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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 第 25 章 第 25 章
东旭离开仙都后并没有在山下的镇子上停留,因为他知道不仅是这里,原属于黎韶的各分支堂和联络斋也早换了血,而那些得知噩耗这些年来不停潜回黎韶,试图刺杀木芙的弟子也像当年想要围攻仙都的几大门派一样,没有一人逃出她的魔爪。
一个月后,夜阑雨骤,东旭在一间破败的客栈住下,此时他已有些狼狈,只因这一路上一直有两泼人跟着他。
一方是保护他的,不用他多想就知道是谁派出来的;另一方则是见他从仙都走出来,又根据曾潜入仙都的人带出的画像,认定他就是木芙的爪牙,于是集结了十来人把新仇旧恨算在他身上企图杀他之人。
但,这些年木芙和仙都的威名对整个江湖的震慑已到了几乎人人自危的程度。因此这伙人迟迟没正面动手,一来,距离仙都势力范围太近,其中大部分人都已失去心智或为了活命,都臣服于木芙和仙都,他们一动手,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被仙都弟子追杀;二来,他们虽然仇视仙都之人,并一心想着灭了仙都,但又特别没自信,实在是吃了太多亏,被仙都弟子那般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战绩吓破了胆。
所以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甚至住的、吃的还没东旭好,不过他们会偷偷在东旭前进的路上动手脚,让他被火雷炸,让他被飞石砸,有时又在路上挖坑结果掉进去的不是东旭而是一长串其他路人甲。
东旭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回被炸了,带出来的衣裳没一件是完好无损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这一路是防不胜防。
很多时候他都想停下来跟想要杀他的人解释,可另一支保护他安全且只听命于木芙的人也还在,他不想还没解释清楚就受到两方的攻击。
东旭没想到离开了仙都还是这般惆怅和无能为力,过了会儿,他洗了澡,又换了身衣裳,配着剑下到客堂来。
今夜下着雨,客人也只有他一人,所以店家并未将所有的油灯掌开。
灯火摇摇曳曳,明明灭灭,加上客栈破旧,所以整个客堂看上去依然昏暗无比。
不一会儿,他叫的羊肉和两碟小菜就上了桌。
这些年东旭虽然并不与木芙亲厚,可也从来不想亏待了自己,只要不是木芙亲自前去给他的他都收下了。
包括吃的穿的,好玩儿的不好玩儿的,有用的没用的,也得亏了这样吃穿不愁,又仗着木芙似乎对他和佳儿很不一样,他才能有恃无恐以几乎全部的精力去学武,并一直保持着强壮的体魄。
一片嫩滑且温暖的羊肉入口,顿时赶走了,走了一天路又淋了一身雨的东旭身上的疲劳。
他就这么吃着或者就着另外两个菜吃,没有米饭,时间变得异常缓慢。
不远处,已经两鬓斑白的店家抱着个暖手铜壶坐在柜台后面打着呵欠。
而门外,雨还在下着,而在更远处,更是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那里看似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但东旭知道那里至少藏着两路人。
只是他刚把羊肉吃完,正准备叫店家给他端份汤来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的,除了他之外的第三路人出现了。
这一行人有男有女,样貌也有丑有俊,衣裳有新有旧,不过都带着斗笠而且都牵着马。
他们一行四人也是饥肠辘辘,叫的都是大份的荤菜,并叫了酒。
店家瞌睡也早没了影,嘻滋滋地收了他们一定金元宝后,笑弯了腰地招呼张罗。
来人中有个不过及笄的姑娘,见酒和土制酒碗上桌后,像是这一路上习惯了似的,站起身给同伴们一边斟酒一边道:“憋了半日了,暮前你们跑在我前面时,我听闻那妖都女魔头长得奇丑无比,有九个头,八张嘴,七只手,六条腿,五尺高,四条尾,三颗牙,两鼻子,一只眼,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长相,难道她真是妖?”
“果然还是个黄口小儿啊,既无知还易信于人。”说这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身侧配了把木剑,外面罩着斗篷,只不过面色惨白且身体纤瘦,像是有什么隐疾。
他这话说完,方才说话的姑娘立即露出不悦。
他却也不以为然,看也不看那姑娘,只管将杯中酒浆饮尽才道:“我虽未见过那位仙都都主,可我爷爷却是见过她的。”
那名不服气的姑娘立即没好脸色也没好口气道:“你不是说你爷爷早死了吗?难道他会从坟里爬出来看了那女魔头再托梦告诉你?!”
