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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 第十七章 军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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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军之魂

李正躲在一堆废墟后面,他用步枪小心翼翼的顶起了一个钢盔。钢盔刚刚在废墟上面露出了三四寸高,就猛然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看着被打得多了一个弹痕的钢盔,李正不由破口骂道:“我操!”

天知道在几百米外,日本军人的阵地上,究竟躲藏了多少个a级射手。他们虽然可以利用地形变化,将四行仓库下面的弹药搬到阵地上,但是如果他们敢用绳索试图爬进四行仓库,他们就会成为这些a级射手最好的枪靶。

一个站在小阁楼废墟里,指挥几个士兵试图重新挖开地道口的班长,对着李正摇了摇手。两层高通体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屋整体倒塌下来,他们手中又没有足够的工具,在短时间内,这些连续激战了几个小时,又因为吸进去少量毒气,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喉咙里传来火辣辣感觉的军人,绝不可能在这一片废墟里面,重新打开一条回家的路。

到处都是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敌人,在远方隐隐传来了坦克履带辗轧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来的可怕声响。不用问也知道,在使用毒气后,日本军人正在准备下一波更猛烈的进攻。

就在这一片苍白的天与地之间,一阵劲风刮过,带着那面仍然高高悬挂在四行仓库上空的国旗烈烈飘舞。而在阴霾的天空下,几片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树叶,正在不断盘旋飞舞。

感受着这片天与地之间的一片肃杀,呼吸着空气中蕴含的苏州河水潮气,环视着那些躺在战场各个角落,在连续几个小时的激战中,已经被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的士兵,李正不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只有撑到黑色的天幕笼罩整个大地,他们才有机会回到四行仓库。问题是,他们这支注定要替四行仓库死死挡往右翼进攻的小部队,究竟还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看了一眼就坐在自己身边,抱着一支步枪闭目养神的雷震,李正沉默了半晌,突然道:“雷震,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雷震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带领我手下的兄弟,活着返回四行仓库!”

李正低声道:“现在连我在内,我们这里还有十三个人。扣去三个受到重伤,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伤员,余下的十个人当中,只有我和蒋班长是有经验的老兵,其他人都是因为部队在匣北战场上激战了三个月不断减员,而补充进来的新兵蛋子。你别看他们在战场上打得象模象样,和敌人拼得够凶够狠,那是因为有我和蒋班长在这里顶着,一旦我们两个阵亡,失去了军官的指挥,他们这群新兵立刻会暴露出最大的弱点,变成一群没头苍蝇!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就会一起完蛋!”

“而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我这辈子在战场上见过的,最可怕的战士!不用问我也知道,你从没有走进过军营,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训练,你甚至连拿枪的动作都不对。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如何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神枪手,我更不敢想象,你到底还拥有多少可以发展的潜力。

你就是那种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保持必要的冷静,都绝不会放弃希望,可以赌上所有的希望,和强敌拼死一战的天生军人!假如……你能跟在谢晋元团的身边,从他的身上学习各种指挥技巧,能够接受系统的军事训练,能够对各种武器了解的更多一点,你……也许真的能完成杀光所有鬼兵这样一个目标!”

李正望着雷震的眼睛中,猛然扬起了一股火焰般的光彩,“雷震,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我和蒋班长都阵亡在这个战场上,再没有人统率那些新兵蛋子的时候,我要你站起来!我要你接替我们没有完成的任务,把所有的人重新凝聚在一起,带领他们继续坚持下去!”

“你不是军人,我不敢、也不能要求你和阵地共存亡,你没有这样的责任,更没有这样的义务。但是就算是同舟共济,就算是为了能让你自己和更多的人活下来,我也要拜托你,在我和蒋班长都倒下去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带领大家坚持到天黑!只要能够坚持到天黑,日本人的进攻就会停止,我的兄弟就能有机会活着撤入四行仓库,你也可以活着渡过苏州河,远离这片战场!”

“雷震!”李正放声喝道:“告诉我,你会去做!只要你尽力了,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李正就算是死了,也会感激你的!”

