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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 正文结局三 风月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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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浑身酸疼,似乎被什么重物碾过,堪堪留下半条命,喘息挣扎许久才从将死的痛苦里睁开眼。

头顶的莲花吊灯莫名熟悉,几盏昏黄的灯泡闪烁出淡淡波光,像里面嵌入了钻石 , 更像是琉璃,璀璨夺目,我如同电击,身体倏而颤栗 , 大脑仓促定格静止,一切都荡然无存,一切又清晰可闻。

思绪纷繁杳来,踏马行蹄 , 踩过我的胸腔,我的理智,我的回忆,我昏迷前最后一幕,是在金三角西双版纳 , 一栋废弃的洋楼内,我和乔苍犹如困兽 , 被条子逼得退无可退。

我见到了容深 , 不 , 他始终都在 , 他为我落泪,为我发狂,他还是曾经的他,护我在胸口时 , 习惯用拇指捻上我的发。

最终他死了,乔苍也死了,还有我自己。

到处都是尸骸 , 血浆,碎片。

房屋坍塌 , 掩埋了那狼藉遍野。

可为什么醒来会是这副美好的样子,这样熟悉充满生气的世界。

那是梦吗。

梦怎会如此真实,真实到枪响嘶吼与哭喊一幕幕涌入 , 心脏还隐隐刺痛。

我皱眉望向床边的男人轮廓,用力睁大眼睛,睫毛敞开的一刻 , 隐去丝丝水雾 , 我看清那是乔苍,他穿着洁白的居家服,清俊英朗,正吹凉一碗冒热气的白粥,他察觉我醒来,没有发现我眼底茫然错愕的目光,他说我睡了许久,问我饿不饿。

我呆滞无声,极力分辨这真真假假 , 虚虚幻幻,他在我脑袋下面垫了一只绵软的枕头,将我上半身升高,用勺子喂我喝粥,我张开嘴吃掉,尝了尝滋味 , 淡淡的甜,温温的热,我沉寂的心口顷刻间苏醒复活,我声音颤抖问他 , “我们还活着吗。”

他怔了一秒,猜我大约是做了噩梦,扬眉轻笑,“不活着 , 难道我们现在都是鬼魂吗。”

我不顾一切从床上爬起,他没有防备,在我手臂的挣扎和挥舞下,失手打翻粥碗,几滴温热的米粒飞溅在我裸露的皮肤上 , 烫出一块块红痕,他蹙眉想要查看我的伤 , 可他没有我动作更快 , 我先一步捧住他的脸 , 在他微微愕然中 , 瞪大眼睛凝视他。

眉眼,鼻梁,嘴唇,咽喉。

所有我熟悉的 , 铭记于心的,都是最初的模样,丝毫未曾改变 , 连一点刀疤都没有留下。

我颤抖抬起手,从额头起始 , 一点点滑落,停在他刚毅的下巴,“你没有死。”

他闻言怒气又好笑 , “怎么,何小姐盼我死这个念头,到现在还不肯消。”

他掸去我手腕沾满的热米粒 , 轻轻吹了吹皮肤 , “往后那么长的日子,何小姐都逃不出我掌心,你慢慢算计。什么时候算计累了,你也老了,我背你去北城看雪。”

北城看雪。

我此生还有机会去往遥远的北城,看一场弥漫的大雪吗。

那么南城的风月,还在吗。

我狠咬嘴唇又哭又笑,痴痴傻傻,我拂开他手臂 , 跳下床冲到窗前,凝视楼下的温泉湖,巨大的玻璃罩隔开湛蓝池水,我推开窗子大声叫喊,回荡的是我的声音,我捂住自己脸孔 , 剧烈喘息颠簸,是梦,真的是梦。

我光着脚丫转身飞奔回去,紧紧握住乔苍衣领 , 眼睛里蓄满泪水,“容…黑狼呢。那些条子呢?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他好笑看着我,“说胡话了。”

我让他回答我,什么都不要问 , 只回答我。

他将我由于激动而散乱的长发拨弄到耳后,“周容深不肯轻易放过我,不过我割舍了足够重的筹码,公安部被喂饱了,也不想对我赶尽杀绝。”

我惊愕问什么筹码。

他两枚指尖捻了捻我白嫩玲珑的耳垂 , “地下仓库被溶蚀,证据毁于一旦 , 钳制我的最大筹码无影无踪 , 与其硬碰硬 , 不如黑白两道一同悬崖勒马 , 化干戈为玉帛。我拿出名下三分之二的财产充公,协助云南缉毒总队共同肃清金三角毒网,蒂尔交还周容深,这分量够吗。”

他话音未落 , 阿六趿拉着一双木屐从门外闯入,他看到面前一幕愣了愣,“何小姐醒了?”

