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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战先驱(雪豹) 第十六章 长津湖(下)
第四天,天气仍然晴朗。 美军第31团级战斗队只好继续前进。 不过,这一天行军的先头部队再次更换,换成了31团3营的M连。 本来,作为3营重火器连的M连是绝对不适合作为先头部队的,但是,无论营长瑞利中校怎么软硬兼施,坚持“公平原则”的I连、L连和K连三个连长都死活不愿意在本营的M连还没充当先头部队之前再次以自己的连队作为先头部队。L连连长艾奇蒙迪上尉更是冷嘲热讽地说道:“我们步兵都是专业战士,重火器连也是步兵,为什么不能承担步兵的任务?” 最后,迫于三个连长压力的瑞利中校不得不让M连成了先头部队。 M连连长Earle Jordan Jr.(厄利·小乔丹)上尉在暗地里狠狠诅咒了艾奇蒙迪等三名连长无数次之后,也只好着手安排M连出发。 在充分总结了之前三个先头连遇袭的惨痛教训后,小乔丹上尉向工兵弹药排一下子要来了8名工兵,并分别向配属第31团级战斗队的第15自行防空火炮营D连和第13工程营C连借来了一辆自行双管40mm射炮和一辆推土机。 出发后,小乔丹上尉先派出了2名工兵探路。 2名工兵在前进了不远后,就发现了地雷。 这回,小乔丹上尉没有让工兵排雷,而是直接出动推土机,将发现的地雷连着大堆土块推到一边。 这样一来,部队前进的速度大增。 虽然期间曾有数颗地雷爆炸,但都没有对临时加装了厚重装甲的推土机造成实质性威胁。小乔丹上尉不由对自己的天才方法大感得意。 这时,就听见一声枪声响起,随后,推土机就开始歪向一边行驶,最后在一头撞进路边的土堆后才停了下来。 这回连想都不用想,小乔丹上尉就知道,敌人那些该死的狙击手又出现了! 好在有了L连和K连的教训,小乔丹上尉早己安排了几名狙击手警戒,在枪声响起后,几名狙击手不约而同判断出了狙击手射击的大致方位。不过这回小乔丹上尉可没有让几位狙击手做出不自量力的反击,而是直接派出了那辆从第15自行防空火炮营D连借来的半履带式双管40mm自行高射炮。 那辆自行双管40mm高射炮在得到敌方狙击手的大致位置后,立刻驶了上去,调转炮口开始射击。随着炮口颤动,一连串40mm高爆弹射向了一个个可疑位置。 一分钟后,自行高射炮停止了射击。 利用自行高射炮车身的掩护,两名美军士兵接近了推土机,很快就从驾驶室里拖出了驾驶员的尸体。 随后,接替的驾驶员战战兢兢地进入了驾驶室,再度发动了推土机。 不过这回自行高射炮也紧跟在了推土机后面。 2公里外的隐蔽部里,孙大胆低着头向周卫国汇报道:“营长,刚刚接到狙击分队的电话,美军出动了有装甲保护的速射炮,我们有一个狙击小组来不及撤出狙击点就遭到了攻击,两名狙击手一名当场牺牲,另一名也受了重伤!” 周卫国微皱眉头,考虑片刻后说道:“命令狙击分队后撤,改用第四套战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M连前进了将近2英里都没有再遇到狙击手的袭击。 小乔丹上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下那些号称“专业战士”的步兵们没话可说了吧?重火器连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能够做好先头部队? 但小乔丹上尉并没有开心多久,就听到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尖啸声——M1式81mm迫击炮发射的炮弹飞行的破空声! 在小乔丹上尉目瞪口呆中,炮弹在飞行了十几秒种后,落在了推土机附近。炮弹爆炸后,虽然没有击中推土机,却把推土机驾驶员吓得不轻,一把刹住推土机后,推开驾驶室门就逃了出来。 小乔丹上尉狠狠地骂了一句:“胆小鬼!” 小乔丹上尉话音刚落,就见那辆自行高射炮迅速转弯,加速退了回来——这辆半履带的自行高射炮是顶部敞开式炮塔,一样无法抵挡81mm 迫击炮的射击。 很快,小乔丹上尉就又听到了两声尖啸声。 十几秒钟后,两枚炮弹落地,准确地命中了推土机,将推土机的驾驶室炸了个稀巴烂!那辆自行高射炮在退到“安全”距离后,无助地转动了一下炮塔,却不知该向哪里射击——迫击炮是曲射武器,炮弹可脚尧过山脊,高射炮可是直射武器,根本够不着山那边的敌人.小乔丹上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从炮弹飞行的时间来看,敌人发动袭击的距离应该大于2公里,而M1迫击炮的最大射程也只有3公里,在这么远的距离,仅试射了一发炮弹就能准确命中目标,这样的射击技术,就连自己连里的迫击炮手也达不到啊!要是自己的部队行军时对方来上这么一炮… … 小乔丹上尉不敢想下去了。 在发了一阵子呆后,小乔丹上尉忍不住狠狠地骂道:“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敌人?还能用迫击炮来打狙击?” 有鉴于此,小乔丹上尉坚决拒绝继续前进——笑话,整个第31团级战斗队能抵挡81mm迫击炮射击的车辆算来算去就剩团属坦克连的那些坦克了,可再怎么算那些坦克也不可能分到M连里,明知前方的未知敌人有至少2名神炮手拿着81mm迫击炮当狙击枪使,除了脑子进水,谁会往前赶? 在团部听完作为炮兵专业人士的小乔丹上尉的一通分析,尤其是在上司第7师师长David Barr(戴维·巴尔)少将明确告知其在遭遇到小规模袭击时,第31团级战斗队不可能得到更大规模的空中支援后,麦克莱恩上校也无计可施了,只好命令部队继续停留在原地。 就在当天傍晚,快反营突然接到兵团部命令:“命你部后撤50公里休整待命,80团(实为27军80师)侦察部队将接应你部。” 虽然对兵团部这个命令百思不得其解,但周卫国还是严格执行了命令,当晚就带领快反营趁着夜色后撤。 可怜的第31团级战斗队自然不知道这些天来折磨自己的敌人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后撤数十公里,所以天色一暗下来,谨慎的麦克莱恩上校就下达了加强防线,严密戒备的命令。同时,麦克莱恩还请求航空兵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加强对前方赴战湖、长津湖地区的空中侦察,以彻底摸清当前的敌情。 由于当前之敌神出鬼役,麦克莱恩己经对情报部门给他的“前方没有发现大批敌军”的情报表示出了很大程度的怀疑。他己经暗暗做出决定,在没有得到明确情报或进一步严令之前,第31团级战斗队绝不前进一步!——麦克莱恩可不想把自己的部队都耗光在该死的行军中。与麦克莱恩上校同样烦恼的,是这些天没轮上担任先头部队的连队主官,他们都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下一个倒霉蛋的产生。 天快亮时,周卫国得到尖兵回报:前方发现一个大溶洞,适合隐蔽,部队是否停留休息?周卫国立刻带领快反营加速行军,很快就抵达了尖兵发现的大溶洞。 这个溶洞的确很大,光能看到的部分就足以容纳上万人,而且大溶洞里面还套着数不清的小溶洞,但入口处却相对比较小,大约只能并排走过十个人。这样的溶洞肯定不止一个出口,如果探清了其他出口,以这溶洞典型的易守难攻地形,真是天然的隐蔽部! 不过,兵团部里的命令里提到80师的侦察部队将接应快反营,说不定兵团部还有别的作战任务要交给快反营,所以只是犹豫了片刻后,周卫国就下达命令:“继续后撤,注意寻找80师侦察部队。” 一个小时后,快反营第4尖兵小组在搜索前进时遇上了第27军80师侦察连的一个侦察班。在这个侦查班的引导下,快反营很快就来到了兵团部给他们定下的休整地点——兵团直属汽车团二营的临时休息点,一个大山坳。 进入山坳后,周卫国一眼望去,只见山坳里停满了汽车,足有一百多辆!这么多卡车停在山坳里,场面蔚为壮观。 从汽车车轮受压的程度可以看出,这些汽车都是满载。 迎接他的汽车营李营长证实了这一点:“周营长,这些是兵团部给二十七军紧急调运的粮食、被服和弹药。幸亏这几天天气好,要不然我们汽车营也上不来了。” 周卫国感激地说:“汽车营的同志辛苦了!部队太需要补给了!” 李营长说:“哪里哪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周卫国随后注意到,这一百多辆汽车车顶和侧方都有伪装,有些汽车遮盖了伪装网,有些则盖了些树枝。 见周卫国注意自己营里汽车的伪装,李营长解释道:“周营长,这是我们营的防空伪装,你觉得怎么样?” 周卫国点头说:“看得出来,李营长对防空还是很重视的。” 李营长笑道:“周营长,不瞒你说,对于防空咱们还是有些经验的。当年我在东野当汽车连长的时侯,就没少遭遇过国民党的飞机,对空伪装是我们要做好的头一门功课!不是我夸口,我们的对空伪装,从来就没被国民党的飞机看破过一次!” 周卫国听了李营长的话后,微笑着连连领首,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仔细一想,却又想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妥。 想了好一会儿也不得要领后,周卫国只好放弃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说道:“李营长,前方离这里大约五公里的地方有个大溶洞,是一个天然的隐蔽部,要是汽车营隐蔽在那里,我想会更稳妥。” 李营长说:“可惜周营长晚来了半小时,要不然我们汽车营倒真可以隐蔽在你们发现的那个大溶洞里。不过,现在天己经大亮,美国人的飞机这时候一般都己经在天上飞了。我们这么大一支车队行军五公里,那不是送给美国人当靶子吗?” 周卫国说:“李营长,我也只是提个建议,在车队防空方面你们汽车营比我们经验丰富多了,当然还是以你们为主。” 李营长说:“周营长客气了。听说你们急行军一整夜了,要不就让战士们到我们的汽车里休息吧?” 周卫国说:“不了,我们还是在山上对付一下吧。” 说着,一指山坳左侧的山坡。 进山坳时周卫国就习惯性地查看过地形,发现山坳左侧山峰位置稍高,视野更开阔,植被也更茂盛,所以下意识就选了那里作为快反营的宿营地。 李营长说:“既然周营长己经选好宿营地,我就不勉强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周卫国说:“谢谢李营长,您有事先忙吧。” 随后,李营长告了个罪,走开了。 周卫国正要跟着快反营上山,就听一个声音叫道:“周营长,可算见到你了。”周卫国闻声看去,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叫张才方,是兵团部的一个参谋,平时经常和快反营打交道,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兵团部跟快反营的专职联络员了。 在这里遇见熟人倒真是难得,所以周卫国不免有些惊喜地说道:“张参谋,真是巧啊!在这里都能遇上你。” 张才方笑着说:“什么巧啊,我特地跟着汽车营上来找你们的!” 周卫国讶道:“张参谋找我们有什么事?不能在电报里说吗?” 