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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 第八章 戎机 (十 上)
第八章 戎机 (十 上)
草原是狼的主场,
狼群里头,牙齿最尖利,筋骨最强壮那只公狼,理所当然被其他公狼奉为王者,理所当然享受其他公狼奉献的猎物,享受狼群里头所有的母狼,但是,万一这头公狼被证明牙齿并沒有其表现出來的那样尖利,筋骨并沒有其表现出來的那样强壮,其他公狼就会一拥而上,断其喉,食其血肉,然后彼此间再展开另外一场王位的角逐,
身为狼群的一员,阎福泉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头上那名狼王的虚弱,而从小到大已经更换了好几个效忠对象的小王爷白音和老歼巨猾的镇国公保力格两个,更沒理由感觉不到,所以阎福泉相信,小王爷白音和镇国公保力格两人之所以到目前为止还对藤田纯二俯首帖耳,是因为他们不能确定眼下关东军的战斗力,是不是也跟黑石寨这边一样差,不能确定在整个曰本军队里边,那些中佐、少佐们,是不是也跟藤田纯二一样愚蠢且刚愎,如果他们哪天真的确定了关东军已经不再是当年横扫东北三省的关东军,真的确定了所有在中国的曰本军队里边象藤田纯二这种货色占了绝大多数,他们两个沒理由不反戈一击,
问題是,人家镇国公保力格和小王爷白音,都是世袭的蒙古贵族,是每一轮中央政斧换届之后都会大力拉拢的对象,人家在曰本人不行时反戈一击,照样可以继续当他们的国公、王爷,作威作福,他阎福泉阎大队长,却沒有同样的资格和实力,假如哪天曰本人真的垮了,就凭他阎大队长带领保安队这些年來替曰本人做的那些龌龊事,恐怕被新的草原征服者抓起來点天灯都沒人替他喊冤,
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找谁寻一条长久出路,,连曰來,阎福泉被自己的担忧弄得精神恍惚,根本沒心思去管守城的事情,反正即便藤田纯二不在,黑石寨里面也不由他阎福泉这个中国人來做主,人家藤田少佐在带领大队人马出击之前,早就安排了一个叫做大山美治郎的曰本中尉來暂时代替他行使太上皇的权力,阎大队长虽然名义上掌管着黑石寨保安队,但城门和城墙四角上所有炮楼里边的执勤人马,都是人家大山中尉亲自挑选,他阎大队长只是陪着在旁边走完了整个过场,然后在执勤表上签下自己名字而已,并且要满脸堆笑,不能因为权力被直接剥夺而表现出任何的不快,
也许是为了感谢阎福泉的努力配合,也许是为了表现自己尊重同僚,大山中尉在侵占了阎队长的绝大部分权力之后,居然还沒忘记给点儿补偿,今天傍晚居然派人送來一份请柬,邀请阎队长一道去伊藤商社去给满业特殊会社來的某个襄理接风,
如果换了一个多月前,阎福泉肯定不会错过这种与曰本人把酒言欢的机会,但是今天,他的心态却起了非常大的变化,再沒兴趣到酒宴上成为曰本人用來消遣取笑的对象,稍作犹豫,便礼貌地拒绝了大山中尉的邀请,但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他还是派人送去了两瓶子珍藏多年的老白干,以免引起什么误会,被骄横跋扈的大山中尉当成眼中钉,
事实证明,大山中尉请阎福泉一道去赴宴,不过是一份虚礼,阎福泉既然推辞说今晚身体不舒服,对方也沒有再三派人登门强邀,但阎福泉的老婆却对丈夫不识抬举的行为非常不满,从吃晚饭时就开始数落他,一直数落到两人准备熄灯上炕,
“你说你这个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人家太君请你一道去吃饭,那是主动给你面子,你可倒好,放着可以跟太君交朋友的机会不去,非蹲在家里唉声叹气。”女人是阎福泉落魄时嫁给他的,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但耐不住陪嫁丰厚,因此在阎家向來说一不二,从來都无需考虑丈夫的颜面,
只是今天晚上,同样的内容的话,阎福泉实在听得太多了些,有些忍无可忍,把鞋子脱下來狠狠往门口一摔,大声回应道:“想要出门去浪你自己去,别总把我往家外边推,老子已经够烦的了,沒功夫再听你的教训。”
阎夫人自打成亲以來几曾受过这种气,登时用胖胖的手掌往五尺柳腰上一卡,挺着胸前四斤肉和一个肥肥的大肚腩喊道,“吆,,哈,你还真长本事了,连听老娘说几句话都觉得心烦了,老娘要是个男儿身,还用得着你么,老娘早就做了黑石寨的县长了,还用得着天天到处打听,上头到底会再派个什么样的人过來,。”
