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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新秩序 第二十二章 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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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初五,东京。

大宋工作狂童贯上午陪天子祭祀太庙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衙署。

属吏非常清楚太尉的习惯,立即端来分类摆放好的待办公文。

童贯先从“军情”一栏看起,拿起最顶上的一份公文。

“《近海远洋练兵札子》?徐泽这娃娃会玩啊!”

童贯给情况特殊的徐泽开了“专线”,要求他所有请示直接上报太尉府,本是出于对徐泽胆大心野容易失控的顾虑,太尉亲自管理,以防意外。

没想到这小家伙到了登州后,除了练兵,就是巡海,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允许一些海商经之罘湾走私高丽。

不过这对普遍参与经营的大宋禁军来说,算事吗?何况,徐泽在给自己的私信中,就明说了走私“征税”所得的分配方案和具体用途。

对这样公忠体国,又能办实事的好下属还能更苛刻吗?

徐泽在这份札子中,总结了近几个月训练和巡海中暴露的问题,从人、装、编制三方面提出改进方案,并对宋辽之间将要发生的大战中,水师的地位和作用提出了自己的构想。

随后,徐泽笔锋一转,说自己麾下水师的训练进度太慢,经不起实战考验,须得采取非常规手段——拉练。

趁着季风拉练至南洋(东海)再返回,同时,也兑现当初对官家的承诺。

毕竟,水师成立近半年,虽多次巡海,但始终没有找到海中奇花异石,若还没大动作,就太愧对天子的信任了。

童贯暗自叹息,原本,他是看不上徐泽的——心野胆子肥,做事少有顾忌,这样的人能走多远?

现在,他却有些羡慕徐泽,自己的一生,尤其是前半生,活得很累,要看上位者的脸色,要注意身边人的心态,要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到老了,才想着为自己活一回,论洒脱,自己确实比不了这个年轻人。

回到眼前,这份札子就能看到徐泽想做事的野心和能做事的用心,如对辽作战中运用水师的设想就非常有操作性。

但,这么好的设想用不了,顶多能许几营参战,以作牵制。

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不是水师太少,训练不足,不堪一战,而是自己在西军根植十余年,已经和西军不可分割了,灭辽复燕的最大功劳只能是西军的,仅此而已。

童太尉有大志,对麾下有野心又愿意扎实做实事的人向来不吝赏拔,当即提起笔,认真回复了徐泽的公文——同意拉练,计划可放宽,但情况特殊,开拔费就别想了;训练改进方案原则同意,所需经费自筹;对辽作战设想很好,值得深入研究,但要注意保密。

放下札子,童贯快速浏览完其他的公文,心底莫名烦躁。

倒不是这些公文有什么信息惹得童贯心烦,实际上,这些公文大部分都比徐泽那份更有文采,逢迎阿谀之词也多,以往看到这类公文,童贯都是一笑了之。

但现在,对比徐泽的列数据、举实例,一心想把事办好的实诚,这些锦绣文章中,充斥的全是只知钻营、不务实事的油滑,让人格外厌烦。

童太尉其实并不似徐泽想象的那般,他其实很急,灭辽的时机即将出现,大宋却仍是歌舞升平,看不到一丝大战将起的紧张。

徐泽上次在官家面前提到“以大宋之富,若整军经武,随时都可举百万雄师,北伐灭辽”,这话确实非常有有道理,但问题是从神宗皇帝开始朝廷就致力于富国强兵,几十年下来,投入了无数的钱财,换来了什么?

人要有自知之明,舒王(王安石)和章惇等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更没那本事解决!如其费神费力还不讨好的整军,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以待将来打仗作赏银。

不仅是整军的问题,处在自己这个位置上,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对上,官家北伐的决心会不会动摇和改变?

对同僚,自己和蔡京相互扶持又互相拆台,恩恩怨怨从未断过,敢不小心?

对下,麾下西军将士出生入死,能不为他们的福祉着想?