张才方说:“电报上说不清楚,所以我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周卫国说:“有什么事电报上会说不清楚?” 张才方说:“还不就是这次让你们快反营后撤休整的事。” 周卫国说:“对了,我也正想问呢,为什么把我们撤下来?” 张才方说:“这是志司下达的命令。” 周卫国吃惊地说:“志司下达的命令?不会吧,我们一个营……” 张才方说:“的确是志司下达的命令。” 周卫国有些惴惴地说:“是不是因为我们营打得不好?” 张才方笑道:“不是你们营打得不好,而是你们营打得太好了!” 周卫国愕然道:“这又是怎么说的?” 张才方说:“你忘了兵团部当初给你们营的任务吗?” 周卫国说:“诱敌深入啊!” 说完,周卫国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狠狠拍了拍自己脑门,说:“我明白了!” 张才方说:“你才明白啊! 周卫国苦笑道:“我当然明白诱敌深入的道理,可是,我想这段时间部队的后勤运输跟不上,如果贸然和美军遭遇,那是要吃大亏的!” 张才方说:“所以你就拼命阻击美军了?” 周卫国说:“也没有拼命了,就是耍了些花招!” 张才方说:“才耍了些花招,你知道吗,由于你们营的阻击,美军第三十一团在五天时间里只前进了不到三十公里,相应的,其所属的美军步兵第七师的行军速度也被拖住!可以说,你们一个营阻止了美军整整一个师的前进步伐!到后来,连彭老总都急了,说再按照你这样打,猴年马月美军才能钻进我们的口袋啊?” 周卫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整整五天,一个营阻击一个加强团,由此导致一个美军师在5天时间里前进了不到30公里,这好像是过分了一点啊! 张才方没注意到周卫国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志司直接下达了要你们营后撤的命令,不过宋司令员怕志司直接下命令要你们后撤会对部队产生负面影响,所习就压住了志司的命令,改为兵团下令,还特地派我跑这一趟,向你解释清楚。希望你不要有情绪,还希望你向决反营的官兵做好解释工作。” 周卫国笑了,说:“张参谋,你放心,我们没什么情绪。” 张才方说:“真的?” 周卫国说:“真的!都怪我没有全局观,就顾着阻击敌人了,没有从更高的层面看特这个问题。” 张才方说:“你明白就好。其实,你们营这几天的阻击在客观上还是为我们后勤抢运物资争取了时间。尤其是你发回的那份关于最近几天天气的情报,可帮了后勤的大忙了!” 周卫国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张参谋还有什么指示?” 张才方笑骂道:“呸!我敢给你指示吗?你既然理解兵团部的命令,我也就不用待在这里了。天黑我就回去。你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我看你们营都是铁人,都急行军一晚上了还个个都这么精神,果然不愧是陈老总调教出来的精兵!” 中午时分,周卫国突然被一声枪声惊醒。 周卫国刚醒过来,就又听见一声枪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山坳里的运输车队立刻行动了起来,不断有人喊着:“敌机来了,注意隐蔽!(由于缺乏雷达等早期预警方式,通信手段也有限,所以依靠间隔1-2公里在制高点上设立的防空观察哨目视发现或听见敌机声音再接力鸣枪示警就是志愿军最常采用的空袭预警方式。) 很快,远处的天空中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声。 周卫国不由心中一动,这样的尖啸声三天前他曾经听过,正是美军喷气式飞机飞行时发出的声音(螺旋桨式飞机的噪音主要来自于发动机的机械振动,以低频为主;而喷气式飞机噪音主要来自于发动机尾喷管喷出的高速气流和高速飞行的飞机机体与空气的摩擦,频率分布广泛,但以高频为主,所以很易区分)。 果然,没几分钟,周卫国就看见两架飞机出现在了空中。 这两架飞机一架高度大约在300米,另一架高度则在100米以下(朝鲜战争中,美军航空兵双机编队的标准对地搜索攻击战术是长机在300英尺即90米左右高度搜索地面目标,僚机在1000英尺即300米左右高度掩护)。 周卫国举起望远镜,透过树丛的掩护看向这两架飞机,发现飞机的垂尾上都喷涂着蓝底白色五角星机徽。 果然是美军飞机。 这两架飞机经过山坳边缘时,并没有停留,一飞而过。 周卫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美军飞机飞走后不久,防空哨就敲钟解除了警报。 但不到半小时,枪声再度响起,防空哨再次发出防空警报! 这回来的正是刚刚过去的两架美军飞机。不知为什么,两架美军飞机在飞近山坳后,就开始绕着山坳盘旋。 周卫国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好,敌机在准备俯冲!” 想起三天前那两架美军喷气式飞机俯冲时掀起的地面积雪,周卫国终于明白从今天早晨开始自己一直隐隐担心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汽车营的对空伪装! 国民党空军用的都是螺旋桨式飞机,飞行员的经验技术和美军飞行员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汽车营的对空伪装骗过国民党空军当然绰绰有余。可是,遇上经验丰富的美军飞行员,首先就会怀疑这个适合部队隐蔽的山坳,再加上美军喷气式飞机的俯冲,汽车营没有加固过的对空伪装简直就是形同虚设! 想明白这点后,周卫国立刻叫来一个战士,命令道:“快去告诉山下的李营长,敌机很快就要俯冲了,美军飞机是喷气式飞机,俯冲时很容易就能把运输车队的伪装掀开,让他们赶紧加固伪装!” 那战士应了一声后,飞速跑下了山。 目送那战士跑下了山,周卫国不由心急如焚。 这时候再加固伪装,时间上己经来不及,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只有尽最大努力了!周卫国一咬牙,向边上的孙大胆命令道:“大胆,命令全营所有的轻重机枪立刻在我们九点位置的山脊集结,准备对空射击!” 孙大胆一愣,说:“营长,俺们可从没练过对空射击啊!再说,那不是要暴露俺们的位置吗?” 周卫国一摆手,吼道:“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执行命令!” 孙大胆从没见过周卫国发这么大火,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紧传达命令去了。 周卫国失神地看着山下的汽车营,喃喃道:“一百多辆汽车的物资啊!那可是前线二十七军的命根子啊!” 这时,两架美军飞机己经围绕着山坳完成了一次盘旋,找到了山坳的缺口,其中飞行高度更低的那架飞机果然下压机首,开始向山坳里俯冲。另一架飞机则继续盘旋。 俯冲的那架美军飞机越飞越低,尖啸声也越来越响,同时,激起的气浪开始掀起了地面的杂草、残雪和碎石。在高度接近十米时,美军飞机将飞机改平,正好掠过汽车营的位置。 随着美军飞机飞过,机身下方汽车的伪装被——掀起,露出了伪装下面醒目的一辆辆卡车目睹着这一切,周卫国不由浑身冰凉!——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很快,这架美军飞机就飞近了山坳尽头。 飞机上的美军飞行员显然很有经验,不慌不忙地就将飞机拉起。 最后,飞机几乎是贴着山顶掠出了山坳。 负责掩护的美军僚机这时己经发现了山坳里长机飞过后地面的异样,在用无线电联络了长机后,果断调整航向,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刚刚长机的俯冲航线,开始了第一次攻击。在美军僚机俯冲至距离汽车营暴露的汽车还有一公里左右时,周卫国突然看见这架美军飞机的机翼下方冒出了火花,随后,他就看见四枚火箭弹带着醒目的尾焰飞向地面的汽车。四枚火箭弹有三枚命中了地面的汽车,随后就发生了爆炸。幸亏被击中的汽车上运输的是粮食而不是弹药,所以爆炸并没有波及附近的汽车。 但很快,美军僚机的航空机枪也开始了射击。 射速高达1200发/分钟的M3型机枪不断将12.7mm重机枪弹倾泻在飞机俯冲线路的前下方。所有在这条线路上的汽车都被12.7mm重机枪弹射穿,有的汽车被打成左右两截,有的汽车被打得倾向一边,有一辆汽车上运输的正好是弹药,不幸被几发重机枪弹引爆,导致装载的弹药殉爆。爆炸很快就彼及了附近的几辆汽车。好在李营长的确有防空经验,弹药车都是分散停放,所叫受有引起更大范围的爆炸。 最重要的是,从美军飞机的攻击模式看,这两架美军飞机显然都没有携带对地面目标具有恐怖杀伤力的凝固汽油弹,否则… … 周卫国不敢再想下去了。 美军僚机很快就完成了第一次俯冲攻击,拉起高度掠过了前方的山顶。 完成了第一次俯冲的那架美军长机这时也己经调整好航向,准备开始他的第二次俯冲和第一次攻击。 看着山下不断发生的爆炸,周卫国心如刀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快反营所有轻重机枪集结的阵地。 孙大胆见到周卫国,立刻汇报道:“营长,全营的轻重机枪都集中了起来,该怎么打就等您下命令了!” 周卫国一指正开始做俯冲动作的那架美军飞机,说:“一连一排所有机枪注意了,瞄准正在俯冲的那架敌机,提前一个机身长度,听我的命令试射。其余轻重机枪提前两个机身长度,听我的命令集火射击! 所有轻重机枪手都大声应道:“明白! 不一会儿,美军长机己经开始发射火箭弹了。 由于距离太远,周卫国只好眼睁睁看着这架美军飞机发射的四枚火箭弹先后击中地面的汽车。 又有一辆弹药车被击中! 在这辆弹药车上装载的弹药殉爆的烈焰中,周卫国似乎看到了美军飞行员脸上狰狞的笑容。 这时,发射完第一轮火箭弹的美军长机又开始用航空机枪对地攻击。 随着这架飞机的俯冲,距离快反营阵地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在美军长机与快反营机枪阵地约呈三十度角时,周卫国下达了一排射击的命令。一排的三挺轻机枪立刻开始射击,但射出的子弹却都落在了飞机的后方。 周卫国冷静地命令道:“所有轻重机枪提前三个机身长度,预备……” 快反营所有轻重机枪立刻根据周卫国的命令增加了射击提前量,枪身也开始随着美军飞机的飞近而移动。 美军长机上的飞行员这时正兴奋地用航空机枪对地面目标进行攻击,浑然没有察觉到来自侧方落空的那次攻击。 周卫国盯着继续俯冲的美军飞机,直到飞机的侧面几乎要与快反营的阵地垂直,距离也只有大约300米时,才高声命令道:“射击! 顿时,快反营三十余挺轻重机枪喷吐出的火舌就笼罩了那架美军长机。 很快,美军长机就被击中,并开始冒烟。 来自侧面的突然袭击使得美军长机再也顾不得对地攻击,慌忙拉起高度,但这架飞机显然受伤不轻,在跌跌撞撞飞过了前方的山顶后不久,就开始往下载去。很快,一朵伞花飘起,又过了一会儿,从山后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一架美军飞机被击落了! 