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妙笔读 > 历史 > 落难情缘 > 第278章 高僧赐名字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落难情缘 第278章 高僧赐名字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文殊菩萨望着弥勒渐行渐远,轻轻吟诵道:

弥勒真弥勒,

分身千百亿。

时时示世人,

世人自不识。

天上方一日,

世上已千年。

……

转眼之间,一百五十年岁月悠然而过,大唐帝国已经步入了血色黄昏,江山摇摇欲坠。群雄争霸,烽火连天,战乱频发,社会动荡,民不聊生的局面……

浙江明州一带,因远离北方权力中心,位于东海之滨,时局虽然动荡,总算还能避开战火,偏安一隅。

明州所属的奉化县境内,有三条主要河流:剡江、东江和奉化江。其中奉化江水穿城而过。

奉化县城北面三里远近,县江西岸,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长汀村。

村里有户人家,男主人名叫张重天,娶妻窦氏。张家世代务农,淳朴善良,由于夫妻二人格外勤劳家底颇为丰盈。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张重天成婚多年,却一直膝下空空,尚未生育子嗣。

这一天清晨,东方刚刚发亮,张重天便来到江边的田间劳作。他正在忙着平整土地,忽然听到江中水声大作,波涛轰鸣。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发现滚滚江水犹如张牙舞爪的巨龙,呼啸而来,奔腾而去,大有一泻千里、不可阻挡之势。

张重天在江边生活了半辈子,见惯了春汛的洪峰浊浪。然而,令他感到奇特的是,在低沉如牛吼、震颤如雷鸣的波涛声中,好像有一缕飘飘悠悠的仙乐从高邈的宇宙深处传来,在波浪之间回荡……

于是,张重天更加惊奇地看到,浑浊的江水之中,居然漂浮着一朵莲花,最令他难于置信的是,莲花不是在汹涌澎湃的波涛之上,一泻千里的洪流之中沉没,没有被冲向遥远的天边,反而徐徐向着他飘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要飘到他的脚下……

张重天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使劲闭了闭,然后再睁开。果然,莲花不见了踪影。

但是,在莲花消失的地方他又看到了一捆柴草。

发洪水的时候,水中经常漂浮着一些大树、木头、猪羊、马牛,所以,一捆柴草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柴草上竟然躺着一个赤条条的男娃!

江水浩荡,浊浪翻滚,洪峰涌起,旋涡丛生,小小柴捆在汹涌的波浪中无助地逐流沉浮,随时都有被浪头吞噬、沉沦江底的危险。

然而,面临灭顶之灾的男娃却浑然不知,好像舒舒服服地躺在摇篮里呼呼大睡,陶醉在甜蜜的梦乡……

童心纯真,令一切所谓的祸福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君不见有儿歌曰:小小猫儿欢乐多,唱着歌儿上山坡,遇见一只大老虎,揪着胡子叫哥哥……

张重天没有多想赶紧用耙地的长柄镢头将柴捆拨拉到跟前,一把将小男孩抱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是,他刚刚抱起孩子,那捆柴草便散开了,沉没了,再也没有了踪影,好像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而怀中的那个孩子,却在冲着他咪咪发笑,好像早就知道会被他从洪水中捞起来一样……

张重天看到这个男孩白白胖胖、圆头大耳、相貌端庄、天生一副大富大贵的模样,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连镢头都忘了拿,一溜烟向家中跑去。

距离家门老远,张重天便兴奋地忍不住叫了起来:“老乞婆、老乞婆!”

张重天生性诙谐,又一直无儿无女,所以平时总爱与自己的老婆开玩笑,戏称她为“老乞婆”。

窦氏正在家中做早饭,忽然听到丈夫在外面叫唤,而且声音极为欢快,一边向院门口迎接,一边笑着说道:“当家的,你是在路上捡到金子啦,还是从地里挖出银子啦?看把你乐得!”

张重天推开院门,说道:“既没拾金,也没捡银,却比金银珍贵一万倍!老乞婆,你瞧,你瞧啊!”

