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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永在 第一百九十五章:孔家覆灭(上)
常熟流血事件被以公文的形式刊登在了新一期的求是报上,而同时被刊登其上的还有许不忌那日受伤时的讲话,顿时引起天下舆论一片哗然。
这是第一篇公然向孔家进行攻击的文章。
而就在常熟流血事件发生的同期,在杨士奇的老家江西,也诞生了一次大明版的士子运动。
几百名年轻的士林学子裹挟着百姓冲进了各府县教谕所,殴打一些上了岁数的‘顽固派’,起因就在于方孝孺一篇‘实事求是’的呼吁文章。
“求是报是陛下赐名,起意义便是取自实事求是四字,既然是实事求是,那是不是应该客观、理智的进行分析,大明之今日,岂是陛下一人之功也?”
这篇文章看似中立,但是在最后,却也明显的用上了春秋笔法,在许多细节上,方孝孺将功劳归置于内阁和各省的布政使司衙门包括各省的两级粮长。
在文章的最后,方孝孺以一句“评议国是,不可唯上;无知谄媚,徒增笑尔。”做了收尾,全面驳斥了正方派系的所有论调,将正方定性成为了无知、无耻的唯上主义派系。
这篇文章毫无疑问对此时大明的思想冲击是巨大的,也对愈演愈烈的争论局势起到了烈火浇油的负面作用。
距离中枢最近的省府县都展开了自上而下的三级争论,议论围绕的核心就是大明的今天,到底是皇帝起到的作用最大,还是一级级往下的官吏在地方的管理作用最大?
幸好大明现在还处在立国之处的时代,前后无非两任皇帝。
一为太祖,二为建文帝朱允炆。
而毫无疑问,这两位皇帝的功绩还都足够拿的出手让正方的学子来吹捧。
江西士子在胡广的带领下,陈述了自大明立国以来,太祖高皇帝和朱允炆的种种功绩,将反对方驳斥的哑口无言。
胡广高举双臂:“没有太祖,我等汉人至今仍为亡国之奴。没有当今陛下,我等何以有幸得观今时之大世?北抵草原穷恶之极,南达海疆万里无边。这份丰功伟绩,难得不是陛下开创的吗?怎得就成了他们这群无耻派的功劳?
这群无耻派以为煽动一些官吏、无知的酸儒就可以篡改青史,窃取奇功吗?不可能!我们不是瞎子,天下的百姓也不是瞎子。就是这群无耻派,往上追溯,其祖上都是暴元时期的官吏,是欺压咱们底层百姓的汉奸!是太祖北伐,他们看到咱们汉民即将重复衣冠便再次投降,继续安享富贵。
对于这群人,我们不应该有怜悯之心,他们既然已经出卖了民族,就应该被毁灭,被逐出我大明!
打倒无耻派,打倒方孝孺!”
胡广的这番话和江西士子运动在青史上被誉为‘壬午事变’,彻底拉开了大明建文四年轰轰烈烈的思想冲击的序幕。
江西的学子在胡广的鼓动下,数十日之内便席卷了半个江西,无数支持方孝孺语论的老学究、士林学子被打倒。
而求是报上的风向也开始逐渐向正方偏移,越来越多如许不忌、胡广等人的言论频频登文刊报,而诸如方孝孺之类的反对言论开始在通政司的有意调控下变得稀少起来。
这个发现让正方学子更加兴奋和激动。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舆论上的优势了。
他们要彻底的毁灭所有的反对派!
在绍兴府,一篇署名李瑞的文章恰逢其时的诞生了。
文章中几乎将儒家的老底刨了一个底朝天,最后发出了一道直击反动派灵魂深处的拷问:“你们这算的是哪一朝的儒林学子!”
“为了迥异于这群无耻的反对派,我们这些支持皇帝陛下的学子应该自立学说,他们是腐朽应该被毁灭的,而与毁灭对立的就应该是新生。
故,我们应成立新儒学说,而我们新儒的第一条纲领,就是坚定不移的在皇帝陛下的指挥下,为我大明开创更伟大的恢弘盛世!”