快反营机枪阵地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快反营虽然战功赫赫,但击落敌机却是第一次! (志愿军入朝初期,由于缺乏对空作战经验,部队很少用轻武器打敌机,在前三次战役期间,仅击落敌机17架。) 完成了第一次攻击的美军僚机这时正好调整完航向,刚开始进入俯冲航线飞行员就见到了长机的变故,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刚刚长机被击落的过程他并没有看到,所以对于长机飞行员突然跳伞他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有了对空射击经验的快反营轻重机枪己经在周卫国的命令下,瞄准了美军僚机,并开始了第一次射击。 可惜,由于距离太远,第一次射击的大多数子弹都落空了,但还是有几发重机枪弹击中了美军僚机。 美军僚机飞行员被来自地面的突然攻击吓了一大跳,连火箭弹都忘了发射,赶紧就拉起高度。 这时,快反营的轻重机枪在调整好射击诸元后,又开始对美军僚机开始了第二次射击。美军僚机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危险,超水平发挥出了飞行技术,拼命做了一连串机动动作,硬生生地跃升了高度,虽然又挨了十几发机枪子弹,但好歹是脱离了地面火力的最佳攻击范围。 美军僚机飞行员这时心中己经不是一般地震撼,他终于明白长机飞行员跳伞的原因了——长机竟然是被敌人的地面火力给击落的!看来地面的敌人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也有强大的防空火力!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眼看着乱转的飞行仪表和右方机翼冒出的黑烟,美军僚机飞行员还是果断地选择了撤退。 眼睁睁看着被击伤的美军飞机不断爬升并最终远去。周卫国不由有些懊悔地说道:“太可惜了!等它再飞近点开火就好了!” 但快反营的轻重机枪手们这时却己陷入了极度的狂喜中——原来美帝国主义的飞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挨了机枪子弹照样要往下摔,照样会被吓得逃跑!咱周营长真是神了!周卫国却没有战士们这么好的心情,只是对逃跑的那架美军飞机略感惋惜后,就转身对一旁的孙大胆说道:“大胆,命令全营,除轻重机枪留在原地保持对空警戒外,所有人都下山去,看看汽车营有什么要帮助的。” 孙大胆应了一声,不敢怠慢,赶紧收抬起激动的心情,传达命令去了。 周卫国紧皱眉头,带了一名警卫员就飞奔下山去了。 刚到山脚下,周卫国就见汽车营李营长迎了上来。 李营长见到周卫国后,刚叫了声:“周营长……”就忍不住放声痛哭。 周卫国安慰了他几句后,李营长才擦干眼泪,连声向周卫国说道:“周营长,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你们了!要是没有你们的高射机枪,我们汽车营这回肯定就全完了!” 周卫国也没时间跟他解释自己营里并没有高射机枪,直接打断李营长的话问道:“汽车营人员伤亡情况怎么样?汽车损失怎么样?还有多少汽车能开动?” 李营长嘎咽着说:“这次……我们汽车营……有二十几辆汽车被击中,还有……十几辆汽车……被爆炸毁损,现在……我们整个汽车营……还能开动的汽车……也只有八十几辆了!”说完,又是失声痛哭。 周卫国大声说道:“李营长,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汽车营的人员伤亡怎么样?” 李营长说:“敌机空袭的时候,我们的人都没在汽车上,所以人员损失倒是不大,但损失这么多汽车……” 周卫国再次打断他的话说:“汽车没了还能再想办法弄,只要人还在就好!李营长,请你集中汽车营还能开动的汽车,带上所有人员,立刻转移!” 李营长一呆,说:“两架敌机不是己经被你们打下一架赶跑一架了吗?” 周卫国急道:“我的李营长,你怎么这么天真?谁告诉你敌机只有这两架的?敌人的第一次攻击失败了,肯定会再次发动攻击的。如果被我们打伤的那架敌机用无线电和其他敌机联络,那么最快一个小时,敌人就将再次发动攻击,而且再次发动攻击的,肯定不止两架飞机!” 李营长说:“那我们能往哪里转移?” 周卫国说:“前方离这里大约五公里的地方有个大溶洞,我们今天早晨行军的时候进去过,里面的空间足够容纳八十几辆汽车了!而且五公里的距离现在应该也来得及转移。” 李营长为难地说:“这里很多汽车虽然被打坏了,但车上的物资还能用,这些物资怎么办?” 周卫国火道:“都什么时侯了,你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的?我问你,是八十几辆汽车上的物资重要还是二十几辆汽车上残余的物资重要?” 李营长顿时醒悟,说:“我明白了,汽车营这就转移。” 说完转身匆忙下达命令去了。 这时,孙大胆己经带领快反营战士下山了,周卫国心中憋闷不己,立刻指挥快反营战士们协助汽车营清理撤退路线,准备转移。 十几分钟后,汽车营的转移路线清理完毕,第一辆汽车发动了起来,在快反营一名战士的登车引导下驶出了山坳。 汽车营开始转移后,周卫国又向后山派出了一个行动分队,他给这支行动分队的任务是——抓住跳伞的那名美军飞行员! 在汽车营剩余还能发动的八十几辆汽车鱼贯驶出山坳时,快反营的轻重机枪也分批撤下了山坡,并一一登上了汽车营的汽车,顺势将机枪都架在了车顶,充当对空警戒。 周卫国一直等到汽车营最后一辆能开动的汽车驶出山坳,才和张才方一起登上他的那辆吉普车,跟在后面驶出了山坳。 这时,离美军飞机离开己经过去了足足四十分钟! 车队一路全速行驶,在行驶了不到十分钟后,就己经可以看到今天早晨行军时经过的那个大溶洞了。 周卫国正要松一口气,却发现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周卫国心急如焚,催动吉普车赶到了车队最前方,见车队的第一辆汽车就停在那个大溶洞口,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开进去,而且那辆汽车驾驶室的门开着,驾驶员己经跳下了驾驶室,正站在车边和快反营领路的那名战士争吵着什么。 周卫国赶紧示意吉普车开过去。 吉普车驶近第一辆汽车后,没等停下来,周卫国就直接跳下了车,三两步跑到快反营领路的那名战士面前,吼道:“你们吵什么?为什么不进洞里?还把洞口都给堵住了!” 那战士无奈地指着洞口,说:“营长,您看,洞口不够高!” 周卫国顺着那战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第一辆汽车的车头己经驶进了溶洞口,但车顶却被挡在洞口顶的石壁外。其实车顶高度和洞口高度相差也不过只有一两公分,而且越往里,洞口高度越高,但就是洞口这一两公分的高度差,却硬是让汽车无法再前进半步!周卫国说:“洞口这么宽,有没有试试从边上开进去?” 那战士苦笑道:“营长,都试过了,开不进去,这里还是洞口最高的地方呢!” 第一辆汽车的驾驶员见了周卫国,认出他是领路战士的领导,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说道:“同志,你们的侦察工作怎么做得这么不仔细?连洞口高度都没弄清楚就让我们的汽车往这边开?现在好了,你说我们的汽车怎么开进去?这么多汽车堵在洞外面,这不是送给敌人的飞机当靶子吗?早知道这样,我们还不如留在今天早晨的那山坳里,说不定敌人以为我们都被炸没了还安全点呢!” 这时,汽车营李营长也闻讯赶了过来,查看了洞口的情况后,立刻着急地对周卫国说道:“周营长,你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周卫国略一思索后,对领路战士命令道:“你去找二连长,把情况跟他简单说一下,让他把爆破队带上来。” 那战士应了一声后,立刻登上了吉普车,并示意吉普车往车队后方开。 不一会儿,二连长田大海就带着爆破队搭乘一辆卡车赶了过来。 车没停稳田大海就跳下了车,快步来到溶洞口,也没和周卫国打招呼就带着几名爆破队员开始在溶洞口侧量了起来。 很快,田大海就转向周卫国,说:“营长,给我十五分钟,我一定把洞口增高至少十公分!不过炸下来的石头还需要时间清理,所以汽车开进去至少还要半个小时!” 周卫国抬腕看了眼手表,距离美军飞机离开己经过去五十分钟了! 周卫国摇摇头,说:“不行!半个小时太久,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田大海为难地说:“营长,就算清理碎石可以快一点,但要炸高洞口,就必须在洞顶钻洞,没有十五分钟恐怕……” 周卫国说:“如果在地面钻洞,把地面炸深一点呢?要多少时间?” 田大海说:“那应该能更快点,但这种石头很硬,钻孔费事,恐怕也节省不了太多时间!” 李营长一听急了,说:“周营长,现在该怎么办?你说过,那架敌机飞走后最快一个小时敌人的第二次攻击就要来了,现在都己经过去五十多分钟了,我们车队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那不是只有在这里等死吗?车上的人员当然可以进洞里面,可是,要是物资没了,我们这些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周营长……” 周卫国沉声道:“闭嘴!” 李营长一愣,下意识闭上了嘴。 周卫国脑子迅速转动,又看了眼堵在洞口的第一辆汽车车顶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迅速走到第一辆汽车的车轮边,俯身下去,查看了起来。 很决,周卫国就面带喜色直起了身体,大声说道:“有办法了!” 李营长立刻喜道:“周营长,你说,怎么办?” 周卫国大声说道:“这里洞口的高度和汽车顶就差一两公分,我们把所有汽车车胎的气放掉一些,汽车不就可以降个一两公分吗?” 第一辆汽车的驾驶员立刻说道:“让我试试看。” 说完,立刻冲向汽车前轮,拔出气门芯,放出车胎里的部分气体后又堵上了气门芯。就这样,很快就给十个车轮的车胎都放了一部分气。 车胎放了一部分气后,汽车的高度果然有了细微降低。 随后,驾驶员跳上驾驶室,发动了汽车,先挂了倒档,往后倒退了几米,随后又挂了一档,稳稳地将汽车开进了溶洞。 第一辆汽车开进溶洞里后,溶洞口的众人都欢呼出声,立刻转身将这一方法向后传播了下去。很快,战士们就开始给后面汽车的轮胎放气。 不到半分钟,第二辆汽车的轮胎就己放气完毕,驾驶员将汽车缓缓开进了溶洞。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 … 见这方法有效,周卫国这才松了口气,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在给汽车放气完毕后立刻从旁边进洞里,动作要快!” 汽车能驶进溶洞让所有人都大受鼓舞,所以大家的动作不由都快了几分,等最后一辆汽车驶进溶洞时,所有人员都早撤进了溶洞里。 直到最后一辆汽车驶进溶洞,周卫国才最后一个走进了溶洞里。 