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禁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僻静荒芜的山洼处，干天雷墓孤零零地矗立着，旁边停着一辆警车，高东静静地站在墓碑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墓碑。

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渐渐逼近，远远可见摩托车的点点灯光。马列骑着摩托车远远就看见了干天雷墓前的黑影，马列从摩托车上跳下来，大大咧咧地嚷嚷道“高东，啥事这么急？”

高东看着马列半天也不出声，马列这才发现马列看着自己的目光冷冷的，隐约还有一丝愤怒。

马列心下一颤，狐疑地看着高东，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咋了？”

高东突然上前，一把揪住了马列的脖领子，冒着怒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马列，厉声怒喝道：“马列，雷哥没死，你为什么要骗大伙儿？”

马列瞪着茫然的双眼，吃惊地看着高东，“你疯了吧？”

高东手上又一紧，两人的脸紧紧挨着，呼吸可闻，高东咬着牙怒声道：“我刚才和玉罕队长一起，亲眼见到了雷哥，他承认了他诈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高东愤怒地放开手，马列踉跄着勉强站住，眼神满是震惊，呆呆地看着干天雷的坟墓，愣愣的半天没出声。一旁高东眼神犀利，紧紧地盯着马列的一举一动。

马列嘴角缓缓一动，露出一丝苦笑，抽泣了一声，哽咽道：“雷哥啊雷哥，如果不是我亲手把你火化，我也会相信你没死。”高东看着马列一脸悲痛地表情，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闪过一丝狐疑。马列突然激动地抓住高东的胳膊，担心道：“高东，你想念雷哥想疯了！你不可能见到一个死人。走，我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说着就要拽着高东走。高东看着一脸焦虑、死命拽着自己的马列，有些慌张无措。

突然黑夜中传来一声厉喝：“够了，马列，我们没见到干天雷。”马列一惊，只见一个女人的身影正从黑夜中缓缓走了出来，竟是刀玉罕。

马列诧异地看着刀玉罕，再看向高东，高东心虚地别过脸去，马列立刻回过味来，眼神中渐渐涌上一股恼怒，手指气得直哆嗦，指着高东的鼻子怒骂道：“你们在试探我？我会故意编造雷哥死吗？有病啊！”

刀玉罕解释道：“先别生气，事出有因。”

高东沉声道：“我们发现一具毒贩尸体，死得很蹊跷，你还记得雷哥给我们演示过一招雷霆碎喉手吗？”

马列：“当然，那是野外生存训练，雷哥抓了一只野兔子就那么一捋，全身骨头都碎了……”

高东：“这个毒贩和兔子死法一样。看到尸体，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雷哥。

刀玉罕：“看来是我们想多了，世界上会这招的未必只有干天雷一个。”高东眼神暗淡，心中那丝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

刀玉罕安慰地拍拍高东，“高东，走，回去立刻开始追踪举报电话。”

高东努力提起精神，雷哥死了，可是凶手还活生生地逍遥法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继续下去。

高东：“马列，你什么时候回海昌？”

马列：“明天和杨博士一起。一块走吗？”

高东：“我还好多事呢。”

马列目送警车远去，转身又来到坟前，看着坟墓喃喃道：“雷哥，既然死了就不要出来吓人了。你死了倒痛快，一了百了，你知道嫂子有多伤心吗？”

秘密基地的电脑中控房间内，杨晓蕾站在电脑前，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地盯着大屏幕，上面还在重复播放干天雷中枪的画面。

房间的门悄悄被推开，顾钢捧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顾钢笑道：“猜你就在这。”

杨晓蕾目光依然停留在屏幕上，没看顾钢一眼，冷冷生硬道：“你如果是来挽留，请免开尊口。”

顾钢毫不在意，仍是一脸盛情地将鲜花递给杨晓蕾，杨晓蕾看着顾钢温暖的笑容和面前娇艳的花朵，脸色渐渐柔和下来，伸手接过。杨晓蕾低头嗅着沁人的花香，脸上浮现出一抹心悦的笑容。

杨晓蕾自从干天雷死后就从未展颜过，顾钢看着杨晓蕾的笑容心下滋味百千，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笑道：“不留你，祝你转业快乐。”

杨晓蕾一愣，狐疑地看着顾钢，“真心的？”

顾钢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如果是为杨晓蕾好，如果能让笑容一直驻留在杨晓蕾的脸上，那么顾钢一定会笑着放手。顾钢诚心道：“你为残酷的秘密战线奉献了最美好的青春，现在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只是我不理解，公费出国继续深造，或者到国家心理战略研究室工作，这是国家对你的嘉奖，你为什么都拒绝？”

杨晓蕾眼神暗淡，冷冷道：“我不需要这些，我想要的，国家给不了。”

顾钢心疼的劝解道：“小蕾，人生很长，你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

杨晓蕾暂停了电视画面，停在了干天雷中枪的一刻。“人生很长吗？你看，有时候就是一瞬间。”杨晓蕾看着画面出神，眼神中满是难以名状的怅然与落寞。

顾钢担心地看着杨晓蕾，犹豫着开口道：“小蕾，你需不需要找一个心理医生？”

杨晓蕾闻言一愣，看着一脸担忧地顾钢淡淡一笑，“我很清楚我的心理状态。明天我就离开了，能不能别让我留下遗憾？

顾钢看着杨晓蕾倔强执拗的眼神，缓缓点头道：“我尽量满足你。”

杨晓蕾固执地问出自己心中多年的困惑：“当年龙虎岭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开除干小飞？为什么邻国政府对干小飞生死这么在意？干小飞来到云南为什么一定要执行处决？”

顾钢早已料到杨晓蕾会问这些问题，看着目光执着的杨晓蕾沉声道：“人已经死了，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杨晓蕾直视着顾钢，神色有些激动与固执，“当然有，这关系到死者的尊严和荣誉。”干天雷活着时，为了国家浴血奋战，舍生忘死，立下赫赫战功。但最后却死在自己人手中，死后连个像样的追悼会都没有，甚至背负着污名。杨晓蕾没能救得了干小飞，但应该属于干小飞的作为一个军人的尊严与荣誉，杨晓蕾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起码要弄个明白。

顾钢如何不知杨晓蕾的心思，但有些事不知道未必不是更好的选择。杨晓蕾也许不明白，顾钢和干小飞以及其他所有的战友，在宣誓成为军人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将自己奉献给了国家和人民，从此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作为一个普通百姓的“我”，只有一个作为军人的“我”。顾钢淡淡道：“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不谈什么尊严和荣辱。因为，我们是军人。”

杨晓蕾激动地质问道：“军人两个字可以解释一切吗！”

顾钢没有一丝犹豫，果断而坚定，“足够！就算干小飞重新来过，我相信他也无怨无悔。”

杨晓蕾看着眼神坚毅的顾钢，无奈地叹了口气，杨晓蕾知道，顾钢没有说错，如果干小飞活着，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言语回一模一样地在小飞身上重现。

杨晓蕾眼神无力的垂下，淡淡道：“我想最后在这里呆一晚上，你走吧。”

顾钢看了看电视画面上静止的干天雷头像，沉声道：“明早你走出这个房间，你必须忘记一切。”

杨晓蕾：“当然，我懂，我也是个军人。

顾钢担心地看了一眼杨晓蕾，缓缓转身离开了。杨晓蕾盯着电视画面，眼神复杂，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