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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 第三章 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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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灾年

当时间进入了正统十八年之后,也就是今年,朱祁镇面对的局面一点也不见好。甚至变得更加差劲了。

上半年朱祁镇都在为去年的灾情收拾烂摊子。

一到五月以徐州为中心,淮安,凤阳,河南,兖州,青州,莱州,全部陷入暴雨之中。

到了六七月份,下面已经上报,徐州凤阳一带,一片汪洋。特别是淮河发大水。淹没了很多地方。

而黄河新河道,河水几乎与两岸大堤齐平。于谦层层加固之下,总算是守住了,否则黄河与淮河两河一起发作,局面要比而今惨上数倍不至。

但是即便如此,朝廷派正御史王宏救灾的时候,总计收拢安置流民在百万之上。

至于死于洪水之中的百姓有多少人,就是一个愿意去想的问题了。

随即各种赈灾,更是将朱祁镇最后一点底气都掏空了。

朱祁镇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如果想办法搞一笔外财的话,支撑与瓦刺的大战,是一直打不起来的。

或许熬过了这个年头,就会变得风调雨顺了。

也或许,接下来的年头还会过的很是艰难的。

气象学上的半个世纪的小冰河期,并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

而今也先称帝之事,更是让他觉得失了先手。

想来也先敢做这一件事情,这就说明,瓦刺已经理清内部了。

那么瓦刺会不会开始新一轮南下了?

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上辈子的记忆也都模糊了,即便没有模糊,朱祁镇也不会多去想了。

因为他很清楚,他现在的正统朝已经与历史上大大不一样了。

那么瓦刺的命运也会变得不一样了,也先会做怎么样的选择,谁也不知道。

这几年来,即便是财政上紧巴巴的,也将以北京为中心内三关,已经其他边墙给修建起来,虽然真正的明长城还没有出现,但是在要害地带,已经开始修建长达十几里,或者二十几里的长城,用以封堵瓦刺可能南下通道。

他也在兵制上下了大功夫。只觉得大军可以一战了,但是没有钱,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心中忽然有一个想法,暗道:“我在这个位置上就已经感觉到分外艰难了,却不知道历史我这个弟弟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并不知道,代宗皇帝当年比他现在难上不知道多少倍。

首先,虽然正统十四年有猫儿庄之战,与黑山之战两战,打得朱祁镇国库空虚,觉得财政紧张之极。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朱祁镇是在正常的财政体系之内搞钱的,即便是很丢面子卖赠官,卖度牒。也是不破坏财政结构的行为。

但是当年的土木堡之战后的局面,说天下有土崩瓦解的局面,却不是虚言。

首先,当时福建叶留宗已经死了,邓茂七还在,贵州叛乱愈演愈烈,王骥主持平叛一连打了好几年,广西苗族叛乱,形成了一直到成化年间才平定的大藤峡之乱。广东沿海海盗肆虐,杀死不少官员,攻克县城。

这还是南方。

在北京保卫战之后,瓦刺一直屯兵在断头山。而断头山在什么地方?就在阳和附近。

也就瓦刺大军一直没有撤退,从正统十四年到次年十月左右,在此期间,大同城下大小交战就有四五次之多。

瓦刺使臣公然说,关外十四城,具为我困,要代宗割地,代宗断然拒绝,群臣都动摇了,唯有代宗与于谦决不议和。

也先大军在历史上的景泰元年才退兵,而到了景泰二年,京营大军还在北京九门之外建立土城驻扎。

虽然准备做战,并开始收敛北京保卫战的一些遗骨。

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北京保卫战,有大量的民兵参与进去。从山东,陕西,河南,山西,一共征召到北京的民兵在九万多,虽然有很多是在北京之战后才到勤王之军,但是当地河北百姓最少有一两万甚至更多民兵参与了北京保卫战。

然后景泰三四间,河决沙湾反复重复,一共决了四五次之多,修河之法,反复迁延,一直到了景泰七年才算是消停了。

这样四方用兵,大举治河,然后是天灾**。

代宗皇帝更是紧衣结食来应对庞大的开销,一次次消减宫中用度,放出太监宫女厨子等等的。

除却这些之外,代宗皇帝还要面对大量与自己不一条心的大臣,因为很多大臣都觉得代宗皇帝应该退位。因为他得位不正。

这样的局面之下,代宗皇帝将大明江山一点点拨回正规,甚至与瓦刺还打了几场小胜仗。可见代宗皇帝能力,他绝对是明代历史上被低估的几个皇帝之一。

甚至代宗皇帝的英年早逝,未必不是因为累的。

应对土木堡之边所引起的各种社会矛盾的总爆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祁镇而今还有心想着北伐之事,那是因为朱祁镇之前做过的事情,缓和了不少矛盾,开海之事,固然给大明带来收入,但是让很多海盗变成了合法的海商。

海运总兵官王英麾下就有一名将领黄某,本就应该是南海上一个大海盗头目,却应该朝廷开海的时候,他加入其中,身家巨富。

但是在这个时代,单单商人是没有前途的。

文官科举之路,他是走不通的,故而他因为精于海战,走了海关某人的门路投奔王英门下,很受王英重用。

至于贵州的乱流,王骥当了好几年云贵总督,又没有三征麓川大加压榨,而今倒还安定。正统十四年间的战事,大明朝廷是就可有说自己没有输。

虽然也没有赢。

这样的情况下,很多野心家都不敢冒头。

至于广西的乱事,一直没有结束,柳溥一直坐镇广西。

历史上是因为北京保卫战之后,四处调兵,柳溥所部被调入北京,广西这边的苗人失去了压制,才搞大的。

虽然而今因为某些原因,这些苗人也搞起来了,但是有柳溥在,能压制着他们不让他们出山。

那就是疥癣之疾了。

而且王振的横征暴敛,再加上代宗为了解决财政危机的一些非常手段,造成了百姓压力很大,流民繁多。

在朱祁镇这里,却不存在。

南方主要产出流民当地方,就是福建与江西,福建已经开出一个口子,有一个新建的夷州府。不敢说将来能有多少人,但是想来能缓解一下福建的人地矛盾,再加上各地开海跑海外的人有很多很多的。

还有盐价大跌。

何文渊回京直接执掌户部,就是因为他在盐政上做出的极大的攻陷,晒盐法的推行,盐价大跌。可以说而今的盐价百分是八十都是税,但是即便如此,这盐价也是当初的盐价的几分之一。

更不要说大量的食盐出口,成为大明对外的最受欢迎的大宗货物。

盐政占据大明财政之中的位置就越来越重了,更不要说这几年大灾不断,特别是正统十七年,十八年,收上来的天赋,早就砸在救灾之中了。

朝廷所能依靠的只有盐税了。

这才有何文渊高升入户部尚书。

如果历史上的代宗皇帝看见朱祁镇而今的局面,根本是要羡慕死了。

朱祁镇却面对而今局面,愁眉不展,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找一个突破口,来打破对瓦刺处处被动的僵局。

而这一个问题,牵涉太大了,大到,朱祁镇面对这个局面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财政上的问题,固然是根结,但是军事上的问题还是要落在军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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