这时,不远处的空中己经传来了美军喷气式飞机熟悉的尖啸声。 周卫国干脆隐蔽在洞口,举起望远镜,顺着尖啸声传来的方向看向空中。 很决,周卫国望远镜的视野中就出现了八架美军喷气式飞机。 这八架美军飞机在飞过溶洞后,继续飞向刚刚汽车营所在的山坳方向,不一会儿,就组成了攻击队形,轮番对山坳投掷了凝固汽油弹。 随着山坳里烈焰燃起,几乎所有闻声来到溶洞口看见这一幕的人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这回,真是太侥幸了! 无论是幸运也好,侥幸也罢,总之这回汽车营大部是躲过了美军飞机的第二次攻击。至少这总是一件好事。 所以汽车营官兵在对美军飞机投掷的凝固汽油弹的威力惊叹了一段时间后,就陷入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中。 看着狂喜的汽车营官兵,周卫国的心情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沉重了起来,转身进了溶洞。随后让一名快反营战士请来了汽车营李营长。 李营长在见到周卫国后,连声说道:“谢谢周营长,谢谢周营长!我们汽车营这回能够保全大部分物资,可多亏你了。” 周卫国说:“李营长,都是革命同志,客套话我们就不必多说了。请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李营长立刻说:“周营长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瞒着!” 周卫国说:“李营长,你在后勤部门,对后勤的事情了解肯定很多,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兵团的后勤缺口究竟有多大?” 李营长一愣,说:“周营长,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周卫国说:“是不是不方便说?” 李营长说:“这倒不是。张参谋虽然没有明说,但你们营是什么性质我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这些事情怎么会瞒着你们呢?” 周卫国说:“那你有什么难处?” 李营长苦笑着说:“周营长说笑了,我能有什么难处?其实……怎么说呢,要说我们兵团具体有多大的缺口,我不是总管后勤的领导,恐怕也说不清楚。不过,就我们营负责的二十七军来说,缺口就非常大!” 周卫国说:“大到什么程度?” 李营长说:“二十七军自己的军需处有二十辆汽车,我们营有一百一十辆汽车,全部配属给二十七军,加起来也只有一百三十辆汽车。这些汽车全部跑起来,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往返一次。” 周卫国说:“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李营长说:“朝鲜山多,路况又差,再加上前段时间天气也不好,我们从辑安出发到前线,五天往返己经算快了。不过,部队现在还在不断向前,往返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长。五天往返一次还是上次花的时间,这次我们恐怕得六天才能跑个来回。” 周卫国讶道:“李营长,前川不是有个兵站吗?怎么你们还要从辑安出发?” 李营长说:“我们兵团需要的物资大多都没有过江,还堆放在辑安的兵站里,前川虽然有个兵站,但只是个中转兵站,规模也不大,大宗的补充物资还是要从辑安的兵站里装车。”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李营长你继续说。” 李营长说:“我曾经算过,就算配属给二十七军的一百三十辆汽车全部用上,每次最多也只能运送六十八万斤物资。而二十七军全军每天光粮食、蔬菜的需要量就是十七万斤,五天加起来就是八十五万斤!光这一项缺口就有十七万斤.这还只是粮食蔬菜的缺口,不包括接下来作战需要的二百五十万斤弹药和二十万斤其他需要补齐的装备,其实,就这些个缺口还是按照最好的情况计算的,实际的缺口更大。因为每跑一趟来回,总会有几辆汽车出问题,后勤又没有给我们准备修理的零部件,所以这几辆汽车下一趟就用不上了。这回就更是了,我们营一下子损失了二十几辆汽车,如果回去后汽车得不到补充,二十七军习后的缺口就更大了!”说到这里,李营长的神情不由黯然了起来。 周卫国说:“李营长,别难过,汽车虽然没了,但我们不是还有人吗?只要人还在,总能想出办法的!” 李营长点了点头,又长叹了口气,说:“周营长,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每次想到前方的战友们,我心里就难受,恨不得带着汽车营飞到前面去!仗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可是,部队现在光吃饭都成问题,听说,二十军六十师情况最差的时侯,连着三天都没有吃上一口粮食!所以我们后勤也只好优先补充粮食,至于弹药和其他装备,只好每次只补充一小部分了。” 周卫国说:“对了,李营长,现在天气这么冷,部队的冬装补充得怎么样了?” 李营长说:“让部队吃上饭是头等大事,我们的运力有限,冬装的补充只好先放一放,改为每次适当补充一些保暖物品,比如我们这趟就只运了五车皮棉鞋和手套。” 周卫国急道:“光皮棉鞋和手套怎么够呢?还只有五车!” 李营长苦笑道:“周营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让部队都饿着吧?其实天气冷最容易冻伤的就是手脚,手脚一冻伤,战斗力就没了。既然没办法补充足够的冬装,有皮棉鞋和手套总好一些。再说,这几天天气好,部队暂时克服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周卫国急了,说:“应该?李营长,你知不知道,根据美国人的天气预报,长津湖地区的晴天到今天就结束了!” 李营长说:“我们也没办法啊!运力不够,我们也急,也想跑得快一点尽量缩短往返时间。这几天天气好,路况好了,我们的汽车跑起来是方便多了,可是,美国人的飞机出来也方便了。白天美国人的飞机时时在天上转,我们只好隐蔽起来,等到晚上再出发。可美国人的飞机就连晚上也敢在天上飞,弄得我们就连夜间行驶也不敢开灯,你说这速度能快起来吗?” 周卫国想了想,说:“李营长,我看现在部队后勤缺口大主要还是因为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后勤运力不足,二是防空,你觉得是不是?” 李营长一拍大腿,说:“周营长,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两个问题啊!这两个问题如果不解决,部队后勤缺口大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法解决!” 周卫国低头喃喃道:“我明白了。” 随即抬头对李营长说道:“李营长,你忙去吧,打扰你这么长时间真是过意不去。李营长说:“周营长客气了,你帮了我们汽车营这么大忙,要是再说这种话,那不是在打我耳光吗?今后只要用得着我们汽车营的地方,周营长尽管开口!” 周卫国笑笑,正要随口说“谢谢”,突然醒悟,立刻改口道:“好的。” 李营长这才起身离开。 李营长走后,周卫国就开始低头沉思,不过沉思了没多久,周卫国就发觉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快反营的官兵都知道,营长在想问题的时侯最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周卫国不免有些惊讶地抬头,想要看看这个走到自己面前打断自己沉思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抬头,周卫国就发觉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再仔细想想,周卫国立刻想起,这人正是刚刚汽车营堵在溶洞外时第一辆排头汽车的那个驾驶员。 那驾驶员见周卫国抬头,不由神情扭捏地说道:“首长好……” 周卫国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说:“你好。” 那驾驶员也笑了笑,说:“首长……” 接下来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周卫国说:“同志,你找我有事吗。” 那驾驶员点了点头,却马上又摇了摇头。 周卫国笑了,说:“同志,你看我一直坐着,你却一直站着,有话也不太好说啊,你要是找我有事,能不能先坐下?咱们一起坐着再说好不好?” 那驾驶员听了周卫国这话,立刻笑了,也不再那么紧张,依言坐下。 坐下后,那驾驶员开口道:“首长,对不住啊。” 周卫国奇道:“对不住什么?” 那驾驶员说:“刚刚在洞口,我对首长态度不好,现在特地来向您赔罪,您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周卫国这才记起汽车营被堵在洞口外面时,这驾驶员的话语的确比较激动,脸色也颇有些不好看,不由乐了,说:“我打你骂你干什么?其实你说的很对,这次的确是我们的侦察工作做得不仔细,连洞口高度都没弄清就让汽车往这边开,差点就把汽车营送给美国人的飞机当靶子了!” 那驾驶员不好意思地说:“首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别再说这种话臊我了。” 周卫国正色说:“同志,我是认真的。这次事情的责任的确在我们。如果我们事先弄清楚洞口的高度,就可以预先做好准备,加高洞口,汽车开过来就不会被堵在洞口了。这次我们能进洞是侥幸,因为洞口高度和汽车高度相差不大,要是相差再大一些,后果就严重了!这也提醒了我们,在今后一定要注意每一个细节。细节决定成败啊!” 那驾驶员不由感慨地说:“首长,您真随和。” 周卫国呵呵笑了,说:“别叫我首长了。我叫周卫国,你叫我名字或者叫我老周都行。” 那驾驶员连连摆手,说:“可不敢这么叫。” 周卫国说:“其实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营长,离‘首长’这个级别还差远了。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叫我名字,就叫我周营长吧。” 那驾驶员说道:“那我就叫您周营长好了。” 周卫国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驾驶员说:“我叫刘新春。” 周卫国笑了,说:“刘新春,留住新春,这名字不错。听口音你是东北人吧?” 刘新春说:“是啊,我是吉林人。” 周卫国说:“巧了,我以前也在吉林待过一段时间。” 刘新春说:“是吗?周营长以前在吉林哪里待过?” 周卫国说:“通岭。” 刘新春说:“那周营长是什么时候在通岭的?” 周卫国说:“抗战结束后不久,那时我跟部队去东北接受日本人投降。” 