就在几天前,童贯便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的身份上奏,陈述陕西诸路试行均籴法的种种弊端。

所谓均籴,即是依家业钱、税钱多寡均敷,强行收籴(征收粮食),朝廷还规定坊郭第六等、乡村第五等以下户免均,官户不得减免,皆购价往往低于市价。

均籴之事本与童贯无关,但蔡京偏要选在自己的陕西试行,指向太明确了,只“官户不得减免”这一条,童贯就不得不争,不然,如何保证麾下弟兄的战心?

童贯在上奏中言“均籴之法,乡村若以田土顷亩均敷,则上等所均斛斗数少,实为优幸;下等均定斛斗数多,不易供办。如以家业钱均,则上等所均斛斗数多,下等人各均定斛斗数少。委是两事利害不同。”

官司打到官家那里,最终只是不了了之。

自己离不开官家,官家也离不开蔡京,这中间的弯弯绕绕,童贯很明白,要想北伐成功,也少不了蔡京的居中调度,自己和蔡京,只能是斗而不破,随时提防。

不仅是蔡京,整个朝堂上下都不对劲。

去年争报祥瑞的风潮,被御史中丞俞栗狠杀一番后,暂时被压下。

然后,各地又开始伪报政绩,动不动就是某州狱空,某县亡户归治。

官家不堪其扰,只得下诏大理寺、开封府不得再上奏狱空,罢除因奏狱空而赐给的恩赏,这事才算平息。

官家这边,也在酝酿大动作。

先是上月十八,在崇政殿检阅新乐器,把古器拿给百官欣赏。

三日后,下诏冬祀大礼及朝拜景灵宫,一律让道士带领仪仗和随从作为前导。

昨日,圣驾朝献景灵宫,一帮道士念着经,敲着法器,在禁从前开道。

那场景,童贯怎么想都觉得荒谬,但熟知官家心思的他,清楚官家这也是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北伐做准备。

今日,祭祀太庙,敬献神宗谥号为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改上哲宗谥号为宪元继道世德扬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从这两个尊号就可以看到官家绍述父兄之志,不忘恢复汉唐故土的雄心壮志。

这几日连续劳顿,便是精力过人的童太尉也有些乏了,下午忙完公务,回到府内,便早早睡下。

次日,冬至。

正是“三岁一亲郊”的南郊祭天大典之日。

仅祭天用的圜丘之坛就有三层,一层用九九之数,广八十一丈;再层用六九之数,广五十四丈;三层用三九之数,广二十七。三层总高二百七十六尺!

议礼局今年刚制定的《五礼新仪》明确:皇帝祀昊天上帝,太史设神位版,昊天上帝位于坛上北方南向,席以稿秸;太祖位于坛上东方西向,席以蒲越;天皇大帝、五帝、大明、夜明、北极九位于第一龛;北斗、太一、帝坐、五帝内坐、五星、十二辰、河汉等内官神位五十有四于第二龛;二十八宿等中官神位百五十有九于第三龛;外官神位一百有六于内壝之内;众星三百有六十于内壝之外。

如此隆重的祭天大典,除留少数值守人员外,百官必须参加南郊,禁从护卫等级较行幸金明池琼林苑还要高,百官、禁从、仆役等,加起来超过万数。

这么重大的活动,当然少不了爱看热闹的东京百姓围观。出皇城至圜丘的数十里地之间,起居幕次,贵家看棚,华彩鳞砌,略无空闲去处。

东京市民几乎空巢而出,争相目睹圣驾。

玉辂出南薰门,官家忽然喊停,问左右曰:“玉津园东若有楼台重复,是何处也?”

随驾的童贯心里咯噔一下,官家这又是要玩哪一出啊?

今日执绥官乃是太师蔡京的长子蔡攸,其人立即奏道:“臣见云间楼殿台阁,隐隐数重,既而审视,皆去地数十丈。”

稍顷,天子又问曰:“见人物否?”

蔡攸再奏:“有道流童子持幡节盖,相继而出云间,衣服眉目,历历可识。”

就这样,在东京百姓、朝廷百官和随驾禁从万目睽睽之下,天子和蔡攸堂而皇之上演了一出“天神降世”的好戏。

南郊祭天大典毕,大赦天下,升端州为兴庆府。

两日后,以天神降世,诏告在位,作《天真降临示见记》。

一个月后,十二月初六,诏天下访求道教仙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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