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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欲道 31白百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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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白百文(一)

刘亦东有些意兴阑珊,更确切点说,是他最开始对孙开志有了过高的期望,认为他是一个可以托付自己理想的好官。

刘亦东这种从期望到失望的感觉让他觉得整个理想都被抽离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是一个妥协的未来,是一个与恶犬谋食甚至共食的未来。或许孙开志从来就没有错,只不过是刘亦东太理想,太幼稚,对于整个官场还处于一种学前班的状态。

刘亦东想过官场复杂,但是再复杂,在他的脑海里也应该是泾渭分明的,清便是清,浊便是浊,黑与白不能混淆。但是现在看来,就算是孙开志这样算是清官的人,明明知道对方有错,对方有所隐瞒,却选择了妥协,选择了什么都不去做,选择了尊从官场的规则。

整个天地是灰蒙蒙的一片,恰如这薄雾。

孙开志在刘亦东的恍惚中结束了这一天的视察,刘亦东依旧小心翼翼地跟在孙开志的身后,再不满,他现在也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晚宴也很简单,但是气氛很好,等到晚宴结束之后,孙开志还看了县宣传部组织的一台小晚会儿。大多数都是歌功颂德的保留节目,扶余县有一个一百多年的传承曲剧,是皮影戏,近些年一直都在努力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当然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度。皮影戏一直以来都是以传奇作为剧本,这次却不一样了,表演的曲目是《县委书记》,脚本谁都看的明白,是表扬郭思怀在国企改革中力排众议,引领百姓致富的内容。当然很含蓄,剧中高大全党员的名字只用了“书记”二字代替,他爬矿山,做工作,都权贵,审奸商,光芒万丈,宛若太阳。

刘亦东看着这种戏,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很明白,这年头谁都不想听坏话,你当面指责一个人,这个人再有涵养都得翻脸。谁都爱听好话,但是这种**裸的马屁,是不是过了?刘亦东歪着头看了看身旁的孙开志与郭思怀,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大表演,郭思怀带着微笑,孙开志抿着嘴,脸上也有笑意。

其乐融融。

这是最后一个压轴节目,伴随着只有**才能救中国,只有好书记才能富百姓的呐喊,整场晚会全部结束。

郭思怀低声说,书记讲两句吧。

孙开志点了点头,站上了台,对所有演员表示了慰问,又高度赞扬了正常晚会的格调。下了台,孙开志特意握了握郭思怀的手,对郭思怀说,郭书记,要不然到我的房间里坐坐?

郭思怀急忙拎起随身的大包,刘亦东看了那一眼包,觉得很重,里面似乎不是空之无物。刘亦东突然明白了,孙开志就是太精通官场这一套了,他昨天的震怒与今天的缓和,可能都是在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这群人赶快上供。

如果昨天他们准备了厚礼,经过昨天的震怒,他们是一定不敢送的,但是今天缓和之后,这份厚礼一定要厚上加厚。

难道这些天的表现,不过是孙开志的索贿么?

可如果他真的索贿,那么昨天那些金晃晃的金条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他为什么要交给纪委?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场?

看着孙开志与郭思怀有说有笑地走向前方,刘亦东的心彻底沉到了底,他如果之前还有侥幸,现在则近乎绝望。

对所有一切的绝望透顶。

刘亦东跟着孙开志到了套房,他想到了昨天的事,今天是不是不适合在房间里?刘亦东踌躇了,他看了看孙开志,此时此刻的孙开志没有注意到刘亦东的失常表现,正对郭思怀说,郭书记,我看这个节目好啊,尤其是最后的那个皮影戏,完全反映了我们党员的高风亮节与不惧艰险,我看可以考虑拿到市里表演一下。

郭思怀挠头说,那可不行,孙书记,他们早些年排练这个节目的时候,我真的是非常反对。我跟他们说,我就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没有多做,也没有少做,组织给我的权力,我只不过是用在该用的地方而已。但是他们不听,说是民心所向,说我不能违背人民的意愿。您说我一个党委书记,我就是为了约束党员,让他们服务人民,我自己能带头违背么?所以我只好任由他们排练出来,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居然很成功,我听他们说,前前后后一共演出了四十八场,每场的呼声都很高。这很让我感动啊,您说我们党员,是不是应该做这些,再有困难,再有难度,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但是老百姓很认可你,觉得你做的好,这只能说明百姓对我们的要求太低了,真的,我没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但是百姓就是很认可。我觉得这是溺爱,是百姓对我们的溺爱,所以这些年我一再约束党员干部,让他们认清自己是谁,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孙开志说,郭书记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啊,这一点很好,我们党员就是要不断进步。

郭思怀点了点头说,老百姓舍不得我,不让我走。说实话,干了一辈子了,我也真的想往外走走。但是我们党员不就是讲求牺牲么?百姓舍不得我,那我就留下,把自己这把老骨头扔在这里。

孙开志这次没有答话,想了想,抬头向刘亦东示意了一下,刘亦东立刻看懂了,转身走出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随身的包重重地扔到了床上。

心里翻江倒海,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寄托了所有理想的孙开志,一定在收受郭思怀的孝敬。

这面郭思怀看到刘亦东走了出去,又看到孙开志没有作声,急忙把自己随身的包拿了出来,掏出了一副象棋说,家里老人留下的小玩意,不值钱,我也不会玩,听说领导喜欢没事下两把,就给您拿过来了。

孙开志打量了一下,外面是一个红木匣子,中间雕刻了一个象头人身多手的神灵,神灵周边镶嵌着一圈宝石,四边可能是贝壳或者珐琅镶嵌的,边缘闪着多彩的光。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雪白的棋子,这种雪白如同一口烟吐在晶莹剔透的水晶中,还有着层层的纹路。象棋上的刻字也与平时见的不同,孙开志对象棋还真的是很有研究,他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看,抬头说,这太贵重了吧,是不是象牙的?

郭思怀说,不知道,不值钱,家里传下来的。好东西也得有会用的人,孙书记,要不然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孙开志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棋子,盖好盒子,亲自送郭思怀到了门口。

关上门,他看了看那个象棋,脸上浮现出神秘莫测的笑容,他拨通了刘亦东的电话,对刘亦东说,把吕县长请过来,我想跟他谈谈。

刘亦东彻底没有任何侥幸了,一个正县长,四个副县长,一个副书记,全都被孙开志叫进去私聊,刘亦东本来可以进去的,他也相信作为孙开志的秘书,这种事情孙开志未必会想偷偷进行,毕竟自己跟着他的时间长着呢。可是刘亦东不想进,这些事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他只好在门口徘徊,突然在走廊深处走过来一个人,刘亦东看着眼熟,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他仔细一想,是扶余县传说中的第五副县长白百文。

对于这个人刘亦东了解不多,来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他因为前些年作为县长实名举报了扶余县国矿私有化资产流失的事,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而他也变成了官场边缘人。和任何一个行当一样,对于叛徒,一直都是格杀勿论的。

白百文被边缘化在扶余县的官场,既不主政,也无权力归属,甚至连班都不用上,每个月拿着微薄的薪水,过着谁也无法理解的生活。

可是刘亦东可以肯定,那一定很痛苦,他有过边缘化的经历,虽然仅仅是几个月,但是那种感觉已经让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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