儒学分家?
哪些本来还躁动的天下局势随着这一篇文章稍稍安静了一段时间,就在朱允炆还以为是不是他有些操之过急了,不该这么急着让这种文章问世的时候,更大的热情自江西、浙江和南直隶爆发出来。
“打倒反对派、打倒旧儒学!”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新儒,新儒到现在连个框架都没有搭起来,纯粹就是几句空洞的口号和一大串子的废话,但这并不妨碍热血沸腾的他们在这个时候涌进新儒这个新生学说的怀抱。
究其原因,还是一个利字!
只要把现有朝廷的官吏都批判成为旧儒党,那在旧儒被打倒的那一天,这些被定性为旧儒党的官员就会被无情的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空出来的那么多位置,不就自然而然的归属胜利的新儒党吗?
至于等将来坐到那个位置上之后该怎么施政,谁现在还会去操心以后的事呢?
先把坑占了,才是当务之急!
“好啊!好啊!”
南京城里的朱允炆知道后,开心的当晚连喝几大盅美酒。
“是时候准备收尾了!”
朱允炆面红耳赤,酒意酣然,但精神头却是出奇的高亢。
“传朱贤烶、杨文。”
他朱允炆在山东的钉子是谁?
就是现在的齐王,当初的齐世子、孔希范的高足朱贤烶!
当年,太祖皇帝病危之前,曾召诸王世子与南京,目的是留作质子,保朱允炆登基,保朱允炆的皇位。
这也是当初朱允炆魂穿而来的时候,面对朱高炽的拜见而一度错楞的原因。
而在这群世子呆在南京的这段时间里,当得知朱贤烶是孔希范学生的时候,太祖已经将朱贤烶给策反了!
说策反不恰当,因为在太祖的面前,所有人都本就应该是坚定不移的帝党,而非私党。
朱贤烶卖起他爹来毫不犹豫。
朱允炆削掉朱棣的燕王藩之后,便放手一众世子回藩,那个时候的朱允炆就已经告诉了朱贤烶。
“你可以反悔,但朕仍然有办法处理,或许会麻烦许多,但是给朕添麻烦的代价你承受不起,你也可以出卖朕,但出卖朕的后果,你也承担不起!”
那一年,连朱棣都被削了藩,这些同宗的胞亲,朱允炆的这些小兄弟哪一个敢触老虎的胡须,都吓的恭顺老实,这朱贤烶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反抗,老老实实的回到山东,这些年一直都是他朱允炆的忠实眼线。
他是新的齐王,孔家杀劳工的事,怎么都瞒不住他,而且孔希范也压根没打算瞒过自己的这个学生。
就好像他从来不瞒朱榑一般。
他一直以为,齐王府跟孔家的纠葛如此之深,见了光,大家都得死,齐王府不敢出卖他。
他想多了。
朱贤烶把孔家卖的干干净净。
“朕会给你爹一个体面的死法,虽然他葬的不好,他的灵牌也注定进不了宗祠,但是,他的名字朕不会革出宗谱。”
这是朱允炆的许诺,朱允炆也做到了,朱榑的死,责任被朱允炆这个皇帝接了过去,更担了下来。
“你没有出卖你的父亲,因为是你的父亲先出卖了爷爷。”
朱允炆手搭在朱贤烶的脑袋上,幽声道:“你要记住,这天下是爷爷打下来的,没有爷爷,就没有朱明天下,任何人,都不可以背叛爷爷。”
而杨文,这个在诏狱里呆了几个月的含山侯,倒是养的又白又胖,跟他一起出狱的还有那位状元公杨溥。
“官复原职,复爵含山侯,老将军可以安心去山东了。”
朱允炆双手握住杨文抱着的拳头,沉声道:“给朕包围曲阜,一个人都不允许跑掉!”
杨文一低头,沉声道:“请陛下放心,臣必不辜恩!”
当他回转身子离开谨身殿的时候,朱允炆才开怀的笑了起来。
孔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