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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深爱是无可救药
“砰——”
深蓝色的天际枪声回荡,树木间隐匿的鸟兽嘶鸣腾空,飞向四面八方,盘旋,扑棱,消失。
一缕白烟浓烈刺鼻,从枪口溢出,仿佛烧焦的人肉。
我手臂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震麻,狠狠抖动了一下,整个身体随着颠簸朝前倾倒,心脏在子弹射出的一霎那停止了跳动。
我开枪了。
周容深跪坐在地上,巨痛使他汗如雨下,他强撑住身体没有躺下,他并不知道我握住了那把枪,更不知道我对准了要杀他的马仔,他在听到枪声后身体猛然一震,僵滞了很久才缓慢抬起头,他那张苍白的脸孔微微抽搐,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司机手中的棍棒仓皇掉落,发出咣当闷响,他在身后低低喊了声夫人,语气惊讶错愕,声音都是虚的。
谁都没有想到,包括我自己。
我这双手,抚摸过太多男人肮脏的皮肉,它不干不净,但染上鲜血还是第一次。
可我没办法,如果我不这么做,刚才那一劫周容深很有可能逃不过。
都是一群杀红了眼的疯子,除了人命什么都不要,他们在踏上围堵奔驰车的那一刻,脑袋就卡在了裤腰带上。
周容深为护我周全不顾性命殊死搏斗,我为了自己的丈夫也能豁出一切,做我不敢做也不会做的事。
其实我也挺惊讶的,女人这辈子摸过枪的万里挑一,摸了真正能派上用场的还没有百分之一,我何笙二十二岁这年一口气全都干了,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之前只是看过他打枪,知道怎么开,没试过,头一回射得如此精准,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没有干掉马仔,而是开枪的前一刻从眉心下移,瞄准他举起铁棍的手腕。
我没杀过人,即使他是坏人,我也没有诛杀他的资格,我不是公安的,周容深杀他是执行公务,我杀他就是草菅人命。
为了不惹麻烦,在最后零点零一秒的关键,我枪口朝下,穿透了马仔手腕的筋脉,鲜红色血浆顺着他手臂流淌,铁棍脱离掌心坠落在周容深脚下,马仔面目扭曲捂住伤口匍匐在地上,痛得打滚哀嚎,这样的下场更胜过一击毙命,活不舒服又死不了,这种滋味尝过了才泄恨。
五辆警车两辆救护车从东北方向驶来,警笛呼啸地动山摇,仿佛要把苍穹戳个窟窿。
王队长从第一辆警车跳下来,他看到我面前浑身是血的周容深,脸色顿时大变,几名特警跟在他身后冲过来,其余刑警持枪抵住了倒在地上马仔的头颅,大声呵斥包围树林,包围周边民房,一个不要放过。
生死关头我的冷静和镇定,在平安脱险的时刻变成了柔软与惊惧,我丢掉手里似乎有了温度的枪,捂着耳朵大口喘息,身体如一汪流水,一抔春泥,毫无力气倒在周容深的背上
眼前的血,伤痕累累的躯体,这条街道充斥的血腥,尖锐,暴戾,猖獗,一幕幕仿佛过电影一般,汇成一条触目惊心的河流。
周容深拼尽全力将我抱住,他沾满鲜血的脸蹭了蹭我凌乱的长发,王队长大声叫喊护士过来救治,他脱下警服盖住周容深的身体防止他伤口受风,几名护士匆忙将担架抬到这边,试图拉住他手臂包扎。
他发出一声浅浅的嘘,苍白而疲惫,让他们别吵,所有人一怔,不知道怎么了,下一刻他小心翼翼吻我的耳垂和眼睛,“吓到了吗。”
我不断颤抖,牙齿碰撞在一起,他将手指强行塞进我嘴里,告诉我不要咬舌头,我知道自己咬破了他的指尖,也尝到了来自他的血腥味,可我控制不住,我像是刚从冰冷的海水里捞出来,那样仓皇无措寒彻心骨。
“别怕,都过去了。”
他扳过我的脸,轻轻分开我嘴唇,抽出他鲜血淋漓的手指,“我在,何笙。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不允许。”
我呆滞凝视他的面容,他艰难笑着,眼睛几度要阖上,又强撑睁开,他手在我脸上触摸,粗糙的指尖将我恐惧和抽搐抚平,他皮肉几处伤还在往外渗血,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哄我。
我咧开嘴嚎啕大哭,我这几年见过的周容深,高大威猛不可一世,干净儒雅风姿绰约,他几时如此狼狈过,一身伤痕,狼狈得令我心酸。
倘若不救我,他独身脱险轻而易举,几十个毒贩围攻都不是他对手,这伙马仔再强,还能强过三倍之多的人吗。可周容深走了那些人就会来迫害我,终归是我牵连了他,如果没有我他根本不会招惹这么多是非。
我一时对**的贪欲,对刺激的迷恋,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勾上了最错误的人,将原本水火不容的他和乔苍推向了更剑拔弩张的绝境。