刘新春的双眼立刻瞪大了,说:“周营长,抗战结束后不久您在通岭?那您一定知道通岭日本人发动暴乱的那件事情吧?” 周卫国说:“知道。当时我还参加了平息日本人暴乱的战斗。” 刘新春立刻对周卫国竖起了拇指,说:“了不起!我最佩服杀鬼子的人!小日本子就是欠收拾,都投降了还敢乱蹦跶。我就纳了闷了,小日本子杀了咱们这么多中国人,咱们凭什么对他们这么好?” 周卫国说:“这事情背后的原因多了,一时也说不那么清楚。对了,你是哪一年参军的?” 刘新春不好意思地说:“周营长,这个……” 周卫国说:“怎么了?” 刘新春说:“其实,我是……解放兵。” 所谓解放兵,就是指被俘虏的**经**政工干部的改造,思想发生转变,参加了**军队。周卫国立刻醒悟,原来刘新春以前是**。虽然解放军中很大一部分兵员都是“解放兵”,但人家心里有疙瘩也很正常啊,所以周卫国笑笑,说:“解放兵怎么了?我以前也在**里干过。” 刘新春难以置信地说:“您也在**里干过?这怎么可能!” 周卫国说:“怎么不可能?我们解放军的高级将领里,很多人不就是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吗?” 刘新春说:“这是不一样的。” 周卫国说:“怎么不一样了?” 刘新春不邮长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周卫国也明白要让他说出怎么不一样的确难为他了,便笑着说:“我也是从黄埔军校毕业的。不过,我那时候己经不叫黄埔军校了,叫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我们一般叫‘中央军校’。” 刘新春脸上立刻露出敬佩的神色,说:“周营长,您可真了不起!” 接着,刘新春就好奇地说:“周营长,您是什么时候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啊?” 周卫国说:“民国二十四年,中央军校第九期。” 刘新春惊讶地说:“黄埔九期,那可是够早的!您那时候从黄埔军校毕业,在**里可是不折不扣的嫡系啊!” 周卫国说:“算是吧。我毕业后还在外面学习了两年,回来后正赶上抗战爆发。先是在装甲兵团战车营,后来参加了淞沪会战,打了没几天战车就都打没了,之后我就变成了步兵,转到八十七师了。” 刘新春大声说道:“这可真是太巧了!周营长,我以前也是八十七师的兵啊!” 周卫国说:“是吗?真有这么巧?” 刘新春说:“是啊!我是民国三十五年被刚进东北的**七十一军拉了壮丁才当的**。长官看我人机灵,就让我学开汽车,汽车学会开了,我就被分到八十七师辎重营。一待就是两年。民国三十七年十月,我们师在辽西会战(即辽沈战役)里全军覆没,我就是那时候被解放军给俘虏的。当了俘虏后,解放军对我们很好。知道我会开汽车后,有个指导员就一直动员我参加解放军。我从开始当兵就是被拉壮丁的,原本是不想再当兵了,可后来知道家里土改了,**给我家里也分了田,就参加了解放军。” 周卫国说:“你不是不想再当兵吗?现在又穿上了军装,而且还出国打仗,后不后悔?” 刘新春斩钉截铁地说:“不后悔!我娘说了,谁给了我们田,我们就给谁卖命!” 周卫国不由大为感慨。刘新春参加解放军的原因很朴素,他没有什么远大的革命理想,仅仅是因为家乡土改,**给他家分了田!可是,恰恰是这个朴素的原因,却能够解释**为什么能够得天下。要知道,在中国这样一个农业国家,千百年来,有哪个统治者把土地分给了老百姓?**做到了,她就得到了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的支持,民心所向,这样的政党,怎么可能不夺取政权? 刘新春迟疑片刻后,说:“周营长,您又是怎么当的解放军?不会也是被……”刘新春本想说“被俘虏”的,但想了想觉得似乎不太可能,所以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周卫国看刘新春脸上的神情也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便笑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也是被俘虏后才参加的解放军吧?” 刘新春吃惊地说:“您怎么知道?” 随后就尴尬不己。 周卫国说:“我不是被俘虏后才参加的解放军。” 刘新春一拍脑门,说:“我知道了,周营长一定是起义的!” 周卫国笑了,说:“也不是。” 刘新春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了。既不是被俘也不是起义,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一个“**”变成“共军”。 周卫国说:“还是回到开始吧。我在淞护会战时转到八十七师,后来一直跟着八十七师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南京城破时,城里其实还有近十万**,可是,这些所谓的军人却几乎都选择了扔掉武器,放弃抵抗。以至于鬼子得以顺利占领南京,并在南京随意杀人!几十万同胞就这样被鬼子像杀牛羊猪狗一样地杀了!你见过血流成河吗?我见过!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南京大屠杀,是中**人的耻辱!后来,我侥幸从南京逃了出来,从此对**失望透顶,就投奔了八路军。” 刘新春感慨道:“我也听说过日本人在南京杀了很多人,照理说杀人偿命,可是,我后来也听说很多日本战犯都役被判死刑,这又是为什么?” 周卫国淡淡地说:“这就是国民政府的功劳了!连像冈村宁次那样的刽子手在抗战结束后都能成为国民政府的座上宾,放过其他日本战犯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 刘新春点了点头,说:“国民政府这么做是不地道!” 周卫国说:“所以国民政府丢了政权也就很正常了。” 刘新春由衷地说:“周营长,您懂的可真多!” 周卫国说:“其实也算不上懂得多,只是平时多用了点心而己。” 刘新春听了周卫国的话,若有所思。 这时,从溶洞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名快反营战士来到周卫国身边,低声汇报道:“营长,一连二排六分队回来了。” 六分队正是周卫国派去寻找那名跳伞的美军飞行员的分队,所以周卫国听了汇报后,立刻说道:“那个跳伞的美军飞行员找到没有?” 那战士点了点头,说:“六分队把人给带回来了!” 周卫国大喜,立刻起身,说:“太好了!走,瞧瞧去!” 说完,还不忘对刘新春说道:“刘新春,你在这里等等我,回头我再和你聊。” 刘新春“哦”了一声,就见周卫国转身大步走了。 快到洞口时,周卫国就见洞口聚集了好大一堆人,简直可以用水泄不通来形容。这些人都是汽车营官兵,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围观什么,边看还边指点着说着什么。周卫国挤了好一会儿才挤进人堆里,这才发现洞口堵了这么多人的原因——众人都在围观一个飞行员装束的白人。 这白人自然就是六分队抓回的那个美军飞行员了。 想必这美军飞行员是汽车营官兵第一次看见的货真价实的外国人,所以周卫国对他们的围观倒也不觉得意外,便开口解释道:“同志们都散了吧,这是我们俘虏的美军飞行员,我们要立刻对他进行审讯,请大家行个方便。” 围观的汽车营官兵听了周卫国的话,开始都自觉地要散开,但这时,突然有个战士问道:“周营长,你说这人是美军飞行员,是不就是中午被你们打下来的那架美军飞机的飞行员啊?” 周卫国点点头,说:“就是他了。” 那战士立刻愤怒地说:“这浑蛋中午开飞机炸了我们那么多辆汽车,不能放过他!” 围观的汽车营官兵的情绪立刻就被这句话给调动了起来,群情激愤之下,当场就有人要打那美军飞行员,好在被六分队的队员们拦了下来。 洞口的喧闹很快就把汽车营李营长给引来了。 得知事情的始末后,李营长黑着脸环视了围观的汽车营官兵一眼,说道:“出息了你们啊!都敢对俘虏动手了!优待俘虏是我们解放军的传统,别以为我们现在的名字换成了志愿军就能把优良传统都给丢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还都在呢!” 在李营长的环视下,围观的汽车营官兵都默然不语。 李营长见没人答话,更是有气,说:“刚刚是谁第一个说不放过美军俘虏的?给我站出来!” 众人沉默良久后,开头那战士终于低声说道:“营长,刚刚是我说的……” 李营长指着那战士说:“你胆可真肥啊!竟然敢煽动大家仇视俘虏,回去以后看我不关你禁闭!” 周卫国拉住李营长说:“李营长,战士们的心情我们也理解。他们不是还没动手吗?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李营长说:“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仗还没开始打呢,解放军的优良传统就开始丢了,再这么下去,不等美国人打我们,我们自己就要先垮了!” 周卫国低声说:“李营长,其实事情也没严重到这个程度。中午的轰炸汽车营损失这么大,战士们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是正常的,对俘虏有仇视心理也是能理解的。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对战士们做好宣传解释工作,对战士们的激动情绪加以疏导,总结经验教训,避免下次再遭受类似的损失,而不是动不动就责备处罚情绪激动的战士。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在周卫国的劝说下,李营长渐渐冷静下来,说:“周营长,你说的有道理。我看这次我们汽车营的损失这么大主要就在于我们的麻痹思想,防空工作做得很不够,对此我这个营长应该负主要责任。” 周卫国说:“李营长,现在不是讨论谁应该负责任的时候。其实你们的防空工作己经做得很好了,这次之所以还遭受了这么大损失主要就是因为我们对美军新型喷气式飞机的性能还不够了解,还用以前对付螺旋桨式飞机的方法来对付喷气式飞机,自然要吃亏。但早吃亏总比晚吃亏好,吃小亏总比吃大亏好。对汽车营来说,这次的确是吃了大亏,可对我们整个九兵团来说,我看还是件好事。” 李营长愕然道:“这还是好事?” 周卫国说:“是的。毕竟我们这次只是损失了汽车,人员伤亡不大。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付出的代价,我们得到了教训,总结了经验,也给其他兄弟部队提了个醒,相信无论是我们还是兄弟部队在今后都不会再犯类似错误,由此导致的损失也就能减到最低限度,这难道不是好事?” 李营长点了点头,说:“周营长,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们总结的经验教训能够使兄弟部队在今后减少损失,那我们汽车营这次的损失也就值了。” 周卫国说:“我刚刚其实一直就在想部队后勤和防空的问题,不过对于美军飞机的一些规律还不清楚,现在抓住了这名美军飞行员,正好可以问一问。” 