迎着李正那双发亮的眼睛,感受着他身上那种再无保留,就连生命都要为之一起燃烧的炽热,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缓缓在雷震的心底扬起。

就是因为鬼兵的缘故,雷震从小就讨厌军人,当他在大山中孤独了生活了那么久,终于和自己的儿子一起渐渐的长大,渐渐的变强,终于可以带着儿子,带着满身的伤痕,走出了大门,重新返回人世间的时候,他更用自己的双眼,看多了那些保国无术,扰民有方的所谓军人,看多了那些在战场上和日本人一触即溃,集中在一起,却能比鬼兵更凶残更贪婪,所过之处血流遍地寸草不生的流兵!

可是在这个时候,雷震的想法变了。就是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看起来长得再平凡不过,却拥有着一颗绝不平凡之心的军人,在雷震的面前,展现出了另外一种雷震平时绝对没有接触,更没有了解过的军人形象!

看着雷震终于缓缓、缓缓的、点了点头,李正笑了,他真的笑了。

他虽然和雷震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但是李正已经清楚的明白,像雷震这种全身都带着一种犹如大山般粗犷而纯朴的男人,一旦他点头答应了,一旦他同意了,那么就必然言出如山绝不悔改!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日本军队阵地上,再次传来了一阵小口径排炮轰鸣的声响,十几发迫击炮弹,在空中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砸向这片已经千疮百孔的战场。在使用了毒气,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后,日本人的进攻终于又开始了!

这一次日本军人终于认真了。

他们已经被四行仓库这样一个小小的战场拖住了太长时间,他们已经在这个局部战场付出了太大的代价,那面还在迎风招展的国旗,更是无异于在所有日本军人脸上,狠狠扇了两记耳光。

日本军人竟然兵分二路,从正面和右翼,对四行仓库发起了进攻。这说明,他们的指挥官,已经开始用面对主战场的眼光,来打量四行仓库这样一个中**人在上海最后的阵地。而且指挥这次攻击的指挥官,更已经知道,在右翼的战场上,还有一支小股部队,走出了四行仓库,正在战场上和他们进行正面对抗。

李正清楚的明白,他们这支小部队最大的挑战已经来临了。面对从两个方向同时包抄上来的敌人,据守在四行仓库里面的兄弟,已经不可能再为他们提供太多的火力支援。

李正从自己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个封皮已经被汗水浸透,变得皱皱巴巴的笔记本。打开这个笔记本,李正珍而重之的从里面取出了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相片,这是一张全家福。

李正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了,这是一张有了相当历史的相片。那时候,他的女儿还不会说话,只能老老实实躺在用小棉被里面,因为正在午睡,却被人强行摇醒的缘故,这个小小的丫头,在快门闪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晶亮的泪痕,和抱着她的妈妈脸上的笑容搭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在那个时候,虽然日本人已经侵占了东三省,但是在中央政府刻意忍让之下,他们总算还享受了几年的平静。而在那个时候,李正还是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真正品味过生离死别滋味的新兵,所以他在伸手把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起拥入怀里的时候,他还可以嘴角微微向上挑起,露出一个憨厚而心满意足的微笑。

至于李正的父母,他们就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严肃,也很认真的表情。但是李正现在还记得,在拍照之前,他的老爹一脸紧张,拉住他的手臂说出来的话“我不拍!我听说拍照那个什么灯一闪,就会把人的一个魂魄摄进纸里,要不然这东西弄出来的画,怎么和真人就一模一样呢?!”

