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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战先驱(雪豹) 第七章 瑜亮(上)
宫本茂肃声说:“在查阅过涞阳皇军这几年的作战记录后,卑职就再不敢轻视这个叫周卫国的支那人!”
竹下俊摇了摇头,苦笑道:“对小股突击部队的使用,我还是不如周卫国!我们的特别部队虽然在装备和火力上占有优势,但组建的时间短,队员虽然都不是新兵,却缺乏小股突击部队的作战经验;相反,周卫国的特别部队从组建之后就一直和皇军处于交战状态,实战经验丰富!这一点我以前的确忽略了!”
宫本茂正色说:“宫本情报支持不力,今日又越级指挥,请指挥官阁下责罚!”
他不称呼竹下俊为“流主”而叫“指挥官”,就是表明希望竹下俊秉公处置自己!
竹下俊叹了口气,说:“宫本君不必自责!对周卫国这个人,我本应该比你更了解,毕竟我和他曾经同学两年!”
宫本茂说:“可是,您和他已经分别将近五年了!”
竹下俊叹道:“是啊!将近五年的时间的确太长了!长到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方法!不过,周卫国还是有一点没变!”
宫本茂躬身说道:“请流主明示!”
竹下俊缓缓说道:“凡事谋定而后动!”
宫本茂点头说:“卑职也有同感!据卑职分析,周卫国这个人,惯于后发制人,但却每每后发先至!”
竹下俊微笑道:“就比如他的狙击手!”
宫本茂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竹下俊突然转身,面向半山亭对面的山坡,挥了挥手,用中文大声说道:“对面的朋友,多谢手下留情!”
林水生和柱子各自瞄准了竹下俊和宫本茂,却直到周卫国和杨大力离开也没看到周卫国打出“开火”的手势。
林水生还能保持冷静,柱子就有些恼火了,忍不住低声说道:“团长究竟怎么想的?怎么就这么放过了这两个鬼子头?”
林水生皱眉说:“柱子,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俺们要是开枪干掉那两个鬼子头,团长他们能安全离开吗?”
柱子这才冷静了下来,低声说道:“水生哥,刚刚是俺不对,俺没你想得多!”
林水生叹了口气,说:“团长的安全,就在俺们两个的身上!只要团长没有进入刘营长的防区,俺们就得盯紧这两个鬼子头!”
柱子立刻低声应道:“俺明白!”
说完,重新将对面半山亭中的宫本茂套在了瞄准镜中。
突然,林水生从瞄准镜中看见竹下俊向自己这个方向挥手,同时还大声说话,隐约传过来好像是“对面的朋友,多谢手下留情!”
林水生低低哼了一声,喃喃道:“手下留情?想的美!”
说完,轻移狙击步枪,瞄准竹下俊身边装水的陶罐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竹下俊身边装水的陶罐在发出“砰”的一声后顿时碎裂。
宫本茂不由脸上变色,快步移动,将身体挡在了竹下俊身前。
竹下俊低声叹了口气,走到一张石椅上,竟然坐下了,随后才对宫本茂说道:“宫本君,友坂6.5毫米步枪弹可是足以穿透你的身体再打中我的!”
宫本茂脸上神色顿时尴尬不已。
竹下俊面色一正,说:“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宫本君对我的卫护之心!”
宫本茂躬身说道:“卑职惶恐!流主身份尊贵,卑职只恨准备不周,以致陷流主于此险境!”
竹下俊摆了摆手,说:“这不怪你!四名狙击手设伏已经不少了!要怪也只能怪周卫国的狙击手太出色了!”
竹下俊这么一说,宫本茂更觉无地自容,连声说道:“卑职无能!请指挥官阁下责罚!”
竹下俊微笑道:“宫本君也请坐下吧!我们现在其实已经成了周卫国的人质!不过在周卫国安全离开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前,相信我们还是安全的!”
宫本茂迟疑了一会儿后,终于也坐了下来。
林水生从瞄准镜中看着竹下俊,低声说道:“柱子,我估摸着团长他们半个多钟头就能进刘营长的防区,到时你听见俺说‘开枪’后,俺们俩一起开枪!”
柱子低声回道:“明白!”
宫本茂坐下后,竹下俊还是脸带笑容,低声说道:“宫本君,你相信我吗?”
宫本茂一愣,断然说道:“卑职绝对相信流主!”
竹下俊说:“那好,请仔细听好我说的每一句话,记住,身体不要随便移动!”
宫本茂肃声说:“卑职明白!”
竹下俊缓缓说道:“从我和周卫国比刀时的枪声来判断,周卫国的狙击手应该有两名!从刚刚陶罐的弹着点看,他们应该都潜伏在我九点钟方向,你三点钟方向的山坡上。”
宫本茂眼角余光扫了眼桌上被击碎的陶罐,低声说道:“流主心思缜密,卑职佩服!”
竹下俊继续说道:“在你我的身后三米,各有一根石柱,石柱的宽度大约为二十厘米。假如一个成年男子侧身躲在石柱后面,又能够收腹收臀,相信身体暴露出的部分,就连最优秀的狙击手都没有办法击中!”
宫本茂立刻眼前一亮。
竹下俊继续说道:“在我数到‘3’的时候,你我各自行动,目标,身后石柱!”
宫本茂低声说道:“卑职明白!”
竹下俊抬碗看了看表,缓缓说道:“根据我和近卫旅团长的约定,再过一个小时,如果得不到我的消息,将有我们特别部队的两个行动分队和至少三个中队的皇军赶到这里!这一次我并不想对付周卫国,却也不想清源的支那军队趁虚而入!”
竹下俊突然叹了口气,似乎是向宫本茂解释道:“和最好的朋友做敌人,总要当面做个交待!”
宫本茂尴尬一笑,流主如此坦荡,自己不免就小人了许多!
竹下俊突然一笑,说:“宫本君,也就是说,我们要在石柱后面站一个小时!”
宫本茂淡然说道:“一个小时之后,就轮到周卫国的狙击手被猎杀了!”
竹下俊微笑着端起自己刚刚没喝的那碗茶,转身朝半山亭对面的山坡举了举,回转身时,口中却说道:“1、2、3……”
林水生从瞄准镜中突然看见竹下俊端起了茶碗,转身朝自己的方向举了举,随后回转身似乎要喝茶。
就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
只见那两个鬼子头竟然在这一瞬间突然迅速转身,在自己和柱子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侧身躲到了各自身后的石柱后面!
林水生顿时懊恼不已,低声叹了口气,同时不忘提醒柱子:“柱子,别乱动,那两个鬼子头就算能躲到石柱后面,只要俺们还在,他却也下不了山!”
柱子忿忿地骂道:“奶奶的!鬼子就是狡猾!”
心中却更是惕然!从瞄准镜中死死盯着宫本茂躲藏的石柱,可惜石柱后面露出的,却只有宫本茂的和服衣摆!
终于躲到石柱后面,宫本茂不由松了口气,赶紧收腹收臀。却看见另一边的竹下俊正好整以暇地对自己笑了笑,右手还端着那个茶碗——宫本茂甚至不知道茶碗是在什么时候从竹下俊的左手交到右手的!
宫本茂看向竹下俊的目光中顿时就充满了崇敬,同时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能擅自做主了!毕竟和周卫国交手,只有流主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取胜!”
时间就这样渐渐流逝。
林水生看了看瞄准镜中的石柱,又略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说道:“柱子,团长他们应该进刘营长的防区了!俺们撤!”
柱子极不甘心地说:“水生哥,俺们就这么走了?就这样放过这两个鬼子头?”
林水生冷静地说:“那两个鬼子头躲在石柱后面,俺们也拿他们没办法!算他们运气好!现在团长他们安全了,俺们也该撤了,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要是鬼子大队人马来了俺们就走不了了!”
柱子狠狠地冲着瞄准的石柱虚扣了一下扳机,这才收枪和林水生一起悄悄离开,临走还不忘在狙击点的位置安放了两个诡雷!
在宫本茂在石柱后面站立了一个多小时双腿已经快麻木的时候,数百名鬼子终于乘车赶到。
在十几名鬼子的掩护下,竹下俊和宫本茂“安全”离开了石柱。随后,这几百名鬼子就对半山亭边上的几个山坡展开了彻底搜查!
搜查的初步结果是找到两名被刀捅死在狙击位置和两名被子弹击中头部身亡的特别部队狙击手的尸体!
而那两名八路军的狙击手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很不幸的是,在对两处似乎是八路军狙击手狙击点的地方进行搜查时,两颗几乎同时爆炸的帝国九一式手榴弹又使得涞阳独立混成旅团多添了三个战殁者和七名伤员!
立刻有士兵抬走阵亡的同袍,又有卫生员开始抢救伤员,但竹下俊分明见到他们在做这一切时脸上的神情都很麻木,似乎对这样的伤亡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之间,竹下俊意识到,也许自己对周卫国还有他手下的那支特别部队并不了解!
林水生和柱子直到半夜才回到上洞村,同时带回的还有缴获的两支“九七式”狙击步枪和一些鬼子狙击手的装具!
见到他们安全归来又带回了这些好东西周卫国和李勇自然大为高兴。
林水生随后向周卫国和李勇汇报了整个侦察设伏的过程。
李勇自然听得兴高采烈,但周卫国听到最后,背上却突然流出了冷汗!——幸亏林水生见机得快,如果慢一步,虎头山最出色的两名狙击手就再也回不来了!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怪自己要去见竹下俊!两人早已划地断交,还有什么好见的?
周卫国呆了半天,最终在心里叹了口气,想道:“相交一场,以后就是敌人了,总要当面做个交待!”
竹下俊回到涞阳县城后,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上午,竹下俊将特别部队队员全部集中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七十二名特别部队队员,竹下俊心中不由感慨不已。
短短四天时间,自己就损失了十二名队员(加上夜袭清源山摔死的那名队员)!这是自己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英国Commando部队首战失利之后,克拉克中校(英国Commando部队创始人)又是怎么做的?”
竹下俊不由在心中想道。
很快,竹下俊就又想起了英国Commando部队在首战失利之后一个月的第二次行动。
竹下俊告诉自己:“英国人能做到的,我们日本人也一定能做到!”
在这一刻,竹下俊心中突然充满了信心!
在扫视了一遍特别部队全体队员后,竹下俊大声说道:“特别部队在这几天的作战中,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作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这几天的作战,也让我们认识到我们最大的不足,那就是我们极其缺乏小股部队突击作战的经验!这是十二名帝国勇士用鲜血给我们换来的教训,诸君应该明白这个教训是如何的珍贵!今后,我们必须弥补这个缺陷!在场的诸位都是帝国最优秀的士兵,大声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做到最好?”
所有队员大声吼道:“能!”
竹下俊大声说道:“拜托诸位了!”
说完,双腿一并,肃立,向所有人敬了个礼。
队员中有不少本就是“北辰一刀流”的弟子,见流主如此郑重其事,哪里还敢怠慢,慌忙还礼!
宫本茂则带头高呼:“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杀光支那人!”
队员们跟着高喊,一时之间,人人脸色都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竹下俊在心里叹了口气,连“杀光支那人!”这种狂热的口号都付诸实施,那么离帝国在中国失败的日子也就不长了!竹下俊了解中国人,他清楚地知道,这个近代历史上从没赢得过一次对外战争又被满清两百多年统治阉割了尚武精神的民族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民族自卑感,长期的内战又使得这个民族形如散沙!但是,当真正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谁又能保证这个民族不会重新团结起来?当这个曾经无比强大的民族经历过生死涅槃重新焕发出他的活力时,就是大和民族真正的噩梦!
当竹下俊的思绪再度回到现实中时,不由感到深深的无奈,内心深处还有一丝厌烦!
特别部队解散训练后,宫本茂忍不住低声问竹下俊:“指挥官阁下,实战经验的欠缺必须通过作战才能得到弥补,那么,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谁?”
竹下俊淡淡地说:“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清源的支那军队!”
深夜。
清源县城外十五里清源警备旅一团三营前哨阵地。
两名哨兵睁大双眼,看向前方,但在沉沉的夜色中,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们还是不敢稍有懈怠。
二营守着清源山那么险要的地形都被鬼子抄了后路,三营的阵地地形远不如二营险要,他们又怎么敢大意?
一个哨兵突然轻轻推了推另一个哨兵,低声说道:“听,好像有动静!”
第二个哨兵立刻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说:“哪里?”
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第一个哨兵仔细听了听,又摇了摇头,说:“没了!真是奇怪!刚刚明明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
第二个哨兵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人,怎么疑神疑鬼的?”
第一个哨兵有些神秘的低声说道:“你知道吗?这次鬼子来的援兵可厉害了!二营阵地就是被他们给拿下的!听二营活着回来的弟兄说,他们很多弟兄都是睡着的时候就被鬼子给抹掉脖子的!那些鬼子可叫狠啊,枪打得准,火力又猛,个个杀人都不眨眼!”
第二个哨兵颤声说:“你可别吓我!我胆小!”
第一个哨兵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是吓你,都怪我们没有摊上一个好长官!要是跟着一营的刘营长,也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第二个哨兵奇道:“为什么?”
第一个哨兵说:“这你都不知道?因为一营的刘营长是虎头山八路军周卫国长官的同门师弟!”
第二个哨兵说:“周卫国?就是那个打鬼子最狠的八路军长官周卫国?”
第一个哨兵说:“虎头山方圆百里,难道还有第二个周卫国?”
第二个哨兵奇道:“就算刘营长是周长官的同门师弟,我们跟着他怎么就不用担惊受怕?”
第一个哨兵叹了口气,说:“鬼子被虎头山的八路军给打得狠了,从不敢主动招惹八路军!鬼子有气没地方撒,自然就冲着我们**撒了!人家刘营长跟着他师兄学了几招对付鬼子的狠招,鬼子轻易也不敢惹他!我们营长搭不上八路这根线,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当兵的了!”
第二个哨兵不由捶胸顿足道:“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投八路去了!”
他说完,就吃惊地指着第一个哨兵的身后,说:“你后面……”
谁知第一个哨兵也指着他的身后说:“你后面……”
只听两声沉闷的利刃入肉声,两个哨兵都没有将“有人”两字说出口身子就软软地倒下了!
哨兵倒下后,两个黑影向阵地外面打出了“安全”的手势。
在这一瞬间,阵地外面的空地上突然冒出了十个黑影,这些黑影迅速翻进了前哨阵地的战壕,很快就消失在了战壕拐角。
是夜,清源警备旅三营前哨阵地一个排三十六人全部被杀!