周容深衣服上落满灰尘与血污,他没有力气,只能倒向我身体,他问我有没有受伤,他手在我每一寸皮肤上掠过,当他发现我是完好无损的,终于安心闭上眼睛沉沉昏睡在我怀里。
他奋不顾身厮杀的样子在我眼前掠过重映,他都什么样了还管我,他这人犯起糊涂来怎么这样无可救药。我大声呼喊他名字一边哭一边抖,护士抬起他的腰和双腿,我抱着他头部,将他放上担架抬进救护车。
周容深昏死过去,车碾压过一段坑洼的小路,剧烈颠簸也无法痛醒他,他丧失意识,满脸惨白双眼紧闭,唇上已经隐约有了一丝青紫色。
我跪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贴在我泪水横流的下巴,我不敢放开,我怕这一放开,他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他的温度会变冷,他的呼吸会变僵,他在这个世界的痕迹变虚无,从此抽离我人生。
王队长坐在我对面,他不断用对讲机向市局监控这趟线路的刑警讲情况,让他们继续派,他们基本不过问,都丢给市局镇压,看来孟煌城这老狐狸被夫人逼得够呛啊。”
我冷笑,“最硬的东西我还没拿出来呢,他如果不识抬举,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们走出大门王队长接到了紧急任务,他留下一名刑警送我回医院,带着另外一个刑警驱车离开,我正要上车那名刑警忽然喊我,指了指对面街口停泊的一辆银色劳斯莱斯,“那车有人窥视您。”
我动作一顿,踮起脚张望,驾驶位没人,车窗大开,我隐约看到后面一个男人的身影,那身影再熟悉不过,透着超出常人的冷酷与狠厉。
我脸色变得难看,告诉刑警上车等我,我马上回来。
我冲入车流人海疾走,对准车门重重拍打,像疯了似的发泄心中不满,他竟然跟踪我,难怪我十有八次能碰上他,被人在暗处窥视的感觉糟糕透了,尤其是他这种危险的狠角色,这和被阎王缠上了有什么区别。
我连踢带打折腾了好半响,乔苍终于在吸完一根烟后,缓缓要下车窗,他扔出烟蒂,含笑的眼眸盯着我脸看了许久,“几日不见何小姐怎么这样憔悴,令我很心疼。”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就爱寡妇
乔苍和周容深还真是死对头,我男人躺在医院重伤,他却神清气爽,跑这来落井下石,我恨得牙痒痒,“你手下人做得好事。”
他笑着扬眉,“我哪个手下。”
我猛地俯下身,手臂撑住窗框,和他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空气,“特区敢堵杀周容深的能有谁,你心里清楚。幸亏他身手好,换做第二个人,今天就是满城缟素。市公安局局长不明不白牺牲,到时有你好受的。”
他被我眼底的杀气惊了一下,继而他觉得很有趣,一个女人会流露出这样的狠厉,的确非常少见,他见惯了娇滴滴的女子,刚烈的令他更充满胃口。
或许他和周容深都长了一双慧眼,在别的男人只看到了我浪荡妖娆的美色,他们已经透过皮囊捉住了我的骨头,理智冷清,阴毒可怖的骨头,他们试图驯服我,周容深被我反驯服,乔苍和我同时扼住了对方的喉咙,各不相让。
他没有退却,反而迎上来,将我们原本很近的距离拉得更无空隙,我和他鼻尖相贴,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出来,我下意识要避开,他极其迅速按住我后脑,让我退无可退。
“怎么敢和我玩横的,又不继续了?你难道不应该趁机咬我吗。”
他顿了顿,眼底升腾起浓烈的匪气,说不出的风流,用另一只手指自己的脸,“或者亲这里,亲出一枚唇印,让我回去和常锦舟无法交代,让我没有颜面应酬,躲在家里等它消下去。”
我咬牙切齿,“乔苍,这是白天,是医院,周容深的刑警在马路对面。”
“那又怎样,不是何小姐忽然压下来的吗,你如此美意,我怎么舍得不消受。”
我用力挣扎,可我发现我越是挣脱,越是被他控制更紧,他唇几乎碰上了我的,他每吐出一个字,我就能感觉到他舌尖扫过我嘴唇的柔软。
“我很想你。”
他这四个字令我所有动作一滞,他眼底温柔,没有戏谑和挑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和倾诉。
“我不喜欢你见到我张牙舞爪仇视陌路的样子。”他下巴滋长出一层浅浅的胡茬,在我视线里随他薄唇开阖而微微跳动,“你怎么不能把对他那点温柔给我一些,我会很高兴。”
乔苍啊,他那般不可一世骄纵狂妄的男人,竟会用如此乞求的口吻,我心神一瞬间恍惚动摇,但很快从他诱惑的漩涡里摆脱,趁他分神逃离了他的掌心。
“这点温柔,有女人比我更名正言顺给你。”
