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有女 第二章 何妮被咬（一）

    几天来，何妮一直不相信母亲已经死了。她披头散发，两只眼睛象蜂蛰了那般红肿。即是风摇动一下门环，她也要疯狂地跳下床，看是不是妈回来了？面对空荡荡的院落，她只能伏在门框上大哭一场。可怜的何艳抱着她的腿，跟她一起啼哭。

她自己水米难咽，但总得要给辛勤劳动的爷爷和弟弟妹妹们吃饭。

饭桌上，她学着象妈妈啊往日一样把筷子和碗摆好，同时始终如一地把妈妈的碗筷也摆上。这是一种无望的期待。但她又相信，妈一定会象过去那样罗着腰从门里走进来，坐在这张饭桌前，抚摸着何艳的头，笑眯眯地端起盛了饭的碗……但是，她却一次也没回来。

她躺在床上，凄苦地盯着房顶，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眼前尽是一片黑暗。梦境中，她感觉她还躺在她结实的怀抱里。醒着时，耳朵在固执地谛听着外面院子的动静，企盼某种奇迹出现。

这天，她真的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破门而出，来人是舅舅。

嘉恒两眼通红的蹲在地上，望着几个年幼的孩子，欲哭无泪。爷爷面无表情地抽着旱烟。看着这一切。年仅四岁的何艳，依偎在舅舅的怀里，瞪着大眼睛，摸着舅舅的胡子，怯生生地问：“舅舅，我妈妈她去哪了呀？她还不回来？”

听着何艳天真的问话，嘉恒禁不住双手捂脸，呜呜的痛哭起来。何妮她们几个低着头，默默地流着眼泪。爷爷长叹一声，猛地磕了磕烟袋，转身走出了屋子，去收玉米了。

舅舅红着眼睛，轻轻抚摸着何艳的头：“孩子呀，你妈妈出远门了，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了。”

“那得什么时候呀。不行，我要妈妈！我现在就要妈妈！”何艳挣脱出舅舅的怀抱，大声的哭喊起来：“你是坏舅舅，你是坏舅舅！”

听着何艳那稚嫩的、声嘶力竭的哭喊，舅舅的泪水无声的流了出来。

“别哭了，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嘉恒蹭一下站了起来，猛地扬起巴掌，怒瞪着何艳。

“我不嘛！我就要妈妈！我就要妈妈！”何艳执拗的哭喊着，孩子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嘉恒那已经流血不止的心上，高高举起的手颤抖着，又无声的落下了。

“妹妹，走，跟姐姐出去玩儿吧。”何妮走了过来，抱起来了哭闹不止的妹妹，怕何艳再次挠了自己，顺便把她的胳膊全都抱住了

“我不，我就要妈妈，就要妈妈！你们都是坏人！”无计可施的何艳哭喊着，扭动着，“呸、呸”的往何妮脸上吐吐沫，何妮左右扭脸躲闪着，无声哭泣着，任由夺眶而出的泪水混合着何艳吐到脸上的吐沫流淌着。

“啊！”忽然，何妮大叫了一声，双手一松，何艳顺势溜了下来：“我要去找妈妈！”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妮呀！怎么了？”舅舅闻声问。

“没事。舅，艳子咬了我了！”

“啊？我看看！”舅舅和嘉恒同时走了过来，只见何妮的脖子上被何艳咬出了深深地牙印，两处深的地方浸出了殷红的血丝。

“哎呀，这么厉害呀！这得赶紧去上药。这个死丫头，回来我非得打她一顿，她属狗的呀！”嘉恒发怒了。

“爸，妹妹还小，我不怪她。我得赶紧找她去，弄不好她去我妈坟地了。”边说着话，何妮边往外走。

“那你也把伤口处理一下再去呀！伤口受了风，弄不好会感染的。”嘉恒大声喊。

何妮从兜里掏出手帕，缠在脖子上：“爸，没事，等我回来再去处理，我先去找妹妹！”

“唉，艳子这孩子，就是不让我省心。多亏有了妮子，要不然……”嘉恒的眼圈又红了。

追出去的何妮远远的看到何艳一边用小手疯狂扒坟：“妈妈，你快出来，你跟我回家。”一边撕心裂肺的哭喊。

“妹妹，妹妹！”泪水再次从何妮的眼睛里喷涌而出“妈妈走了，她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家了。”

何艳闻声呆住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扭过身子，挓挲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小手，朝着何妮跑了过来：“姐，我想妈妈！姐，我想妈妈！”

姐妹两个在兰英的坟前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痛哭着，痛哭着……

“是呀！姐夫，艳子这孩子太小了，今后你一个大男人要带这么多孩子，可真是不容易呀。”何妮领着妹妹刚到门口，就听到舅舅在和爸爸说话。

“唉！那有啥办法呀。兰英抛下我们，省心去了。”嘉恒哽咽着说。

“姐夫，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如果说错了，你可别怪我。”

“你说吧。没事。”

“你看，你上要赡养亲老（读庆音，是夫妻男女双方的兄弟姐妹对对方老人的尊称。比如兰英的兄弟管嘉恒的父辈要称亲老、亲娘。），三叔。下要抚养这五个孩子，怎么能行呀！”

“这有啥办法呀？”

“这何艳又小，又不懂事。我想……我想……是不是……是不是……”

“什么？”

“我……想……我想是不是找个老实人家，把何艳……把何艳……”

“什么！你想让我把何艳送人！亏你想得出！亏你还是她们的舅舅！”嘉恒大声吼道。

“我这……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么？我……嘿……，你好好想想吧！”

“嘿！”传出来嘉恒重重的叹息，屋子里没声了。

何妮听到这里，猛的打开门帘，哭喊着说：“爸、舅舅，不能把艳子送人，不能把艳子送人……”

猛地冲进来的何妮把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相对而泣的郎舅两个吓了一跳，闻声从手掌里抬起头来，婆娑的泪眼愣愣的看着胸脯剧烈起伏的何妮。

“爸、舅舅，不能把艳子送人，不能把艳子送人……”

“妮子，我也不想，可这……，你爸她上有老，下有你们，可怎么办呀！？”舅舅望着何妮喃喃地说。

“爸。艳子我来带，我还能帮你照顾爷爷、三爷，我求你了，爸，别让艳子走！”何妮站在那里，痛哭流涕的诉说着。

“爸，我不走，我再也不胡闹了，别送我走了。”跟着进屋的何艳似乎明白了什么，哇哇的哭着、哀求着。

嘉恒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趔趄着跑过来，蹲下身子，抱着两个痛哭的孩子：“谁也不走，谁也不走，咱们一家人，永远也不分开。”几个人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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