天亮后,三十六具**尸体就被示威性地斜斜掉挂在掩体外面!
清源警备旅旅部。
“咣当”一声,茶几上的茶壶茶杯被愤怒的汤炳全一股脑儿摔了个粉碎!
他几乎是吼着对警备旅一团团长严世贵说道:“你他妈这个团长是怎么当的?这才几天?丢了清源山阵地不够,现在还让鬼子摸到眼皮底下把前哨阵地都端了!那是整整一个排!三十六个弟兄!不是猪狗!人家说‘钱打了水漂’,可钱就算打了水漂总还能听见个响吧?你倒好,三十六个弟兄就这样被鬼子给摸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严世贵辩解道:“卑职也没想到鬼子这么快就再次发动偷袭……”
汤炳全怒道:“没想到?你是不是要等鬼子打进清源县城才开始想?”
严世贵低着头说:“旅座,鬼子这次偷袭跟上次偷袭清源山一样,也出动了他们的秘密部队……”
汤炳全打断他的话,用手指指着严世贵的鼻子说道:“你他妈是猪脑子啊?鬼子的秘密部队第一次出动那是叫秘密部队,可第二次出动了,还能叫秘密吗?你他妈少给老子废话!老子现在要杀人!清源山阵地丢了老子杀了一个营长,这回再杀一个团长老子也不在乎!”
严世贵脸色顿时被吓得苍白,求助地看向汤炳全边上的于得水。
于得水轻咳一声,打圆场道:“旅座息怒,这次的确不是严团长大意,我看过他们的阵地,防御布置都很得当,这次实在是日本人太狡猾!”
汤炳全怒道:“得当个屁!真要布置得当还会被鬼子偷袭?二营三营的阵地都被鬼子偷袭过,刘志辉的一营防区怎么就从没被鬼子偷袭过?人家那才叫布置得当!”
旅部的一众军官心里都想道:“那是因为刘志辉的防区紧挨着虎头山八路军的防区!日本人自然不敢打他的主意!”
但心里虽然这么想,一众军官嘴上却也不敢说出来,要不然岂不是公开承认**大大不如虎头山的土八路?更把英明神武的警备旅汤旅长摆在什么位置?
于得水陪笑道:“旅座,刘营长的确带兵有方,但他的防区和二营三营的防区相比,离日本人却也更远……”
汤炳全哼了一声,说:“最瞧不起你们这样的人,技不如人,还死不承认!”
旅部的一众军官顿时脸上阵青阵白,汤炳全这句话可算是戳到他们的痛处了。
于得水尴尬地笑笑,也不敢再说话了。
严世贵脸上已无一丝血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道:“旅座开恩!旅座开恩啊!”
于得水迟疑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旅座,看在严团长跟随旅座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请旅座法外开恩!”
汤炳全淡淡地说道:“这个我心里有数。”
说完,看了眼跪倒在地的严世贵,冷冷地说道:“堂堂**团长,说跪下就跪下了,你倒真有骨气!”
严世贵痛哭道:“卑职对旅座忠心耿耿,请旅座明鉴!”
汤炳全皱眉说:“起来吧,死罪可免,活罪绝不能饶!”
严世贵赶紧说道:“谢旅座!谢旅座!”
踉踉跄跄地站起,心里却也总算松了口气,他跟随汤炳全多年,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火,这回是真被吓怕了!
于得水在汤炳全边上低声劝道:“旅座,还望对严团长从轻发落……”
汤炳全一摆手,说:“不必多说!我已经决定了!传我命令,一团三营营长王永以渎职罪就地枪决!一团团长严世贵免去团长职务,送军法处!一团一营营长刘志辉升任一团团长,军衔晋升为中校!”
刚站起的严世贵听完汤炳全的话身体又软了下去,瘫倒在地!
于得水脸色微变,低声说道:“旅座,阵前换将,实为兵家大忌!”
汤炳全沉着脸说:“忌个屁!鬼子都摸到老子眼前了,还有什么好忌的?老子现在要的就是能打鬼子的人!刘志辉当了团长之后,一营他自己自然会有安排,你们倒是说说,这三营长的空缺由谁来顶好?”
旅部的一众军官都是缄口不言。
现在旅座正在气头上,自己要是随便开口触了他的霉头,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再说了,一团三个营的防区都直接面对日本人,有了一团一个前任团长和两个前任营长悲惨下场的前车之鉴,这个三营长的位子现在可一点也不诱人!所以就算是那些想要提拔自己亲信的人,也干脆断了对这个一团三营长位子的念想。
见没人说话,于得水眼珠一转,说道:“三营的位置极为重要,需要一位了解日本人的人坐镇,卑职举荐三营一连连长刘二麻子接任三营营长!”
汤炳全一皱眉,说:“那个刘二麻子能行?”
于得水微笑道:“旅座难道忘了他上次带来的涞阳县城城防工事图?”
汤炳全点了点头,沉吟着说:“嗯,听周卫国说他们就是靠着这张城防工事图才把涞阳县城闹了个天翻地覆的!说起来他上次也算是立了大功!你们怎么看?”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旅部的一众军官说的。
旅部的一众军官纷纷附和道:“旅座言之有理!那刘二麻子的确立了大功!”
他们这么说既是希望汤炳全能赶紧把三营长这个“害人不浅”的职位定下,同时也算是给于得水一个顺水人情了!
汤炳全想了想,对于得水说道:“好吧,就让他当这个三营营长!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三营阵地再出事,别说他这个营长位子坐不安稳,脑袋恐怕也要换个地方摆了!”
于得水正色道:“旅座知遇之恩,相信刘二麻子定会粉身以报!”
于得水前脚刚回自己的住所,刘二麻子后脚就跟了进来。
两人进了内堂,在于得水将下人和警卫支使开后,刘二麻子立刻向于得水一抱拳,谄笑道:“今天的事小的已经听说了,多谢王大哥提携……”
于得水脸一沉,说:“王大哥这个称呼,以后再也不许提起!”
刘二麻子连声说:“是是是,参座!”
参座这两个字却是特地加重了语气。
于得水叹了口气,说:“刘二麻子,你要知道,你我现在是福祸相连,自该同舟共济!你别看汤炳全外表像个粗人,他心里还是明白的!比如这次撤换严世贵,与其说是严世贵做错了事,倒不如说他是在找一个提拔刘志辉的借口!”
刘二麻子倒吸一口冷气,说:“参座,他对你都使这个心眼,难道是怀疑你了?”
于得水摇了摇头,说:“那倒未必,这次要怪就怪日本人心太急!清源山阵地一丢,日本人离清源县城的直线距离就只有二十里!这三营的阵地要是再一丢,清源县城也就无险可守了!你说汤炳全能不紧张吗?”
刘二麻子点头道:“参座言之有理!”
于得水叹道:“这次真是便宜了刘志辉!他本就和周卫国勾结在一起,现在当了团长,更是如虎添翼啊!”
刘二麻子冷笑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着我们斗不过他,来阴的还不行吗?”
于得水皱眉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今天我能为你争取到三营营长的位子,已经是百分难得了!你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刘二麻子笑道:“参座请放心,来日方长的道理,小的还是明白的!”
于得水哼了一声,说:“你最好别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招!在清源警备旅,没有我于得水,就不会有你刘二麻子的活路!”
刘二麻子赶紧躬身道:“参座言重了,小的追随参座,愿效死力!”
于得水淡淡地说:“你明白就好!”
心中对刘二麻子的“忠心”却是殊无把握。
刘二麻子对于得水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将信将疑?
两人各怀鬼胎,一时竟然都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于得水才叹了口气,说:“你我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好了,你也该走了,以后没事少往我这里跑!让人撞见了,多有不便!”
刘二麻子躬身道:“小的明白!小的这就走!”
说完,倒退着出了内堂,转过身来,心里却想道:“说得好听我们是同舟共济,说得不好听就是一根绳上拴的两蚂蚱!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你等着瞧!”
阳村,虎头山独立团团部。
周卫国“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狠狠地说道:“此仇不报,我周卫国誓不为人!”
张仁杰劝道:“周团长不要激动,死的毕竟是**,不是我们八路军……”
周卫国脸上变色,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不是我们中国的军队了?**士兵就不是中国人了?你说得倒轻巧,那可是三十六条人命啊!”
张仁杰尴尬地说道:“周团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回鬼子虽然偷袭的是清源的**,但我们也要加强戒备,说不定鬼子下一次就偷袭我们了!”
李勇点头道:“张主任说的有道理。我看鬼子这次偷袭清源**就是在给我们示威!”
周卫国哼了一声,说:“竹下俊这是在给我下战书!我们和清源**唇齿相依,如果清源**防线不稳,我们就相当于失去了一个稳固的后方和有力支撑!于公于私,这次鬼子偷袭清源**的事我们都不能善罢甘休!”
吴有财沉吟道:“团长,就怕这是竹下俊的圈套!以我们虎头山的地形,只要我们自己不出错,鬼子就拿我们没办法!但如果我们一时冲动蛮干,无疑就给了竹下俊机会!”
周卫国说:“有财说的没错,竹下俊这个人可比我们以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鬼子指挥官都要狡猾!跟他打交道,我们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不过,清源**三十六名士兵被杀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都是死在抗日战场上的好汉子!这个仇,我周卫国迟早要为他们报!”
李勇说:“仇是要报,但具体怎么报,还要从长计议,我觉得我们现在尤其要注意竹下俊那支秘密部队的动向!独立团的情报工作现在由张主任分管,今后的担子只会更重!辛苦张主任了!”
张仁杰正色说:“大家都是干革命工作,谁也不比谁出力少!再说情报工作是我的老本行,也说不上辛苦!如果非要说辛苦,那么涞阳地下党的同志比我们都辛苦!”
吴有财叹道:“是啊!听说鬼子最近在涞阳县城也加紧了搜捕!”
张仁杰点头道:“不错,昨晚地下党发来的情报说,县城的一个外围情报站暴露了!两名情报员全部被捕,在受尽折磨后英勇牺牲!尸体就挂在县城的城墙上示众!”
李勇咬牙道:“鬼子这帮畜生!”
张仁杰说:“还好电台没有暴露!不过情报里说竹下俊这次很有可能带来了新的无线电侦测设备!昨晚电台开机后不久就发现鬼子的无线电侦测车出现在电台附近的街道!几次转移电台才把情报发完!地下党的同志建议大大减少今后和我们的无线电联系!唉,情报站暴露后负责围捕的也是竹下俊手下的部队,那两名情报员也是有武器的,可还没动手就被竹下俊的手下给活捉了!”
李勇忍不住说道:“又是竹下俊!这个人物真不简单!才来几天就给了我们这么大压力!”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说:“压力再大,我们也要克服!不能总让竹下俊掌握主动!”
众人都大有同感,可一时之间却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打破目前的不利局面,只好散会。
散会后,周卫国刚出团部的门,就见通讯员王二牛迎了上来,说:“团长,清源警备旅刘志辉营长来了,正等在村口的会客室。”
周卫国微微点头,说:“知道了。”
随后直奔村口会客室。
这个会客室还是张仁杰来之后提议腾出来的,毕竟和刘志辉这样的**军官商量事情也不能总往独立团团部带。
周卫国一进会客室,刘志辉和随行的郭玉忠就都站了起来。
两人刚要行礼,周卫国摆了摆手,说:“在我这里不要客气。我知道你们三营出事了。”
刘志辉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三十六条好汉子就这样被鬼子给杀了!我查看过他们的尸体,都是要害中刀,一刀毙命!他们死前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
说完,刘志辉又脸有忧色地说:“学长,涞阳鬼子这次来的增援部队究竟是什么部队?怎么这么厉害?短短五天之内,警备旅先是丢了清源山阵地,现在连最后一道有险可依的防线都面临威胁,我们该怎么办?”
鬼子前两次的偷袭虽然发生在其他营的阵地,但对于鬼子这样的偷袭,刘志辉自问对付起来也是没有多大把握!所以忧心如焚,昨天才晋升为中校团长,今天就亲自赶到阳村找周卫国问计来了!
周卫国安慰道:“志辉,坐下说。”
随即发现了他军衔领章的变化,随口说道:“你现在是中校了?”
刘志辉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鬼子前天晚上的偷袭,我们一团三营长昨天被就地枪决!团长也被解职送军法处!由我接任一团团长!”
周卫国“哦”了一声,说:“那就要恭喜你了!”
刘志辉苦笑道:“学长,都这时候了,您还跟我说笑?三营的防线其实布置得还是很不错的,说句实在话,就算换了我刘志辉,也未必能比三营长做得好多少!所以志辉现在才诚惶诚恐!不是志辉胆小,实在是志辉现在责任重大啊!清源山丢了,我们警备旅的防御态势已经是极度恶化了。三营的阵地要是再丢了,我们清源可就是无险可守了!”
周卫国点头说:“这个我知道!”
刘志辉迟疑片刻,说:“学长,说实话,我觉得涞阳鬼子这次来的增援部队和您手下那支战无不胜的小部队很像!我记得我们营当初在虎头山就是莫名其妙被您的部队活捉的!”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没错!鬼子的这支部队就是专为对付我来的!他们的指挥官叫竹下俊,是我以前在德**校的日本同学!一个最了解我的敌人!不过我没想到他对你们下手会这么狠!真是对不住!”
刘志辉一惊,说:“连对我们这些被殃及的池鱼都这么狠,学长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周卫国淡淡一笑,说:“这个竹下俊虽然想要我的命,但我周卫国的命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要去的!志辉,你问我怎么防备竹下俊,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我是竹下俊,我会怎么做!”
刘志辉眼前一亮,说:“请学长明示!”
周卫国缓缓说道:“归根结底,不外乎‘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你只要能做足准备,让竹下俊找不到破绽,一时之间,他也奈何不了你!这方面,我可以教你一些小窍门。”
说着,就拿出纸笔开始在桌上给刘志辉勾画起了防线的布置,随后又是一番解说。
最后直把刘志辉听得两眼发亮,连连点头,满意而归!
刘志辉走后不久,周卫国就在村口看见里垄村方向一人骑马飞驰而来。
驰到近处,周卫国才发现马上的是驻守里垄村的二营营长铁牛,不觉有些奇怪。
这时铁牛已骑马来到周卫国面前,立刻飞身下马,还没站稳就气喘吁吁地说:“团长,不好了!石门口有老乡踩上地雷了!”
周卫国一惊,说:“怎么回事?”
