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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 第七百四十章碑林
年轻的山中汉子们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喝着,一边大声谈论着方才看到的听到的,虽说二十多颗人头落地,场面必然分外惊悚,但对于这些山中汉子来说,也不过是恶心了一会,接着就全剩下异样的兴奋了。
刀头舔血,马革裹尸本就是他们所憧憬的生活,若非一个个祖上都对金人恨之入骨,若非家中不愿沦为盗匪,也许这些彪悍的山中汉子早就当了金人的兵卒或是在山中成了劫道的强人。
茶肆里客人渐多,那略显唠叨的小二也开始忙活了起来,孟青此时也没了多少探问的心思,只是琢磨着之后的行止,客人的谈论声不断传入耳朵,里面有本地人,也有投军的汉子,皆是河中百姓,说的也都大同小异,除了大骂女真残暴之外,就是说起河中的种种变局。
孟青的见识自然非是常人可比,只略略听了一些,便也能大致把握河中如今的局面了,秦人北来,声势不小,但经的阵仗却不多,金人治下的河中实是已经糜烂到了极点,贪官污吏横行,苛捐杂税让百姓不堪重负,加之这些年女真权贵以及其子女部属或是亲戚什么的,在河中圈占良回,霸人妻女弄的河中之地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所以秦人一到,不论金人官吏,还是河中百姓,皆无半点守土之心,短短数月,便将河中丢了大半儿。
但秦人好似也是准备不足,并无官吏来河中治理百姓一应措置,竟全然出自北来大军之手,其实听来听去,最重要的只两条,一个便是宣扬胡汉之别,激起河中百姓同仇敌忾之心,迅速在河中收取民心站稳了脚跟。
第二个便是征兵有头一条作保,这征兵好似也就简单了许多,不同于往常大军征战,强拉民夫上阵,而是全凭自愿,比之于前者,自然好处多多,而现在看来结果也是一目了然,来应征的河中青壮络绎不绝,便是身边这些躲于山中的山民也都动了心思,遑论其他人等了。
不过这两桩却都透着些急切和匆促,许是秦人也没料到河丰糜烂至此措手不及之余,却是激起了秦人野心,这才想出了此等主意。
不得不说,孟青虽外貌粗豪,心思却偏于细腻,只听得些传言以及琐碎之语便猜了个大概出来,不过到也不算出奇,他本就随父亲孟珙征战于河洛再从河洛辗转来到河中,对大局之把握又哪里是河中寻常百姓能婆比的了的?
一群人吃过了这顿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的伙食,便急匆匆的按照殷勤的店家的指点,往解州城北门赶了过去,征兵之处,正是在解州城北门儿。
到了北门,放眼望去,城门没看到,看到的却是秦人连绵不绝的营盘,旌旗招展,刁斗林立,望之森严,在入目的一刹那,年轻人们皆为气势所慑,屏住了呼吸,秦人之彪悍善战,勇武难敌,军阵之严整森严,孟青见的多了,此时也不以为意。
不过终于见了河中秦军正军军卒,让孟青渐渐有些意外的是,一路行来,目之所及,无论军官兵卒,皆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年纪轻轻,身形健捷,年轻的让人羡慕,也让人惊异,也不怪他少见多怪,要知道当世军伍,二十多岁的青壮从军的自然不少,但军中之人,年纪相差可谓是参差不齐,有的不过十五六,有的却已经四五十岁,十五从军去,六十乃得归,可不是一句空话来的,哪里似这般,清一水的都是二十多岁的棒小子,对于年过而立,从军十余载的孟青来说,这等生气勃勃的军旅,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
高大的寨墙,来回巡视的秦军士卒,不时能听见兵刃撞击的声音以及简短而又有力的传令声,不期然的,让空气中带上了肃杀之意。
一行人绕着寨墙,又向前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偶尔怯怯的上前打问,一身军服,显得威风凛凛,让年轻的山民们羡慕不已的军爷板着脸,并未粗暴傲慢的将众人赶开,而是简单的为众人指点方向,说不上亲切,却也绝无半点暴戾之意。
年轻的山民们之后则小声议论着这些披挂整齐的军爷的威风之处,自己若是也从了军,必定也是这般,各个满怀憧憬,只孟青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些军人有一种。说不清楚,但总归给了他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觉。
其实他虽久于军伍,但见识上还是少了些,若是他父亲孟珙亲临,就能立马明白,这是一种特质,并不算稀奇,比如说,有的军旅善守,结成军阵,便如铜墙铁壁,坚韧难拔,有的军旅善攻,一遇战阵,则勇往直前,其势如火,久经战阵的,无论将校兵卒,则都精神饱满,视生死如儿戏,疏于操练的,则懒懒散散,不堪一击,这就是特质,一支军旅的精神所在。
无疑,以国武监生员为骨干,在长安城外,承恩湖畔精心操练数载的猛虎武胜军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特质,而这种一般意义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却会体现在猛虎武胜军的各个角落中,甚至于每一个兵卒的身上,虽然还显稚嫩,但随着日月积淀,必定会越发的厚重起来。
一丝不芶的着装,严厉到每个细节之处的军规戒律,接人待物不畏不亢之下,隐藏着的是骄傲到极点的军心士气,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会从细微之处泄露出这支年轻的军旅的特质,接触的多了,自然会发现其中种种痕迹,但对于方自接触的孟青来说,却只是感觉不同罢了,并不能说出其中关节,这就是经验和见识上的差距,一样需要日记也累才成,显然,现在的孟青,还是受年纪所限,并不能得其精髓。
闲话尖说,回到正题。
绕着这俨然如城郭的大寨走了约半个多时辰,解州城北官道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眼前也随之豁然开阔,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阔大的校场。
没有黑压压的人群,却显得分外的热闹,人喊马嘶的声音不绝的传入耳朵,穿着令人羡慕的浅红色战袄的军卒在校场周遭不停巡视戒备,而校场之上,同样也有亲人士卒来来往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三三两两,如百川入海般汇聚到校场辕门之处,然后搜检一番,这才会被放进去。
官道上来往的人不多,有匆匆而过的,也有驻足观瞧的,不过只要过上一会儿,便有秦人士卒上前询问赶开,显然,盘查的很严。
年轻的山民们知道,成不成的就看这一遭了,都不自禁的整理破烂的袍子,挺起胸膛,加快了多子,而孟青慢慢落在后面,吸引他注意力的却并未越来越近的校场,而是一处位于官道旁边的特异所在。
那是一处碑林?
孟青错愕,高大的青石,一块块的竖立在那里,在已经西斜的厉害的阳光照射下,笼罩着光晕,离的太远,可不太清楚,但怎么看,都是一处碑林来的,在这样一个地方,突兀的出现这么一处碑林,确有那么几分特异。
最让孟青注目的是,校场侧门,陆续有人出来,打头的是个秦军军官,身后跟着他的,除了两个兵卒之外,其他穿着各异,一看便知,都是应征入伍的河中汉子。
一行人出来,略略整了下队列,便在那年轻的军官的带领之下,径自朝着碑林方向而去。
孟青不由停下脚步,打望着那边动静,果然,一群十几个人来到碑林之前停了下来,隐约能听见那军官一边指点着碑林,一边在大声说些什么。
值此时节,孟青的好奇心并不多,但略一思量,还是悄然离了队尾,往碑林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