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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贵公子 第三百七十章:国家的大恩人哪
陈正泰说话的时候,死死的凝视着窦德玄。
窦德玄面上依旧带着微笑。
只是这微笑,微微有一些僵硬。
他咳嗽了一声道:“不过是你凭空猜想而已。”
“那么这七十万贯,是从何而来?”陈正泰质问。
“这……乃是窦家……”
“不要说这是你们窦家的钱财,若是这是窦家的钱财,为何你这账本里却写的明明白白,窦家只是略有盈余,这么一大笔钱,敢问这朝中,谁能一口气拿出来?更遑论,你拿着这巨大的财富,居然在噩耗传来时,便敢吃进大量的股票了。这两样,每一样都是疑点重重。有一句话说的好,若是只有一个疑点,你还可以用只想赌一赌来解释,可若到处都是疑点,你还想怎么争辩?”
陈正泰说罢,冷笑一声,才又道:“只怕你自己也没有想到吧,你之所以被人揪出来,不是因为你犯了什么错误,而恰恰是因为,你掩藏得太好了,好到你连账目都造的如此天衣无缝。可是你万万料想不到吧,恰恰是你完美无缺,现在却根本无法解释了。”
窦德玄则道:“那又如何!这些钱,完全可以是我们窦家先祖们留下来的财富。而吃进股票,不过是想要豪赌一把罢了,我们窦家自知陛下洪福齐天,断然不会有失,难道这也有错?”
很显然,他还想辩解。
事实上……百官们已开始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窦德玄了。
因为这种辩解,根本没有办法说服任何人。
窦家不是寻常的小户人家,小户人家可能会脑子一热,做出许多可能超出常理的事来。
可是一个巨大的家族,他们做事,都会有章法的。
就好像,后世的寻常韭菜,他们就敢于豪赌,毕竟他们的思维逻辑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可当你手里握有的资金越大,你的家世越显赫,那么你的基本逻辑思维就得用最安全的方式,去保有你手中的财富。
在这殿中的百官,大多都出自世家,自然而然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在一个家族里,哪怕是大家长想要做这些超出常规的事,也是阻力重重!
要知道,家中的族老,以及各房,都绝不会陪你一起发疯。
“窦德玄!”
就在此时,李世民突然一声大吼。
窦德玄本还想继续辩解。
实际上,他脑海里已想出了无数个为自己辩解的理由了。
只是李世民这么一声大吼,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李世民怒视着他道:“不,朕该叫你青竹先生!”
窦德玄脸色霎时惨白。
他竟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绷着脸,自有一番令人心生惧意的威严,道:“青竹先生现在还不现身吗?”
窦德玄似乎在做着天人交战,他脸色不断的变幻,似乎还在犹豫着,是不是该继续辩解下去。
可是……那李世民的目光,如刀子一般,似令他无所遁形。
“你若还要辩解,这也容易,窦家上下,统统拿下,严刑拷打。窦家的产业,统统查抄,一个个追查。朕有时间,等个一年半载,想来……一定能水落石出了,你说呢,青竹先生?”
窦德玄听到这里,已闭上了眼睛,脸色也在这瞬间里暗淡了下来,一副大势已去的样子。
是啊,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是可以辩解,可是这么多的疑点都在他的身上,想摆脱得干干净净是不可能的,那么,只要朝廷直接采取最直接和暴力的手段,挖地三尺,窦家……就一定会有知道内情的子弟熬不住的。
何况……背地里这么多的金钱进出,这些虽然都隐藏得很好,可这一切,都是在窦家尊贵,没有人敢去彻查的基础上罢了。
可一旦李世民采取直接的手段,最后一个个铁证被挖出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窦德玄闭着眼,突然长叹了口气,才道:“万万想不到,千算万算,竟被陈正泰这样的孺子所乘。这想看来,就是时也,命也吧。”
李世民冷笑道:“果然是你。”
窦德玄这才张眸,死死的盯着李世民,声音却是一下子清冷了几分:“是又如何?”
“你大胆!”李世民此时磨刀霍霍。
“陛下……”窦德玄看着李世民:“窦家何来的大胆呢?想当初,窦家支持李家,而使李家有了今日的天下。甚至……当初太上皇为了稳住突厥,向突厥人称臣,这岂不也是我们窦家在背后穿针引线?难道这些事,陛下都忘记了吗?噢,而今你李二郎得了天下,自然早将这些忘到了九霄云外了。在你李二郎的心里,打天下的乃是你和秦王府的旧臣。至于我们窦家,不过是外戚而已。”
他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到了极点。
不过,似乎他已很清楚,窦家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既然如此,索性心直口快罢。
群臣默然无言。
窦德玄则是冷笑道:“若没有窦家,没有裴家的支持,何来你们李家的今日?不错,这些事,统统都是我干的,不,不只是我,从我的先祖窦毅开始,从西魏时起,我们便和大漠中的胡人进行贸易。我们不但互通有无,彼此之间,还会有联络。所谓的青竹先生,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窦家祖孙三代。陛下不会忘记臣的先祖吧,臣的先祖,乃是陛下的外祖父,若是没有他将窦太后嫁给太上皇,也不会有陛下今日了。可而今,窦家得到了什么呢?”