铁牛说:“今天早晨,两个斜塘村的老乡在石门口附近山上打猎,下山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踩上地雷了!一个老乡当场身亡,另一个老乡双腿被炸断,虽然经过我们卫生员抢救,但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周卫国怒道:“是哪支部队埋的地雷?不是早就说过不见鬼子地雷不准挂弦吗?”
铁牛迟疑着说:“老乡踩上的不是我们自己埋的地雷!”
周卫国一愣,说:“什么?”
铁牛说:“老乡踩上地雷的地方我们根本就没有布雷!而且卫生员从老乡身上起出的弹片也证实那不是我们根据地造的地雷,是鬼子的地雷!后来工兵在石门口和一线天一带几个我们原本没有布雷的地方也发现埋了鬼子的地雷!”
周卫国皱紧眉头,说:“鬼子的地雷?数量多不多?”
铁牛说:“数量倒是不多,但工兵发现每颗地雷都布设得非常巧妙,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而且地雷布设的位置都是各处要道……”
周卫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从发现的鬼子地雷的数量上看,布雷的人肯定不多,再加上这些地雷布设的专业程度,周卫国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地雷和竹下俊手下的那支小部队脱不了干系!
周卫国长叹一口气,他已经猜到竹下俊这么做的目的了。自己曾经利用地雷对付过鬼子,他现在就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地雷来对付自己!鬼子在这些要道布雷至少对于靠山吃山的虎头山村民们的日常生活就是一个莫大的威胁!如果布雷规模足够大,也将大大限制部队的机动!更可怕的是,如果老百姓因此对地雷产生愤恨心理,那么八路军就将因为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而不得不放弃在根据地内布雷这个有效的防御措施!
一举数得,竹下俊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想明白这些,周卫国立刻对铁牛说道:“这些地雷肯定是鬼子布设的!你立刻回里垄村,传达我的命令,部队加强警戒,绝不允许鬼子再次偷入根据地!还有,通知斜塘村的老乡,让他们暂时都不要离开村子,等工兵连找到并清除所有鬼子的地雷后再说!”
铁牛大声应了声:“是!”
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铁牛走后,周卫国立刻转身直奔团部,根据地布有鬼子地雷的情况必须尽快通知各乡村,各部队也必须立刻提高备战等级,工兵连也必须马上行动起来,搜索并清除鬼子布下的地雷!
“唉!”周卫国在心里叹了口气,喃喃道:“连老百姓都不放过,竹下俊啊竹下俊,你下手还真是够狠!”
傍晚时分,其他方向也陆续传来老乡触雷的报告,一时之间,虎头山外围乡村都有些人心惶惶!
但是,老乡触雷并不是唯一的坏消息!
第二天一早,驻守太丰方向的独立团一营营长杨大力亲自赶回团部汇报。
见到杨大力,周卫国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杨大力的汇报证实了周卫国的不详预感:“昨晚俺们一营一连二排在偷越封锁线时被鬼子发现,遭到鬼子阻击,阵亡九人,重伤十六人!部队被迫撤退!”
杨大力汇报这个消息时,几乎是带着哭腔!是啊,一营本来是独立团最有战斗力的营,可偏偏独立团扩编后两次最惨重的损失都发生在一营,他能不难过吗?如果说上次的损失是因为张仁杰的瞎指挥,那这次的伤亡就实在是自己的错了!
听到这个结果,周卫国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杨大力哽咽着说:“这几天鬼子下手狠,俺就想给鬼子好看,昨晚……俺派二排……越过封锁线,俺本来是想让他们偷袭一个……只有十来个鬼子……守卫的炮楼,可没想到……二排过封锁线的时候,被鬼子发现了……”
周卫国强压怒火道:“二排过封锁线怎么会被鬼子发现?你杨大力是怎么回事?你们一营的越障训练不是全团搞得最好的吗?”
杨大力委屈地说:“班长,俺们营的越障训练搞得好是没错,可俺也没想到俺们以前随便就能过去的封锁沟昨天竟然被鬼子灌了水!二排一班翻过铁丝网刚跳下封锁沟,搅起的水声就惊动了炮楼里的鬼子!炮楼里的鬼子除了机枪,还有掷弹筒……一班被鬼子死死压在封锁沟里,二排其他两个班拼死营救,到最后,二排长阵亡,一班、二班班长阵亡……”
说到这里,杨大力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止不住就流了出来。
周卫国默然无语。
连太丰的鬼子都学得聪明了!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周卫国在心里叹了口气,沉声说:“鬼子在封锁沟里灌水虽然突然,但你在行动前没有做周密的侦察,也是造成部队重大损失的一个原因!”
杨大力哭着说:“班长,您处分俺吧!俺们一营打了败仗……俺也没脸见俺的兵了!一班长跟俺同村……俺以后更没脸见俺们村的人!您撤了俺吧,俺也不求别的,就求您让俺当回机枪手……俺要多杀鬼子为他们报仇!”
周卫国怒道:“胡闹!你当我们独立团是什么地方?做买卖的集市是吧?处分,撤职,你说得倒是轻巧!阵亡九人,重伤十六人!你凭一个处分就能抵消?”
杨大力脸涨得通红,说:“班长,您毙了俺吧!”
周卫国更是怒火中烧,指着杨大力的鼻子骂道:“杨大力,你他妈个浑蛋!老子告诉你,任何人犯了错都要承担责任!你他妈现在最大的责任就是回去给老子带好一营!处分你?老子是要处分你!但那也要等端掉鬼子这个炮楼之后!你现在就给老子回你的一营营部去,下午老子亲自去一趟你们营部!老子今晚就要端掉鬼子这个炮楼!从哪跌倒就要从哪爬起来!这个道理你他妈懂不懂?”
杨大力惊呆了,他几时听过周卫国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粗话?
周卫国平息了一下怒火,说:“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让赵杰带直属队一分队去你哪里!”
杨大力哭着说:“班长,您不相信俺们一营了?”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你别多想!对敌侦察,一定要心细!回头让你的那个侦察班跟着直属队好好学学怎么侦察!你回去后再挑一个排,要精干的,今晚和直属队一起行动!”
杨大力这才不哭了,立正向周卫国敬了个礼后说:“班长,您放心,俺一定好好准备!”
周卫国回礼后拍着杨大力的肩膀温言说:“大力,你是我带出的兵,又是老三连的兵!不要让我失望!”
杨大力的眼泪立刻又止不住流了出来,向周卫国用力一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班长,俺不会给阳村英雄连丢脸!更不会给您丢脸!”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周卫国深吸口气,大声说道:“王二牛,叫直属队赵队长来一趟团部!”
涞阳县城,竹下俊特别部队驻地。
宫本茂躬身向竹下俊施了一礼,说:“流主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现在清源的支那军队自顾不暇,虎头山的八路军也被我们给困住了!短短几天虎头山地区的治安状况就大为改观!”
竹下俊苦笑道:“治安状况大为改观?这只怕是我们一厢情愿的事!”
宫本茂叹道:“流主您太谦虚了!夜袭清源支那军队前哨阵地,使得清源支那军队防线全线震动!在虎头山内布雷,使得虎头山支那百姓人心惶惶!虎头山外围的封锁沟里刚按您的吩咐灌上水,昨晚就在太丰逮住了八路的一条鱼!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动作,就让虎头山的八路军疲于应付,卑职实在佩服!”
竹下俊摇摇头,淡淡地说:“其实这些都只是缓兵之计!”
宫本茂不由一呆,说:“缓兵之计?”
竹下俊叹道:“我了解周卫国,无论我做什么,相信周卫国很快就能想到破解的方法!我目前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为了给我们的特别部队争取时间!我们的特别部队需要时间来熟悉现在这种全新的作战方式!”
宫本茂说:“请恕卑职无礼,卑职认为,即使没有这支特别部队,只要由流主指挥,全歼虎头山的八路军也是指日可待!”
竹下俊摇了摇头,说:“周卫国这个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在特别部队没有让我满意之前,我并没有信心制得住他!”
宫本茂不再说话,心里却是大不以为然。
傍晚,在独立团一营营部召开了周卫国亲自主持的作战检讨兼作战准备会议。
除牺牲的二排长以外,一营所有排以上干部都参加了这次会议。参加会议的另外还有赵杰和直属队第一分队全体队员以及配合一营的三个区小队队长。
周卫国扫视了一眼与会人员,淡淡地说道:“赵杰,开始汇报!”
赵杰应道:“是!”
立刻说道:“据我们的侦察,昨晚二排遭到阻击的那个炮楼至少驻扎有二十个鬼子!配备轻机枪两挺,掷弹筒一个!炮楼的东南方约三百公尺就是二排遭到阻击的那道鬼子封锁线。炮楼的南方两里,是一个伪军据点,驻扎有伪军一个排,三十七人,配备有轻机枪三挺。炮楼的东北方五里,有一个鬼子据点,驻扎有鬼子伪军一个混编小队,六十四人,配备轻机枪四挺,掷弹筒两个,马车两辆。炮楼的西面,是一条公路,沿公路往西两里,就是鬼子的第二道封锁线,鬼子在这道封锁线紧靠公路边设有一个大据点,据内线消息,这个大据点驻扎有鬼子伪军各一个中队!共计三百四十人左右,配备轻重机枪二十余挺,掷弹筒六个,九二式步兵炮一门,汽车八辆!据我们估计,如果炮楼的鬼子要求增援,东北方向最大可出动援兵数量为四十人左右,考虑到马车的运力,实际出动的援兵数量将不超过三十人,最快到达时间为十分钟左右。西面的鬼子最大可出动援兵数量为两百四十人左右,在汽车严重超载的情况下,鬼子的援兵可能一次到达!最快到达时间也在十分钟左右!不过要是算上部队整装集结的时间,西面的鬼子最快十八分钟左右可以赶到,东北方向的援兵最快则要二十五至三十分钟才能赶到……”
赵杰顿了顿,说:“这是因为东北方向的援兵还包括了伪军,而伪军的行动速度是远比不上鬼子的!至于炮楼南面的那个伪军据点,和我们一直有秘密联系,又都是伪军,相信即使派出增援部队也一定会最后到达!所以我个人认为,在留出撤退的时间之后,我们打鬼子这个炮楼的时间必须限制在十五分钟之内!”
周卫国微微颔首,看样子对赵杰的分析很满意。
杨大力则是无地自容。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直属队的每一次行动都能成功!准备工作做到这么细,想不打胜仗都难啊!
赵杰又说道:“还有一个新情况,鬼子这几天在虎头山外围第一道封锁线的封锁沟里都灌上了水!我们直属队没能及时发现这一点!请团长处分!”
周卫国摆了摆手,说:“这个情况立刻通报全团,至于处分就算了!你们的任务是打好这一仗!”
赵杰肃声应道:“是!”
周卫国正色说:“赵杰分析得很不错,但有一点他没有提到,所谓的鬼子增援,是在我们行动暴露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一个好的指挥员,可以解决作战时出现的意外问题;但是,更好的指挥员,根本就不会让这些问题出现!”
赵杰脸立刻红了,但却连连点头。
周卫国一笑,说:“不过,听完赵杰的汇报,我突然有了个新的想法!这一仗,我们的目标如果仅仅只是一个鬼子炮楼,那就太小气了!既然要打,一营就干脆打一个翻身仗!”
在场的一营干部顿时喜形于色,团长既然这么说,那过了今晚,一营在独立团就肯定可以重新抬起头来!
周卫国想了想,立刻做出布署,一营一连一排和直属队第一分队,由自己指挥,负责端掉鬼子炮楼。一营一连三排加第六区小队负责伏击东北方向鬼子援兵,第七第八区小队负责佯攻东北方鬼子据点。一营二连、三连负责伏击西面鬼子援兵。
各连排长和区小队队长都是兴高采烈地站起接受任务。憋了这么久,团长终于要带着大家打大仗了!
最后,周卫国说道:“大力,派人通知清风寨的朱老大!我们有肉吃可不能忘了老朋友!”
借着主炮楼顶端马灯的光亮,袁大刚抬碗看了看表,再次看了眼据点对面的封锁线,心里不由说道:“时间到了!”
这时,封锁线对面突然有亮光闪了一下,接下来,又是两下。
袁大刚赶紧吩咐身边的一个伪军发信号。
这伪军立刻将手中的手电举起,对准封锁线对面开关了三次。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据点壕沟外面,从他的手上再次发出了三次闪光。
袁大刚赶紧吩咐手下放下吊桥。
吊桥一放下,据点外面就突然出现了几十个黑影,这些黑影一眨眼就冲进了据点,毫不停留分散冲向各处,据点的所有明暗堡和主炮楼竟一个也没拉下!
袁大刚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来八路军对自己这个据点还真不是一般的熟悉,要是他们真的想打自己,自己的脑袋恐怕早就搬家了!想到这,袁大刚心里不由暗暗庆幸,随后对身边的伪军说道:“进财,走,我们下去招呼客人!”
边上叫进财的那个伪军立刻应道:“是,排长!”
在主炮楼二楼,袁大刚不但见到了平时负责和自己联络的那个八路军战士,更见到了十几个腰挎快慢机,身背长枪的八路军。这样精良的装备,立刻把袁大刚吓了一跳。
而其中一个腰挎驳壳枪的八路军战士模样的人所说的话更是把袁大刚吓坏了。
这人走到袁大刚面前伸出手,微笑着说道:“是袁排长吧?认识一下,我叫周卫国!”
眼前这人竟然就是虎头山方圆百里鼎鼎大名的八路军长官周卫国?!
袁大刚的心跳立刻加速,颤抖着伸手握住了周卫国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久……久仰……周长官……威名,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勉强把话说完后,袁大刚不由尴尬地看着周卫国。
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自己竟然表现这么蹩脚,袁大刚只要想想就觉得气恼!
周卫国温言道:“袁排长过奖了!想我周卫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只不过多了些血性,多了些杀鬼子的本事而已!威名什么的,就不必说了!袁排长身在曹营心在汉,忍辱负重,让人钦佩!袁排长的功劳,我们虎头山八路军不会忘记!虎头山的老百姓也不会忘记!”
袁大刚立刻激动地说:“周长官言重了!我袁大刚当初猪狗不如,竟然忘记了祖宗当了汉奸!要不是周长官给了我们自新的机会,恐怕我们早就做了贵军的刀下孤魂,死后还要受尽唾骂!周长官对我们恩重如山!但有吩咐,我袁大刚绝不敢犹豫半分!哪怕您现在就让我们拿上武器和鬼子拼命……”
周卫国摆了摆手,微笑道:“袁排长,其实我们这次主要是想从你这里借道,和鬼子面对面作战有我们,你们的身份暂时还不便暴露,我们需要你们这样的内应!”