“吃醋了吗。”他眼尾挑起好看的弧度,伸手推开车门,一股冷气从里面溢出,冻得我一抖,“何小姐衣着单薄,你上来之后我们做点什么,很快就热了。”
乔苍越过我头顶看了看身后医院的灰白色大楼,“在这里很刺激。”
他搭在车窗外的手指卷起我一缕长发,放在鼻下嗅了嗅,饶有兴味说,“何小姐猜我此时希望什么。”
我不动声色将头发从他指尖抽回,他对于我的冷漠也不气恼,仍旧笑得非常愉悦,“我希望你变成寡妇,我偏偏就爱寡妇,像何小姐这样年轻貌美,床上风情万种床下手段百出的寡妇,我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铸造金屋藏娇。”
他毫不遮掩诅咒周容深,我顿时怒火中烧,“请乔先生留点口德。我何笙字典里没有寡妇,我男人牺牲了,我只会组织里的鹰犬,说白了,撒出去就没打算收回来 , 家人要么被控制 , 要么早让头目打点好了 , 就是一门心思做事 , 没点真东西吓唬不会吐口。
保镖为我搬了一把椅子 , 将上面灰尘擦净,我坐下用手撩拨长发,极其妩媚慵懒斜倚着靠背,“牙口挺紧啊,是条汉子。”
被打得最惨的爪牙嘴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 正好溅落在我脚下,“你不是周容深娘们儿吗。”
我笑着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雪白的肌肤纤细的弧形 , 在这一屋子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前十分新鲜诱惑。
他上下打量我,“都说公安局长娶了个风骚的二奶,很了不得,原来背地里还是个硬茬子 , 什么事都敢做,你囚禁我这些弟兄私自用刑 , 你爷们儿是执法的,你他妈胆子真大。”
我微微一笑 , “对什么人办什么事 , 你们用不地道的下三滥招数,我自然以牙还牙。怎么 , 谁让你们来的,说不说。”
男人冷笑,“说你奶奶!”
我慢条斯理接过一瓶水 , “继续打,狠狠的打 , 都吃饱饭了吗,拿他们当沙包练手,留口气儿就得了。”
我一声令下,打手和保镖就像发了疯一样,屋子里惨叫不断 , 听得人骨头发酥。
很快两个爪牙扛不住这么大的力道折磨,翻了白眼晕死过去,胸口的肋排处已经皮开肉绽 , 能看到半截白骨 , 其余两个咬了咬牙,“你这个狠毒的婊子。”
我笑着用手在脸颊扇风,“狠吗。我把话撂在这,落在我何笙手里,嘴巴再严也得给我张开,我可不是只会打人这一种折磨。”
我让打手继续,对着脑袋打,什么时候头皮掉了,什么时候停。
市局一名刑警在这时赶到酒吧 , 通过服务生引路找到地下室,将一份资料交给我,他在我耳旁说用刑这事警察不便插手 , 他就不留了。
他走后我翻开案卷看了一眼 , 立刻喜笑颜开 , 我将上面夹在其中的一张相片朝骨头最硬的马仔亮出 , “王勇?代号六子是不是。”
他脸上布满污泥和鲜血 , 咬着牙不吭声,可当他看清照片里的人时,神情顿时大变。
我意味深长感慨,“你这十三岁的女儿真是如花似玉明媚可人啊,知道风月里有一种女人叫雏妓吗?干干净净的身子 , 那才能让男人兽性大发。卖个好价钱不说,兴许傍上了大人物,给你满门光宗耀祖。”
王勇脸色一僵,他手臂撑住地面 , 艰难爬起来,直勾勾瞪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将照片狠狠甩在他脸上,“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否则我让你亲眼看着 , 你女儿怎么当了雏妓受人侮辱。”
“你敢动我女儿我做鬼都弄死你!”
我大声冷笑,“你做人在我眼里都不过一条狗 , 你当了鬼还不如一个屁。你女儿才十三岁,会不会直接死在床上了。风月场的畜生玩疯了 , 你见过吧。”
王勇盯着他女儿照片 , 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暗杀周容深 , 去医院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他的,都是金哥让做的 , 不过他还有后台,人只要弄死了 , 他后台平息后面的事。”
我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后台是谁。”
“苍哥,周容深出事那天晚上,金哥被打了,对方虽然戴着面具 , 但我认出来是苍哥,他下手又狠又稳,除了他没别人。他说如果你出事了 , 他就灭金哥满门。这次我们去医院 , 金哥特意嘱咐如果碰到你就掳回去送给苍哥,苍哥早说了,周容深不管怎么死,你不能动,他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