窦德玄就是青竹先生。
窦家从西魏开始,就是有数的大族,经过十几代人的经营,家族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影响力。
不要看窦德玄在贞观时好似是默默无闻,可实际上,作为皇亲国戚,以及有着深厚根基的窦家,虽然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却也是长安城中,无人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更何况,太上皇在的时候,窦家的影响力更大,他们参知军事,不少族中子弟,直接卫宿宫中,毕竟那时的李渊,对其他人多有不放心,只有这作为外戚的窦家,才可令他稍稍安心一些。
到了李世民登基,虽然开始疏远窦家,可是窦家的影响依旧还在,他们通过联姻,与许多世族有着紧密的联系。
此时的窦德玄看着李世民,带着满腔的怒火,显然……他认为李世民挡住了窦家的路!
若是照原本的剧本发展下去,窦家理应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家族的。
李世民听到此处,大怒道:“不管怎样,你勾结突厥人,走私违禁之物,妄图谋害圣驾,这些乃是诛族大罪。”
“这算不得什么。”似乎谜底揭晓后,窦德玄反倒更无所谓了,神色淡淡道:“历朝历代以来,皇帝不过是轮流上台的木偶而已,这数十年来,难道不是如此吗?什么皇帝,什么天子,不过兵强马壮的人而已。今日李氏兵强马壮,明日可以是别人……”
“可惜的是,我算计了这么久,终究还是事泄了,到了今日,自然也无话可说,无非是身死族灭罢了。”窦德玄似乎就是因为深知自己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居然表现的格外的冷静。
就在此时,他却看向陈正泰,道:“你这小子,倒是让我没有预料,陈家能出了你一个这样的子孙,合该陈氏当起了。”
陈正泰觉得这家伙的话有些刺耳,倒是颇有几分挑拨离间的意思。
这不分明是在说,当初起来的乃是窦家,现在你们陈家起来,将来也不免步窦家的后尘吗?
陈正泰笑了:“你错了。”
“嗯?”窦德玄不理会其他人,哪怕是李世民,他似乎也没兴趣去理会,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他似乎唯一如鲠在喉的,便是自己居然被陈正泰给识破!
所以他极认真的看着陈正泰:“不知我错在哪里?”
陈正泰道:“你口口声声,说来说去的,还是成王败寇那一套,可是……青竹先生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会被识破,又为何李家要得天下,又为何陈氏能起?”
窦德玄不屑于顾的样子:“时也,运也。”
“不,是你不识大势。天下混乱了数百年,人人都希望遇到明主,希望能够安定,这是人心。在人心所向之下,当今陛下宏图大志,革除弊制,这是顺天应运。而我们陈家,之所以能今日,不过是站在风口,顺着这一股浩荡的潮流,辅佐圣主,希图能大治天下,使万千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令那无数因为战乱而颠沛流离之人,可以安心的生产。这也是顺应了天命!”
“可是你呢?”陈正泰笑呵呵的道:“你的心里只有强弱之分,只有所谓的运气,因而你们窦家数代人,不知天命,勾结突厥人和高句丽人,固然可以攥取财富,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财富,是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所得,这根本不是你们窦家应得的东西。你们处处在背地里编织着阴谋的巨网,却更不知,阴谋是见不得光的,你的阴谋越缜密,可是你们为了掩盖一样东西,就必须撒下另一个谎言,最后这些谎言越来越多,看似每一处都环环相扣,每一个阴谋都无懈可击,可实际上……其实已经输了。男儿大丈夫,行的是阳谋,走的是大道。似你这般机关算计,败亡只是迟早的事,不是今日,也是明日,这叫雕虫小技。”
窦德玄听到此处,却回以的是冷哼一声。
陈正泰道:“而且,我也固然知道,事到如今,你既认为事败,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你不在乎,想来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在这个世上,死很容易,可是你们数代人的经营,今日付诸东流,想来此刻,你也已心如刀割了吧。所以……你就不必强撑了,陛下会有一百种办法,令你后悔不及的。”
这一番话,其实说中了窦德玄的心事!
事实上,窦德玄的心已彻底的乱了,他很清楚接下来意味着什么,只是内心的执拗,希望自己在最后的时光里,体面一些而已。
可是陈正泰的一番话点破,顿时间,他整个人神色萎靡,竟是无言以对。
“陛下。”陈正泰毫不犹豫地道:“儿臣恳请陛下彻查窦家,捉拿窦家亲族人等,议论他们的罪行。至于窦家这些年来违法所得,理应统统抄没。不说其他,就说窦家这吃进的七十多万贯股票,一旦这股票暴涨,便是一笔天文数字。儿臣说来,倒是要恭喜陛下了,这青竹先生历经了三代人,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最终……反而充实了陛下的内帑。论起来,窦家乃是陛下的大恩人哪。”
李世民呵斥窦德玄的时候,窦德玄似乎铁了心一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苦。
可陈正泰一句窦家乃是陛下的大恩人,陡然之间,就犹如一根针,狠狠的扎进了窦德玄的心脏深处,心……在淌血。
劳心劳力,机关算计了三辈子,最后全便宜了李二郎……
“噗……”就在此时,窦德玄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一甜,气血翻涌之下,一口血竟是喷了出来。
这是怒急攻心,整个人彻底的崩溃了。
李世民一听,方才还怒不可遏,现在整个人,居然舒坦了不少。
这样一说,还真是。
虽然陈正泰这话,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是……
嗯,很悦耳啊!
李世民本是想绷着脸,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的计算起来。
七十万贯,若是暴涨,哪怕没有十倍,就算是五倍,那也是三四百万贯,还有其他的田产,以及土地,人口,牛羊,粮食,甚至还可能藏匿着其他的钱财,金银,古玩……
这走私……真是暴利啊。
李世民口里却还极想努力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陈正泰,御前不可失礼。”
礼字出口,竟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道:“下次……哈……下次不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