袁大刚用力一点头,说:“周长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绝不含糊!我们弟兄三十七个的命,早就卖给八路军了!”
周卫国笑笑,说:“我们眼下倒是的确有一个忙需要你们帮。”
袁大刚立刻说道:“请周长官吩咐!”
周卫国说:“我想借你们的衣服用用。”
袁大刚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我们的衣服?”
周卫国微笑道:“就是你们身上穿的这种军服。”
袁大刚这才反应过来,说:“只要是周长官的吩咐,我们都没有二话!我这就吩咐弟兄们把换洗的军服拿来!”
说完,袁大刚突然意识到什么,迟疑着说:“周长官是不是要端北面的那个鬼子炮楼?”
周卫国一笑,刚要答话,心中突然一动,说:“你怎么会认为我们要端北面的那个鬼子炮楼?”
袁大刚说:“听说昨晚贵军在北面的鬼子炮楼吃了亏,我就想,以贵军的行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鬼子炮楼!果然……”
周卫国脸色大变,突然转身对边上跟着的一营营部通讯员说道:“通知各部队,计划有变,原地待命!”
回过身后,用力一握袁大刚的手,说:“谢谢你!袁排长!”
说完,一挥手,带着特战队大步离开。
直到八路军全部离开据点,袁大刚还是有些糊涂:“怎么周长官连我们的衣服都不要了?谢我?周长官为什么要谢我?”
出了据点,周卫国立刻对赵杰沉声说道:“情况有变!鬼子很有可能设下了圈套!”
赵杰一愣,说:“团长,您是怎么知道的?”
周卫国叹道:“袁大刚只是伪军的一个排长,连他都能想到我们要报复鬼子的那个炮楼,竹下俊这么了解我,他没理由会想不到!如果我没有猜错,竹下俊现在正张好了网等着我们钻进去呢!”
赵杰想了想,说:“团长,敌情侦察不明,是我们直属队的责任,我想带一分队再去侦察一次!”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我也正有这意思,你们快去快回!”
赵杰低声应了一声,立刻带着特战队一分队消失在了黑暗中。
一个小时以后,一营排以上干部和三个区小队队长以及清风寨的朱子明都被紧急召集到周卫国的临时指挥部。
人到齐后,周卫国对赵杰微一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汇报敌情了。
赵杰低声说道:“直属队刚刚结束最新一次侦察!虽然我们预定要攻击的那个鬼子据点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异样,但当我们想绕过这个鬼子据点接近其他两个鬼子据点时,在路边发现藏了大量鬼子和伪军!为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进行抵近侦察和火力侦察!不过我们留下了队员监视他们的动静。”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对于这个新情况,直属队处置得非常好!路边的鬼子和伪军,显然是鬼子设下的伏兵!换句话说,鬼子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这次的作战意图!”
杨大力不由急道:“班长,鬼子有伏兵,我们怎么办?”
竹下俊正背着手在指挥部缓缓踱步沉思,就见宫本茂大步走了进来。
来到竹下俊面前,宫本茂立正敬礼,大声汇报道:“报告指挥官阁下,一切准备就绪!”
竹下俊回礼后点了点头,说:“很好!宫本君辛苦了!”
宫本茂大声说道:“谢指挥官阁下夸奖!为天皇效忠,份所应当,卑职诚惶诚恐!”
说完,又迟疑片刻,说:“流主,请恕卑职冒昧,您怎么就能肯定周卫国一定会报复我们的那个炮楼?”
竹下俊淡淡一笑,说:“昨晚的战斗,虽然没有八路军方面具体的伤亡数字,但据那个炮楼的汇报,偷袭的八路军不但有五挺轻机枪(由于出身于机枪手,杨大力对机枪有一种固执的偏好,再加上一营缴获丰富,所以一营装备的轻机枪数量居全团之首!早就超过了平均每班一挺的密度),甚至还使用了掷弹筒(一营每排都装备有一具掷弹筒)!只是因为距离稍远炮楼才没有遭到太大损失!按照八路军的装备水平,拥有掷弹筒的部队至少是连一级单位。一次连级规模的进攻被打退,相信周卫国昨晚的损失一定不小!以我对周卫国的了解,他绝不会甘心吃亏!这是他的性格,轻易改变不了的!”
宫本茂松了口气,说:“要是周卫国能亲自来就好了!也省了我们的事!”
竹下俊正色说:“宫本君,请不要小看周卫国!对付他,我们还是不能有一丝懈怠!”
宫本茂笑道:“流主多虑了,我们一个炮楼就能打退八路军一个连的进攻!此次作战加上从附近两个据点抽调的兵力,我们共集结了三个中队的兵力,又有流主的周密部署,卑职相信此次八路军就算由周卫国亲自指挥,我们也必定会大获全胜!”
竹下俊微微一笑,说:“宫本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计划再周详,没有到最后一刻,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周卫国淡淡一笑,说:“鬼子即使知道了我们的作战意图,但有一点他们还不知道,那就是我们的主攻方向!”
赵杰点头说:“如果我是竹下俊,我一定会以那个炮楼为饵!因为那个炮楼才是可能遭到报复的对象!”
周卫国说:“没错!竹下俊可以以那个鬼子炮楼为饵,我们也可以利用它来做文章!”
众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他们都不明白周卫国的意思。
周卫国微笑着说:“鬼子先入为主,必然以为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个炮楼,他们的准备都是围绕着那个炮楼而做的,那么假如我们的主攻方向不是那个炮楼呢?”
赵杰接口道:“那鬼子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全无着力处!”
周卫国笑道:“对!鬼子打的是如意算盘,想守株待兔!可我们不是那只笨兔子!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局搅乱!搅得越乱越好!而我们,就要在这乱中取胜!”
众人都有些明白周卫国的意思了。
周卫国想了想,说:“一营一连一排加第七第八区小队,负责佯攻东北方鬼子据点,但现在恐怕没法从北面鬼子炮楼绕过了,只好回虎头山,从那面再过封锁线!一营一连三排加第六区小队,任务改为佯攻北面那个鬼子炮楼。朱老大,你的人马和我们一营二连负责佯攻西面鬼子据点。至于袁排长他们那个据点,自然也要有点动静,就由我来吧!”
杨大力不由一愣,说:“班长,都是佯攻?哪里是主攻?”
周卫国一笑,说:“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一营三连和直属队第一分队,由我亲自指挥,作为预备队。打乱鬼子部署后,我们自然会有主攻方向!”
一个伪军士兵伸了个懒腰,悄悄碰了碰边上的伪军说:“班长,您说八路今晚真会来吗?”
班长哼了一声,说:“俺哪里知道?”
这伪军士兵不由苦着脸说:“那太君还让俺们埋伏在这里?还一趴就是四五个钟头?”
一提这个,班长的火就不打一处来,怒道:“叫你埋伏就埋伏!连太君都趴在俺们后面,你小子还想怎么样?”
在野外趴了大半个晚上,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这伪军士兵忍不住说:“班长,要是八路不来俺们岂不是白累一场了?”
班长骂道:“你小子哪这么多屁话?你他妈还真想八路来啊?你以为八路就这么好对付?奶奶的,你小子再多嘴,八路要是真来了,老子让你第一个冲锋!”
这伪军士兵偷偷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心里同时想道:“看来八路还真不好对付!要不然日本人怎么会趴在俺们后面?”
这时,从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和爆炸声。
伪军们都忍不住回头往后看,就见身后三里外自己据点的方向已经腾起了一阵阵的火光。
一众伪军都是暗暗心惊,不由都看向带队的鬼子小队长。
鬼子小队长这时也正心急如焚,他接到的命令是抽调据点里的大部兵力,参与对虎头山八路军的伏击作战,可没想到八路军没伏击上,自己的据点倒是先成了八路军的攻击目标!要是继续在这里埋伏下去,以自己据点里剩下的薄弱兵力,在八路军如此猛烈的攻击下,能支撑多久真是只有天知道!可要是自己带队回援,万一八路军真像上司说的那样攻击那个作为诱饵的炮楼成功了,自己岂不是落一个违抗军令的罪名?一时之间,这鬼子小队长也是手足无措!
这时,从前方那个作为诱饵的炮楼方向也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又过了一会儿,甚至从西面据点方向都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
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和爆炸声让这四十来个鬼子和伪军都是无所适从。
竹下俊刚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就见宫本茂神色紧张地快步进来。
竹下俊不由皱了皱眉,说:“宫本君,发生什么事了?”
宫本茂敬礼后焦急地说:“流主,情况有变,太丰方向虎头山外围第一道封锁线第十六号、十七号、十八号据点,第二道封锁线第十号据点同时遭到八路军大规模袭击!由于兵力都被抽调用于设伏,第十、十七、十八号三个据点都要求增援!”
竹下俊沉吟着说:“三个据点同时遭到袭击?也就是说没有主攻点!”
说完,竹下俊忍不住轻叹道:“好一招浑水摸鱼!卫国君,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上当!”
宫本茂急道:“流主,目前八路军主攻方向不明,我们该怎么办?”
竹下俊淡淡地说:“静观其变!”
周卫国正在临时指挥部就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桌上的地图,就见赵杰急匆匆走了进来。
赵杰走至周卫国身边,在他耳边低声汇报道:“团长,对三个据点的佯攻证实北面和东北方向鬼子据点都只有二十几个人防守。不过公路边的鬼子伪军还是没什么动静!”
周卫国不由皱紧了眉头,喃喃道:“竹下俊啊竹下俊,你真是够沉得住气!”
赵杰低声道:“鬼子不上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周卫国抬腕看了看表,一笑,说:“鬼子不上当,我们就假戏真做!命令一连一排和第七第八区小队,还有一连三排和第六区小队,四十分钟之后,佯攻变总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鬼子炮楼和据点!打扫完战场后,立刻撤退!另外,通知清风寨的人马和一营二连,四十分钟之后,交替掩护撤退!记住,撤走之后,在公路上布雷!公路边的鬼子伪军要埋伏,就让他们继续埋伏好了!”
赵杰愕然说:“团长,我们就这么撤了?”
周卫国笑道:“打下两个据点,消灭四五十个鬼子二鬼子,再加上战利品,我们这次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再打下去,胜负之数就难说了!见好就收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独立团一营一连三排长一拍大腿,满脸都是笑意,说:“早就等着团长这道命令了!俺就说嘛,光放鞭炮炮杖有什么意思?”
说完,低声命令道:“狙击手,掷弹筒,开火!”
早已准备就绪的排属狙击小组立刻开火,鬼子炮楼上正喷吐着火舌的两挺轻机枪突然就哑了。
趁着这个空隙,掷弹筒手迅速将三排配备的那个根据地自制的加长掷弹筒对准了炮楼,扣动了扳机——这种掷弹筒虽然因为制造工艺的问题没有膛线,但加长的筒身却使得这种掷弹筒既可以间接瞄准曲射又可以直接瞄准平射!
伴随着榴弹的爆炸声,炮楼的土墙上立刻被轰出了一个不小的洞。
掷弹筒手立刻装入第二发榴弹,对准土墙上炸出的洞再次扣动了扳机。
这回,榴弹精准地从墙洞里飞进了鬼子炮楼,在炮楼里面爆炸了!
掷弹筒手微笑着将掷弹筒射角变小,向炮楼发射了第三发榴弹。
这发榴弹又在炮楼靠下的土墙上炸出了一个大洞。
很快,第四发榴弹又毫不意外地从这个大洞里飞进了鬼子炮楼。
第四发榴弹爆炸后的硝烟尚未散尽,三排长就带着三排冲到了炮楼脚下。
立刻有战士用土炸药炸开了闩紧的炮楼门,随后几个战士掏出手榴弹拉弦之后默数了两下才朝门里扔了进去!
伴随着接连响起的手榴弹爆炸声,门里传来几个鬼子的惨嚎。
一班各配有一支驳壳枪和一挺轻机枪的两个六人战斗小组立刻按照标准近战队形冲进了炮楼。
几声短促的驳壳枪枪声后,鬼子的惨嚎声消失了。
同时,里面也传来一班长的声音:“一楼肃清!”
接下来,炮楼的二楼和三楼先后传来了驳壳枪和轻机枪的射击声和手榴弹爆炸声。
最终传来的,是“二楼肃清!”、“三楼肃清!”两句简单的话。
三排长立刻命令道:“三班和区小队负责警戒,二班跟我进炮楼打扫战场!动作要快!”
三班和第六区小队迅速分散警戒,一班战士则跟着三排长冲进了炮楼。
五分钟后,三排和第六区小队打扫完战场迅速撤离,又过了一分钟,堆放在炮楼里的八十斤土炸药被引爆,鬼子炮楼瞬间被炸塌!
几乎在同时,一连一排和第七第八区小队也在拿下仅剩下二十几个人防守的东北方鬼子据点打扫完战场后撤退!留在他们身后的,也是一个炸成平地的鬼子据点!
埋伏在鬼子第一道封锁线第十七、十八号两个据点之间的四十来个鬼子和伪军突然之间就发现前方和身后的枪声和爆炸声猛烈了起来,而西面的枪声和爆炸声则突然变得稀疏。又过了十来分钟,前方和身后的枪声也开始渐渐稀疏直到停止。又过了几分钟,从前方和身后先后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腾起的火光仿佛要把远方的夜空都照亮!
再往后,就没有任何声音了!
伪军和鬼子都是面面相觑,心中突然都有了种不祥的感觉!
宫本茂推门而入,来不及敬礼就开口说道:“流主,十五分钟之前,第十七、十八号两个据点汇报说八路军的攻势突然变得猛烈!五分钟之前,这两个据点与指挥部失去联系!那两个据点很有可能已被八路军攻占!”
竹下俊喃喃道:“十分钟!一个炮楼,一个据点!好快的速度啊!”
宫本茂急道:“流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下两个据点,可见这次出动的一定是八路军主力!请您下令设伏部队出击吧?”
竹下俊叹了口气,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们大大低估了虎头山八路军的战斗力!此次集结的三个中队,已经不能满足作战需要,命令各部队,就地建立防线!防备八路军袭击!”
宫本茂一呆,说:“流主,我们不攻击了?”
竹下俊苦笑道:“攻击?宫本君,请问你知道我们攻击的目标在哪里吗?”