“哎呀,你是大姑娘了,能不能注意点姿态,不逞口舌之快可行?”坐在姑娘右边的人说。
这人话音一落,被人说了爷爷的这位白瘦青年跟着道:“就是。”
姑娘接连被人怼,气得不行,蓦地一脚踩在条凳上,双手抱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盯着他。
另一边,虽然听着那姑娘说的是木芙,但还是间接损害了仙都,也就是从前黎韶的形象,东旭握紧左手拳头,蹙着眉有些矛盾地放慢了吃菜的动作,同时他也像其他人一样等待着下文,因他知道那白瘦青年肯定还有话说,若不说个清楚,那姑娘的气也消不了。
就在这时店家和他妻子及儿子,一人端着一盆热乎乎的肉食出来,那一桌的人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那一桌的气氛到是好了许多,只是一个个吃相都不怎么好,跟饿鬼投胎似的。
东旭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那白瘦青年才再次饮着酒浆道:“虽然我爷爷已经入土两年了,但在那之前,不对,应该是在那个女魔头当上仙都都主之前他就见过她的。”
“你小子少胡说八道了,大伙都知道那女魔头是凭空冒出来的,哪来的什么之前就见过!”
“你不信?”白瘦青年看着他左边的虬髯武夫。
武夫夹了块肉进嘴里,摇头。
“你们都是呆子。”白瘦青年说着还嗤笑了一声,“怎么,你们不知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吗?你自己没听过,没见过,没经历过你们就说不可能,不存在,这是哪门子道理?”
见这白首青年又在说教又在揶揄人,坐他对面的姑娘“啪”地一声放下竹箸道:“别卖弄你的学识了,请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姑奶奶没功夫听你说啰嗦也没功夫听你瞎扯!不然明日就请你滚蛋,这几日,反正本姑奶奶耳朵都要被你的声音烦聋了!”
“咳咳咳……”白瘦青年连忙端着笑咳了几声缓和矛盾。
只是他这么一咳,害得饰演东旭的何爵也想咳。忍了半天也没忍住,就在分导演喊“好,不错……”前咳了出来。
何爵觉得很抱歉,但没想到分导演觉得更抱歉,分导自责让他生着病还去淋雨,又担心他的病会不会严重了,会不会因此影响拍摄进度;还有那个饰演白瘦青年的男演员,下了戏,立即过去询问情况,生生把责任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好在何爵没事,虽然觉得他们有些大惊小怪,但还是歇了会儿,然后接着拍这场戏。
却听白瘦青年道:“我爷爷自小爱走南闯北,游历……”
“说重点!”另外三人齐声道。
饰演白瘦青年的男演员又想咳一下缓和气氛,但想起之前何爵的状况,便忍住了,转而双手撑着腰道:“我爷爷去世前曾说,这女魔头其实并不坏,而且,我爷爷还跟着她走了二十年,虽然她一路杀了不少人,但杀的都是坏人……”
“那为什么要杀黎韶派的人!难道那黎韶派的人都是坏人!”坐在对面的姑娘“腾”地站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大声道。
白瘦青年不露痕迹地白了那姑娘一眼,继续道:“那就不可知了。”
“听说苍蝇不叮无缝蛋,那黎韶派肯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姑娘又义愤填膺道。
白瘦青年听了那姑娘的这番比喻和揣测,欲哭无泪,而另一边,东旭的面色虽然如常,双手但却因为情绪的剧烈变化而忍不住颤抖起来,同时,正向腰间佩剑处伸去。
此时白瘦青年又道:“你不是白天还嚷着要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你们此行不就是为了讨伐那女魔头吗?怎么我说她只杀坏人,你,还有你们就信了?万一我扯谎的呢?!”
“你敢!那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了。”姑娘和另外俩人对了对眼色,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白瘦青年道。
“诶,女侠,大侠,小生不敢,小生还赶着回去见我媳妇儿呢!”白瘦青年立即做可怜状。
那姑娘见状心道,好女不跟男斗,更不跟这种贱男人斗,便收回手,坐回位置却把佩剑咣当一声放于桌上。
白瘦青年这才像是吃了一嘴滚烫的汤圆一般安分守己下来,过了会儿,正色道:“我爷爷是从乾西二年一直跟着她到乾西二十二年,也就是黎韶灭仙都立那年。据我爷爷说,好几次他跟在后面快饿死了都是那个女魔头救活的,而且那个女魔头也不丑,反而比世间的任何美人都年轻美貌,青春永驻,他跟着女魔头那二十年,女魔头容颜也一点也没变,更不像传闻那般吃人喝人血,而且说起来,她虽然让这些年登上仙都的武林人士都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且臣服于她,但并没有杀了他们啊,而且也从未想过要了一直跟着她的我爷爷的命,说明她也不是坏透了,只……”
“是吗?那你爷爷真是命大!”
说这话的是早已听不下去,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白瘦青年身后,把冰凉的剑架在他肩上的东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