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道 43上访者（二）

    43上访者（二）

刘亦东本来觉得自己算是老百姓的代言人了，他看着这些人第一个感觉就是可怜，可能一辈子的储蓄都丢在这里面，但他心中的另一个想法却是自己要救晓雪，晓雪现在只能依靠自己。

当心中的天道碰到了人间道，当大道碰到了小道，刘亦东动摇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像当年对石头那样的坚持，可以如同孙菲菲所说的，自己追求的是天道，是大道，无法顾及小道。

刘亦东觉得自己要败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都是如何救晓雪，如何跟这群人商量商量不要把事情闹大，刘亦东甚至都动过政府赔偿的心思，让国家把这笔钱给他们付了。

可是对于现在的形式来说，这种想法根本不可能，刘亦东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但只是这个一闪而过，刘亦东就觉得自己跟以前变得不一样了，此时此刻的他畏首畏尾，在李晓雪的安危面前，刘亦东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地妥协了，他妥协给了这个世界。

刘亦东妥协了这个世界。

只为了救一个女人。

或许，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想到的吧。

或许，只有忘记了如今的刘亦东才会如此吧。

刘亦东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他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一旁信访办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的人开口说，这是我们的刘市长，这位是钱市长。有什么问题就跟刘市长说，山南市他能够做主。

这话特别强调了刘亦东能够做主，放在这里也不唐突，主要是因为面对的对象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而官场称呼之中偏偏又忌讳在非正式场合带一个副字，真要是最后出现了对方围绕着钱市长的局面，反倒是大家都不好看了。

刘亦东点头说，有事情你们说出来。

三男两女都互相看了看，好像想着谁应该说话，最后在推搡中，一个男人开口了，他说，刘市长，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刘亦东说，有事情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解决的一定会解决。

男人说，我们真的不是刁民，也不想上访，但是没办法啊，我们不光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寒雪公司，这还有我们借的钱呢，我们也是借的高利贷啊，想着在中间赚一个利息差，补贴补贴，结果现在人家也逼着我们要钱啊。要是不去北京，我们就活不下去了，我们真的不想给领导添麻烦啊，我们就是想要把钱要回来。

刘亦东说，你们借了多少钱？

男人说，两亿半。

刘亦东皱了皱眉头，他说，两亿五千万？说这个话可是要有证据的啊，不是凭空说出来的。

男人愣了一下，用胳膊推了推身旁的中年妇女，他说，你说，你说，我记不太清了。

中年妇女开口说，就是两亿半。

刘亦东说，不是说两亿三千万么？

中年妇女说，反正政府能够解决，那就帮我们解决点呗，要不然这样，多出来的钱，我们跟你们分一分，就当是送礼了。

刘亦东一下子就笑了，这是一种很无奈的笑，屋子里面的其他官员也都笑了，这种方式送礼还真的是很少见。

中年妇女说，别笑，别笑，我们说真的呢。两亿三千万那也差不了多少了，你看又过去一天，这个利息也算进来了不是。

刘亦东正色说，现在如果让寒雪公司赔钱，只能谈本金，他们已经进入了破产阶段，利息基本上算不了了。你们借的本金有多少？合同都留着了吧，或者借条什么的。

中年妇女说，不算利息可不行啊，我们可是给别人算着利息的，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还去北京。

刘亦东说，既然回来了，你们再想出去也不容易了。

一旁的钱华开口说，你们已经进入监控的名单里了，别说去北京，你们连山南市都出不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么一闹给市里带来了多少的负面影响？你们的事情谁说不给你们解决了？谁告诉你们去北京了？听说你们喝药不成还要**？要钱不要命么？啊？再闹把你们都治安拘留。

钱花的语气很重，刘亦东没有吭声，现在的他也真的需要有人吓唬吓唬这几个人，让他们暂时别闹事，给刘亦东点时间。

刘亦东说，钱市长说的对，你们继续闹下去，我们市里也不能不采取点手段了。这件事情市里面正在走程序，是按照法律进行的，你们的冲动只会给你们自己带来不好的后果，明白了么？

中年妇女摇头说，不明白，我就不知道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反倒要把我们给抓起来啊。

身旁的人附和一片，信访局的人看到两个领导的脸上都不高兴了，急忙高呼了一声，你们还想造反是不是？你们想干什么？

这几个人看来在回来的路上受了点苦头，立刻没声了，刘亦东猛然想起自己当年去北京，虽然不是信访局弄回来的吧，但是也算是信访部门弄回来的，当年自己给抓到了黑监狱里，遭遇的恐怕跟着几个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刘亦东心里这么一想，立刻就软了，他说，有话好好说，今天过来是解决问题来了，对不对。你们的问题我们继续说，可以么？

几个人也没有气势了，点了点头，刘亦东说，你们算一算，借出来的本金一共有多少钱？我需要知道这个数目，不要算利息，现在如果你们纠结在利息上，很可能最后本金都没有了。你想啊，如果我就这么多钱，一方态度很好，你给我本金就行，另一方坚持要利息，不要利息本金也不要，最后这些钱会给谁？你们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棒胡萝卜的方法再一次奏效，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纸拿出来互相算了一下，然后一个人说，大概一亿五。

刘亦东嗯了一声，招呼孟超说，把他们的合同复印一份留下来。

孟超急忙走了过来，几个人很不放心，最后跟着孟超走出去了一个去复印，剩下了两男两女，更显得有点畏畏缩缩了。

刘亦东身子一侧，低声对钱华说，问一问谁让他们去北京的。

钱华点了点头，用手敲了敲桌子说，是谁让你们去北京的？

几个人愣了一下，一个人说，我们自己要去的。

刘亦东开口说，看几个老乡也不像是那么多想法的人，恐怕还是有人指点吧，我们问一问不是为了别的，这件事情我们希望解决的人人都满意，所以把相关人员都请过来，一起说一说，看看都有什么想法。

几个人又低声商量，钱华咳嗽了一声，大声说，其实公安系统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他给你们买的车票是不是？车站都有监控，我们早就看到了，你们不说，现在我就把人让公安局给你们抓过来。

四个人一愣，一个中年妇女脸色都变了，她说，是我们家老小儿买的车票，但是可不是他让我们上的北京，你们可要查清楚啊，不是我儿子啊。

刘亦东说，是不是都没关系，叫过来谈一谈，但是警察去家里抓人，也容易让人误会吧。是吧。

中年妇女急忙说，不是我们，是……是……程二狗叫我们去的。

刘亦东一愣，程二狗？这不是当年程建仁跟着石头混的时候的浑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