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捕诗剑录 第219章 擒拿十二郎

    一艘江船在航行。

这是一艘三层江海两航人货两装的楼船，借着八月吹向内地的强劲东风，帆篷与踏轮并用，没用拉纤而船行也颇疾。由扬州出发，经江宁（金陵）、和州（今安徽与采石隔江的和县、含山地区）、江州（浔阳、九江一带）、鄂州（今武昌），向沔州（汉阳）航行。

夏十二、赵先生与那个日本剑士青藤师叶在楼船的最上层的前舱，以便青藤观赏大唐的江山之美。上层中舱则是金吾长史张旭与妙算神捕苏无名及苏无名的三大助手燕影子、金难挡、萧默契，还有在狼山遭暗算中毒的皇甫摘星与张旭麾下的亲兵将领魏朗月与韩叔子同处一舱。在这座船的底舱，还有张旭所率的三百军士同行。这三百军士被张旭下令配合“万里长江堂”的行船舟夫替换踏轮，使船保持极快的速度前行。顾风波则据底舱指挥行船。这船本是“万里长江堂”总堂的江上巡航楼船，船上人都奉堂里首领之意而行，顾风波就近指挥，上下两造全都满意。

至于倍受“关心”的唐十戒、温凉玉与受温凉玉药物所控的“中条三雄”何其、张狂、岳为轻（岳老三）则被安排在中层前中舱。最前舱是吴指南、李挺与吴指南的朋友身负宝剑的剑士三尺合居，后舱则是樊红叶、春姑娘与息公子息苦晚、董昆仑同舱。二层后三舱与顶层除前舱以外的五舱，分别由江宁、和州、江州上了几批乘船客和客人带的货。这船将最终越三峡，开往益州成都。

夏十二从没出过村子十里之外，第一次随赵先生、日本剑士溯长江上行，看到大地竟如此无边无际，航了十多天船也还是这样前后望不到边，江两岸航过了一片又一片田野、草树、农舍、山丘后还是一片又一片田野、草树、农舍、山丘，似乎永远这样没完没了。燕子矶。采石矶。庐山。江山秀丽，山河锦绣，夏十二第一次感到天下是如此之大，而天地间江山风景是如此丰富多彩！这一切，把他看得都呆了：一切都是新的，陌生的开始，江两边的景色虽然基本地貌相似，但山水交会、江树映照，两岸草色山影、农舍城镇，各不相同。每到一地，他都可以随赵先生与那个日本剑士青藤师叶去下船走动一下，对各地风土人情之异，更是惊诧不已。

“先生，前面是什么地方？”夏十二问赵先生。

赵先生说：“是沔州。”

“沔州有什么好玩的？有没比黄鹤楼更漂亮的楼宇？也有个什么仙人来个画鹤什么的故事？”

“这鄂州、沔州，隔江而分两部分，古代叫江夏。江是指汉江、长江，这沔州北边汉江那边又叫汉口，而在这边汉阳与蛇山对望的龟山之北，古代建有‘却月城’，与鄂州那边的‘夏口城’相对。若要论资格，这‘却月城’建于东汉末年，比三国孙仲谋在蛇山建的‘夏口城’还早，距今，呵呵，已整五百年之久了。”赵先生不愧为博古通今之士，天文地理所知甚广，把这沔州的来历说得头头是道。

这时，一个挨着夏十二与赵先生在船舷边看风景的人插言道：“这沔州还有两个好地方。一个叫龙兴阁，在这龟山山阳临江而建，与对面黄鹤楼遥相呼应，用来隔江看黄鹤楼风景，也是一妙。还有一个地方叫古琴台，传说古人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夏十二听到“知音”二字，心里不由别地一跳，猛地一怔，想起在扬州城寻找方丽珑的事来。那个神憎鬼厌的什么鬼捕头，被解了毒后，不知与那个叫苏先生的捕快头子嘀咕些什么，竟把他夏十二、日本剑士青藤与赵先生都捎上了路。那个日本剑士说要寻找他的两个来大唐的两个熟人叫吉备真备与阿部仲麻吕——这两人是随“西海使”来西海中国大唐的。夏十二听赵先生解释，才明白日本剑士这两个熟人，是随日本国“朝贡使”的人到我大唐来朝贡兼学本事的。（日本人所谓的“西海使”，在大唐国被称为“朝贡使”，此即后代历史所称的“遣唐使”。——剑评楼主注）而据苏先生由官府那边获知的讯息说，那日本剑士的两个熟人，此时正在天府之国的益州一带游山玩水。因而这日本剑士也就名正言顺地随船西行了，同行的赵先生就被安排作老本行：通事——做这日本剑士与大唐人之间对话的翻译。本来，赵先生陪日本剑士就让他随日本人西行好了，被那鬼捕头一掇弄，官差们不知为什么，把自己也给带上了。好在赵先生托狼山慈航院的长老慈悲捎话回海中村报信了，免得爷爷在家焦急。使自己得以放心随众西上。