他笑说真不容易,您无病无灾的 , 竟然睡了四十多个小时。

我一言不发,伏在乔苍膝上 , 恨不得与他形影不离,如果那场恶战是梦,这岁月静好是吗。

我只有拼了命的握紧 , 让自己睡得更沉,才会永远不醒来,永远不失去。

乔苍扬下巴示意他关门 , 阿六反锁后压低声音说 , “我找省厅的条子摸了底,记录在案的几桩事,说大就大,说小也小,看谁犯的,如果是老百姓,一个枪子儿都是便宜了,可如果是有身份的名流,又拿出这么多钱财免灾 , 命绝对可以保住,您甭担心顶罪的人了,出不了大篓子。”

我原本懒洋洋眯着眼,听到这话立刻欠身,“谁顶了罪?”

阿六说,“北哥。他把苍哥所有事儿都扛下了。条子都知道韩北是苍哥第一爪牙,苍哥只是下命令 , 他着手安排人去做,相当于直接经手人,事儿算在他头上理所应当,条子拿到的笔录 , 走私贩毒内幕苍哥根本不清楚,他直接过问的只有盛文,江南会所和华章赌场,虽说死过几个人 , 不过省厅的高官早压下了,没地儿找底子去。真抖出来,广东的仕途倒一片,这不属于公安部管辖了,上头不可能允许。至于亲手搞了泰国和缅甸的毒贩 , 对方毕竟都是歹人,清剿萨格出境更是立功 , 北哥等法院过审后 , 估摸判死缓 , 苍哥找人运作下 , 只要改判有期,做几年牢保出来不是问题。”

阿六挤眉弄眼朝我坏笑,“何况曹爷还是一条路子呢。他老子要是肯出面,别说死缓改有期 , 就是马上挨枪子儿的死刑犯都能从刑场给拉回来。”

乔苍冷眼扫过他,他缩了缩脖子,触着鼻孔讪笑 , “这边棘手的麻烦还没清呢,我去河口跟他们汇合 , 早点抹干净了,苍哥也好脱身回特区。”

阿六离开房间,我听到门响 , 从乔苍膝上翻了个身,自下而上凝视他的脸,我不停笑 , 笑得无法停止 , 笑得忘乎所以,那样满足而欣喜,所有的欢情都写在眉眼,藏也藏不住。

他问我怎么这样高兴,是不是做了美梦。

我摇头说再美的梦也不如这一刻。

千帆过尽,恩怨纠葛,守在我身边不曾离去的依然是你。

入夜我洗了澡,趴在窗台上晾干湿漉漉的长发,窗外遥远的楼宇重峦 , 在月色中绵延回响,这南城往事,乱世烽火,如一页书,一弦筝,轰轰烈烈而来 , 荡气回肠而过。

我指尖触摸在玻璃上,街巷的灯火阑珊倒映出我的脸和乔苍的身影,他倚靠床头看一本书,睡袍微微敞开 , 露出大半胸膛,他眉眼温柔,手在旁边空荡的位置拍了拍,“何小姐 , 再不睡觉明天熬出黑眼圈,我就将你送去熊猫园,卖个好价钱,用来赔偿你中午打碎的那只碗。”

我嗤笑出来,转身爬上床 , 扑进他怀中,“乔先生心里 , 我还不如一只碗值钱吗。”

“看是多贵的碗。”

他放下书 , 将灯光调暗 , 一手搭在我光滑的脊背 , 另一手比划数字五,“超过这个,都不值得了。”

“五万?”

他笑而不语,我重重戳他手心,“五千?”

我嘟嘴发怒,“难不成是五百?”

他一字一顿 , 笑意盎然,“五块。”

我张嘴半气半笑咬住他手指,两条腿夹紧他腰间 , 如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将他欺压身下 , 他仰面闷笑,任我撒泼耍混,肆意折磨 , 也不舍得阻止。

他还能笑,我还能闹,没什么比这更好。

我抬起一只手 , 触及他温热的面孔 , “你还是你,对吗。”

他嗯了声,吻我掌心交错的纹路。

“我也还是我,对吗。”

他含糊不清说,“你却不是你了。”

我愣住,他胯骨重重一震,将我紧缠他腰间的腿弹开,我从他身上跌落,陷于柔软的床铺 , 我被白色的鹅绒包裹的霎那,听到他说,“你是乔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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