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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 210回、兴风作浪成灾易,行云布雨润物难
210回、兴风作浪成灾易,行云布雨润物难
梅振衣一直在注意她俩,她们刚刚冲上岛,背后就有两道电光击来,她们各持一对九尾幡回身抵挡电光,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将韦九蓝当场轰杀。原来是刘海祭出了紫府神雷符,这本是梅振衣交给他关键时刻保命的,此时却用来对付狐狸精。
韦九真一见姐姐被劈死,惊叫一声就想跳下大孤山,迎面撞入一片红雾中,是刘海趁机祭出的血煞天罗。韦九真被红网卷中刚想施法挣脱,刘海已经弃网祭剑,金乌玄木剑飞来正中她脑后,韦九真也当场殒命,尸身现出九尾狐原形。
“这么美艳的女子,死的真叫人可惜。据我打探的消息,这个妹妹韦九真没什么主见,只是什么事都听她姐姐韦九蓝的……”提溜转站在大孤山上,有些惋惜的说道。
此时厮杀已经结束,太阳升到了正当空,风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息,阳光下附近的水面泛现微红血色。梅毅看了一眼少爷,叹息道:“战阵之中,岂有分别?既然她来到此地,已无可回旋。”
他说的有道理,已在战阵中互相厮杀,不可能再去问对方:“您贵姓啊?为什么要上战场啊?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几口人啊?你看我这一剑,是把你砍死好呢还是拍晕好呢?”今日一战场面上大获全胜,但梅振衣等人已竭尽全力,胜负推演只在一线之间。
刘海冷冷说道:“享受乡民多年供奉,竟然联手驱雨云致彭泽大旱,这已不仅是勒索,而是裹挟与残害恩人。梅真人张榜以劝,仍要来此行凶者,皆死有余辜之徒!行其事。当其责,受其果,莫要推过于人。”
他说的是另一番道理,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责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而不能总指望别人为你找出种种借口。在不少人内心中,多少都希望能与这些淫祠妖类一样,仗着手段占尽便宜却能侥幸逃脱惩罚。不由自主将怨念发在惩罚者的身上,有种种诡辩反诬之辞,却忘了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梅振衣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韦九真尸身摇了摇头,对梅毅道:“此战已定,速去湖边通知官船接狄大人回衙,将消息告知浩州百姓。”
纯阳道长端午约战群妖于大孤山之事已轰动浩州,有不少老百姓都围在彭泽湖边。眼巴巴的等着结果呢,应该赶快将消息送出去,让大家过个好节。
就在这时,咕、咕几声叫,韦九真的尸身下面跳出一只铜钱大小地金蟾来。梅振衣伸手将这只金蟾拿了起来。轻叹道:“我当年教韦九真豢养金蟾之法,十年过去了,这金蟾还未成气候。”金蟾在他的手中又咕咕叫了两声,声音有些欣喜。似乎是认出了梅振衣。
大狐狸韦九蓝的尸身已被紫府神雷符劈为焦灰,梅振衣俯身在余烬中拿起了一枚金光闪闪的方孔钱,转身对刘海道:“你还记得这金蟾与落宝金钱吗?它们与你真有缘,既然这一对姐妹是你诛杀,就把它们交给你吧,我再教你豢养金蟾之法,希望你能善用、善待、善教此异兽。”
刘海得了金蟾与落宝金钱,拜谢之后收于袖中。狄仁杰上前施礼道:“贤侄。我为彭泽及浩州万民向你致谢。”
梅振衣赶紧伸手相扶:“我当为之事而已!彭泽百姓应该谢你才对,我也是你请来的。”
狄仁杰:“今日是端阳节,贤侄正好随我痛饮庆祝。”
梅振衣摇头道:“我就不去彭泽县了,妖邪虽除,但彭泽之祸未解,狄公是否忘记了什么?”
狄仁杰一顿足道:“妖邪虽除但雨季已过,只怕今年彭泽旱灾难免,难道贤侄有神通能行云布雨?”
“可勉强一试。也无十分把握。此事就不必声张了。”说话间梅毅已经飞回大孤山,梅振衣又对他道:“再辛苦将军一趟。赶回芜州通知知焰,让她带着鱼骨剑与分水屏来大孤山。提溜转,你也随梅毅回去,这一战消耗不小,就留在芜州休息吧。”
梅振衣不随狄仁杰回芜州,要留在大孤山等知焰来。今日大开杀戒之事他没让知焰参与,等到暗中行雨救旱攒功德之举,则把道侣叫来帮忙了。
梅毅与提溜转离去,远远看见大官船开向大孤山,旁边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渔船,湖面上传来锣鼓之声。有不少百姓闻讯,主动驾着船敲锣打鼓迎接狄大人与纯阳道长凯旋而归。梅振衣问刘海道:“此地事已毕,你将去青漪三山等候左游仙吗?”