一个比年画里画得还要可爱的男孩,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我的天啊!”窦氏慌忙将沾着菜叶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双手接过了孩子。

这孩子不但不认生,反而像是与窦氏很有缘似的,张开双臂,一头扎进她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窦氏那个高兴啊,差点将自家的房子都乐翻了……

半晌,窦氏才想起来问张重天:“当家的,你是从哪里抱来的这个神仙娃娃?”

张重天说:“县江发了大水,他躺在一捆柴草上飘了过来,我赶紧把他从江里捞了上来。”

窦氏说:“哎呀,洪水连天,这小娃娃居然没被淹死,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家的,咱们就收养了他吧。”

张重天膝下无子,心里早就萌生了留下这个孩子的打算,所以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

窦氏使劲亲了孩子一口,说:“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我们总算有儿子啦!”

张重天见老婆高兴得不知东西南北,连做饭都忘了,便调侃说:“老乞婆,你有了儿子,就不要老头子了?我可是饿得肚皮贴到后背上了。”

窦氏说:“你三四十岁的人啦,又不是没吃过饭,饿一会怕什么?我要先去找一个小被子,把我儿子包起来,千万别让他着了凉。”

窦氏将孩子抱到屋里,放在床上,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适合孩子穿用、铺盖的布料。

张重天知道,一时半会吃不上饭了,只好坐在一边等待。

那孩子独自躺在床上,咿咿呀呀,像是无比快乐的样子。

张重天若有所思地说:“这孩子光着屁股在水里飘了这么久,不但没冻着,没呛着水,而且还能在柴草上睡大觉,真是难以相信。”

窦氏一边拾掇一边说:“这个孩子命硬,什么样的灾难都能避开。他不偏不倚恰好飘到你的跟前,倒像是专门来给咱们当儿子的。”

张重天回忆道:“一开始,我明明看到的是一朵金莲。谁知,一眨眼,就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听到这里,窦氏像是恍然大悟,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惊叫道:“天哪,这娃娃是观音菩萨给咱们送来的!”

她放下手中的布料,双手合十,极为虔诚地喃喃念道;“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您终于显灵了!,,唵嘛呢叭咪吽。,,,……”

张重天“噗哧”一声笑了:“不是送子娘娘,而是送子爷爷。”

窦氏一脸的严肃,说道;“孩子他爹,你不要胡说八道!”

张重天仍笑眯眯地说道;“娃娃本来就是我抱回来的呀!”

窦氏问:“他为什么能在大洪水中安然无恙?”

“这……”

“他为什么偏偏跑到你眼前?”

“这……”

窦氏连珠炮似的发问,张重天吭吭哧哧,无法应对。

最后,窦氏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前些天到岳林寺烧香拜佛,在观音菩萨面前许了愿,所以今天灵验了。他爹,咱们得尽快找个时间,到岳林寺还愿去。”

……

六祖惠能说到岳林寺这里,不由得停了一会,然后,颇为赞赏地说:这座规模宏大的寺庙,与长汀村一江之隔,前身是三百年前南北朝时梁武帝大同二年(公元536年)所创建的崇福院。

寺庙亭台楼阁,高耸巍峨;飞檐斗拱,巧夺天工;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大唐中期,被南北称之为的“六祖惠能呼啸出世”,在曹溪宝林寺高扬“顿悟成佛”的大旗,开创了禅宗狂飙突进的崭新局面,蔚然成为中国思想史上的一大奇观。

到了晚唐,恰恰是禅宗发展的鼎盛时期,天下寺院,十有其九归宗为禅,所以,崇福院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座禅僧寺院。

有一天,崇福院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游人。他就是著名诗人当朝宰相李坤。

李坤与好友元稹、白居易交往甚密,所以,他不但是新乐府运动的积极参与者,写下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等流传千古的诗篇,而且受他俩的影响,也虔信佛教,与一些著名禅师成为了至交。

这一年,他回老家无锡探亲之后,顺便游览江南山川寺院,寻友访禅。

在崇福院,他与几位禅僧相谈甚欢,雅兴所致,欣然命笔,写下了一方龙飞凤舞的匾额。

然而,数年之后,会昌五年,唐武宗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灭佛运动,崇福院被拆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李坤的墨宝自然也一同化成了灰烬,连李坤也于一年前被唐武宗一脚踢出京城,充任了淮南节度使。