宫本茂张口结舌,说:“这个……卑职……”
竹下俊长叹一声,说:“《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卫国君,这一次你赢了!不知我们的下一次交手又会怎样?”
经过连续九天的搜索清除工作,在付出了伤亡十四人的代价后,教导营工兵连终于将鬼子在根据地埋设的地雷彻底清除!虎头山乡亲们的生活也终于恢复了原样。
出于对八路军的信任,在工兵连排雷的这段时间,虎头山乡亲们对于八路军因排雷需要而对他们日常活动进行的限制给予了充分理解。
但在工兵连排雷的同时乃至地雷清除后不短的一段时间内,虎头山外围驻守的各营连都连续与鬼子小股袭扰部队发生了遭遇战。除了偶尔几次有特战队参战的战斗,其他每次遭遇战鬼子小部队几乎都能从容撤退。这让各营连长都是恨得牙痒痒的。更让周卫国暗暗心惊。
由于有无特战队参战的战斗结果反差巨大,杨大力等几个独立团的营长终于集体向周卫国提出了每个营配属团直属队各一个分队的要求,却被周卫国直接拒绝了,周卫国的解释是,拳头只有攥紧了打出去才有力量!非但如此,考虑到竹下俊那支秘密部队极强的渗透能力,周卫国又抽调了全团最有战斗力的一营三连,在加强了火力后,与特战队共同组成了一支归自己直接指挥的快速反应部队,以应付根据地内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
转眼已到4月底,这一天,独立团突然得到上级通报:据可靠消息,近期内日军华北方面军将对华北抗日根据地进行一次大规模“扫荡”,希望各根据地加强戒备。
接到上级通报后,周卫国等人立刻赶回赵庄,和张楚、陈怡两人一起,召开了由虎头山根据地党、政、军三方领导参加的紧急会议。
经过反复讨论,会议结束后,由周卫国、李勇、张楚、陈怡、张仁杰五人联合署名下发了根据地反“扫荡”总动员令。
整个虎头山根据地立刻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反“扫荡”准备工作。
宫本茂走到竹下俊办公室门口,停下,轻轻敲了敲大开的房门。
竹下俊从办公桌后抬起头,微笑道:“门不是开着吗?宫本君请进!”
宫本茂来到竹下俊面前,肃立敬礼后递上了一份抄报纸,说:“指挥官阁下,这是刚刚收到的冈村司令官阁下的训令!”
竹下俊接过抄报纸,只见上面写着:“竹下君:方面军上下均对君寄予厚望,然时至今日,特别部队仍未建寸功,此与方面军成立特别部队之初衷相去甚远!亦有负余临行之托!虎头山共匪以一隅之地,牵制皇军甚众,虽于大局无碍,然恐他处竞相效法,致华北匪患成燎原之势。以君之大才,主持虎头山剿共事宜,非牛刀杀鸡,实为防微杜渐!且特别部队经实战锤炼后,另有重任!虎头山治安,拜托于君,望君深思力行!凯旋之日,余当亲往迎之。祝武运长久!大日本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
冈村宁次 昭和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
看完这份训令,竹下俊不由摇头苦笑。冈村司令官阁下在训令中的语气虽然已经有所克制,训令的最后还对自己加以勉励,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对自己的不满意味却也极为明显,看来特别部队的表现实在令司令官阁下大失所望!司令官阁下的焦急心情固然可以理解,但周卫国这个对手却也不是说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
竹下俊长叹一声,将训令放在桌上,突然抬头看向宫本茂,说道:“冈村司令官阁下的训令,想必宫本君已经看过了。不知宫本君有何看法?”
宫本茂肃声说道:“卑职认为,整个战略大局,自然应由高级指挥官全面把握;但是,最了解战场形势的,是一线的指挥官,所以对于具体的作战,一线指挥官显然拥有更多的发言权!请恕卑职无礼,卑职认为,司令官阁下的这份训令,实在有些小题大做,而且司令官阁下直接干涉一线指挥官作战指挥这样的行为,与一个方面军司令官的职责似乎并不相称!”
竹下俊皱眉道:“请宫本君注意自己的言辞!”
宫本茂正色说道:“卑职所说,都是心中所想!司令官阁下并不了解虎头山八路军,更不了解周卫国这个人!但是,流主知道,卑职也知道,近卫文旅团长更加知道周卫国的厉害!”
竹下俊叹道:“司令官阁下已有严厉训令,看来特别部队在近期内必须有所动作!”
宫本茂说:“流主,难道特别部队各分队轮流对虎头山八路军发动的连续袭扰作战不算动作吗?”
竹下俊摇摇头,说:“那只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我们真正的动作,还没开始!”
宫本茂说:“流主的意思是……”
竹下俊突然说道:“各分队的伞降训练进行得怎样了?”
宫本茂说:“黄家坪机场只有三架运输机,一次最多只能投送三个作战分队!”
竹下俊叹道:“三个分队!那就选1、2、3这三个分队吧!命令他们做好随时伞降作战的准备!”
宫本茂一呆,说:“流主,难道您想……”
这时,突然有个队员来到门口,大声汇报道:“指挥官阁下,近卫旅团长请您去他的旅团部,有要事商量。”
宫本茂皱眉道:“流主,这位旅团长阁下又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和您商量?”
对于近卫文这个旅团长,特别部队上下都有些瞧不起,所以宫本茂说到近卫文时,语气中殊无恭敬之意。
竹下俊略一沉吟,说:“近卫旅团长从未主动邀请过我,这次既然例外,那肯定是有重要事情的!你陪我一起去一趟旅团部吧!”
宫本茂躬身道:“卑职遵命!”
宫本茂虽然对近卫文极为瞧不上眼,但对竹下俊这位年轻流主兼自己的上司却很是尊敬,所以对他的话自然没有异议。何况不管怎么说,近卫文也还是少将旅团长,而流主和自己也是他名义上的下属。就算在日本陆军这样一个素以“下克上”著称的团体,就算做下属的对上司不服气,对于上司的邀请,下属总不能表现得太过分!
听传令兵汇报说竹下俊和宫本茂快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原本安坐在办公室里的近卫文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刚到门口,就见竹下俊和宫本茂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近卫文微笑着连声说道:“竹下君和宫本君都来了?那真是太好了!未能远迎,实在失礼!”
近卫文话虽这么说,身体却没有离开办公室门口半步——自己毕竟是少将旅团长,对下属客气到这个程度也足够了!
何况竹下俊身份特殊,对他客气一点倒也没什么,这个宫本茂区区一个少佐,凭什么也这么大架子?要不是看宫本茂是和竹下俊一起来的,近卫文恐怕就没什么好脸色给宫本茂看了!
但这些不满近卫文当然没有表露出来,毕竟今天的确有要事和竹下俊商量。
三人进了近卫文的办公室,各自坐下。立刻有士兵送上了沏好的茶。
竹下俊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立刻赞道:“好茶!”
近卫文微笑道:“这是清源山出的茶!清源山山清水秀,出产的茶叶自然不会差!”
宫本茂淡淡说道:“要论山清水秀,清源山无论如何比不过虎头山!不知旅团长阁下喝过虎头山的新茶吗?”
近卫文顿时脸上变色,沉声说:“宫本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座的谁不知道从昭和13年(1938)开始虎头山就被八路军占据,宫本茂这么说,那是摆明嘲笑自己无能肃清虎头山的八路军了!
竹下俊微微一笑,说:“旅团长阁下误会宫本少佐了!宫本少佐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最迟明年,您就可以喝上虎头山出产的新茶了!”
近卫文面色稍霁,说:“大家都是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理当同心协力!”
宫本茂却是一笑置之,继续喝茶。
近卫文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竹下君可知涞阳皇军更换过几次指挥官?”
竹下俊想了想,说:“据竹下所知,应该有三次!第一次是在昭和13年8月,原因是对涞阳火车站卫护不力;第二次是在昭和14年4月,原因是丢失骑风口据点;第三次是在昭和15年10月,原因是对虎头山八路军作战不力。”
近卫文愣住了,他没想到竹下俊对涞阳皇军指挥官的更替竟然这么清楚!
竹下俊看向近卫文,说:“旅团长阁下,不知竹下说得可对?”
近卫文立刻反应过来,说:“竹下君说得一点都没错!的确是三次!其实我刚到涞阳时,一直就很奇怪,为什么短短两年多,涞阳皇军就更换了三次指挥官!而且三次中至少有两次和虎头山的八路军有关!”
竹下俊微笑道:“其实第一次也和虎头山八路军有关!”
近卫文尴尬一笑,说:“现在我当然明白了!”
竹下俊点了点头,说:“剿灭虎头山八路军,实非一日之功!”
听竹下俊这么说,近卫文顿时大生知己之感,说:“竹下君说得太对了!尤其是那个叫周卫国的八路军指挥官!实在难缠!”
竹下俊笑笑,说:“不知旅团长阁下有何要事商量?”
近卫文这才想起自己请竹下俊来的本意,不由拍了拍自己脑袋,说:“让竹下君见笑了!其实这次要和竹下君商量的事情,就涉及涞阳皇军第二任指挥官的解职!”
竹下俊说:“哦?竹下愿闻其详!”
近卫文想了想,说:“不知竹下君注意到没有,骑风口据点失守,是在昭和13年的12月,而涞阳皇军第二任指挥官解职却是在昭和14年4月?”
竹下俊点头道:“这的确有些奇怪,涞阳的第二任指挥官为什么会在骑风口据点失守四个月后才因为这个原因被解职?”
近卫文低声说道:“这是因为,涞阳皇军第二任指挥官被解职的真正原因并不是骑风口据点失守!”
竹下俊和宫本茂都是一愣。宫本茂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近卫文的声音更低:“骑风口据点失守时,地下仓库里面还储存有一百多箱特种烟!”
竹下俊和宫本茂都吃了一惊,齐声说道:“特种烟?”
近卫文叹道:“是啊!这一百多箱特种烟原本是准备用于当年的冬季作战的,可谁也没有想到,连骑风口那样坚固的堡垒也会被八路军攻占!所以这一百多箱特种烟就落入了八路军手中!”
宫本茂突然问道:“涞阳皇军的作战记录里不是说骑风口据点在被攻占后包括地下仓库在内全部遭到八路军的彻底摧毁吗?”
近卫文苦笑道:“这些特种烟要是都被八路军彻底摧毁就好了!在骑风口失守之后四个月,太丰和清源皇军的指挥官几乎同时收到虎头山八路军的一封信,信中说,骑风口据点的一百多箱特种烟就在他们手中!”
宫本茂皱眉道:“八路军这么说他们就信了?”
近卫文叹道:“和每封信一起的,还有一个‘黄一号’特种烟筒!”
竹下俊和宫本茂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要知道,“黄一号”特种烟的毒剂成分可是毒性大作用时间又长的芥子气!这两个毒剂筒无疑证实了这一百多箱毒剂筒的确在八路军手中!他们当然清楚一百多箱毒剂筒在八路军手中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皇军对八路军使用毒气之后,八路军完全有能力使用毒气对皇军进行反报复!
近卫文摇头叹道:“此前,太丰和清源的皇军指挥官都不知道骑风口据点储存有特种烟,更不知道骑风口据点储存的特种烟竟然落在了八路军手中!后来还查明,在骑风口据点失守的第二天,八路军甚至向涞阳指挥官送出过一封信,信中明确表明这一百多箱特种烟在他们手中!但这位指挥官竟然从来就没有向太丰和清源的指挥官通报!所以两位指挥官在得知实情后,异常愤怒,强烈要求追究涞阳指挥官的责任,就这样,涞阳的第二任指挥官因为隐瞒重大军情不报,致使太丰、清源友军陷入随时可能遭到毒气攻击的危险长达四个月之久而被解职并送交军事法庭!”
宫本茂点了点头,说:“我只知道涞阳第二任指挥官被解职后经军事法庭秘密审判,仅仅过了两天就被处决!却不知道是这个原因!”
近卫文心里不由大吃一惊,同时暗暗对宫本茂做出了新的评估。要知道,宫本茂刚刚随口说出的话可是只传达到旅团长一级的机密!宫本茂作为一个少佐能知道这些,已经足够证明他的来历不一般了!
竹下俊接口道:“不知旅团长阁下所说的和我们要商量的事有什么关系?”
近卫文叹道:“竹下君请看这个!”
说着,将一张抄报纸递给了竹下俊。
竹下俊接过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份命令,上面写着:“令涞阳步兵独立混成旅团于5月10日前对虎头山八路军进行彻底扫荡,并授权其在必要时使用红一号特种烟!大日本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
冈村宁次 昭和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
看完后,竹下俊又顺手将命令递给了宫本茂。
从竹下俊这个简单的动作,近卫文更加肯定了自己对宫本茂来历的判断。
等两人都看完这份命令,近卫文苦笑着说:“司令官阁下只授权我们使用红一号特种烟(红一号特种烟的毒剂成分为二苯氰胂,为喷嚏性非致死性毒剂,是日军在中国战场使用最多的毒剂。这是因为中**队的防毒面具无法防御二苯氰胂而日军的防毒面具又可以提供足够的防护,且二苯氰胂可以迅速使无防护士兵丧失战斗力,战场滞留时间又短,通常在几十分钟之内,非常适合日军步兵进攻时使用),可八路军连黄一号特种烟都有了!我又如何敢随便使用?”
竹下俊沉吟着说:“旅团长阁下的意思是……”
近卫文说:“希望在旅团主力进攻虎头山八路军使用特种烟之前,竹下君的特别部队能够找到并摧毁八路军手中的所有特种烟!以免八路军使用特种烟进行反报复!”
竹下俊和宫本茂都是沉默不语。
近卫文站起,向竹下俊和宫本茂深深躬了下去,肃声说:“为了数千帝国勇士的安全,近卫拜托两位了!”
竹下俊和宫本茂赶紧起身。竹下俊伸手去扶近卫文,说:“旅团长阁下言重了!”
近卫文却是不肯起身,说:“竹下君若是不答应,近卫绝不起身!”
竹下俊叹了口气,说:“竹下答应旅团长阁下就是!”
近卫文这才起身,脸上也有了光彩,说:“有竹下君这句话,近卫就放心了!相信这次扫荡之后,虎头山地区的治安,必将得到彻底改观!”
宫本茂不由在心中暗笑,这位旅团长阁下倒也有自知之明,没敢说将虎头山八路军彻底消灭之类的话!
竹下俊说:“时间紧迫,请旅团长容卑职回去准备!”