当时为了拍下这张全家福,李正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老爹和老娘按到了照相机前面的椅子上。李正小心翼翼的把这张相片,别到了面前一堵断墙的缝隙里。他用留恋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和现在已经可以满地乱跑,帮着她娘去打酱油,顺便再顺上几个铜子,给自己买上一根糖葫芦的女儿,他用留恋的眼神,看着一脸严肃的坐在那里,却连眼角的眉毛都微微斜挑起来的爹和娘。

在这个时候,日本军人在太阳旗的指引下,唱着他们心中无悔的战歌,对着阵地发起了进攻。在这个时候,那面依然在四行仓库的顶层高高悬挂的国旗,突然像一簇篝火般烈烈飘舞。

在这个时候……起风了。

李正抬头望着在这片依然阴霾,依然一片苍白的天空下,几片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的树叶,正在空中自由自在的盘旋飞舞。李正用近乎贪婪的动作,深深的吸着随风送过来,带着苏州河潮湿感觉的空气。他清楚的知道,这可能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吸到这种没有被战火和鲜血浸染,还算干净的空气了。

“你们已经占领了我们的东三省,你们已经得到了比自己国家还要大几倍的领土,我们已经一退再退,一让再让,为什么你们还不满足,为什么你们还要一次次挑起战火,一次次的得寸进尺?难道你们非要把我们全灭了,非要占领整个中国,非要让我们妻离子散,非要我们全部趴在你们的脚下,成为你们的奴才,你们才会满意吗?!”

李正愤怒的咆哮在战场的上空回荡,紧接着他手中的那一挺马克沁水冷重机枪也开始轰鸣了。

站在四行仓库三层,用望远镜观查着整个战场,不断对传令兵下达各种指示的谢晋元,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他通过望远镜,清楚的看到,李正手中的那一挺重机枪,在不停的怒吼,就是因为这一挺重机枪,日本军人必须小心翼翼的前进,必须一次次趴在地上,躲避重机枪倾射过来的子弹。也正是因为这一挺重机枪,让李正成为右翼战场上,最醒目的目标!

就算是站在四行仓库上面,谢晋元仍然可以感受到,李正受到的压力。

在这个时候当真弹雨如梭,双方对射出来的子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火热的弹痕,在彼此交织之中,形成了一道看起来如此美丽,又是如此残酷的死亡之网。子弹一遍遍从重机枪架设的废墟上犁过,发出“卟哧”、“卟哧”的声响,子弹狠狠打到地上,炸起来的泥土、飞溅起来的碎石片四处迸射,它们狠狠打到李正的脸上,带出一股股火辣辣的痛感。

在这个时候,李正就像是一个中古世纪最无畏的骑士,带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面对看似不可撼动的强敌,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绝望而悲壮的进攻。

没有闪避,没有退缩,鲜血不停的从李正的身上飞溅出来。无论敌人的弹雨如何向阵地上倾泄,李正就像是一个根本打不死、打不残、打不废的幽灵,他只是拼命瞪大了自己的双眼,拼尽全力让手中的重机枪射得更稳,打得更准,将子弹不停的对着日本军人倾射出去。

一个因为手臂受伤,已经无法再开枪,临时给李正充当了弹药手的士兵,他的眼睛里满含着泪水,他望着李正不停的叫着:“排长,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放屁!”李正瞪圆了眼睛,他放声怒喝道:“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快换子弹!”

突然有人指着远方发出了一声惊呼,不能使用重型火炮,不能用轰炸机投放重磅炸弹,使用了毒气弹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日本军队终于撒出了他们最后的杀手锏。

在隆隆的声响中,在这个绝不适合坦克作战的战场上,一辆九七式坦克,和一辆九八式装甲车一起出现在右翼战场上。面对这种最纯粹的战争武器,那些刚刚补充进部队,几乎还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新兵,举起手中的武器对着它们就射。子弹打在坦克的钢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但是小口径的步枪和捷克式轻机枪,又怎么可能打穿坦克?

看着坦克和装甲车排成了一排,以相同的速度向前轧压,而在它们的身后,更躲藏了几十个日本士兵。看着他们无论如何射击,由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钢铁护壁,仍然在继续向前挺进,那些刚刚走上战场的新兵都慌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排长李正的一声怒吼:“我**的,把乌龟壳拉出来就了不起了?!你们的坦克够硬,老子是打不穿你,但我就不相信,你们的狗屁轻型装甲车也敢这么牛逼!你们这种比拖拉机更像拖拉机,顶多是在身上罩了一层薄铁皮,就连我外婆都能用手指戳穿的破货,也敢拿到战场上丢人现眼?!”