仅仅一年多之后,唐武宗演完了最后的疯狂,因服用道士的“仙丹”而中毒身亡,曾经出家做过沙弥的唐宣宗即位,开创了大唐王朝最后一个太平盛世——大中之治。

大中二年(公元848年),闲旷禅师云游来到奉化,看到崇福院的断壁残垣,不禁伤感嘘叹,泪流满面。

他悲愿萌生,放下钵盂,挂起行囊,有心重建这座古老的寺院。

闲旷是一位明心见性的大禅师,悟道宏深,慧眼通天。当天夜晚,他在崇福院废墟之中跏趺而坐,进入了灵明奇妙的禅定状态,于是,他敏锐地感觉到,隔水相望的县江东岸,佛光闪闪,彻地照天——在这佛光出现的地方建寺安僧,必将有圣贤出世,菩萨过化。

于是,闲旷禅师将新寺院迁建于县江之东,更名为“岳林禅寺”。因其是唐朝大中年间所建,后世称之为“大中岳林禅寺”。

这一天清晨,岳林寺主持闲旷禅师正在方丈之中的禅床上打坐,忽然听得寺院前面的什么地方一声闷响,好像重物坠地一般。

他徐徐睁开眼睛,唤来侍者,让他去天王殿察看一番。

片刻之后,侍者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尚未进门便嚷嚷道:“大和尚,祸事了!大和尚,祸事了!”

闲旷禅师从禅床上站立起来,问道;“有何祸事,你慢慢讲来。”

侍者说:“天王殿里的天冠弥勒,从莲花座上跌了下来,摔得冠也掉了,头也破了。”

闲旷禅师一笑,轻轻松松说道:“一个泥塑的菩萨,从高处跌下来,自然要摔坏的。”

侍者一愣,满脸疑惑地问道:“菩萨像怎么会自己倒下呢?是不是预示着寺里有什么灾难?”

“到了该倒的时候,它自然就倒了。它连自身都保不住,还能预见什么灾难!”闲旷禅师的话里蕴藏着无限禅机,可惜侍者懵懂,尚未参透禅关,无法领会其中奥妙。

这时,从天王殿方向隐隐传来一阵话语声。

一定是禅僧们听到响声,看到菩萨像莫名其妙倒地,正在议论纷纷。闲旷禅师拿起禅杖,走了出去。

天王殿内,一尊前些年流行的天冠弥勒(确切地说,应该是头戴皇冠的武则天塑像),砰然倒下,前额碰瘪了,冠冕滚落了老远。

正在不知所措的众僧看到大和尚到来,便自动闪到两边。

闲旷禅师看了看已经严重损坏的弥勒塑像,对弟子们说道:“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心中坐。俗话也说,泥菩萨过海,自身难保。诸位,你们都看到了吧,外在的佛像,总有损坏的一天,所以,你们要参拜自己的自性真佛,明心见性,顿悟成佛,永不败坏。”

寺里的监院师说出了大家的疑惑:“可是,师父,那会儿无风无雨,更无地震,这尊重达几百斤的佛像,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倒下来呢?”

闲旷禅师莫名其妙地说道:“真菩萨就要到来,泥菩萨自然要让位了。”

监院师问道:“师父,怎么处理这尊佛像呢?是不是将它扶回原位,然后修补重绘?”

闲旷禅师用禅杖指着倒在地上的弥勒塑像,说偈曰:

尘归尘,

土归土。

哪里来,

哪里去。

弥勒菩萨离兜率,

疯癫和尚背布袋。

说完,闲旷禅师扬长而去。

监院虽然没有听懂师父的后两句偈子,但他明白什么叫尘归尘,土归土,所以指挥大家将泥像抬了出来,挖了一个深坑,掩埋起来。

泥土所造,重归泥土。

禅僧们刚刚将天王殿打扫干净,张重天夫妇便抱着从江中捞起的那个男孩来到寺院,他们绕过天王殿,大雄宝殿,直奔寺院最后面的大悲阁——供奉观音菩萨的大殿。

张重天与窦氏在大悲阁观音菩萨面前的香案上了香,然后三跪九拜,虔诚祷告,表达对观音送子的感激之情。

等到他们叩拜完毕,直起腰来,发现身后居然站着方丈和尚——闲旷禅师。

闲旷像是未卜先知,主动合十说道:“张檀越拾得贵子,可喜可贺。”

张重天天性诙谐,又与闲旷禅师是老相识,便故意说道:“好你个方丈和尚,怎么口无遮拦?我亲生的儿子,你如何说是拾来的?”

