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捕诗剑录 第147章 雪了之子

    血魔王说：“我知道，佛门修行得道的高僧能达到不必睁眼而可看清周围事物甚至可透物观物，能人眼所不能，犹如天眼烛照世间万物。此叫做天眼通；不必借助耳朵而能听清方圆数里距离内各种声响，超越常人耳力所闻，能闻人耳所不能闻之细微声音，这叫天耳通。而他心通是指他能猜测人的的心思，知道别人心中一切所想所思所忆。宿命通则说他能知道人过去未来之事，前生后世之命运。变化通则说他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体形容貌，可高可矮，可胖可瘦，可俊可丑，具有变化形象的神通。”

释大悲道：“老衲师兄弟四个与雪了上人，已修至具五神通境界。释心灯已开天眼，释喜妙已打通天耳。雪了上人则成就了他心通。别人心中所思，他都能感应得到。已坐化的释法舟则有变化之通。至于老衲，则于他人宿命略晓二三。”

血魔王目中露出热切表情：“你能为我说我的过去未来命运？”

释大悲点头道：“正是。”

血魔王说：“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过去？”

释大悲点头：“我知道。”

血魔王说：“你且道我的过去，让我印证你感知的对错。”

“你今年五十三岁，你本姓石。”释大悲看着血魔王，一字一顿地说：“你，应，是，雪，了，之，子！”

血魔王全身一震，呆呆看着释大悲，目中露出震骇之色。

释大悲望着血魔王，叹了一口气，道：“你与雪了之间的事，我仿若目睹一般。檀越，不必难过，这本是令尊求仁得仁所为，与你无关。他不过借你的手，来完成他的宿愿。”释大悲说至此，一顿，问，“你知道他的宿愿是什么么？”

血魔王茫然地摇了一下头，想到雪了上人之死，目中复有泪意，心里有阵阵绞痛袭来，如大海浪潮一波一波拍打心堤，他只觉得有无穷尽的悲，有无穷尽的痛，人生以前种种痛苦，至此才全袭上心头。

释大悲道：“他愿你放下屠刀，脱离苦海。他要以他的死来告诉你，杀人是一件痛苦之事，杀人是一种罪业。檀越曾杀人无数，为什么到杀上人会痛苦，会有罪恶感呢？——因为你心里承认，他是你的爹。不管你如何否认，你不能改变你们父子这一种宿定命运。你杀了自己的亲爹，所以痛苦。血檀越，老衲是否说错？”

血魔王脸色惨白，垂首不语。

释大悲忽厉声道：“但你可知道，你所杀的每一个人也都有他的妻儿子女、父母兄弟、姐妹亲人？当你杀人时，可曾想过他们也将像你失去爹娘一样痛苦？”

“我……”血魔王本想辩驳，但无从辩起，只说了一个“我”字，再也说不下去。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头垂得更低。

“而且我还知道你有难言之隐的痛苦。”释大悲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对血魔王低低地说了一个词。这个词说出，只见血魔王脸上仿若被人抽了一鞭，痛苦地痉挛了一下，忽瞪大眼睛，向后退了两步，带着惊恐地看着释大悲：“不！不！我不要听这些！不要！”

释大悲怀着大慈悲看着血魔王：“檀越，世间事，万般皆苦。为何不脱离苦海孽冤罪业，皈依我佛,明心见性，明了自己本来面目，获人生安宁、清静之乐？”

“获人生安宁、清静之乐？像我？”血魔王指着自己鼻子问。

释大悲道：“是的。像你。我知道你此刻心里难受，只觉人生太苦，自己又做下轼父恶行。恨不得一死了之。但上人可不是要你去死的。他如要杀你，你早就死了。他如要你死，又何必牺牲了自己，要把一身内功度给你？血檀越，你可要深体上人这番苦心。留此有用之身，以为有为。”

释大悲道：“身受荼毒，身负奇耻大辱者，这世间非你一人。昔太史公司马迁也曾遭宫刑之残，但他苦志写史，成就千秋不朽之名。你知道释喜妙身世吗？他也与你一样，残了身子，但他一辈子喜相迎人，作善事无数，在我少林，为德高望重一代大德。血檀越，看开些罢，须知人生无常，祸福相倚。你若能做到增减由命、得失随缘，随遇即安，顺其自然，葆住本性，何愁没有人生安宁、清静之乐？老衲苦口婆心劝你，你应明白老衲此份心意，实不欲檀越作出让上人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之事。老衲但愿檀越能继承上人未竟之业，克绍箕裘，成其大成。”

“老和尚真可谓舌灿莲花了！”长臂真人在旁冷笑道：“明明是打不过人家，偏要弄出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来，张眉努嘴的吓人。血魔王，你难道忘掉曾答应过的事了？杀掉少林方丈你已做到了，下面该助我们把少林和尚他们杀败，带善无畏他们回西域了。你难道真听信他们那一派胡言，要作个整日青菜豆腐的苦行僧不成？你真要放着快活的神仙日子不过，要做别人的徒子徒孙处处看人脸色行事，守那十万八千条清规戒律，使自己动辄得咎？你若如此，定是真疯了！”

血魔王被长臂真人这一番话一说，不由心里大起踌蹰，犹豫道：“我……”

长臂真人阴阴地笑道：“其实这一切做来是那样简单！你只须杀了眼前这个毒秃，谁知你过去做过什么？谁知你是谁？你看，那个释法舟已先知趣地死掉了，那个释喜妙也借口而逃之夭夭。眼前，不正是我们大业成功的好机会？别忘了，在西域，你可还有万两黄金待花呢，还有天大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呢！在那里，你要怎样威风就这样威风！呼风有风，唤雨有雨，可以像神仙一样自由啊！”

释大悲沉声念了声佛号，向血魔王道：“人生关键时，可不能再行差踏错。为恶为善，正邪佛魔，均在檀越一念之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心向善，即得乐福。檀越，令尊雪了上人可对你抱有厚望，希望你能继承衣钵啊。”

血魔王看看释大悲，又看看长臂真人，仰天发一声长叹，道：“你们、你们都把我看作任人左右的三岁孩童么？——我也不做和尚，也不做杀手，要作什么，待我什么时候想好想通了，再去做。现在，我只想找一个地方，让我清静清静！”

血魔王说完，摆摆手，再也不看两人，转身向外慢慢走去。

释大悲念了声佛，道：“檀越此去，想清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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