李营长一拍脑门,说:“是是,这事不能耽误了。” 随即对围观的汽车营官兵大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不要影响周营长审讯俘虏。” 汽车营官兵这回可不敢再围着了,赶紧散开。不过那带头要打美军飞行员的战士却有些不知所措,看看李营长,看看散开的其他汽车营官兵,又看看周卫国,最后只好留在原地。李营长瞪了那战士一眼,说:“还不快滚?” 那战士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欢天喜地地说:“谢谢营长!”说完就要走。 李营长忍不住说道:“怎么不谢周营长?” 那战士红着脸看向周卫国,鞠了一躬,说:“谢谢周营长。” 这才转身跑走了。 李营长随后也告辞离开。 六分队分队长这才有机会上前向周卫国汇报道:“报告营长,六分队胜利完成任务,抓住美军飞行员一名,请指示。” 周卫国点点头,说:“你们做得很好,是在哪里抓住他的?” 六分队长说:“在山坳后向西大约一公里的地方,那时正好有八架美军飞机轰炸完山坳飞过,他给他们的飞机发信号,我们看到信号后,就顺藤摸瓜抓住他了。” 周卫国一听,大感有趣,说:“哦?他怎么给他们的飞机发信号?” 六分队长递上一根圆筒,说:“就是这个东西了。” 周卫国接过一看,见是一个空圆筒,圆筒口还残留着一些黄色颜料。 六分队长解释道:“这圆筒应该是个烟幕弹,不过放的是黄烟,我们看见信号的时候,美军飞机应该也发现了信号,有架美军飞机还特地飞低绕着黄烟盘旋了几圈。这种烟幕弹我们在他的背包里还发现了两根。” 说着,六分队长将一个背包放在了地上,随后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两根和刚开始那根圆筒一模一样的圆筒。周卫国见那圆筒口有个拉环,的确像烟幕弹的拉发装置,便摆了摆手,说“收起来吧。你们抓他的时候,他有没有反抗?” 六分队长笑道:“别提了营长,这飞行员十足的熊样,他看见我们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支手枪,不过我们刚用枪对准他,还没喊‘缴枪不杀’,他自己倒先把手枪扔了,还一只手拿了一块金子要给我们,另一只手却向我们举起了一块布。您说有意思不?” 六分队长说着,就从美军飞行员的背包里又掏出一小块黄金。 周卫国拿过黄金看了眼,又掂了掂后,笑道:“这金子的成色不错,重量少说也有半两,看来这飞行员是个富人。不过金子是人家的私人物品,还是还给他本人吧。” 说着,就将那块黄金放回了背包中。 随后问道:“你说这飞行员被你们抓住的时候除了要给你们金子还举起了一块布,是不是白布?那就是投降的意思了。” 六分队长说:“不是白布,说来这布还很有点古怪。” 周卫国不由奇道:“哦?不是白布?有什么古怪的?” 六分队长赶紧从身上取出一块布递给周卫国,说:“营长,您看看,就是这块布了,是不是有些古怪?” 周卫国接过那块布,见那块布正面是美国国旗图案,背面则分别用英语、俄语、德语、日语和朝鲜语写了一段话,从英语、德语和日语的内容看,意思基本一致,想必俄语和朝鲜语的意思也差不了多少。 这段话的内容具体为:“我是美国公民,我不会说你们的语言,我不幸要求你帮我获得食物、住所和保护,请你领我到能给我安全和能够送我回美国的人那里,美国政府必大大酬谢你们。” 周卫国看过后,不由哈哈大笑。 六分队长好奇地说:“营长,您笑什么?” 周卫国说:“我笑这块布上面写的字,美国人可真有趣!” 六分队长更好奇了,说:“营长,我也看见布上写的字了,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周卫国说:“这上面是用英文、俄文、德文、日文和朝鲜文写的一段话,意思应该都一样,大体就是说,他是美国人,希望见到他的人给他帮助,保证他的安全,最好是能帮他找到美国人,送他回美国,美国政府一定会酬谢给他帮助的人。” 六分队长鄙夷地说:“美国人真是贪生怕死.打仗还带着这玩意儿!”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话倒也不能这么说。唐代有个医家叫孙思遮,他写了一部医书叫《千金要方》,书中写道:‘人命至贵,逾于千金’。说到底,人命才是最可宝贵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习超越人的生命。美国政府重视他们士兵的生命,这本身并没有错。可讽刺的是,美国政府既然重视士兵的生命,却又喜欢到处派兵去打仗,也不知这‘重视’究竟是真是假了!” 六分队长眨巴眨巴眼睛,却不知该说什么,显然并没能理解周卫国话里的意思。周卫国见了六分队长脸上的表情后,淡淡一笑,说:“扯远了。把俘虏带到那角落去吧,我要审讯他。” 六分队长立刻应道:“是!” 六分队长把美军飞行员押走后,周卫国喃喃道:“英文、俄文、德文、日文、朝鲜文,曾经的敌人、现在的敌人、潜在的敌人,美国人倒是一个都没拉下,不过,不久以后美国人就该在这块布上加上中文版本了!” (周卫国看到的这块布就是美军士兵尤其是飞行员随身携带的用多国语言书写的所谓“护身符”了。此后,随着战局的发展,美军对中国人民志愿军的重视程度日益提高,美军飞行员携带的这种“护身符”上的这段话果然加上了中文版本。还多出了四行中文:“美国空军,来韩助战,仰我军民,一体救护。”想必是给懂中文的朝鲜人看的。有趣的是,这四行字和抗战时美国援华航空队携带的护身符上所写的中文“来华助战洋人,军民一体救护”极为相似。) 跟着那名美军飞行员来到溶洞里的一个角落后,周卫国先示意他坐下,随后用英语说道:“你好,我是他们的指挥官。你可以叫我周。” 那美军飞行员立刻瞪大了双眼,说道:“上帝啊!你的英语说得太好了!” 周卫国微笑道:“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军衔和所属部队番号。” 美军飞行员这才醒悟自己的身份,尴尬地说道:“当然可以。我叫William·White (威廉·怀特),你可以叫我Bill(比尔)。中尉军衔,隶属于美国陆军航空队第6004战术支援联队。” 周卫国说:“还有呢?” 怀特说:“对不起,除了这三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要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军人,任何泄露军事机密的行为都将使我面临军事审判,还将使我丧失军人的荣誉感!” 周卫国笑着说:“我很欣赏你的军人荣誉感,不过你难道不明白,战争的规则总是由强者制定的吗?你现在己经成了我们的俘虏,是不是就该遵守我们的规则?” 怀特紧张地说:“难道你想拷打我?可这是违反《日内瓦战俘公约》的!” 周卫国说:“我可没说要拷打你。” 怀特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吗?” 说完,怀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从你们的武器装备和战术水平看,你们远比北韩军队优秀,难道你们是雇佣兵?” 周卫国正色道:“我们不是雇佣兵,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怀特吃惊地说:“中国人?!这怎么可能?我们不是在和北韩人打仗吗?和你们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周卫国笑道:“我们出现在这里你觉得奇怪,那你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呢?人家北朝鲜不是在和南朝鲜打仗吗?和你们美国人又有什么关系?” 怀特耸耸肩,说:“我也不太清楚,战争本来就是国会那些政治家们摆弄出来的,我的职业是军人,长官派我到哪里作战,我就必须去,至于为什么要打仗,就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了。” 周卫国笑笑,检查了一遍怀特的背包,确认里面的地图、密码本等有用的资料都被拿了出来,也没有留下武器和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物品后就将背包递给了怀特。 怀特一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卫国说:“这些都是你的私人物品,我们应该还给你。” 怀特迟疑地接过背包,略微检查了一遍背包,发现里面自己的私人物品包括那块黄金都还在后,不由大为感动,说道:“谢谢。” 随后又犹豫着问道:“请问,你是**吗?” 周卫国一愣,说:“你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怀特说:“长官告诉我们,**从来都不尊重私人财产,所以他们都极度仇视富人;而且,**都是魔鬼,他们杀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 周卫国笑了,说:“那你觉得我像魔鬼吗?” 怀特认真地说:“不像!” 周卫国说:“你的长官欺骗了你,对此我感到很遗憾。” 怀特想了想,说:“周,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周卫国说:“当然可以。” 怀特说:“周,你的英语为什么能说这么好?” 周卫国说:“因为我学习过英语。” 怀特说:“你为什么学习英语?” 周卫国说:“我需要了解整个世界,而英语恰好又是这个世界比较通用的一门语言。” 怀特感慨道:“你真了不起!” 周卫国说:“说说你自己吧,说什么都行。 怀特说:“我自己?我的经历很普通啊,高中毕业后,没钱上大学,正好参军可以赚钱,退役后还可以上大学,于是我就参加陆军了。” 周卫国说:“那你又是怎么成为飞行员的?” 怀特说:“我本来从没想过我会成为飞行员,可能是陆军航空队觉得我的身体素质不错才把我招进去的吧。” 周卫国说:“你以前从没开过飞机吗?” 怀特说:“没有。我是进了陆军航空队后才学飞行的,不过没学几个月就学会了,教官还夸我的悟性高。” 周卫国说:“看你的年龄和军衔,你加入陆军航空队也应该有年头了吧?” 怀特说:“没错,我己经在陆军航空队干了6年了! 周卫国说:“6年!可真不短啊.从时间上算,你应该参加过二战吧?” 一说到二战,怀特脸上就有了神采,说:“那当然!我虽然是二战快结束时才调到欧洲参战的,但却在一个半月内击落过3架德国佬的飞机呢!” 周卫国说:“嗯,打击纳粹的感觉很不错吧?” 怀特自豪地说:“当然不错了!” 周卫国说:“我听说德国飞行员的飞行技术都很不错?” 怀特鄙夷地说:“德国佬的飞行员怎么能和我们比?当初要不是仗着他们的飞机性能好,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周卫国说:“是吗?我怎么听说德国人的飞机当时是不如你们的?” 怀特急道:“德国佬的飞机怎么会不如我们?