闲旷禅师淡淡一笑,道:“天河一只如意船,优昙化现皆是缘。”说罢,闲旷禅师又问道:“贵子可曾有了姓名?”

窦氏说:“本来我们夫妇今天来寺里,一是为了烧香还愿,感谢观音菩萨;二来就是想请您给他取个名字,以便养大成人。现在邂逅了大和尚,那就请您看看他的相貌,费心想一个好名字吧。”

闲旷禅师也不推辞,掀开襁褓一角,只见这孩子面若圆月,明眸如星,双耳垂肩,天生一副贵人之相。更奇特的是,这孩子竟然冲着闲旷微微一笑,活像与他是旧相识似的。

闲旷禅师说道:“圣贤乘愿,慎防隔阴;尘世俗情,切莫贪恋;契悟此性,真如宛然。那就叫做‘契此’吧。”

张重天与窦氏早就听说这位高僧深不可测,他取的名字一定寄托着某种神秘的愿望。所以,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拗口,照样欣然接受了。

窦氏再次请求闲旷禅师,让他预测一下孩子的命运。

闲旷禅师随口吟偈道:

这个娃娃非常人,

游州走县和光尘。

了却一段旧公案,

神归本位影长存。

……

自从闲旷禅师为张重天夫妇从江中捞起的那个男孩赐名契此后,这小契此长得一天比一天可爱,长得珠圆玉润,天真活泼,俏皮好动,给张重天夫妇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这个小契此与村里的其他娃娃没什么不同,一样上树爬墙,一样下河戏水,一样因为过分顽皮捣蛋被老爹打屁股。唯一区别的是,契此从小不沾荤腥,不管什么鱼虾鸡鸭、牛羊猪肉,入口便吐,一点也不肯咽下。虽然如此,小契此却长得又胖又壮,十分健康,所以父母也就没有把他的这个毛病放在心上。

更神奇的是,自从领养了契此,多年未曾孕育的窦氏,第二年秋天便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取名叫秋霞。

乡亲们都说,这如同新母鸡产蛋之前必须先在窝里放一个引蛋一样,引逗着她产卵、下蛋。

当然,人们也说,这是张重天、窦氏行善积德的结果。

日月轮回,光阴似箭,转眼之间,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比肩长大,契此七岁,秋霞六岁,十分招人喜爱。

人们都说,这两个孩子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下界。羡慕得众人也直想到县江里去打捞个宝贝孩子上来。

这一天,张重天的内弟从田野里套了一只野兔,煮熟之后自己舍不得吃,得得地跑了好几里路,专门给外甥、外甥女送了过来。

那天,鬼知道小契此与伙伴们到哪里疯跑去了,临近中午也没回来。

张重天说:“孩子们玩起来,早把吃饭的事忘到脑后了。再说,契此从来不吃肉,不用等他了。”

于是,窦氏烫了两壶绍兴花雕,连同兔肉端上桌来。张重天与内弟吃着兔肉,喝着老酒,猜拳行令,不亦乐乎。

小秋霞人小鬼大,趁着大人喝酒不注意,悄悄将一条兔子后腿藏了起来——她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美的肉食,所以要留给哥哥尝一尝。

小秋霞一直很奇怪,自己总也吃不够的鸡鸭鱼肉,哥哥为什么沾也不沾?

