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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魂儿 第二百章 黄粱一梦
我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又多出一只猫?
这只猫居然也是白颜色的,喵喵叫着,挡在我的身前,看着要袭击过来的猫。
两只都是白颜色的猫,身上没有一根杂毛,纯白色如雪球一般。保护我的白猫呲着牙,突然加快速度,朝着对面跑过去。
袭击我的猫也不甘示弱。狂奔而来,两只猫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天台中间相遇,同时腾空而起,爪爪相搏,不断发出喵喵的叫声。
“施主,你没事吧?”我正看得入神,身后传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
我回头看,不知何时天台上来了三个老喇嘛,他们穿着红色的僧袍,每个人脸上的皱纹都极深,眼睛黑漆深邃,身上自有股飘飘然出尘之意。
“三位高僧好。”我赶紧双手合十。
三个老喇嘛站在我的旁边,看着空地上两只白猫相搏,有个老喇嘛笑:“彭措师兄,你是否能认得哪个是喵喵?”
另一个老喇嘛凝神去看,说道:“仅从外相来看,分辨不出。不过从气息来看,喵喵修行这段时间,戾气已洗,神气平和。而另一只猫就煞气过重,爪爪毙命。”
先前的老喇嘛道:“看来谶语实现了,此刻出现的白猫就是喵喵未修行前的修罗相,两猫相争,其实暗喻着一个人的两面。为法相与修罗相之争。”
两个喇嘛说的话我大半听不懂,三人里有个最老的喇嘛从始至终一声不出,站在最后面默默看着。
一会儿工夫两只猫已高下立判,其中一只浑身是血,几乎奄奄一息,而另一只正围着转圈,像是凯旋的将军。
最老的喇嘛走过去,胜利的白猫蜷缩在他的脚下,老喇嘛俯身从地上抱起那只奄奄一息的猫,不在乎鲜血沾染在僧袍上。
他走过来,对两个喇嘛点点头,那个叫彭措的喇嘛对我做个手势:“施主,来者为缘,请到寺中一叙。”
此时的幻境极为古怪,看样子并不是阴间地狱,眼前的三个喇嘛也不像是妖魔鬼怪,身上那种出尘深邃之气是装不出来的。
既来之则安之,我大大方方说:“高僧请。”
我们四个进到寺里。说来也怪,刚才这座寺还空空如也,可现在一进去。竟然看到了很多喇嘛和尚,老老少少都有,更有一些年轻的和尚在打篮球。
进到寺里是个大院子,其中一角安放着两个简易的篮球架,一群年轻喇嘛穿着紧身裤子。上面还是喇嘛袍,束在腰间,倒也紧趁利落,玩的这个开心。
看到我们进来,篮球场上跑过来一个小喇嘛。也就十几岁,剃着光头。
这人一出来,就给我极大震撼,居然有股上位者的气质,别看年纪小却神色安若。给人最大的感觉是,只要他在,再大的困难也必然一切安好。
“老喇嘛,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孩子跑过来问,泛着青茬的光头在阳光下很显眼。
彭措道:“今天从很远的地方有客人来。正好晚间的论法有了主题,人的法相之争,你也来听吧。”
小喇嘛看看我,大大方方伸出手来:“你好贵客,我叫多杰。是藏人。三年前来到卡布挪兰寺庙修行。”
我大吃一惊,勉强和他握握手:“你说这里是什么寺庙?”
“卡布挪兰寺庙,在尼泊尔。”多杰说。
我看着周围的大山,脑子一片空白,几乎喘不过气。这里居然是尼泊尔?!
彭措喇嘛问:“客人,你从哪来的?”
“我,我是从中国广西大山里来的。”我说:“不对,不对,这里是幻境,一定是搞错了。”
彭措喇嘛微微笑:“望水中月和水中望月有什么区别吗。”
我退后几步。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我赶忙调用阴间蜃景,收掉幻象。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缓缓变化,等场景再清晰时,我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面具人的房间。站在空空荡荡的茅屋里,满墙都是毛笔画出来的圆圈,面具人的身体还萎靡在地上。
我走出屋子,外面是树林,叶子在阳光下颤动。四下里寂静无声。
我站在台阶上,看着满眼的绿色,头重脚轻,一屁股坐下来,大脑竟像缺氧一样。
到底。到底哪个才是真的生活,哪个才是幻境?