李正调转马克沁水冷重机枪的枪口,对着那辆九八轻型装甲车,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扫射。重机枪子弹狠狠打到那辆轻型装甲车的钢甲上,只能抵挡轻机枪火力和小口径炮弹碎片的装甲车,面对如此密集,不同口径不同贯穿力的机枪子弹,它的装甲板上溅起一串又一串亮丽的火花,更发出一阵“叮叮当当”、“吱吱啦啦”令人牙酸的可怕声响。

那辆跟着九七式坦克耀武扬威,自以为在这片战场上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上帝、就是主宰的轻型装甲车,面对号称步兵死神的马克沁重机枪如此近距离的密集扫射,它终于呻吟着、尖叫着、叹息着,在“吱吱啦啦”、“唧唧歪歪”的刺耳声响中,停止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由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钢铁壁垒,终于出现了无可弥补的露洞,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一群小心翼翼躲在坦克和装甲车后面的日军士兵都傻眼了。

坦克不是号称步兵的天敌吗?装甲车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在保证高速机动的基础上,为步兵提供有效的防护力量吗?

他们进攻的敌人,没有大口径野战炮,甚至连最基本的反坦克火箭筒都没有,他们用一挺重机枪就敢在正面硬撼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金属洪流。而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最他妈荒谬的是,这群中**人竟然成功了!

失去了装甲车的保护,再也没有了金属活动掩体的日本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卧倒,李正调转枪口,重机枪子弹,就象是一把金色的雷神之剑,顺着金属墙壁不可避免出现的漏洞,对着这群士兵进行了一次绝对华丽的腰斩。

“干得漂亮!”

李正放声狂喝道:“哈哈,怎么样,看到了没有,你们看到了没有?我早就说过,他们的装甲车就是垃圾,就是废物,就是罩了一层薄铁皮的拖拉机!他们的九七式坦克又能有什以好牛逼的,只要给老子一门火箭炮,我就能一炮掀开了他们的乌龟壳!你们看看他们的破坦克吧,还坦克呢,你们见过口径只有五十七毫米的坦克主炮吗?你们见过只有四点七吨重的坦克吗?哈哈哈……”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呼:“小心!”

“怎么?”

李正下意识的转头,他正好迎上了雷震的眼睛。在雷震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绝对的震惊甚至是惊惶,他看着雷震丢掉手中的武器,不顾一切的向自己这里扑过来。李正真的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雷震这样一个人物,露出如此惊惶的表情。李正霍然转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一辆九七式坦克已经停止了前进。

停止前进的九七式轻型坦克,距离李正的位置,仅仅只剩下不到一百五十米远,而它的炮塔已经指向了李正的方向,李正甚至已经看到了坦克主炮那黑洞洞的炮口。面对这一幕,李正的脸上猛然扬起了一丝绝望的神色。

“轰!”

在巨大的轰鸣中,一条两尺多长的火焰猛然从九七式轻型坦克五十七毫米口径的主炮炮口狂喷而出,带得这辆作战状态下也不过只有十五吨重的坦克全身都狠狠一颤。

眼看着那枚只有五十七毫米口径的榴弹,几乎是笔直着的打到了李正面前的废墟上,雷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个什么太过锋锐的东西狠狠刺中了。他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东西在自己的胸膛里翻滚不休,顶得她全身发颤,顶得他呼吸困难。

马克沁水冷重机枪静静的倒卧在一片废墟上,在它泛着金属光泽更带着一种尊严与骄傲的枪身上,那慢慢流淌下来的,就是曾经在李正身上奔沸不息的热血!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到极点的呼啸,一枚从四行仓库三层射出来的八十二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带着中国这人的愤怒,带着中**人的悲伤,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到极限的弧线,带着惊的精准,狠狠砸到了那辆九七式坦克装甲防御力最薄弱的炮弹顶层。

“轰!!!”

