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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隋好驸马 第六十五章 试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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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湖里,“苏堤”上。又是一天午饭的日子,照例是大米捞饭,照例是米饭上盖一大块用黄豆酱油和会稽老酒调味的红酥酥的东坡肉。上千个民夫力役拿着木筷瓦钵,往嘴里埋头猛划拉米饭肉食,吃得酣畅淋漓。

与往昔不同的是,他们没有选择在高处已经栽了固土树苗的地方蹲下专心吃,而是不顾土堤边缘的泥泞,直接在堤坡上坐下,排得整整齐齐地观望,好一睹萧县尊弄出来的新玩意儿。毕竟萧县尊来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创造了不少小奇迹了。

远处的湖心里,一共四艘爬犁式刮泥船,两侧各自推着一个大水轮,船舱里是一横排四个壮汉用蹬自行车一样的姿势猛力蹬踏,把三丈长八尺宽的船体迟缓而有力地往前推动。蹬船的力役一个个在冬日里满头大汗,不停地需要补充咸菜汤,连吃饭时配给的米饭也是管饱,还每天都有一块肉,才吸引了这些壮汉干这个一直下死力气的重活儿。饶是如此,每过一刻钟都需要有船上另外四个力役来顶替换班,然后把蹬船的人换下来去做撑篙掌舵或者操桨撑帆的活计——当然了,此刻湖中并无风力,船帆全部都收束着,连桅杆都放倒在船舱上。

一个民夫把肉吃尽了,才好整以暇看热闹,瞅了几眼,用胳膊肘捅一捅身边人:“老刘,你说那船看着两边飞一样的水轮在划,怎得开得比一早用过的那批运泥船慢这许多咧?看着这啪啪啪地水轮子抽在水上,船都不咋往前呐。”

被喊作老刘的民夫吃得慢,头也不抬,嘟囔着应付:“你问俺,俺问谁?许是船上装的东西太重,开得慢呗。”

“不对!这船吃水看着也不深,不该是重了的缘故——吓!看见了,那船后头怎么还拖了一个啥东西一直插到水下,掌舵的还能调那东西高低!”

“一惊一乍个啥,好好吃饭!早上听王大匠说过一句,这新船叫爬犁船,定然是和老牛拉犁一般,后头有东西拖着呗。”老刘瞅了一眼,继续闷头吃饭,很快把饭食都解决完了,连瓦钵上的米粒都舔个干净。

闹哄哄的民夫们心中那点疑惑,很快就揭开了,一顿饭的功夫。那四艘爬犁式刮泥船已经驶近到距离苏堤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从四百五十步外行驶到五十步,仅仅四百步的距离,居然开了一炷香的功夫,也真是够慢的,可是船折返的时候,大家便都看出端倪了。

船停稳后准备调头时,所有蹬船的力役都起身,**个大汉合力抬着横杠,把船尾那根比舵杆还粗了数倍的与横杠捆在一起的竖杆硬生生抬起了半丈多高。随后,工匠们便看到了竖杆底部的结构露出了些端倪。

那是五只横着排开的固定式挖斗,形状就如同后世推土机的推土铲样子差不多,只不过比推土铲要窄一些,而且主体是硬木做的,只有刃口部分包了铁料。把这个杆子放到底的时候,船一旦往前开,五个挖斗就会在湖底如同老牛犁地一样刮着淤泥,把淤泥连推带铲推过来。

这种船只,在挖泥运泥方面的效率,或许还不算非常惊人,但是其对于河床底部地质的松土作用却是非常明显;在水域面积比较广大的时候,还可以把距离岸边较远的湖心江心土层推到岸边再挖,着实节约了不少工作量。

而且这船还有一桩好处,在疏浚西湖时还不太看得出来,而将来疏浚运河时却会作用非常明显——寻常直接挖掘的疏浚作业,往往存在有一搭没一搭,挖几处漏一处的情况,一旦有没有深挖干净的遗漏点,便会在运河内留下“暗礁”,虽然有可能是沙土构成的软质浅滩,不一定如礁石那样会让船只撞上便船毁人亡,但是搁浅还是免不了的——而使用爬犁式挖泥船之后,便可以作为最后清扫河道查漏补缺的作业手段,在河道疏浚完后再刮一遍,把漏网之鱼扫掉。

正在工匠民夫们惊叹于爬犁式刮泥船的效率时,在近岸的地方,两艘链斗式的挖泥船开始出动了。这些船船头一个如同水车一样的大轮子,每一根轮毂上都是一个挖斗,结构倒是和桨轮差不多,或直接装在船侧与车轮舸的桨轮踏轴同轴,或者奢侈一点,用铁链把挖泥轮与踏轮的轴连接起来,一个齿孔一个齿孔地传动。