从狼山到扬州，再由扬州逆水上行。在扬州，他想起那个从村子搬走的方丽珑，就专门向扬州府的捕快们问明了扬州首富王四舅与王四舅弟弟开的粮行的位置，前去寻找方丽珑。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地头，被告知王四舅弟弟派方丽珑的父亲乘船上行，到益州去采办蜀中的香米“碧玉稻”。“扬一益二”。这天下最繁华的两个东西城市扬州益州间的生意最为兴隆。两地粮行互通有无。蜀中“碧玉稻”与扬州江都的异种赤豆“鹦鹉红豆”俱是两地富商席上珍食。听说还专门贡给皇上呢。方丽珑父亲难得一次到蜀中采办公干，且被许可带上家眷随行，而方丽珑母亲一个表姐嫁在成都府姓杨的一个官员，此去可以访亲。自然不会错过让妻女偕行，来次全家游山玩水了。但这一来可苦了夏十二，好不容易来到扬州想见方丽珑一面又黄了。听船上的人说，这益州虽好，从江上行去，出峡州到夔州，要过瞿塘、巫峡与西陵三峡，那是半条命掌握在阎王手里，险得很呢。也不知方丽珑这一行如何？哎，知音。知音。自己十五岁来。谁是自己知音呢？方丽珑，玲珑，这玲珑剔透聪明伶俐的……人，会是我的知音吗？唉，我多想能飞，飞到她身边啊……

夏十二正这样胡乱想着，却听脑后陡然风起，一件物事带着风声，向自己头上落下，身边赵先生、日本剑士青藤各喝出一声：“嘿！”（那是赵先生的提醒与警喝声）“酷匕斯击！（这是日本剑士青藤的喝声，情急之下喝出的是一句日语，夏十二并没听懂他的话，其实是“脖子”之意，意在叫他留心脖子。）”两人边喝叫，边欲阻拦出手。赵先生才待上前，却被来人一拨拉，给跌跌撞撞地滚到一边去。那日本剑士青藤一剑刺出，还没容他把剑完全刺出，一个人已如风扑来，手一挥随手露了手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弹指神通”功夫，一记“弹指惊雷”弹中剑身，发出翁的一声龙吟之声，日本剑士的折铁宝剑竟被一弹，弹得荡了开去。

夏十二这时只觉脖子上一紧一重，一低头，发现是一根铁链扣在了自己的颈项间——那铁链已被主人收紧，勒得夏十二喉咙里咕噜咕噜地直响，只觉胸腹间一阵气闷重压，喉间窒息得难过之极，欲要气绝身亡。

“你、你为什么要勒死我！”夏十二想这样喊道，但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对方也并不是要存心勒死他，只不过是要他无法抵抗，好制住他——只觉背后、颈项、后脑、腿、臂几个地方一紧一麻，夏十二知道自己被人所暗算了，已被点了穴。然后只听对方吐一口气，后退一步，却转向夏十二正面来，冷笑道：“嘿，嘿，搅风掀雨的十二郎，原来也不过尔尔！”

夏十二到这时才看清这从背后挥铁链扣拿自己的对方面目，却是一个自己从没见过面的四十多岁黑衣汉子，目光炯炯，如怒鹰攫蛇、猛狮搏虎一样对自己抱着戒心敌意，不敢有丝毫轻忽。

而那使“弹指神通”的人，与青藤师叶在一瞬间拆了二三十招，却是来人着着抢攻，青藤师叶见拆招地拆斗。来人直拆到第三十一招上，对青藤师叶的出手不由噫了一声，道：“你出手虽快，但似不是我大唐人的武功！”

青藤师叶用唐音回答道：“你说得对，我本就不是大唐人，而是来自日本国的剑士。”

来人皱了一下眉，道：“又一个‘朝贡使’？”听他口吻，在这之前似是已遇到过日本国“遣唐使”中的武学高手。

来人因青藤师叶是日本人便以为是遣唐使，殊不知这青藤师叶是为了剑道武学而私自独渡东海而来大唐的，差点被海盗杀死葬身鱼腹。远没有遣唐使有国王提供官造大船西渡，船上有乘船事、持节使、押使等官吏各司其职，船若被海浪损坏则有造船舶都匠、船匠负责维修，而若遇鲸鱼、海怪，则有射手、剑士、矛手侍卫——诸般都有人侍侯顺当舒服，实是九死一生，到来不易。

但青藤师叶这一答，来人怒喝道：“沔、鄂、渝、益州四府捕头奉命擒拿绿林大盗十二郎，若非盗党，给我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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