近卫文立刻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近卫静候竹下君与宫本君凯旋佳音!”
竹下俊和宫本茂出了旅团部,宫本茂忍不住说道:“流主,您为什么要答应他?我们特别部队并不归他直接指挥啊?”
竹下俊缓缓说道:“数千帝**人的安危,就算他不求我们,我们也要担起这个责任啊!”
宫本茂躬身说:“卑职愚驽!谢流主指教!”
竹下俊叹了口气,说:“两份命令都是四月二十九日发出!司令官阁下看来是真的急了!”
宫本茂迟疑了一会儿,说:“流主,卑职昨天听方面军参谋部的朋友说,司令官阁下可能将于近期在华北对八路军动手!”
竹下俊笑笑,说:“宫本君,这种机密,既然没有传达到你我,就不应该过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要知道,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的目标还不是华北,而是虎头山!”
宫本茂肃声道:“卑职明白!”
宫本茂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流主,您认为我们准备好了吗?”
竹下俊苦笑道:“难道司令官阁下会给我们充足的准备时间吗?”
宫本茂沉吟道:“请恕卑职直言,就算我们准备好了,我们又怎么知道八路军将那些特种烟藏在哪里?”
竹下俊叹道:“恐怕除了周卫国和运送这些特种烟的八路军士兵,就没人知道了!”
宫本茂皱眉道:“卑职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就算我们的三个作战分队能够通过伞降顺利进入虎头山,但不知道八路军将特种烟藏在哪里,我们要想完成任务,恐怕……”
竹下俊一笑,说:“我们的任务,并不只是寻找摧毁八路军手中的特种烟,还包括袭击八路军赵庄指挥部以及在八路军根据地内制造混乱!而且,你所说的只是我们将要遇到的各种困难的其中一个!”
宫本茂苦笑道:“仅仅是困难之一?”
竹下俊淡淡说道:“中国古代杰出的军事家孙膑、‘亚圣’孟子和他们之后的大教育家荀子都曾经提到过天时、地利、人和!其实这三个方面对于战争态势的分析至今仍然适用!”
宫本茂躬身道:“请流主指教!”
竹下俊想了想,说:“我们就以虎头山为例吧。天时方面,现在是四月底,虎头山的春耕应该也结束了,这个时候即使在江南也不是梅雨季节,所以在虎头山,雨水不会太多,倒是适合行军作战,这对于敌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在天时这一点上,我们和八路军大致可以说是平手。地利方面,虎头山山高林密,适合我们渗透作战,当然,也适合八路军设伏;但八路军在虎头山将近四年,地形比我们熟!而我们的情报组织却一直就没能真正渗入虎头山,以至于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一份完整的虎头山地形图!所以在地利方面,八路军占据优势。至于人和,就更不必说了。八路军经营虎头山四年,而**又一贯重视收买人心,虎头山老百姓的民心肯定是向着八路军的。在虎头山,我们是客,八路军是主,所以在人和方面,八路军又占据优势!对于这三个方面的重要程度,孟子曾经说过,‘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宫本茂连连点头,说:“流主的分析,令宫本大开眼界!只是如流主所说,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我们竟在两个方面居于劣势,胜负之数,似乎已定……”
竹下俊微笑道:“这只是单纯纸面上的分析!在实际作战时,肯定会出现很多变数,而这些变数,有时候甚至可以决定最后的战局!所以哪一方能充分利用这些变数,将不利因素转变为有利因素,哪一方就有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宫本茂说:“那么流主认为我们这次虎头山作战会有什么变数出现呢?”
竹下俊说:“首先,就是宫本君提到的冈村司令官近期可能对华北八路军采取的行动。”
宫本茂点头道:“冈村司令官任关东军副参谋长和第二师团师团长时,就以对付反抗武装而出名,相信此次定能旗开得胜,沉重打击华北八路军!这样一来,虎头山八路军的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
竹下俊笑笑,说:“还有,就是我们进入虎头山的方式。”
宫本茂笑道:“八路军肯定想不到这次我们并不是从虎头山的几个山口渗透进去,而是直接从天而降!虎头山天险,对我们来说,无异于一片通途!而且,虎头山的地形图,我们也可以通过航空兵的空中侦察获得!”
竹下俊正色说:“宫本君,请不要忘记,到现在为止,我们从周卫国身上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宫本茂立刻面色一紧,肃声说道:“卑职明白!”
竹下俊点点头,说:“第三点,就是我选择的作战分队。宫本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第1、2、3分队执行这次的任务吗?”
宫本茂想了想,说:“流主似乎从特别部队组建开始就对第1、2、3分队的训练提出了更高要求,所以这三个分队的战斗力在整个特别部队中也最强,这恐怕就是流主选择这三个分队的原因吧?”
说到这里,宫本茂停了下来,看向竹下俊。
竹下俊摇了摇头,说:“这只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宫本茂又想了想,还是不得要领,只有肃容道:“还请流主明示!”
竹下俊缓缓说道:“因为在整个特别部队中,这三个作战分队的中文最好!”
宫本茂先是一呆,但很快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流主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竹下俊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喃喃道:“卫国君,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你的特别部队日语说得好,还是我的特别部队中文说得好?”
阳村,独立团团部。
李勇在门外独自抽了一会儿旱烟,回屋后见周卫国拿着铅笔在教导营自制的虎头山地形图上勾勾画画,忍不住开口说道:“老周,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周卫国随口说道:“问吧!”
李勇说:“你说鬼子这次大扫荡的目标会是我们八路军的哪个根据地?上级的通报也没说明!”
周卫国放下铅笔,想了想,说:“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上级没有说明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们不是目标,为了保密,没必要告诉我们;二是因为上级也不知道!”
李勇凑了过来,说:“老周,那你能不能给猜上一猜?”
周卫国笑笑,说:“这种事情,怎么能瞎猜?”
李勇低声说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说说也不碍事!”
周卫国奇道:“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些天在团部怎么都没见到张主任?”
李勇笑道:“张主任?人家可是有去处的!”
周卫国一愣,说:“什么去处?”
李勇笑道:“我说了你可别急!”
周卫国一笑,说:“瞧你这话说的!我急什么?”
李勇眯着眼说:“你没发现张主任最近常去赵庄?”
周卫国一拍脑门,说:“瞧我这记性!张主任还跟我说过这事,他说赵庄的小学缺教师,他有空也可以去给孩子们上上课!”
李勇笑道:“赵庄的小学缺教师是不假,可张主任常往赵庄跑未必就是真为了上课!你别忘了,赵庄可还有个陈县长在!”
周卫国摇头叹道:“你老李管得可真宽啊!”
李勇“呸”了一声,说:“你老周真是不识好歹!我这是为你着急!别到手的媳妇让人家给抢了!”
周卫国笑骂道:“老李,你可要嘴上积德!张主任和陈县长可都没得罪你!”
李勇一摆手,说:“好好好!我以后不再说就是!真是的,你老周都不急,我瞎操什么心?”
周卫国笑道:“知道你老李是好人!我领你的情就是,不过现在这样的局势,的确不便谈论个人私事!等抗战胜利,我一定让你老李当媒人!”
李勇哼了一声,说:“等抗战胜利,我自己找媳妇还忙不过来,谁给你当媒人?”
两人相视一眼,突然都是大笑。
笑过之后,李勇正色说:“老周,你跟我说实话,如果你是冈村宁次,你会选我们八路军哪个根据地下手?”
周卫国断然说道:“冀中!”
李勇说:“为什么?”
周卫国立刻叠好桌上的地图,又拿出一张空白的草纸,放在桌上,说:“老李,你来看!”
说着,周卫国就开始用铅笔在草纸上勾画了起来,边画边说道:“这里是北平,这里是保定、石家庄,这第一条南北走向的黑线就是京广铁路。这里是天津,这里是沧州,这第二条南北走向的黑线就是津浦铁路。这北面的第三条从北平至天津的黑线,就是北宁铁路的北平-天津段。这南面的第四条从沧州到石家庄之间的黑线,就是沧石公路。而这四条黑线围成的梯形,基本就是我们八路军的冀中抗日民主根据地了!这个梯形,东西宽约200公里,南北长约300公里,是一个大平原。人口稠密,盛产粮棉,素有‘华北粮仓’之称!”
李勇听得连连点头。
周卫国继续说道:“从地理位置看,冀中根据地进可以直接威胁北平、天津、保定、石家庄等大城市,又可以打击鬼子的交通命脉津浦、北宁、平汉铁路线!退则既是晋察冀山地的外围,又可掩护冀南和晋东南。有了冀中根据地的存在,鬼子要想对这三个根据地进行扫荡,只能通过铁路线进行‘线’式攻击,而无法进行‘面’式攻击!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鬼子急需抽调兵力加入太平洋战场,这样一来,他们就必须首先稳定作为他们‘后方’的华北!再加上冀中‘华北粮仓’的实惠,鬼子不可能不动心!”
李勇点头道:“听你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鬼子这次很有可能打冀中根据地的主意!就不知上级是怎么考虑的?”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上级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在平原地带,恐怕……冈村宁次这个人,太了解中国了!”
1942年5月1日,华北日军对八路军冀中根据地的大扫荡正式开始(这次大扫荡,史称“五一大扫荡”)。
鬼子的这次“扫荡”与过去不同,并不立即深入冀中的中心区域,也不同八路军主力决战,而是以第110师团、第26师团、独立混成第7、第9旅团一部及骑兵第13联队分别向潴龙河、滹沱河以北,石德铁路以南等冀中边缘地区反复“扫荡”,稳扎稳打。之后,才在边缘地区增建据点,逐步向冀中中心区的深县、武强、饶阳、安平等县压缩,以求聚歼冀中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部分八路军主力未能突破压缩包围,被迫退向根据地中心区,陷入被动局面。
李勇放下手中的抄报纸,面有忧色地对仍然在地图上勾画的周卫国说道:“老周,这次又让你猜中了!上级的通报说,鬼子对冀中根据地下手了!五万多鬼子啊!看来鬼子这次真是下狠心了!”
周卫国“嗯”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李勇凑了过去,说:“老周,你老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干什么呢?”
周卫国抬头说道:“这几天老有鬼子飞机在我们虎头山上空转悠,我心里不踏实!”
李勇叹道:“那也没办法,谁叫我们没有高射武器?要不然一定把鬼子飞机打下来!”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鬼子飞机连续两天在赵庄附近盘旋,我看不是什么好兆头!还好鬼子出动的只是侦察机,要是轰炸机就坏了!乡亲们和县委、县政府都转移了吗?”
李勇说:“你放心,乡亲们都疏散了,县委县政府和学校也都往山里转移了。”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这回千万别出什么事!”
李勇笑道:“老周,我看你是太小心了!鬼子就算进山扫荡又怎么样?我们根据地反扫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哪一次让鬼子讨了好去?再说了,虎头山外围各营连已经进入一级战备,鬼子只要进山,我们肯定知道!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卫国苦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放心不下!唉!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
5月5日凌晨,三架运输机先后从日军黄家坪机场起飞,在编队完毕后,立刻调整航向,直飞虎头山!
半小时后,三架运输机进入虎头山空域。
狭小的机舱中,端坐着十三名穿着八路军军装但却披挂着全套伞兵装具的军人,每人脸上都是漠无表情。
突然,机舱中的红色指示灯亮了。
伴随着亮起的红色指示灯,运输机舱门缓缓打开,靠近机舱门的一个军人突然站起,借着机舱里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这人赫然正是竹下俊!
竹下俊转身面对机舱里的十二名队员,平伸出双臂,双掌直立,掌心向前,同时大声用日语说道:“接近空降区域,全体准备!”
十二名队员立刻左手举起伞勾,示意做好了准备。
竹下俊双掌心转为朝天,做了个上托的动作,大声说道:“全体起立!”
十二名队员立刻左手举着伞勾站起。
竹下俊又举起右手用食指比了个勾子勾东西的手势,大声说道:“上勾!”
十二名队员立刻面朝竹下俊,排成一列纵队,将伞勾挂向纵贯机舱顶的伞索。
待队员们都挂好伞勾后,竹下俊用双手指了指自己伞包的背带,大声说道:“检查装备!”
队员们立刻开始检查自己身上和前方队员的伞包和各种装具。
过了一会儿,竹下俊大声说道:“报告检查情况!”
队员们立刻拍着前方队员后背开始由后向前大声汇报道:“12号就绪!11号就绪!……”
直到第一名队员大声喊道:“1号就绪!”竹下俊才转身将自己的伞勾挂在了伞索上。
又过了一会儿,机舱里的指示灯变成了绿灯。
竹下俊立刻大声叫道:“跳!”
带头第一个跳出了机舱!
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天空中突然飘起了一朵洁白的伞花,之后是更多的伞花,最后,空**有三十六朵伞花飘起。虽然有先后,但这三十六朵伞花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大致队形,向预定的降落地点,一块空地飘去。
但在这三十六朵伞花之外,却有一个黑影飞速下坠,落入丛林后,伴随着一声惨叫,再无声息!
竹下俊双脚一接地,立刻双膝屈曲,又熟练地就地一滚,将落地时的冲击力消去,随后迅速解下伞绳,打开腿袋,取出冲锋枪,右手据枪警戒,左手则快速收拢伞包。伞包收拢后,竹下俊迅速清除了自己降落的痕迹,之后右手据枪左手抱着伞包,闪身进入了最近的树林,隐蔽警戒。
紧随竹下俊落地的第1分队队员很快也整装完毕跟着竹下俊进入了树林。
不一会儿,其他两个分队的特别部队队员陆续落地。在取出武器收拢伞包清除降落痕迹又分出人手警戒降落地点周围后,其余队员都迅速进入了树林。
在三个分队长都来到面前后,竹下俊低声命令道:“各分队汇报降落情况!”
第1分队长立刻低声说道:“第1分队,12名队员,全部安全降落!”
第3分队长也低声说道:“第3分队,12名队员,全部安全降落!”
第2分队长则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第2分队,12名队员,11人安全降落,1人跳出机舱后主副伞均未打开!”
竹下俊心中不由有些黯然,没想到行动刚开始就损失了一名队员!
但竹下俊很快恢复了常态,平静地说:“尸体找到了吗?”
第2分队长低下了头,说:“第2分队正在搜索!”
竹下俊想了想,说:“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第2分队,搜索任务取消!立刻撤回!”
第2分队长低声应道:“明白!”