秋霞曾经多次问过哥哥,契此敷衍她说,因为见到过宰杀猪羊鸡鸭时那血淋淋的场面,所以见到肉就想呕吐。

秋霞推断,哥哥从未真正品尝过肉的滋味,若是他知道肉很好吃,就不会再厌恶了。

于是,她将兔肉撕成一丝一缕,夹在了哥哥最爱吃的糍粑团当中。

糍粑系糯米做成,十分粘,所以夹上肉之后粘合的很好,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过了大半天,契此总算回来了。

撒野疯跑了大半天,他早已饿透了,与舅舅打了一声招呼,便催着母亲快弄吃的来。

今天,秋霞格外勤快,未等母亲动身,抢先到厨房里将糍粑团端了过来,小契此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只糍粑团就往嘴里塞。

他咬了一口,刚刚咀嚼了几下,尚未下咽,便觉察到了异样。然而糍粑很粘,牢牢粘在口腔里,急切之间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小契此涨得脸脖子通红,头上豆大的汗珠如同雨下,片刻之后,他像是被堵塞了气管,脖子一歪,瘫倒在地,两脚蹬了几蹬,没气了……

由于弥勒曾发下不吃肉的誓言,吃肉就会有以上的结果。

契此昏倒在地,鼻息全无,眼看着没有救了,慌得张重天手脚哆嗦,不知如何是好。

窦氏更是没了主意,只是瘫坐在儿子身旁,痛哭流涕,呼天抢地。

幸好,契此的舅舅还算冷静,用食指将契此口中的糍粑、兔肉全部抠了出来,又灌了他一些凉水,契此“哎呀”一声,总算呼出了一口气。

说来,小契此这次昏死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究竟是糍粑咽的,还是兔肉过敏,反正活过来就好。

经过这番死去活来的折腾,张重天夫妇心里更加明白了,小契此就是他俩的命根子,若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夫妻准会疯掉的。

两个月之后,窦氏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心里很是犹豫,若是再生个女儿还好,倘若是生下了亲生儿子,那么,自己是不是还能像以往那样疼爱契此这个抱养的儿子呢?再说,契此会怎么想呢?

窦氏被苦恼困顿得好几个晚上无法入睡,就决定到岳林寺烧香,求佛菩萨给自己一个明示。

第二天早饭后,窦氏梳洗打扮了一番,刚要出门,契此发现了,非要跟着去不可。

窦氏不忍拒绝儿子,就带着他一同过江,前往岳林寺。

他们娘俩进得山门,首先到大雄宝殿给佛祖释迦牟尼上香。窦氏拈起三支香,在长明灯上点燃,插在香炉里,然后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在母亲烧香拜佛的整个过程中,小契此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高高的须弥座上的佛像,眸子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采…….

窦氏礼拜完毕,发现儿子注视着佛像发愣,便推了他一下,说道:“儿子,怎么不跟着娘亲磕头?”

小契此不答反问:“娘,他是谁?我怎么好像见过他呢?”

窦氏告诉他:“这是释迦牟尼佛。佛无所不能,无所不晓,能消灾增福,保佑人们长命百岁。所以,儿子,只要你见了佛像,就要想向他磕头礼拜,祈求佛祖保佑你万事顺利,大富大贵。”

小契此却说:“娘,佛的模样和人差不多,我好像和他很熟悉。我长大了也要作佛,就做释迦牟尼这样的佛。”

窦氏闻听此言,惊得浑身直冒冷汗!她生怕儿子亵渎了佛祖,遭到天谴,摁住儿子的脑袋,要他赶紧跪下忏悔,请求佛祖原谅。

小契此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他居然说:“既然佛跟人长得一模一样,我就能作佛,就要作佛。”

窦氏奉佛极为虔诚,见儿子三番五次说要与佛祖比肩,又惊又怕又生气,不由得扬起巴掌,要向他的脑袋打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雄宝殿门外一声佛号过后,闲旷禅师走了进来,对窦氏说道:“窦居士,佛门清净之地,你如何能怒火冲天,动手动脚呢?”

窦氏赶紧向闲旷禅师合十鞠躬,说道:“民妇是因为气急了,忘了佛门规矩,请方丈和尚原谅。”

闲旷禅师道:“一个小孩子,你何必与他动气呢?”

