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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第763章 花谢花飞(四十三)
太初宫,仙居殿。
武后斜躺在坐榻上,双目微阖,眼角细纹如缕,银盘满月一般的脸颊上,皮肤微微松弛,闪着养尊处优的光泽,一身金黄裙袍服帖在舒展的身躯上,起伏有致,前后两处,都很是肥腴撩人,周身萦绕着馥郁幽香,沁人心脾。
岁月如霜,在这位千古女帝这里,未曾敢摧枯拉朽,却乖巧沉淀出了旁人难有的韵致,浓滋厚味,常令人心旌摇曳。
此刻,她的鲜红丰唇紧抿着,黛眉微皱,似是有拿捏不定之事。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上官婉儿缓步靠近,她作男装打扮,通体深蓝,束着发髻,像是个英武俊俏的少年郎。
“陛下,又有十三份奏疏上呈,言及太子妃废立之事,其中,六份支持废黜太子妃,七份认为储君为国本,废立中宫于国不祥”
武后睁开双眼,神光湛湛,冷声道,“废立?她却是打的如意算盘”
上官婉儿垂首不语,以她洞烛朝堂的火眼金睛,自是不难瞧出,韦氏这是在搅混水,偷梁换柱,用废立之争,掩盖她造成的皇室丑闻,也将自己的杀身危机转移出去。
只是这般操作,太容易看穿,并无多少人跟着她的节奏起舞,毕竟这是皇室家事。
来来去去,打嘴仗吵架,试图大作舆论的,只是她的夹带中人,一开始还有几十上百的奏疏,波涛汹涌,到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些小水花了。
“私底下如何放浪,朕不管,闹到明面上,朕不能容”武后声音邈远,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对那韦氏,竟然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
叹了口气,站起身,踱步两周,轻声道,“礼教不公,世间女子,大抵不易,同是欲念所驱,男子谓为风流,女子则斥为冶荡,满朝非议,汹汹指向韦氏,间或讥嘲太子,何有伤于梁王?”
“婉儿,安排下去,赐韦氏甘露羹,另加佐料,生与死,听凭韦氏造化”
上官婉儿自然明了武后的心意,加了料的羹汤,若是直达韦氏面前,则代表她已人心尽失,死则死矣,若是中途有人冒死为她更换,则代表恩威犹存,可苟延残喘,恭谨对答道,“陛下已尽人间之事,神灵有知,定会垂鉴,无论太子妃用羹后如何,都是苍天神佛意旨”
武后听了她的说辞,满意地笑了,“婉儿有大慧根,日后东宫方面,你可多加垂顾过问,安稳为上,莫要再生事端”
“是,陛下”上官婉儿蹲身福礼,面上仍旧春风洋溢,玲珑可亲。
武后的笑意更深,突地问道,“婉儿,明日朝会,你说,权策会坐在哪里?”
上官婉儿的脸颊明显沉了沉,干涩道,“臣妾不知”
“呵呵呵”武后轻笑,挺了挺伟岸的前胸,傲然道,“莫要气馁,权策那小贼,虽行事诡异莫测,但一向谨守规矩,若朕不允许他们自行争斗,他是不会擅自妄为的”
“陛下英明天纵,自能驾驭世间万事万物”上官婉儿脸上仍旧有些发苦,仿佛还没能从败在权策手下的阴影中缓过劲儿来,口中连连称颂。
心中却又是一番乾坤。
她想起了以往,武后为压制权策上升势头,权策一次出西塞,对阵吐蕃和西突厥,一次北伐,对阵契丹和后突厥,都没有得到相应的统兵官衔,以白衣统兵,那时候,她便在想,如此长久下去,权策日后领兵,怕只凭姓名便可,根本就不需要朝廷认可。
眼下仍是如此,权策谨守大规矩,在武后指定的框框之中纵横捭阖,一再重伤政敌,在朝中也将要闯出在军中那样的威望,日后他不守规矩,跳出框框,其势又磅礴,那还有谁敢与他为敌?
或许,有人认为她上官婉儿敢。
上官婉儿偷偷笑了,笑得有些狡黠,有些痞坏,念及她与郎君之间唯一可能的战斗,一抹晕红爬上脸颊。
离了仙居殿,上官婉儿前往内侍省,料理宫廷庶务。
手上破天荒拿着个大红绸缎为底的绣样,笨拙地刺绣,听面前来禀事的内侍、女官们回报差事。
“昭容,这是鸾台进行稽核后,送来存档的公文,请您过目”有个小内侍抱着一摞案牍进门来,只要上官婉儿首肯,这些文牍将存入内库,以备调阅。
上官婉儿随口问道,“哪处衙署,是何公务?”
“回禀昭容,是通商府的,题封上注明,是通商府和少府监联合巡察各道分支,进行主官轮换的”
上官婉儿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皱眉问道,“通商府和少府监外派的朝官才回京不过两日,鸾台就完成了稽核?”
内侍战战兢兢,“据闻,鸾台敬侍郎认为,少府监为皇家内库,通商府新设,职司单一,政务较为独立,无须鸾台插手,只须履行手续,认定存档便可”
上官婉儿眼波一闪,默念道,“敬晖?”
敬晖不是个简单人物,作为太平公主一系的后起之秀,强势碾压刘幽求、萧至忠等老一辈,担当起话事人角色,半只脚踏入政事堂,朝野风传,武三思罢相,王方庆授首,政事堂势必要增补新鲜血液,敬晖的呼声是最高的。
这个关口上,敬晖怎么会如此大意懈怠?
众所周知,通商府和少府监的这次巡察,事关即将铺开的中枢钱庄事宜,敬晖怎会对此事玩忽职守?
鸾台稽核审查之权,乃是权策主导立下,敬晖作为太平公主羽翼,天然的权策一党,怎会公然软化权策的既定方针?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上官婉儿脑中闪过,她决定谨慎从事,留下转圜余地,“此项公务,与少府监后续事务息息相关,暂时搁置,不予入档,待我审阅后再定……通告鸾台,日后再有成体系的事务,务必归总之后,一并存档,不得分散,徒耗人力”
“是,昭容”内侍听令,退了出去。
上官婉儿松了口气,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若敬晖只是一时疏忽,回过神来,便应当用公务尚未了结为理由,撤回这些案牍,善加履行稽核之责,弥补过失。
若她如此警告,敬晖无动于衷,那便是刻意为之,她便会立时将卷宗归档,将此事坐实。
只不知,这背后,又有什么意图?
“呼……”上官婉儿缓缓呼出一大口气,权策作恶,总是绵长持久,她便是最喜欢刺激波折,也颇觉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垂首瞧了一眼手上的小肚兜,上头胖乎乎的鲤鱼初现雏形,这是她给权策的第二个血脉预备的表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