立刻转身召集他的队员去了。
竹下俊打开根据航空照片绘制的虎头山地形图,又取出指北针,辨清方向后,很快就确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等第2分队撤回后,竹下俊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必须说中文!”
队员们低声用中文回道:“明白!”
竹下俊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向北一公里是一个小村子,再往北**公里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第一个目标——赵庄!”
说完,竹下俊的食指重重点在了地图上标明的赵庄位置!
三个分队长脸上顿时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是啊,从昭和13年(1938)开始,就从没有帝**人如此接近过赵庄这个虎头山八路军根据地的中心!而从今天开始,在特别部队面前,虎头山固若金汤的防御就将成为历史!
竹下俊将三个分队长脸上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冷冷地提醒道:“我知道诸位都是帝**人中的精英,但我想提醒大家的是,这里是虎头山腹地,我们是一支没有后勤支持的孤军!而我们即将面对的,是数量远远超过我们,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虎头山八路军!他们也有一支数量不详,战斗力绝不比我们低的特别部队!”
三个分队长听完竹下俊的话,终于都冷静了下来。
竹下俊缓缓说道:“所以我希望诸位重视你们的对手,尽量少犯错误!你们要明白,你们所犯的每一个错误,不但可能导致我们本次任务失败,更有可能危及每一位队友的生命!”
三个分队长都低声说道:“卑职明白!”
竹下俊扫视了一遍三个分队长,命令道:“各分队立刻更换装备,埋藏降落伞包,十五分钟后出发!”
三个分队长齐声说道:“明白!”
立刻转身,将命令传达到各自分队。
竹下俊又对紧跟在自己身边的报务员低声说道:“电告宫本君,老鹰已入巢!”
报务员低声应到:“是!”
随后从背上解下电台,调试了一会儿后开始发报。
十五分钟后,一支三十六人的“八路军”小部队离开了树林。
斜塘村村口。
民兵张大宝摸了摸手中的三八大盖,不由呵呵笑出了声。
一边的张根生忍不住说道:“大宝,从前些天杨营长给俺们发了新枪开始你就一直傻乐,你倒是有完没完?”
张大宝呵呵笑着说:“根生哥,你别笑话俺,俺从小打猎,可从来就没用过这么好的枪!这可是正经的三八大盖!听说别的根据地,连主力部队都不一定能用上呢!”
张根生“呸”了一声,说:“没出息!一支三八大盖就把你给美成这样?杨营长要是给你挺歪把子,你还不得乐翻天了?”
张大宝一脸坏笑地说:“根生哥,你刚拿到枪的时候,不也乐得屁颠屁颠的吗?”
张根生努力想绷紧脸,最终却也忍不住笑了,说:“俺躲家里乐你都知道?”
张大宝说:“瞧你说的,你不告诉俺,俺不会问大伯?”
张根生挠了挠头,叮嘱道:“你可不许再跟别人说!”
张大宝说:“那是!咱俩可是兄弟!”
离村口还有数百米时,竹下俊示意队伍停止前进,随后举起了望远镜。
从望远镜中看过去,前方绿树影映下的小村庄还是一片寂静,村外是一片大池塘,池塘上有座木桥直通村口,但在村口却站着两个人,这两人都是农民装束,但却都背着帝国“三八式”步枪。
竹下俊不由微皱眉头,没想到虎头山连农民都装备了三八式步枪!
竹下俊想了想,一挥手,说:“前进!”
当先朝那小村庄走去。
张根生和张大宝两人正聊着,突然看见一支小部队朝村口走来。
张根生立刻将张大宝拉到一边的墙角,同时一拉枪栓,推弹上膛,大声喝问道:“什么人?口令?”
竹下俊将手放到背后,悄悄指了指腰间佩戴的匕首,随后大步走向村口,边走边大声说道:“老乡,别开枪!我们是八路军,是来通知你们转移的,鬼子已经进山了!”
等竹下俊走到近前,张根生和张大宝两人都看清了他身上的八路军军服,不由都松了口气,随后放下了手中枪。但听了竹下俊的话,两人不由大吃一惊,齐声说道:“鬼子进山了?”
竹下俊说:“是啊,鬼子进山了,所以连长叫我们来通知乡亲们转移!”
张根生立刻转身对张大宝说道:“大宝,你赶紧通知村长,就说鬼子进山了,八路军让乡亲们转移!”
张大宝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村里跑去。
张根生上前感激地握住了竹下俊的手,说:“真是要感谢八路军同志!”
竹下俊微笑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张根生松开了竹下俊的手,随口问道:“同志,你们是哪个连的?我们以前怎么没见过?”
竹下俊心中一紧,但脸上神色却丝毫未变,微笑着说道:“我们是一连的!”
他不知道虎头山八路军究竟是什么样的编制,为求稳妥,所以说了个一连。不管虎头山八路军是什么编制,总该有个一连吧?
张根生“哦”了一声,也没在意。杨营长的一连很少来斜塘村,自己没见过他们也很正常。
很快,张根生就看见那支八路军小部队快步进村。
见到这些八路军战士,张根生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张根生不由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多心,随后对竹下俊说道:“同志,你们一路赶过来辛苦了,到村公所里休息休息吧!”
竹下俊微笑着对张根生说道:“不了,你们赶紧转移,我们还得赶去赵庄通知那里的乡亲们转移!”
张根生点头说道:“哦,那就不耽误同志们赶路了!”
说完,张根生突然心中一动,赵庄的乡亲们不是昨天就转移了吗?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张根生不由开始仔细观察这支进入村子的八路军队伍。
很快,张根生就发觉了两处不对劲的地方:第一,这些八路军的军服太新了!就张根生见过的八路军来说,还没有一个战士的军服能有眼前这支部队的军服新!第二,驻扎在附近的杨营长的部队步枪大多装备的是“中正式”步枪,而不是眼前这支部队背着的三八大盖!还有,眼前这支部队从人数上看像是一个排,但他们除了背上背着的长枪和鼓鼓囊囊的背包,竟然每个人腰间都佩着一支短枪!一营一连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短枪!
张根生心中虽有疑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似随意地对竹下俊说道:“同志,前两天听说你们周营长从马上摔下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竹下俊微笑道:“放心吧,我们周营长找了跌打医生,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同时心中想道:“原来周卫国现在是营长!”
张根生心中剧震,但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说:“哦,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张根生突然后退一步,举起手中步枪,对准竹下俊,大声说道:“都不许动!动俺就打死他!”
他倒也没想到竹下俊是这些人的指挥官,只是因为离竹下俊最近,所以自然而然将竹下俊选为了目标。
进村的特别部队队员不由都停下了脚步,几名队员已经悄悄解开了匕首的固定扣,将手放在了匕首柄上。
竹下俊一惊,心里顿时明白自己肯定是哪里出错了,但他却毫不慌乱,而是故作惊讶地说:“老乡,你这是怎么了?”
张根生大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竹下俊一摊手,说:“我们是八路军啊!”
张根生后退一步,说:“不许乱动!好,你说你们是八路军,那俺问你,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竹下俊笑道:“这位老乡,我刚刚不是说过吗,我们是一连的!”
张根生哼了一声,说:“你是说你们是一营一连的?”
竹下俊说:“是啊!”
张根生轻蔑地一笑,说:“那俺告诉你,一营营长根本就不姓周!”
竹下俊立刻接口道:“那他姓什么?”
张根生不假思索说道:“姓杨啊,你……”
说到这,张根生突然发觉不对,立刻喝道:“老实点!俺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说俺可就开枪了!”
竹下俊陪着笑上前说道:“老乡,我们真是八路军!”
张根生大声说道:“叫你别乱……”
最后一个“动”字还没说出口,张根生就见眼前闪过几道亮光,随后赫然发现自己胸口插着几把匕首!
张根生瞪大双眼,指着竹下俊说道:“你……你们……”
话未说完,张根生就软软地倒下了。
三名队员迅速冲了过来,两名队员护住竹下俊,另一名队员则走到张根生尸体前,在拔出张根生胸口的匕首后又扳住张根生的脖子有力旋转了一下,以确保张根生死亡。
竹下俊闭上双眼,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随后睁开双眼,转身低声命令道:“全体快速通过!不得停留!目标,赵庄!”
阳村,独立团团部。
李勇“砰”的一声推开房门,大声说道:“老周,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卫国一惊,腾地站起,说:“出什么大事了?”
李勇心急火燎地说:“刚刚斜塘村怒气冲冲过来十几个人,有个叫张大宝的民兵说,一营一连的战士杀了他堂哥!连尸体都带来了!”
周卫国愣住了,说:“竟有这种事?那他们现在人呢?”
李勇说:“就在团部外面!”
说完,李勇不由急得直搓手,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周卫国拉住了李勇,说:“老李,别着急!快带我去见见那个张大宝!”
李勇“唉”了一声,说:“杨大力怎么带的兵?”
说完,带着周卫国就往外走。
张大宝一眼看见周卫国,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周卫国面前,哭道:“周团长,您可要为俺哥做主啊!俺哥死得冤枉啊!”
周卫国扶起张大宝,温言道:“张大宝是吧?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张大宝哽咽着说:“今天早晨,俺和俺哥……在村口放哨,遇见了……几十个……八路军,他们说……他们是……一营一连的,还说鬼子……进山了,他们来……是通知俺们村……转移的!俺哥……叫俺去通知村长,可没想到……俺通知完村长……再回村口……就见俺哥……已经被人杀了!胸口足足有三个刀口!那几十个八路军……也都不见了!那个时候,除了那些八路军……根本就没有别人……俺和村长一合计……怕杨营长护着他的兵,没敢找他,就把俺哥抬到这来了,一路上……也没见有鬼子啊!俺哥死得好惨啊!周团长,您可千万要给俺哥做主啊!”
张大宝说完,放声痛哭!边上陪同他来的斜塘村村民也是群情激愤,一致要求严惩凶手!
周卫国皱紧了眉头,鬼子如果进山了,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情况紧急,一营的部队在通知附近村民转移的同时,也该将这一重大敌情通知团里才对!现在连斜塘村村民都来阳村了,杨大力的通讯员还没把鬼子进山的消息送来,这也太不正常了吧?再说,斜塘村村民来的路上也并没有遇上鬼子啊!要说张大宝的堂哥是被杨大力的兵给杀死的,周卫国是绝不相信!就算有个别战士和他堂哥发生口角,也不至于动刀杀人啊?再说,就算有人激动到动刀杀人的程度,边上还有几十个战士,没理由会劝不住他!退一万步说,即使死人了,独立团的兵也不会没有担待地一走了之!这其中,实在是有太多疑点了!
想到这里,周卫国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
张大宝和那十几个斜塘村村民不由自主都静了下来。
周卫国缓缓说道:“事情总是要弄清楚的!如果证实的确是一营一连动的手,我周卫国绝饶不过他们!杀人偿命!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听周卫国这么说,张大宝终于放下心来,大声说道:“周团长,整个虎头山都知道您说话算话!您为俺哥洗冤,俺给您叩头了!”
说完,又要跪下,周卫国却伸手拦住了他,说:“大宝,你用不着跪!我们八路军本就是老百姓的队伍!老百姓的事情,我们管定了!”
说完,周卫国转身对边上的吴有财沉声说道:“有财,你带骑兵排去一趟杨大力那里,让他带着他的一连急行军到阳村,记住,他的一营一连,一个人都不许少!”
周卫国顿了顿,又说道:“你们先一步出发,教导连也过去!”
吴有财大声应道:“是!”
领命而去。
周卫国对张大宝温言说道:“你哥的尸体呢?能不能让我看看?”
张大宝含着泪点了点头,随后将周卫国带到放在一块门板上盖着草席的张根生的尸体边。
周卫国掀开草席,见尸体胸口处果然有三处已凝结的血痕。
周卫国想了想,说:“大宝,我可以解开你哥的衣服看看吗?”
张大宝点了点头。
周卫国解开张根生的衣服,见他胸口果然有三个刀口,但三个刀口互相之间离得却并不远,都集中在心脏的位置。仔细检查完刀口后,周卫国不觉有些奇怪,刀口并不是很宽,也不是很深,不像是普通刺刀或特战队装备的短刀,倒像是匕首造成的。周卫国皱着眉头继续检查,突然发现尸体的头部软软地耷拉着,托起头部后,发现下颌和上颈部都有淤痕。周卫国轻轻晃动了一下尸体的头部,立刻发现尸体的上颈椎已经脱位!
周卫国抬头问道:“你们抬尸体的时候碰过他的脖子吗?”
村民们都摇了摇头。
张大宝说:“俺们是抬着俺哥的手脚把他放在门板上的!”
周卫国皱眉陷入了沉思。通过旋转头部造成上颈椎脱位从而致人死命的杀人手法整个虎头山除了特战队也只有几支战斗力过硬的部队教授过,而一营一连恰好是这几支部队之一!从这点看,一营一连似乎还真的脱不了干系!但从刀口来看,却又不像是独立团的战士下的手!
一时之间,周卫国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将近一个小时后,杨大力带着一营一连急行军来到阳村。
杨大力刚出现,张大宝就又拉着周卫国的手哭着说:“周团长,您可要给俺哥做主啊!”
周卫国安慰他道:“放心吧大宝,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想了想,又说道:“但凡事都讲证据,我们也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
张大宝含泪点了点头。
杨大力带着一营一连直跑到周卫国面前才停了下来,随后“啪”的一声,就是一个立正,敬礼后大声说道:“报告团长(人多的时候,杨大力还是给周卫国面子,叫他团长),一营营长杨大力率一营一连奉命来到!一连应到一百四十人,实到一百四十人!请指示!”
周卫国扫视了一连官兵一眼,大声说道:“一连听我口令,全体都有,班横队。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一连战士立刻以班为单位散开,很快就按照周卫国的口令列成了十个整齐的班横队(三排九班加一个炊事班)。
看着眼前军容严整的一连一百四十名官兵,周卫国无论如何也难以将他们与残害百姓这样令人发指的行为联系起来!
周卫国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对张大宝说:“大宝,你过来一下,认一认这里面有没有你今天早晨见过的人?”
张大宝大声应道:“是!”
随后挺胸大步走向一连,开始一排排看过去。
周卫国不觉握紧了双拳,他虽对自己的兵充满信心,却又担心张大宝真的从一连官兵中找到凶手!
张大宝从第一排看到最后一排,又从最后一排看回第一排,最后回到周卫国面前,摇了摇头,说:“这些人俺今天早晨一个都没有见过!”
周卫国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松开双拳后才发现,自己双手的手心里,竟然都是汗水!