窦氏向闲旷禅师诉说:“大师,您不知道,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说长大了也要做佛。”

“呵呵……”闲旷禅师笑过之后,说道:“说得好!童言无忌,直指本来;童心无染,真如宛然。”他又转向小契此,说:“契此,契此,你莫忘今日之言,将来成佛作祖,像释迦牟尼佛一样救化众生。”

窦氏困惑地说:“大师,你怎么也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把他的儿戏当成真的呢?”

闲旷禅师正色说道:“一切生命皆有佛性,人人都能得道成佛,这是佛祖释迦牟尼在经书中亲口所说。我们学佛,就是为了将来做佛呀!只要发起菩提心,勤修戒定慧,就能明心见性,顿悟真如……”

这些佛理不算高深,但也已经不是窦氏这种求佛护佑、乞福消灾的民间信仰者所能理解的了。所以,就算闲旷禅师说得天花乱坠,她也只能听得懵懵懂懂。

她身子虽然站立在闲旷禅师跟前,心思却一直系在儿子身上——她眼睛的余光,就像挂在小契此的腿脚上一样,他走到哪里,就紧紧跟随到哪里。

小契此被大殿东西两侧的栩栩如生的十八罗汉(五代之前,只有十六罗汉之说,十八罗汉的称谓产生于其后)塑像所吸引,跑过去一一观看。

这十六尊罗汉,以宾头卢尊者为始,受佛的敕令,永远住世,随缘显化,济度众生。

他们分别是:第一宾度罗跋罗惰阇尊者(即宾头卢、长眉罗汉),第二迦诺迦伐蹉尊者,第三迦诺迦跋厘隋阇尊者,第四苏频陀尊者,第五诺距罗尊者,第六跋陀罗尊者(一作跋陀婆罗,今寺院浴室,多安其像,其因由出自《楞严经》),第七迦理迦尊者,第八伐阇罗弗多罗尊者,第九戍博迦尊者,第十半托迦尊者,第十一啰怙罗尊者(旧称罗云,即罗睺罗),第十二那伽犀那尊者,第十三因揭陀尊者,第十四伐那婆斯尊者,第十五阿氏多尊者,第十六注荼半托迦尊者(即周利盘特)。

契此停留在一尊面目清秀可亲、神态天真可爱的罗汉像前,像是挠痒似的,伸手去摸着他的脚丫子,嘴里还念着即兴自编的儿歌:

“小罗汉,乐呵呵,你是兄弟我是哥。

兄弟在家陪母亲,哥骑竹马游列国。”

窦氏听到儿子又在与罗汉圣僧称兄道弟,不禁大惊失色,训斥道:“契此,不许胡说八道!”

契此却说:“娘,你再给我生一个小弟弟吧。小弟弟能和我一块儿玩,比这个光会坐着的罗汉弟弟更可爱。”

窦氏刚想再次呵责契此,闲旷禅师哈哈一笑,没头没脑说道:“窦居士,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小契此不是已经说了吗?他盼望着有一个小弟弟呢!”

窦氏被未卜先知的方丈和尚一语道破了心事,很是有些吃惊:“大师,我在佛前默默祈祷的事儿,您如何晓得?”

闲旷禅师淡淡一笑,说:“一个羊羔一根草,一只小鸟一片天。,有的因缘。要来的,无论如何拦不住;要去的,千方百计留不下。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吧。”

窦氏虽未能完全明白,但听了闲旷禅师的话,一颗忐忑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数月之后,张家又喜添男丁。契此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弟弟。

自从那次跟随母亲到过岳林寺拜佛之后,契此或单独、或与村里同龄的孩子们结伴,经常来这里玩耍。甚至连寺里的僧人们都认识了他,称他为“长汀子”——长汀村的孩子。

天晓得什么原因,隔江相望的岳林寺,似乎对小小的契此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

是那巧妙的布局、巍峨的建筑、庄严的佛像对他产生了强烈的震撼?

还是奇妙的钟声、神圣的经唱、僧人充满智慧的禅机感化了他?

有一次,契此在大殿里对一幅经变壁画着了迷。

这是一幅“弥勒变”——根据《弥勒上生经》所描绘的兜率天宫图。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