他们飞的是喷气式飞机,速度比我们的‘野马’(美军P 一51活塞式战斗机)可足足快了100多公里(德国Me-262喷气式飞机的最快速度为870公里/小时,而P-51D 战斗机的最快速度为703公里/小时)!不过我们的技术都比德国佬好,我击落的3架德国飞机里,就有1架喷气式飞机!” 周卫国说:“用螺旋桨式飞机击落喷气式飞机,那的确是很不容易了!” 怀特说:“其实德国佬都是傻子,好好的喷气式飞机不当战斗机,非要当轰炸机用,机动性当然就不如我们的飞机了(梅塞施密特的初衷是要将Me-262设计成一种战斗机,而希特勒对轰炸机有着近乎偏执的喜好,非要梅塞施密特给Me-262加上炸弹挂架,最后折中的结果是Me-262至少要能携带一枚250公斤炸弹。差点毁了这种优秀的喷气式飞机)。不过Me-262的性能的确很不错,我们后来飞的飞机就参考了它的设计。” 周卫国说:“可你的飞机似乎也能对地攻击啊,看来你们美国人也犯了和德国人一样的错误!” 怀特说:“那怎么能一样呢?Me-262的发动机推力只有1800公斤(2x900公斤),我们的飞机发动机推力足有2300多公斤(美军第一种大规模装备的喷气式战斗机F-80的推力实际为2360公斤),速度也比它快60公里(F-80的最大平飞速度为932公里/小时),再说我们对地攻击时带的是火箭弹,对飞行性能影响又不大,当然可以胜任战斗轰炸机的职责。” 周卫国说:“看来你对你现在飞的飞机性能还是很满意的。” 怀特说:“那当然。如果说男人的第一个妻子是汽车,那么我现在飞的流星就是我最棒的情人了!” 周卫国说:“为什么是情人而不是妻子?” 怀特说:“男人都应该知道原因啊!你是更喜欢你的妻子还是更喜欢你的情人?” 周卫国笑笑,说:“男人更喜欢情人的原因就是和妻子待的时间太长,你以后恐怕也会厌烦你的情人的。” 怀特笑道:“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和我的情人在一起只待了3年多时间,还没开始厌烦呢! 周卫国说:“你把参军作为一种职业,那么你平时工作累不累?” 怀特说:“还好吧。除非有紧急任务,我们一般是不太累的。” 周卫国说:“你最累的时候有多累?” 怀特想了想,说:“记得有一次为了支援前线的地面部队,我在1天时间内就起降了4次,创造了我们联队的记录!最短的那次,刚降落不到半小时就又起飞了!任务结束后,我足足休息了2天时间才缓过神来。” 周卫国说:“看来要干好这份工作也真不容易!” 怀特说:“可不是吗!” 周卫国说:“好了,怀特先生,你可以休息去了。” 怀特疑惑地说:“真的?” 周卫国点头道:“真的。” 说完,示意一名队员将怀特带走。 怀特被带走后,六分队长忍不住说:“营长,您不是说要审讯那美军飞行员吗?” 周卫国微笑着说:“我己经审讯过他了。” 六分队长惊讶地说:“审讯过了?那他都说什么了?” 周卫国淡淡地说:“美军至少在1947年(实际为1945年)就大量装备了一种喷气式战斗轰炸机,绰号叫‘流星’,这种飞机的发动机推力大约为2300多公斤,最快时速大约比德国的Me-262喷气式飞机快60公里,武器装备主要为两挺.50英寸机枪和8枚5英寸火箭弹。美军陆军航空队飞机完成一次攻击着陆后再次起飞的准备时间最短可以达到三十分钟。每架飞机在一天之内,最多可以出动四次。” 六分队长愕然道:“营长,他这么快就交代这么多情报了?” 周卫国说:“这些情报都是我刚刚和他聊天时连哄带骗加分析得出的,他自己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己经在无意中透露了这么多情报呢!这就叫言多必失啊!” 六分队长笑道:“美国人可真好骗!不过,我们没营长您这么好的英文,审讯美军俘虏这活还真干不来!” 周卫国也跟着笑了,但很快,周卫国就想起怀特刚刚提到的那次降落不到半个小时又再度起飞的对地支援,不由叹了口气,面有忧色地说:“以前我们总说,我们打败的国民党军队都是武装到牙齿的。可现在看来,美军才是真正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将这些武器的效力发挥到极致!和美军比起来,以前我们对付的那些国民党特工简直不值一提!也就是说,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此,我们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六分队长说:“营长,您是不是太过担心了?美军的战斗力这几天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识过,除了有空中支援,炮火比我们猛,弹药比我们充足,其他的我看也很一般。尤其是他们的战术,简直死板到家了!” 周卫国正色道:“你这个思想可要不得!这几天我们对美军的阻击是打得很顺,可你要真认为美军好对付那就错了!这几天我们面对的美军之所以表现不好,不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力不强,而是因为我们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打仗,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美军不了解我们,自然不能有效遏制我们的战术。相反,由于我们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我们才能发挥出自身的优势,以己之长,克敌之短,这才取得了一些战果。可如果我们骄傲自大,只满足于这些战果,同时我们的敌人却在不断学习,不断进步,那我们离失败也就不远了!真要有那么一天,就该轮到美军笑话我们了!” 六分队长红着脸说:“对不起营长,我以后再也不敢骄傲了!” 周卫国笑笑,说:“我其实也就给你们提个醒,相信你们也不会让我失望的。今天你们也辛苦了,休息去吧。” 六分队长应了一声,带队休息去了。 周卫国回到开始思考的地方,见刘新春还等在那里,不由笑了,说:“对不起啊刘新春,让你久等了。” 刘新春腼腆地笑笑,说:“周营长客气了。” 随后忍不住问道:“周营长,刚刚洞口怎么那么吵?” 周卫国说:“抓了个美军俘虏,大家围着看热闹。” 刚刚八架美军飞机轰炸山坳投下的凝固汽油弹爆炸后给刘新春造成的震撼己经无形中提高了他的心理承受力,所以刘新春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把“美军俘虏”这事放在心上,而是问道:“周营长,您刚刚不是说还要跟我聊吗?” 周卫国说:“是的,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刘新春立刻说道:“周营长,您这不是埋汰我吗?我有什么能让您请教的?” 周卫国摆摆手,说:“那就算我了解情况吧,咱们也不说客套话了。你是汽车营排头的第一辆车,行车经验肯定很丰富。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路上你们都遇到了哪些困难?在这些困难里面,有哪些是你们能克服的?哪些是不能克服的?为什么?” 刘新春想了想,说:“周营长,不是我说大话,朝鲜的山路虽然难走,前些天的天气也不好,我们的车又超载,但以我的技术和经验,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真正不能克服的困难我觉得只有一个。” 周卫国说:“什么困难?” 刘新春说:“美国人的飞机!” 周卫国说:“你能不能具体说说?” 刘新春说:“进朝鲜之前,上级就再三强调,要我们注意隐蔽。所以进了朝鲜后,我们营从上到下都把隐蔽工作放在了第一位。要想隐蔽,首先就要避开美国人的飞机,所以我们车队只有在晚上才敢行驶。偶尔有几次在白天行驶也是挑天气特别差,估计美国人的飞机不敢出来的时候。但是,后来我们发现,美国人的胆子真大,只要有一定的能见度,他们的飞机就敢飞出来,就连晚上也是这样,所以到后来,每次行驶大家都提心吊胆,生怕遇上美国人的飞机。这样一来,车队行驶的速度自然就上不去。” 周卫国连连点头,说:“看来防空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 刘新春说:“可不是吗!要是我们自己的飞机也在天上飞,地面又有足够的高射武器,我们怎么会怕美国人的飞机?” 周卫国说:“那你觉得我们的汽车数量是不是太少了?” 刘新春说:“那也是没有办法啊!谁不想汽车再多一些,可上级没有汽车给我们,我们现在又还没有缴获,也只能将就了。” 周卫国想了想,说:“嗯,这问题的确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随后就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周卫国无意中抬头,发现刘新春还坐在自己面前,不由大感歉意,说道:“谢谢你刘新春,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刘新春说:“周营长,您不是说过吗,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还客气什么?” 周卫国笑了,说:“说的是。” 刘新春说:“周营长,您还有什么情况要了解吗?”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没有了,你说得很详细。” 刘新春说:“那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起身告辞。 刘新春走后,周卫国再度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终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又拿出一支铅笔,在小本子上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卫国终于把要写的东西写完,伸了个懒腰后,便叫来一名战士,让他把兵团部的张参谋找来。 没过多久,张才方就跟着那名战士过来了,见到周卫国后,开口说道:“周营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卫国说:“张参谋,请坐,找你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聊一聊。” 张才方依言坐下,说:“哦?看你这么郑重的样子,是什么事啊?” 周卫国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张参谋,你对今天汽车营被美军飞机轰炸和之后美军飞机的补充轰炸有什么看法?” 张才方叹了口气,说:“差距啊.美帝国主义的确不愧是世界头号军事强国,不管我们承不承认,至少从空军来看,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水平,我军和美军都有很大差距!” 周卫国赞道:“实事求是,不愧是参谋军官说出的话!” 张才方说:“这也值得你周营长夸啊?” 