周卫国郑重地向张大宝问道:“你肯定这些人今天早晨一个都没有见过?”
张大宝点头道:“俺肯定!”
周卫国点了点头,又对杨大力说道:“大力,你保证这是你们一营一连的全部人员?一个都没有少?”
杨大力大声说道:“报告团长,一营一连从连长到炊事员全在这里,一个也没有少!”
周卫国欣慰地说:“好!很好!”
杨大力满头雾水,终于忍不住问道:“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卫国叹了口气,指着张大宝说:“他是斜塘村的民兵,叫张大宝。”
杨大力顺着周卫国的手指看过去,说:“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俺记得见过他,前几天俺还送了五条三八大盖给他们斜塘村民兵。”
周卫国缓缓说道:“大宝说,今天他和他堂哥张根生在村口放哨时,遇上了几十个自称是一连所属部队的八路军,他们还说鬼子进山了,所以来通知乡亲们转移。大宝通知完村长回到村口就发现他堂哥已经被人杀害,而那几十个八路军,也不见了踪影!他认为,就是你们一营一连杀了他堂哥。”
周卫国说完,又看向张大宝,说:“大宝,你也看见了,一营一连的人都在,没有一个是你今天早晨见过的!”
张大宝急得又要哭出来了,说:“周团长,今天早晨,俺和俺哥亲耳听见他们说自己是一连的兵!”
杨大力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些天一连和第六区小队都是俺亲自带着守在太丰方向的,他们连打个盹都不敢,又怎么能跑到斜塘村杀了你堂哥?第六区小队也有你们斜塘村的人,你要不信可以问问他们去!”
张大宝急道:“杨营长,俺不是要冤枉你,俺是……”
杨大力怒道:“你嚷个球!你他娘的血口喷人!俺要不是穿了这身军装,一早就揍你狗日的!”
李勇皱眉道:“大力,你少说两句!”
杨大力恨恨地说:“政委,这小子欺人太甚!俺们一百多号人跑了几十里山路就是为了听他在这里放屁?”
周卫国脸一沉,说:“大力,你们要是不来,事情怎么能弄得清楚?我们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你动不动就揍人,像什么话?”
杨大力这才平息了怒火,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谁让他冤枉俺们一连杀了他哥?”
周卫国想了想,对张大宝说道:“你哥被杀的这件事疑点很多,我们需要好好调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杀你哥的凶手!”
张大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哭了。到了这个地步,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村口突然传来马蹄声,很快,就有一人两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前面那匹马上的骑士看装束正是教导营骑兵排的战士,第二匹马的马背上则驮着一个粗布卷成的长条包裹。
两马驰近后,第一匹马上的战士立刻翻身下马,牵着两匹马来到周卫国和李勇面前,向两人立正敬礼后说道:“报告团长、政委,教导连在斜塘村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副团长看过后觉得不对劲,特地派俺把尸体送来阳村,请团长政委定夺!”
周卫国指着第二匹马说:“就是那匹马上驮着的吗?卸下吧。”
那战士应道:“是!”
转身走到第二匹马边上,解下了马上的粗布包裹,平放在地上。随后将粗布摊开。
粗布完全摊开后,立刻现出里面一具头部模糊的尸体。
边上围观的斜塘村村民顿时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张大宝则“咦”的一声,说:“周团长,俺突然想起来了,今天早晨俺和俺哥看见的八路军身上穿的都是新军服,就和这人一样!”
周卫国心中一动,立刻上前,开始仔细检查这具尸体。
尸体的头部虽然模糊不清,但身体其他地方倒还相对完整。这具尸体除了背上的背包,在胸前和背部还各有一个背囊。虽然没有接受过伞降训练,但在德**校的见识还是让周卫国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背囊正是伞兵配备的副伞和主伞包!很快,周卫国又发现了用绳子连在这具尸体右腿上的一个牛皮长袋(伞兵携带武器弹药的腿袋),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的是弹药和部分零件已被砸碎的枪械。从枪械残存的外形,周卫国立刻推测出其中一支为第一次击退鬼子小部队偷袭时缴获的那种冲锋枪,还有一支则是“三八式”步枪。尸体的腰间还佩戴了一支手枪和一把匕首。周卫国拔出匕首,起身来到张根生的尸体边,用匕首在张根生胸口的刀口上一比划,竟然完全吻合!
张大宝失声说:“是这人杀的俺哥?”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是他们一伙,但却不是他!”
说着,周卫国又回到那具尸体边,打开他腰间枪套,取出了里面的手枪,却是一支完整的卢格P08。而从尸体背上解下的背包中,也发现了塑胶炸药、地雷、急救药品、雨衣、干粮和攀登用的钩索。
检查完这些,周卫国还不放心,用匕首三两下将这具尸体的裤子剥下,只见这尸体下身赫然围着一块兜裆布——日本人!
周卫国终于松了口气,到了这时候,他已经可以完全确认这具尸体的身份了——这人显然就是竹下俊手中那支特战队的成员!而从稀烂的头部和几乎完全错位的颈胸椎来推测,这个倒霉的家伙应该是跳伞的时候主副伞都没有打开,结果头部着地摔死了!同时因为甩动撞击导致腿袋中的枪械部分毁损。头部碎裂、颈胸椎移位吸收了剩余能量,所以背包、背囊和腰间的手枪都能保持完整。
推测完这些,周卫国不由摇头叹道:“又是伞降作战,又是乔装改扮!竹下俊啊竹下俊,我以前真是太小瞧你了!”
李勇奇道:“老周,你说什么呢?”
周卫国面容一整,说:“老李,如果我没有猜错,鬼子的确进山了!”
李勇一呆,说:“那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周卫国叹道:“那是因为鬼子不是从地面,而是从空中进入了我们虎头山!”
李勇更不明白了,说:“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
周卫国指着地上的降落伞包说:“这叫降落伞包,里面包着一副折叠好的大伞,当你背着这个伞包从高处跳下,打开里面的伞,就可以大大降低你下降的速度,最后,你就可以安全降落!”
李勇想了想,点头说:“我明白了!第一个想到造出这东西的人脑袋可真不一般!”
周卫国又转向张大宝说道:“大宝,今天早晨你和你堂哥在村口看见那支八路军后问了口令吗?”
张大宝想了想,说:“俺哥倒是问了口令,不过他们没答。俺们见是八路军也就没再多问了!”
周卫国叹道“大宝,你的确冤枉杨营长的一连了!今天早晨你和你堂哥看见的八路军根本就不是八路军,而是乔装进入我们根据地的鬼子!”
张大宝大吃一惊,说:“鬼子?可他们怎么都会说俺们中国话?”
周卫国苦笑道:“都会说中国话?!竹下俊,这回看来你还真是下了大本钱啊!”
说完,立刻大声命令道:“司号员,吹紧急集合号!命令团直属队和三连立刻集合!”
团部的司号员立刻吹响了紧急集合号。
周卫国又转向杨大力说:“大力,你立刻带一连赶回去,鬼子先头部队已经进山,他们的后续部队很有可能也快来了!带个命令给吴副团长,一线天和太丰方向的防御,由他全权负责!记住,你的任务是配合吴副团长,服从他的指挥!”
杨大力大声应道:“是!”
一听说有仗打,杨大力立刻精神百倍,早将刚刚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大力转身,对一连大声命令道:“一连,听俺口令,立正!向左转,以排为单位,一路纵队,跑步走!”
说完,带头朝来时的路上跑去,一连官兵则精神抖擞地紧跟其后,在急行军时自动将队列调整为以排为单位的一路纵队。
李勇不由感叹道:“杨大力这家伙,虽然愣了些,倒真是一员虎将啊!”
周卫国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李勇说道:“老李,这次鬼子乔装进山很有可能是竹下俊亲自带队,我要好好会会他!阳村就由你坐镇了!不过团部只留警卫排看家我不放心,回头你再从县大队调一个连过来。竹下俊这人心思缜密,行事没有规律,你留在阳村要处处小心!乡亲们和团部也要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李勇点头道:“我明白!”
这时,司号员跑过来汇报道:“报告团长政委,团直属队和三连已在村口集合完毕!”
李勇紧紧握了握周卫国的手,说:“老周,小心!”
周卫国郑重地一点头,说:“老李,你也小心!”
转身又对张大宝等人说道:“乡亲们,杀害张根生同志的凶手是装扮成我们八路军的鬼子,我们现在就要去捉拿凶手!你们先回村去吧,张根生同志的尸首先收敛好,等抓住凶手,我会亲自带着他们的头来祭拜张根生同志!”
斜塘村村民们纷纷说道:“谢谢周团长!”
张大宝则咬牙说道:“周团长,抓鬼子算俺一份,俺见过他们!他们就是烧成灰俺也认得!”
周卫国略一思索,说:“好!张大宝同志跟着我们,一起抓凶手去!”
说完,带头朝村口大步走去。
由骑兵排那个战士带路,周卫国带着特战队和三连一路急行军,四十多分钟后终于赶到教导连发现那具鬼子尸体的地方。
在那里,吴有财已经带着教导连的一个排布好了警戒线。
见到吴有财,周卫国立刻表扬道:“有财,这件事你做得非常好!”
吴有财说:“团长,我也是看这人死得蹊跷,他虽然穿着我们八路军的军服,但身上的各种装具却都很古怪,我自己拿不准,所以才让人把尸体送到您那里。”
周卫国说:“这人不是我们八路军,而是竹下俊手中的那支鬼子小部队成员!他们已经乔装成我们八路军通过空投进山了!人数估计有几十个!”
吴有财倒吸一口冷气,说:“几十个人?”
见识过直属队战斗力的吴有财自然清楚和直属队性质相同的那支鬼子部队有几十个人进山是个什么概念。
周卫国点头道:“没错!今天早晨斜塘村一个见过他们的民兵说他们有几十个人,但他也没有看清所有人,所以具体人数不详!他们还杀害了另一个民兵,估计是那个民兵发现了他们的破绽!他们为了灭口才下的手。”
吴有财面色一紧,说:“斜塘村?他们的目标肯定是赵庄!”
周卫国也点头道:“我也猜是赵庄,不过赵庄的乡亲们和县委县政府早已转移,鬼子这回怕是要扑个空!”
吴有财面有忧色,说:“团长,鬼子的那支小部队也擅长山地作战,我怕他们迟早会发现转移的县委县政府!”
周卫国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现在我们首先要明确进山的鬼子究竟有多少兵力!还有,部队要加强对空警戒,防止鬼子再次空投后续部队!”
吴有财皱眉道:“团长,怎么明确进山的鬼子人数?”
周卫国说:“附近有没有开阔地?”
吴有财想了想,说:“从这里向北五百米左右就有块平地。”
周卫国点头道:“好!就是那块平地了!”
说完,对战士们大声命令道:“各部队分散成六人小组,呈近战队形,向北搜索前进!行动!”
特战队和三连、教导连的战士立刻分散成六人战斗小组,枪上膛,交替掩护着向北搜索前进。
在经过那块开阔地时,战士们更是加倍小心。进入开阔地边缘的树林后,特战队立刻发现了树林中有一个伪装过的挖掘痕迹。
在疏散其他队员和附近的战士后,一个队员小心翼翼上前,探测确认没有地雷后,才轻轻地去除了表面伪装的树枝和草皮,露出了一个挖掘过大坑的痕迹,掘开表面的浮土,很快就发现了里面埋着的降落伞包。紧接着,特战队又在树林里发现了其他两个埋藏降落伞包的坑。
最后,周卫国数了数起出的全部降落伞包,发现总共有主伞副伞各三十六个!
周卫国叹道:“三十六人!这次乔装进山的鬼子共有三十六人!”
周卫国掏出一个小本子,又取出铅笔,在小本子上写下“36”这个数字,随后面色一整,向吴有财说道:“有财,派通讯员回阳村,通知老李,鬼子共有三十六人乔装成我们八路军已经进山!让老李以团部的名义下发命令,各部队、区小队,各乡、村民兵密切注意人数为三十多人或十多人,穿着全新八路军军服,人人都有短枪,会说中国话的部队!一旦发现,就地堵截,并立刻上报!骑兵排分散负责联络!同时,口令全部更换为紧急口令,对于回答不上口令的部队,可以直接开火!”
吴有财肃容道:“明白!”
周卫国转身向特战队和三连命令道:“团直属队,三连,呈战斗队形,向赵庄急行军!行动!”
特战队和三连立刻整装,在派出尖兵小组后迅速出发。
周卫国拍了拍吴有财肩膀,说:“有财,鬼子现在有了内应,很有可能在近期对我们虎头山发动大扫荡!一线天和太丰方向的防御,就全靠你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吴有财斩钉截铁地说道:“请团长放心!”
周卫国郑重地点了点头,立刻跟着三连出发了。
竹下俊从望远镜里看着尖兵小组的两名队员摸进赵庄,不久,就见他们发出“安全”的信号。
竹下俊立刻带着剩余队员冲进了赵庄。
尖兵见到竹下俊,轻轻摇了摇头,说:“指挥官阁下,我们搜索过的房子都没有人!支那人似乎得到消息转移了!”
竹下俊微一皱眉,说:“分散搜索!”
队员们立刻分散到赵庄各处,仔细搜索。
十分钟后,队员陆续回报,结果都是:“空无一人!”
竹下俊不由皱紧了眉头,看来赵庄的老百姓和八路军的指挥机关的确都转移了!八路军好快的动作啊!
这时,一个队员来到竹下俊面前,低声汇报道:“指挥官阁下,卑职在赵庄东面的山路上发现了马蹄印!”
竹下俊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微笑道:“马蹄印?很好!虎头山八路军里能骑上马的人,肯定不会太多!顺着马蹄印,追击!”
赵庄东面十五里山坳。
赵庄的几百村民在这里已经躲了整整一天。
这批村民因为老人比较多,所以没有走得太远,幸好县委县政府将所有的马匹都留给了他们,要不然就连这十几里山路恐怕也不好走!
负责保卫这几百村民的,是第八区小队的一个班和赵庄的二十来个民兵,加上哨兵三贵和阿牛,共有三十二人。除了区小队的这个班,其他人手中的武器都很杂,有“三八式”步枪,“四年式”步枪,老套筒,还有火铳,幸好第八区小队因为跟着杨大力的一营作战油水多所以这个班还配备了一挺歪把子轻机枪。
根据从一营学来的经验,除了在山坳口设立防御阵地外,区小队还在离山坳一里外布置了一明一暗两个警戒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