一团炽热的、疯狂的就连金属都为之燃烧起来的硝烟,夹杂着数以万计的钢铁碎片,以那辆净重只有四点七吨重,按照欧美诸国的标准,连轻型坦克都算不上的坦克炮塔以核心,狠狠向四周迸射。就在一片惨叫,一片混乱,一片鲜血飞溅当中,那些在空中又飞又弹又跳又旋又转的弹片,深深的没入了躲在坦克后面的日本士兵身上。

李正就静静的躺在这片在战火中微微发颤的沉厚大地上,他痴痴的望着头顶的天空,任由他的鲜血,连同他的生命力,一起飞速从身体的伤口上流淌出来。他头顶的这片天空依然阴霾得一片苍白,但是在李正的眼睛里,在这片天与地之间,突然多了一种美丽的粉红色,更有一些犹如小精灵的东西,在他的眼前不断盘旋飞舞。到那个给李正充当弹药手的士兵,正在痛哭流涕,在李正的眼睛里,就连这个士兵脸上还在不断流淌的眼泪都是粉红色的。

“我终于知道了……”在全身是血,就连双臂都被炮弹生生炸断的情况下,李正竟然笑了,“原来天堂的颜色,竟然是粉红的。呵呵,好娘娘腔的颜色啊!”

“排长!排长!排长……”

那个士兵看着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军装还冒着缕缕轻烟,嘴角却扬起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还要诡异一百倍笑容的李正,他已经被吓傻了。他真的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李正为什么会笑,他只知道呆呆的坐在李正的面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喊着带领他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如今却再也站不起来的这个男人。

但是李正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只看到那个士兵的嘴在一张一合,他只看到子弹和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弹片狠狠打在他头顶的废墟上,炸起一朵又一朵小小的浪花。他仿佛正在看一场没有声音,画面中到处都充斥着粉红与艳丽的电影。

就在这个时候,李正突然看到了一双明明还很年轻,却带着浓浓的苍桑与坚忍的双眼。

“呵呵……”

李正忍不住又笑了,因为他竟然在这样一双带着孤狼的坚毅与不屈的双眼中,看到了一缕再也无法掩饰的悲伤。

“雷震……”

李正张开了嘴巴,在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声带,是不是已经在那一轮注定会要了他的命的炮击中受到了损伤,李正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不能自抑的惊慌,他不怕死,但是他还有话要对雷震说。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李正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拼尽了全身的力量,他的声音就象是一枚从炮膛里射出来的炮弹,更带着一种犹如在火焰上炙烤过的焦皮般的沙哑,随着他这样拼尽全力的呐喊,鲜血更加速从他的伤口里流出来。

看到雷震连连点头,李正终于再次放松了。

“滋啦……”

雷震狠狠撕碎了他身上那件杨惠敏从别人手里借过来,还应该还给人家的童子军军装,他双手飞快的扯着,将那一块碎片,扯成了一根根布条,就在这个时候,雷震突然再次听到了李正的声音。也许是终于放心了,李正的声音这一次很平静:“雷震,你告诉我,如果我死了之后,日本人又用了毒气,你会不会用我的血来保住你的命?”

雷震的动作猛然凝滞在了那里,然后他用力摇头。

“你为什么不用我的血呢?要知道一匹孤狼,为了生存下去,不但会吃同类的尸体,甚至连自己的爪子和身上的肉,都会撕扯下来,先吞进肚子里再说。”

雷震再次呆住了。

而,李正,却再次笑了。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现在李正身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痛了,所以他可以笑得很坦然,他甚至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仿佛他只要能够再用上一点力气,就可以飞起来似的。李正遥望着头顶粉红色的云朵,悠然道:“你不能对我下手,那是因为你在心里,已经把我当成了一个朋友,当成了一个背肩战斗的兄弟!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你从狼那里,都学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是,你毕竟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受了滴水之恩,都会想着涌泉相报的真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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