她不提县长人选之事还好,一提起,阎福泉愈发觉得满腹心酸,当初藤田纯二可是亲口答应过,会为他争取这个县长位置的,可如今承诺的话音还沒散去,新任县长据说已经走在上任的途中了,
“那只怪你托生的不好。”扯起被子盖住脑袋,阎福泉躲在被窝里反击,“怨不了别人,有本事就找个萝卜给自己安上,说不定还能去当督军呢。”
“我托生不好,我命苦,所以才嫁给了你这个窝囊废!”婆娘被挤兑得满脸青黑,抡起拳头往阎福泉身上乱捶,
阎福泉挨了几下,却又想起老婆家对自己的帮助來,索姓把整个缩在被子下,无论对方怎么捶打都不再回应,
胖人通常都体虚,阎夫人也不例外,隔着被子蹂躏了丈夫一阵儿,就累得满头是汗,登时生气也忘了,心酸也忘了,扯开嗓子冲着外边喊道,“狐狸精,给我端碗茶水來,这么早就睡觉,等着老娘伺候你啊。”
“來了,來了。”阎福泉的小老婆杏儿一直竖着耳朵在外边听动静,见大夫人把枪口对准了自己,赶紧答应一声,端着一壶奶茶冲了进來,“大姐,您这是怎么了,看把您给累的,先喝口茶,然后再慢慢跟我念叨念叨,说不定,我能帮您想个主意呢。”
“就凭你?!”阎夫人翻了翻白眼儿,满脸不屑,但换个人撒气的心思,却也被马屁拍散了,“滚外边歇着去吧,我跟老爷闹着玩呢,这里沒你什么事情。”
“那需要时,您就叫我啊。”二姨太杏儿早就习惯了被呼來斥去,行了个礼,袅袅婷婷地出去了,
望着对方水蛇一般的小腰,再看看自己的一身五花膘,阎夫人忍不住一阵悲上心头,“我,我还不是全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么,你这个保安队长有什么好的,每次出门打仗,我都要替你烧香,生怕你被擦到碰到,这个家就立刻毁了,哪如想办法当县长,既不用出去剿匪,又能天天收人家孝敬。”
“别以为那个县长就是好当的,上一任可是上任不到半年就被人一枪打烂了脑袋瓜子,这一任,这一任能不能平安走到黑石寨,还要两说呢。”阎福泉听得感动,在被窝里叹了口气,低声回应,
“你是说,你是说新來的县长会被人干掉。”阎夫人立刻忘记了悲伤,掀开被子,揪着阎福泉的耳朵追问,
“别,别,你小点儿声。”阎福泉一边挣扎,一边叮嘱,“别乱问,我只是随便那么一猜。”
“当家的,你可真有办法。”误以为阎福泉会派出心腹将前來上任的县长在途中铲除,胖女人眉开眼笑,“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害得人家白白为你担心。”
“嘘,小声!”阎福泉将手指压向她厚厚的嘴唇,“别瞎说,我可沒派人去杀他,我只是觉得,最近地面上有点乱,他未必能平安走到咱们这里來。”
“对,对,是地面上乱,跟当家的你一点儿关系都沒有。”胖女人越看,越觉得自家丈夫顺眼,全然忘记了刚才是谁恨不得将阎福泉活活捶扁,
算是服了女人的联想能力,阎福泉气得直摇头,“你最近要是有空就回娘家一趟,让爹和大哥做人收敛些,别把那些佃户逼得太狠,这世道,说不定会怎么变呢。”
“还能怎么变,曰本人坐了天下,不一样需要有人给他们抬轿子。”阎夫人光顾着想象丈夫当了县长之后自家能得到多少好处,根本沒把忠告往心里头装,“再说了,我爹和我大哥本來也很老实,别人借出十块钱至少要收五块利息,我家才收到四块七。”
“我跟你说正经事情呢,你别瞎打岔。”阎福泉实在无法忍受了,踢开被子,坐起身,看着女人的眼睛喊道,
“又怎么了,你这人今天发哪门子疯。”阎夫人被吓了一跳,向后躲闪着回应,“我明天早晨就套车回去不行么,给你和外边那个狐狸精腾地方,省得你老看我不顺眼。”
“不是一码字事情。”阎福泉愁得直挠头,“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曰本人,曰本人并沒咱们想得那么厉害,说不定,说不定哪天呼啦一下就完蛋了,你爹和你哥如果不提前给自己积下点儿德……”
“胡说,曰本人怎么可能完蛋!”阎夫人不屑地撇嘴,“东山那边,一个曰本顾问带着四个卫兵,就能把全县那么大地方管得顺顺溜溜,咱们黑石寨光当兵的曰本人就有上百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
话音未落,耳畔突然传來了一声清脆的枪响,“乒。”
女人立刻一个翻滚将阎福泉压在身下,扯开嗓子就大喊了起來,“來人,快來人啊,土匪打到院子里了,土匪打到院子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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