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道 15同归于尽

    15同归于尽

李晓雪推开了门，小飞撒腿就往外跑，屋里面的程健仁鬼哭狼嚎，等到他睁开眼，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晓雪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手中握着那把匕首。

其实这时间很短，程健仁也是要命的时刻，他脸上很痛，说不出来的痛，但是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就站了起来，他很害怕李晓雪她们娘俩跑掉。

李晓雪此时此刻站在门口，好像是一头母兽，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匕首放在前面，指着程健仁说，你要是敢过来，今天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李晓雪其实也想走，不过之前她的腿伤到了，是为了保护小飞被程健仁割伤的，两条腿当时鲜血淋漓，也不知道伤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很痛，此时此刻还在痛，没走一步都好像有刀子在割着她的小腿。

李晓雪知道自己跑不快，甚至要走下楼都可能有困难，她必须要给小飞争取时间，无论如何，也要让小飞安安全全，母性让她此时此刻什么都不会畏惧，李晓雪本来就是一个极其刚强的女人，她最恨的人在面前，手中有着匕首，如果有可能，李晓雪真的想要宰了程健仁。

但她刚刚也受伤了，端着那碗沸水，为了不让程健仁看出疑点拉着小飞当挡箭牌，她是稳稳当当地端着一百度的水走了过来，她的手现在已经不知道痛了，但很麻，非常的麻木，连握着这把刀都觉得很吃力，她的手似乎一个坏掉的机械臂，你的什么指令发过去，它都需要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李晓雪站在门口，想着拖延一秒是一秒，但程健仁很着急，小飞跑了出去，他就很危险了，至少他的手上没有筹码了，他的腿有毛病，跑不快，身体也很弱，如果不是用小飞牵制着李晓雪，他甚至都没有信心能够抓得住她。

程健仁突然后悔了，自己不该贪财，早就该来点干脆的，杀了这娘俩然后一了百了。

此时此刻他的脸也开始麻木了，用手摸了一下，仿佛碰到了水泡，突然之间钻心的痛。

程健仁猛然之间被激怒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一生都毁在了李晓雪的手里，现在男不男女不女的不说，连脸都给毁了。

程健仁站了起来，这个房间他收拾过，没有任何能够当武器的东西，他一步步地接近李晓雪，面色狰狞，嘶吼道，老子今天宰了你。

李晓雪没有动，她的匕首还握着，看着程健仁如同恶鬼一样接近自己，突然笑了，然后她说，也好，今天就在这里来个了断。你毁了我一生，今天你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其实报复这个东西，从来就没有赢家，李晓雪跟程健仁瓜葛太深，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如今悲惨状况的始作俑者，可是两个人又都没有好过，都过得很惨，谁也说不准到底是谁害了谁，前因后果都在这里，却难以找出一个有道理的一方，或者是胜利的一方。

经过这么多年，剩下的似乎只能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来个你死我活了。

李晓雪紧握着匕首，看着程健仁扑了过来，她握紧了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猛然之间刺了出去。

喧闹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

而此时此刻，小飞正在黑夜中奔跑。

小飞其实很害怕，但是他没有回头，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儿基本上已经很懂事儿了，他知道妈妈在保护自己，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警察叔叔。

小飞在夜色中狂奔，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闪着警灯的警车静悄悄地穿梭过来，他跑了过去，几乎是冲到了车前，警车猛然之间停了，小飞拍着车门哭喊道，快点救救我妈妈。

警察急忙下了车，用手电照了小飞一眼，然后另一个警察拿出了一张纸，急忙点头说，就是他。

警察拿起对讲机，说道，发现失踪的小孩儿，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你要说小飞怎么跑出来没几分钟就碰到了警车？

这其实还是要感谢韩卫东，韩卫东今天晚上为了找到李晓雪，山南市各个片区除了留下一班值班的民警，其他所有警察全部加班，分散在以提款机为圆心的方圆十里的这个圈里面，每个人都发了一张提款机的截图图片，所有人都是死命令，挨家挨户的排查，天亮之前找到人。

山南市百分之八十的警察分散在这个圈里面，可以说密度是非常大的，小飞无论往任何一个方向跑，十分钟之内肯定能碰到警察。

两个警察跟着小飞就往里面跑，后来还是觉得小飞跑得慢，一个警察抱起来小飞，飞奔起来。

不过小飞到底是年龄下，跑出来的时候天黑还害怕，他猛然之间记不得路了，只知道在这个小区里面，是一个四楼右面的房间。

再然后两个警察也着急了，一个警察跑去挨个单元找敲四楼的门，另一个警察跟着小飞在小区里面走，期望着他能够想起来。

此时此刻这附近的警察有很多，几分钟之后，四辆警车几乎同时扎进了这个小区，全都闪着警灯却没有开警笛，跟着小飞的警察在对讲机里面简单地介绍了一个情况，几个警察一份工，分散着开始找四楼右侧的房间，十多分钟之后，一个警察在对讲机里说，找到了，六号楼二单元，救护车，救护车。还有，别让孩子上来。不，让孩子上来吧，快点让孩子上来。

那个警察听到这个消息，抱着小飞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到了门口，他伸头往里面一看，急忙捂住了小飞的眼睛，门口的警察一脸的肃穆，他说，她要见见孩子。

