢爹让女儿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谢谢爹给了女儿太多的纵容,让女儿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请恕女儿不孝,请恕女儿连累的爹也成了马家的不孝之人!爹……请您受兰儿一拜!”
“砰!”
马兰的额头狠狠磕在了他们脚下这片坚硬的土地上,艳丽的鲜花随之在马兰的额头上绽放。当马兰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动着的,是泪水,更是绝望的悲伤。
“谢谢娘一直这么疼我,每次我闯了祸,都会躲到娘的身后,来逃避爹的家法;娘一直教我女红,我却总是笨得学不会,娘要学三从四德,想让我做一个大家闺秀,我最后仍然要让她失望了。以后兰儿再也不能坐在娘的身边,看着她一针针的去刺绣花针,再也不能趴在娘的怀里,去聆听她的教导了!爹,请您代娘受兰儿这一拜!”
“砰!”
马兰的额头,再次狠狠磕在了他们脚下这片坚硬的土地上,她磕的是那样的狠,与至于静静站在军营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她的额头与地面对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爹,您冒着生命危险赶到了上海,为的就是把女儿带回去,您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兰儿却知道,爹是疼兰儿,是担心兰儿。但是……求求爹,您已经给了兰儿那么多次宽容,就让兰儿再肆意妄为一次,让兰儿选择认为自己应该走的路吧!”
“砰!”
马兰的额头第三次狠狠磕下,每一次她的额头重重磕到坚硬的地面上,每一次血花从她的额头上绽放,马元斋的眼角就会轻轻一跳。
他真的想过去拉住自己的女儿,她的眼神中那种绝望,那种疯狂,让马元斋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种凉意。见惯了大风大浪,看惯了事过境迁人事两非,马元斋清楚的明白,自己女儿的眼神,是一种抛弃了一切希望,把所有的专注,所有的感情,甚至是所有的生命,都要一次性倾泄出来,去创造犹如流星划破黑寂的暗夜般,划出一道最灿烂、最光芒万丈的疯狂斗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