周卫国说:“张参谋,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要夸你,就是为了要和你好好聊一聊防空这个问题!古人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越是大部队作战,后勤保障就越重要。可是,目前我们的后勤却受到两个因素的制约,一是运力不足,二是防空。运力不足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但防空这个问题,我觉得却是可以好好做做文章的。” 张才方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听你这么说,是不是己经有了成熟的想法了?能不能说来听听?” 周卫国说:“我的想法也说不上成熟,但在你面前献丑是一定要的。其实有关防空的问题,我以前也想过,但一直都没有一个系统的思路。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又和汽车营李营长和一个老汽车兵聊过之后,我的思路终于清晰了。我们的空军很弱小,美军的空军很强大,这是事实。在现代战争中,面对来自空中的威胁,没有相应强大的空中力量或充足防空火力的一方注定将处于劣势,无论是部队机动、兵力集结、攻防作战还是后勤保障都将受到很大限制。相信这也是我们志愿军将来要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在今后的作战中,制空权将越来越重要。制空权的争夺也必将成为这场战争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 张才方苦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关键是,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周卫国说:“这就是我要说的了。我觉得,我们要想在今后掌握战场的主动权,保障部队的行动和后方安全,确保后勤补给畅通,就必须将防空工作提升到战略高度,给予充分的重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把防敌空袭当成防空工作的全部。” 张才方沉吟着说:“周营长,我也觉得我们现在的防空存在很大问题,那么你有什么具体的解决方法吗?” 周卫国说:“首先,要将防空工作纳入统一的指挥体系,各军兵种密切协同配合,尽一切可能提高效率,这样才能使现有资源得到充分利用。其次,以我们现有的防空力量,我们的防空工作还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但我们可以将有限的防空武器、兵力集中使用,重点保卫交通线和主要目标,力争将损失降到最低。再次,‘打’、‘防’结合,提倡积极防空。” 张才方眼睛一亮,说:“积极防空,怎么个积极法?” 周卫国说:“先说‘打’吧,对于专门的防空部队,我们应强调不死守一地,提倡针对敌机的活动路线和活动规律机动布防,以充分发挥防空部队的效率;而除了专门的防空部队,我们还可以将各部队的轻武器,尤其是自动武器组织起来,必要的时候,就以这些武器展开对空射击,这至少对低空飞行的飞机是有效的,今天中午我们营击落击伤各一架敌机的战果己经证明了这一点。” 张才方连连点头,说:“嗯!说的好。你说了‘打’,那么‘防’呢?” 周卫国说:“这‘防’里可以做的文章就更多了。” 张才方说:“我的周营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周卫国笑着说:“张参谋你别急啊!这‘防’,第一,是要加强对空观察警戒。我们现在缺少雷达等先进器材,但各部队完全可明鱼过加强人工观察来弥补这个不足。比如,团以上单位可派出3至5人编成的防空哨,配置在指挥所附近的高地上,随时掌握并向下级部队通报敌机的活动情况;步兵连和炮兵分队一级单位,也可派出1至2人携带报警器材,配置在本分队战斗区域内易于了望的较高地点,担任对空观察;此外,还可以设置固定防空哨,由上级统一划分责任地段,在每个地段间隔1至2公里的制高点上设立一个哨位,担任对空观察和报警,指挥来往车辆及人员防空,白天一看见敌机,夜晚一听见敌机的声音,则立刻鸣枪报警。白天,车辆人员听见防空哨的报警枪声立刻就地隐蔽,夜晚则立刻熄灭所有灯光,车辆摸黑行驶或躲避,人员就地隐蔽。” 张才方赞道:“这方法很好,简单实用。” 周卫国说:“第二,是广泛构筑隐蔽部。我们今天是够幸运,才能找到这个溶洞,而且汽车轮胎放气之后也刚好能进溶洞,但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每次都能找到刚好能容纳汽车进出的溶洞。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主动去创造条件,在交通线附近大量构筑汽车和人员的隐蔽部呢?” 张才方说:“这么做工程量会不会太大?” 周卫国说:“这么做工程量当然很大,但如果因此能够大量减少人员和物资的损失,我觉得还是值得的。大不了就是大家累一点,流汗总比流血好吧?” 张才方点头道:“这倒是。还有吗?” 周卫国说:“第三,是疏散隐蔽,严密伪装。充分利用地形地物作疏散隐蔽配置,人员、武器和各种作战物资均进行伪装。夜晚是天然的伪装,部队如果有较大的行动,原则上都安排在夜间进行。如果非要在昼间进行,除实施伪装和疏散外,还应利用敌航空兵活动的间隙或在隐蔽道路、交通壕进行。第四,加强防空管理,昼夜实施灯火管制。各部队烧水作饭均在黄昏或黎明前进行,或构筑无烟锅灶或利用木炭在隐蔽部内进行。夜间更要严格实行灯火管制,将门、窗、通风口等透光的地方严密遮蔽。” 张才方一拍大腿,说:“周营长,你说的这些真是太有见地了! 周卫国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个小本子,说:“张参谋,我总结的改进我军防空工作的一些建议都写在这本小本子上,希望你回兵团部后能把它转女给宋司令员。” 张才方接过小本子,翻看了一遍后,激动地说:“周营长,请放心,我一定转交宋司令员!” 黄昏时分,汽车营开始整装待发。 其间,趁着休息的空隙,田大侮早带着爆破队通过多次小规模爆破将溶洞口加高了二十公分,这样一来,溶洞口完全可以同时容纳两辆汽车进出,大大加快了汽车队进出溶洞的时间。汽车营做好出发准备后,李营长还特地找了周卫国,问他要不要随汽车营一起出发。周卫国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在没有得到兵团部进一步命令之前,快反营继续留在溶洞里休整。张才方则决定天黑后乘车返回兵团部,至于美军俘虏怀特,自然也由张才方带回兵团部。 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汽车营官兵和快反营官兵互道珍重后,登上了各自的汽车,很快一辆辆满载的汽车就鱼贯驶出了溶洞,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汽车营出发后两小时,天空突然飘飘扬扬下起了雪。 雪越下越大,到了半夜,洞口的积雪己经超过了十五公分! 要是雪再下下去,没有冬装和保暖物品的二十军和二十七军将士该怎么办?在洞口看着天空的周卫国担忧地想着。 周卫国的担忧成了现实。 接下来的几天,长津湖和赴战湖地区所在的整个盖马高原都笼罩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中。百年不遇的寒潮使得盖马高原的气温比往年同期低了足足十几摄氏度,达到历史最低的零下30度! 11月21日早晨,美军第7步兵师第17团抵达鸭绿江边的惠山,距离中国仅一江之隔,成为第一支抵达鸭绿江的联军部队。为此,美军第10军军长Edward Mallory Almond(爱德华·阿尔蒙德)中将特地赶到惠山,并与第7步兵师师长David Barr(戴维·巴尔)少将、第7师副师长Hernnry I Hodes(亨利·霍兹)准将、第7师炮兵指挥官Homer Kiefer(荷马·奇佛)准将等军官在惠山的鸭绿江边以江对岸中国为背景合影留念。第17步兵团的士兵们则效仿当年盟军抵达莱茵河后的举动,解开裤子向鸭绿江撒尿。随后,在其东面的第7步兵师第32团的一支加强排(即由Robert C. Kingston少尉指挥的金斯顿特遣队,有意思的是,这个特遣队里,除了金斯顿的步兵排外,还有隶属于32团的1个重迫击炮排、1个坦克排、1支运输队、1支炮兵营分遣队、1支陆空联络组、1个炮兵前进观测组和第32团3营I连,总兵力达300多人。这里面,军衔比金斯顿高的军官有1名少校和3名上尉,却没人愿意指挥这一特遣队。最终,这支300多人的特遣队竟然由一名少尉排长指挥,也算得一大奇观)和一个韩国团也抵达了江边。 同日,美军第31团级战斗队也终于抵达了赴战湖。 11月23日,感恩节。 这一天,美军第31团分散在朝鲜东北部,团部和第3营在靠近赴战湖东北部的崎岖山路中继续前进。第1营在湖东南部的丰山,第2营则在北青守卫第7师的指挥部。 这一天,美军第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很不高兴,因为在这一天的下午,他从陆军航空队第6004战术支援联队得到了一个迟到了5天的消息——该联队由8架战斗轰炸机组成的攻击编队在5天前摧毁了1支由100多辆汽车组成的敌军运输车队(陆军航空兵显然夸大了战果)。当得知航空兵摧毁车队的确切坐标后,麦克莱恩上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要知道,那地方离自己现在的位置可还不到50公里啊!按照运输车队的规模,应该是为1支师级编制的部队提供后勤补给的(麦克莱恩是根据美军的后勤水平得出这一结论的,他却不知道,这样一来,不但高估了志愿军的后勤运输能力,同时低估了当面之敌的兵力),也就是说,1支师级编制的敌军部队在5天前就距离自己不足50公里!那么,这支师级编制的敌军部队现在又会在哪里呢?该死的航空兵是不用指望的了,他们今天下午发回的对地侦查结果竟然还是——未发现任何敌军大规模集结的迹象! 敌情不明,就连该死的老天也在跟自己作对! 在华氏零下220(零下30℃ )的严寒下,自己的部队己经开始出现冻伤减员。看来,后勤配发给部队用于寒区作战的羊毛内衣、毛衣、毛裤、防寒服、登山服、鸭绒睡袋和配有多层毛毡垫的战斗靴还是不可靠. 今天己经是感恩节,不知联军总司令官麦克阿瑟5星上将所说的“圣诞节前让孩子们回家”的承诺可信度究竟有多高?总之麦克莱恩上校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就在麦克莱恩上校为联军混乱的情报系统和恶劣的天气,美军第31团级战斗队的官兵们为糟糕的路况和后勤没能向他们提供热腾腾的感恩节火鸡大餐而抱怨时,志愿军第九兵团第20军、27军的近十万将士却穿着单薄的衣服,忍饥挨饿地在冰天雪地中静静地等待向他们的敌人发起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