抱着小飞的警察点了点头，他捂着小飞的眼睛，把小飞抱了进去，李晓雪此时此刻靠着墙坐着，脸色苍白，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但似乎用途不大，血不停地在她的手指缝里面喷涌而出，如同一处小小的瀑布。

小飞扑到了李晓雪的怀里，李晓雪抱住了小飞，她笑了，她说，你安全了，妈妈就放心了。

小飞哭着说，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怎么了。

李晓雪看了远处趴在地上的程健仁，程健仁如同一只死狗一样趴在那里，身下的血围成了一圈，很大很大的圈。刚刚李晓雪并没有让程健仁抢到自己的匕首，她躲过了程健仁的第一扑，然后用匕首捅在了他的小腹上。这一刀下去，那种感觉让李晓雪疯狂了，她把匕首拔了出来，然后又猛然捅了进去，刀插进肉的那种感觉让她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屈辱，想到了当年程健仁如何诱奸自己，如何毁了自己的一生。

李晓雪疯子一样捅了程健仁六刀，她清清楚楚地数着，可是程健仁似乎也疯了，他扑到了她的身上，如同野狗一样，咬破了她的脖子。

程健仁似乎很熟悉颈动脉的位置，或许很久之前他就研究过要如何杀人，这一口准确地要在了李晓雪颈动脉的地方，程健仁扯断了李晓雪的颈动脉，鲜血如同暴雨一样地撒了出来。

再然后，程健仁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李晓雪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她感觉到身体所有的热量都快速地喷洒而出，生命正在飞快地流逝，即便这样，李晓雪还是蹲了下去，蹲在了程健仁的身旁，然后用尽全力把匕首插在了程健仁的后背上。

程健仁一动都没有动，他是再也动不了了，李晓雪走到了墙边，靠着墙软绵绵地坐了下去，至少现在小飞安全了。

李晓雪坐在那里，想起了自己的一生，她笑了，然后哭了，然后又笑了。

她从生下来父亲便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一直都是一个苦命的人，到今天还是如此，生命似乎并不眷顾于她，甚至可能有一些厌恶她，但无论如何，都结束了。

李晓雪看着门外冲进来一个警察，然后他冲了过来，蹲在了李晓雪的面前呼叫着救护车。

李晓雪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她轻声说，我想见见孩子。

那个警察一愣，喊来了小飞，而此时此刻，李晓雪觉得自己的生命真的所剩不多了，她必须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儿告诉小飞。

李晓雪说，小飞，小飞，你别哭了，你听妈妈说。

小飞点了点头，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落，李晓雪说，你以后跟着你大姨夫，知道么？你大姨夫才是你的爸爸，知道么？他才是你的爸爸。

小飞说，妈妈，我不要离开你。

李晓雪说，妈妈会永远陪伴着你，但是你要记住了，你大姨夫才是你的爸爸，你知道了么？你快点告诉妈妈，你知道了么？

小飞点了点头，李晓雪此时此刻脸嘴唇都是白的了，她欣慰地一笑，然后闭上了眼。

再也没有睁开。

而这时，刘亦东猛然在床上坐了起来，他一直都没有睡着，却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样一身的冷汗，他站了起来，心神不宁，他不停地在房间里面踱步，他觉得灵魂的一部分似乎离去了。

刘亦东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人的第六感其实是很玄妙的，刘亦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很清楚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是极其不好的事情。

刘亦东不停地在房间里面来来回回地走着，他最终忍受不住了，他必须要给韩卫东打电话，即便这意味着韩卫东也会接受中纪委的审查。

刘亦东拿起了手机，这时候手机自己响了，是韩卫东的。

刘亦东看到韩卫东的电话，心都要碎了，那一瞬间他差一点就要把电话给扔了，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绝对不会太好。

刘亦东最终接起了电话，韩卫东那面沉默了半天，然后说，我对不起你。

刘亦东咬着牙说，说吧。

韩卫东说，小飞没事儿，但是晓雪……她……没有救过来。

刘亦东说，那个王八蛋呢？我要宰了他，我一定要宰了他。

韩卫东说，晓雪已经亲自杀了他了，一共七刀，她为自己报仇了。

刘亦东的手机滑到了地上，他跌坐在床上，眼泪猛然之间喷了出来，刘亦东没有发出声音，就这么静静地哭着，他觉得自己是个很没用的人，他甚至保护不了自己应该保护的人，他真的很没有用。

刘亦东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门被敲响了，他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打开了门，高组长站在门外，低着头，吸着烟。

刘亦东让了让，高组长叹了口气，站在门口说，消息我们收到了，也证实了，前因后果很清楚，韩局长那面的质询我们也做过了。事实很清楚，是我们误会了，这对于我们是一个教训。我过来就是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刘亦东说，不怪你们，你们并没有耽误我救人。

高组长说，刘市长既然没有说谎，明天我们就把刘市长送回去，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我老高心里也真的很难受，更不要说你了。真的，太对不起了。

刘亦东咬着牙，摇了摇头，高组长说，对不起了，老刘，对不起。

刘亦东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他摆了摆手，关上了门，坐在自己的床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