刘海:“我很想去青漪三山,但此地之事未尽了,恐有精怪余孽顽心不死前来复仇,梅真人自不必担忧,但狄公首当其冲。狄公待我有知遇之恩,我应留在彭泽护他周全,直至确无余患风波。”
梅振衣点头赞许道:“做的对,应忠人其事,那你就随狄公去吧,此地无事之后再来青漪三山找我。”
刘海取出金乌玄木剑递过来道:“大战已了,这暂借的法宝还请梅真人收回。”
梅振衣有意没有提金乌玄木剑地事,就是存心想试试刘海,一般人借得这样的宝物,对方不提归还之事,巴不得留在身边连交还的念头都没有,而刘海离去前却主动还了回来。梅振衣笑着摆手道:“这件法器你先留着,也好为狄公护法,等到了青漪三山,再交给我不迟。”
梅振衣早就看好了刘海,有收为门下弟子之心,也挺舍得下本钱的。
此刻大小船只已经驶近大孤山,周围全是锣鼓与欢呼之声,梅振衣一挥袖隐去了自己与阿斑的身形,狄仁杰、李元中、刘海等三人走下大孤山向众百姓拱手致意,只说纯阳道长已离去,然后登船返回彭泽县。
众百姓没有见到纯阳道长,但是见到了协助纯阳道长斩除妖邪的披发道人刘海。十年了。自从当年声名扫地之后,刘海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今天总算能抬起头来。
浩州府的榜文说三日后将焚尽境内淫祠,但实际上没等三天,也没让官府动手。大孤山一战的消息传开,附近地乡民就主动放火焚毁当地淫祠,浩州境内从午后到夜间各地烟火升腾不绝。
烟火就是一种信号,比人传递消息快多了。一夜之间九百余座淫祠一间不留全部毁尽,那些没有参与大孤山之战地精怪们也作鸟兽散,或入山修行不复祸乱乡间,荆楚巫风为之一肃。
有的乡村日子过得比较节俭,没有放火,而是一起动手拆毁淫祠,将砖头、木料拿回家磊鸡窝、砌猪圈,也算是物尽其用。总之这一年的端阳节。浩州一带比过年还热闹,家家户户兴高采烈,还有放火、拆房等“节目”。
夜深人静之时,彭泽湖中大孤山上的梅振衣却没有什么兴奋之情,孤身独坐于夜色之中凝神调息。阿斑在一旁为他护法。白天地一战消耗甚巨,他需要尽快恢复,以便做法行雨。知焰从空中飘然而下,静静的站在一旁。
当霞光再度升起的时候。大孤山一带已经看不出多少惨烈厮杀的痕迹,今天地浩州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梅振衣睁开眼睛看见了知焰,起身微笑道:“你来了?”
知焰微有嗔意,撅着嘴责问道:“问过提溜转,才知道昨天一战的凶险,你心志虽坚不畏艰险,但也太过逞强托大。应该叫我一起来的。”
梅振衣也不多解释内情,歉然笑道:“没想到冥顽不化的妖邪会有那么多,但我与梅毅还能应付的了,此刻要行雨于彭泽,就要请道侣相助了。”
知焰皱了皱眉道:“以你我神通,兴一时风浪、聚一处云雷自然容易,但是在彭泽全境施法化雨润物,实在太难了。”行云布雨均匀洒遍彭泽这么一大片地方。可不是兴风作浪、凝聚雷云与人斗法搞破坏那么简单。对法术的运用及控制要求极高,法力的消耗也是极大。弄不好会耗损己身,谁也不敢轻易为之。
梅振衣想了想:“有多少力尽多少力吧,实在不能尽全功也不勉强自己,我们可借法器妙用一试。”
知焰:“要是紫电、青霜剑在,还可省力不少,如今鱼骨剑可代紫电之用,但分水屏却不如青霜。”
梅振衣:“你的法力比我深厚,届时你负责以分水屏行云,我以鱼骨剑布雨,等入夜之后再动手。”
分水屏是什么东西?其实就是西海湟地尾巴,被梅振衣炼成了一件扇形法器,展开了象一扇屏风,质地柔韧可以卷曲披拂,其妙用可以分流击水,还可聚水汽为雨云,化为雨箭散落。梅振衣炼制时当然是根据材料本身的物性,同时也借鉴了青霜剑的妙用。
斗法时以分水屏凝聚水汽化为雨箭,威力很大范围也有限,但以之行云布雨就不一样了,要求范围很大却落雨轻柔不带伤人法力,控制起来很不容易。所以梅振衣与知焰联手,由他以鱼骨剑化云为雨,指引雨滴均匀散落彭泽境内。
梅振衣是位炼器高人,但是他炼制法器求精不求多,炼器也是炼人,这些年来他所炼成真正法宝只有八件:藏神真如佩、五根妖湟刺,金乌玄木剑、分水屏。其中藏神真如佩与金乌玄木剑的炼制还得到了钟离权的相助。