这两者的差别,没啥物理和工程常识的人,便可以大致想象成,前者是古代的同轴自行车,而后者是带了链条传动踏板轴与车轮轴分开的现代自行车。

至于省掉铁链直接让齿链传动简化为齿轮间直接传动,这一点萧铣根本考虑都没有考虑——作为一个有一点工程和物理常识的人,萧铣可不像那些文科生穿越者那么异想天开。他深知,在几何数学进步到可以计算齿轮渐开线的时代之前,齿轮间的直接啮合精度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加一根铁链虽然浪费了点传动效率,但是至少可以让主轴上的尖齿外形要求不那么高。

链斗轮在船只的驱动下,如同水车一样转动起来,每一次挖斗到达最低点时,都会在湖底深深地挖出满满一斗淤泥,而一旦运转四分之一圈后,装满淤泥的挖斗卷扬到达船头高度时,便有民夫用力把挖斗倒过来,如同水车倾倒水桶一样把泥倒出来,引入船头的滑槽。如果没法想象这种作业方式的,可以脑补一下克虏伯公司的“陆地巡洋舰”系列链斗式煤矿挖掘机(Bagger)。

与爬犁船一样,链斗船同样是四个壮汉蹬踏驱动船只前进。不过还多了额外四个壮汉蹬挖斗转轮,一斗斗的淤泥运转如飞,几乎每两三秒钟就能挖上来一斗,虽然一条船要用十余人操船,但是运转的效率却足可比寻常作业依然高出数倍。

……

或许是萧铣去解决船的问题时,他安排下的将作监工匠们提前准备地部件比较充足,新船改装的进度颇为迅速。借到船后不过六七日,已经有二十几艘船改成了疏浚施工的利器。进入腊月下旬时,此前还剩了一半硬骨头的西湖疏浚活儿,居然已经进入扫尾阶段了。刺史谢远也被惊动了,少不得几次亲自赶到西湖边,坐船犒劳民夫,并且从州里象征性拨出一些钱粮支持,或是帮着萧铣寻访铁匠铁料,在工程进度的鼓舞下,整个杭州城都陷入了巨大的热情之中。

到了腊月二十五这天,西湖疏浚的活儿总算是彻底结束了,而且颇为超额完成,湖水深度普遍被挖到了八尺深浅,湖西边原先淤沼一般的区域也被浚深,让湖区面积扩大了四分之一。综合算来,蓄水库容总量更是达到了疏浚之前的将近三倍之多,如此一来,即使遇到不够风调雨顺的年份,靠着湖水的调峰蓄谷,也能解决大部分本地的水旱灾害了。

各处乡佐豪绅见了如此奇迹一般迅速地政绩,心中也无不震撼万分,一时之间,萧铣在任上的威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再出面交代摊派一些事情,在本地几乎无人敢反对。

眼见年关将近,手头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朝廷定的休沐假期也即将到来,萧铣思量着再找刺史谢远商议一些来年徭役人工的安排,寻求刺史的支持。到了刺史府上,萧铣也不客套,开门见山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谢刺史,下官治河修缮水利的能耐,想来刺史大人也不会再怀疑了。按照朝廷计划,明年便是全力修江南运河南段的年份了,本州与湖州苏州颇要出一些钱粮徭役。下官思忖着,如今既然改良了不少疏浚施工的工艺,操船等项皆有术业专攻。寻常民夫新征募到手,也不能马上上手干好,还要费人力训练。若是可以征募一批不限工期的民户,连着用一年,岂不比用六十日后放回再征募新丁要合用一些?”

“萧县令所言也有道理,可若是让民户持续一年,一来少不得要供给一年口粮,少不得还得按照雇工计些钱粮,但光是成千上万壮丁长期抽走,岂不是耽误了农时?本州虽有存粮,却也不能如此折腾啊。”

“此事下官倒是觉得不妨,其余各县或许农时紧张,然我钱塘县,城中民户便有三千户,多是商贾匠人力役水手。从这些人等中征集丁壮,一来心思活络,掌握工艺比农户要快。二来这些民夫并无耕作稼穑之压力,也不虞耽误了农时。明年苏杭湖三州,总计只怕要长期征调三万民夫徭役,若本州以一万人计,下官也不求一万人皆是连续做一年的长役,但凡有那么三五千人的骨干可以是长役,便足够了。剩下那些农闲时节来帮工的徭役,可以做一些不需要操舟和使用器械的活计,但让做些担土搬砖的力气活便成了。”

谢远捻须沉吟,最后终究是萧铣此前创造的高效打动了他,便答应道:“既如此,萧县令但张榜募集无碍,只是钱粮上……”

“钱粮上,还请刺史准允年初先开仓提一部分存粮用于维持这些人的口粮。到了年末时,下官有把握今年杭州定然可以丰收,从加派的粮税中补回这一部分,务必让账目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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