我真是有点糊涂了,摸摸台阶,又抓了一把地上的土。土坷垃在手里是真真切切的感觉,这里是真的。
大山里的这次遭遇。颠覆了很多的认知。我坐在台阶上思考了很长时间,从早上到了中午,阳光越来越强,我有些头晕,无法再想下去。
我勉强整理出一个原则,先不要追究是真是假,不要钻牛角尖,只要是经历的过,看到听到摸到,那就全当是真的。
刚才在幻境里去了尼泊尔,不要管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座寺庙,就当它存在吧。通过蜃景到那里,和坐飞机过去没什么区别,蜃景只是一种交通方式。
打通这个心结,想起刚才的雪山之巅寺庙。心里痒痒得难受。那地方真是美不胜收,能遇到真正修行的高僧喇嘛,这是多好的机缘,或许能解开我的一些疑惑。
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去了。
我琢磨了琢磨,幻境应面具人而生。要想回去还得靠他。我快步回到房间,来到面具人前,他现在灵魂已失,就是尸体了。
我蹲在他的旁边,小心翼翼把他脸上的面罩摘掉。这一摘,吓了一大跳,难怪这个面具人走哪都要戴着面具,原来此人果真是天生奇象。
他长了一张怪异的猫脸,所有五官都挤在一起,嘴是三瓣的,鼻子头特别大,脸上还有一些细细的绒毛。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禁想起很古老的都市传说,猫脸老太太。
这个戴面具的人长着猫脸,魂魄又是猫形态,他到底是人是妖?
我强忍着不适,搜查了一下他的身上,从兜里摸出两篇残页,翻开一看,页面上画满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我全身一凛。汗毛都竖起来了。残页上的圆圈和木淳得到的那本天书一模一样!
我看看屋里画满的圆圈,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这个猫脸怪人所学的法术和木淳同源共流?
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因为想到了极为可怕的可能,不知道这个怪人生来就是猫脸。还是修习了天书后变成的这样?
我不敢再往下想,把尸体翻过去,背朝上,不想看到这张脸。
我坐在地上,再次调用阴间蜃景。场景模糊。再此清晰的时候,又回到了那座恢弘的山庙。我看到自己还站在寺里的大院里,旁边依然是那四个喇嘛。
彭措正笑眯眯地说话:“望水中月和水中望月有什么区别吗。”最后的“吗”字刚刚收尾。
刚才我回去这么长时间,再来的时候,居然和前面发生的事无缝连接了,在这个世界我仿佛只离开了不到一秒钟。
另外一个老喇嘛说道:“客人,你回来了。”
多杰有些疑惑:“他去哪了,不是一直在这里吗?津巴波肯上师,你为什么说他回来了?”
这个被称为津巴波肯的老喇嘛笑着看我:“刚才你回去了?”
我点点头,急切说道:“我回到我的世界,去了很长时间,可为什么回来却好像不到一秒钟?”
津巴波肯老喇嘛看着蔚蓝的天空,随手指着:“施主,那里有一只鹰。”
我抬头去看,果然在天空极高处,隐隐有一个黑点,我下意识穷极眼力去看,恍惚中一阵眩晕,揉眼再看时,我又一次回到了林中小屋。
旁边是猫脸人的尸体,墙面画满了圆圈,风轻林密。
我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了,现在回来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愿,而是那老喇嘛凭空一指,他这么一指我就回来了。
我正傻愣愣想着,眼前再次模糊,使劲揉揉眼,还是蔚蓝的天空,那只老鹰在极高处盘旋,犹如一个黑点。
“怎么样,去了又回来了吧。”津巴波肯的声音传来。
我去看他,他的手指还指着天空,竟然没有放下来。
“我……我回去了刚才……”我磕磕巴巴说:“我回去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你的手还没放下?”
津巴波肯老喇嘛笑:“闻听中国有个很古老的故事,名为黄粱一梦。大梦不过一夜,梦中却度过了数十年。佛教典籍里也有转瞬即灭,弹指倏生的说法。人不过是即生即灭的现象而已,如同一池涟漪。”
他居然也说出“涟漪”两个字,我忽然有所悟,可想到什么又说不明白,模模糊糊一大团概念。
旁边的小和尚多杰问:“上师,既然人是随生随灭的涟漪,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