至于提溜转地飞神鳞,则不是梅振衣炼制,是明月仙童的杰作,她喜欢和提溜转在一起玩耍,顺手帮了这小鬼很多忙。还有一件最重要的法器就是鱼骨剑,它本就是西海湟炼制千年地成形法器,但梅振衣却用了另一种办法继续加工,使之成为一件真正地神器。
如今的鱼骨剑,外形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四尺剑身凝缩成了二尺八寸,就像一柄常见地佩剑尺寸,质地更加透明还带着隐约的金光,这是长久以来引天雷不断淬炼的结果。
这一天入夜以后。知焰飞上高空祭出分水屏,迎风挥舞招展,法力激荡而出,彭泽湖中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渐渐形成一个又一个巨大地漩涡。空中传来声音似带着音节的乐曲,湖面漩涡中不断有雾气升腾而起,在空中凝结为厚厚地云层。
知焰向着岸上飞去,仍然不断施法。引云层飘向陆地上空。梅振衣也飞身而起,紧随知焰,手中鱼骨剑抛出激引云层,带着隐约滚雷之声,化云为水滴均匀散落。这可不是斗法,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否则一个不小心水如瀑而下落于一处,那就不是救旱灾而是害人了。
这两人之间配合的相当默契。用的就是当初紫电、青霜合击之术,法力一收一放,一人行云一人布雨。从前夜亥时到次日凌晨丑时,已经灌溉了彭泽县境内一大半的农田,而梅振衣实在有些难以坚持了。
他的法力本就不如修炼百年的知焰深厚。更加上前天那一番竭尽全力地大战,这么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恢复。再勉强坚持下去,他就难以控制法术了,还有可能耗神过度伤及己身。对他这种修行恢复起来就难了。
他正想招呼知焰停手,算了吧,就到此为止,彭泽农田浇灌大半,秋后已不致成灾。就在此时,江北方向忽然有风吹来,带着奇异的法力弥漫。这风没有卷走云层,却化云为雨润物无声。等于在帮梅振衣地忙,连知焰地压力都减轻了不少。
离湖岸越远,施法凝聚雨云就越来越吃力,知焰也觉得神气疲惫,此时吹来的风还带着舒卷云层之力,算是帮知焰分担。
有仙家高人远程施法相助,所用法术十分巧妙精微,梅振衣与知焰不禁精神大振。其实说实话。主要还是他们两人在作法。相助者没有露面只是分担一部分压力,但感觉是截然不同地。有时候一辆车你实在拉不动了。来一个人在后面推一把,你又能走出很远,道理与此类似。
道侣二人一鼓作气,行云布雨灌溉了整个彭泽境内,天色微明时落在彭泽城外,他们累得连飞回大孤山接阿斑的余力都没有了。
他们看上去不像平常人那样充满疲惫,精神很好没有任何异常,但自己心里却清楚,此时已不能妄动法术神通了。
知焰苦笑道:“我已无余力,你的情况只怕更甚,半年内不可妄用神通了,需好好修养一番。”
梅振衣也笑了:“于修炼无碍,恢复之前只要不强行动用法力,也无损修行。”
知焰:“现在怎么办?还是进城去找狄仁杰,让他派船去接阿斑。”
梅振衣:“还得问狄公借一辆马车和一些路上歇脚喂马地盘缠,我可不想走回芜州,出门的时候连一文钱都没带。”
知焰打趣道:“堂堂梅家大少爷,竟然沦落到出门要和人借盘缠回家的地步,我记得你小时候出门,谷儿、穗儿会在你小衣盘扣中缝金珠的,现在越活越破落了。”
梅振衣上前伸手刮她的鼻子道:“堂堂妙曼飞天知焰仙子,沦落到回山要坐马车地地步,也是道侣我的责任啊。”
知焰红着脸道:“我们直接回芜州吗?我想应该先去龙感湖一趟,见一见出手相助的高人吧,就不知能否找到她。”
昨天夜里出手相助的人虽然没有露面,但以其法术地精微来看,绝对是已成仙道之人,法力来自江北龙感湖一带,梅振衣与知焰能猜到是什么人出手。要说龙感湖一带有谁具备这等神通的话,就是当年行游时遇到的龙隐姑。
梅振衣答道:“一定能找到,找胡春不难,找到胡春就能知道龙隐姑的消息。上次她现身,不是为了见我们,就是为了与胡春结缘。”
知焰沉吟道:“那龙隐姑两次出手相助却没有现身相见,上次见了面也不说破仙家底细,可能是不欲被打扰或有难言之隐,否则狄公张榜求贤时她怎么不出面呢?……我们若贸然登门,会不会招致反感?那样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