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帝国中兴 第十五节 不择手段方好汉（下）
午时三刻不到，三人正在喝酒，军营里奔进两匹马来，啾啾的叫了几声，是吴氏兄弟回来了。两人嘴上粘着生猛的胡须，穿着商人的行头，腰间缠了厚厚的钱袋子和佩刀，大大咧咧的进屋来，活像一对刚从蒙古草原来到内地的粗莽兄弟。
见了朱云天和李虎，先后行礼叫了声大哥二哥，又抱起茶壶来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叫了声“好爽啊！”才喘着气把探得的情况简略讲了一遍。
当时中国最大的黑社会组织白莲教江浙分支威虎堂的总部设在滁州城外二百余里的八斗岭，山林茂盛，奇险无比，距濠州也有近五百里路程。此山因有八峰八谷，崎岖曲折，山路繁多复杂，犹如人之九肠，所以有善观风水天象者称其为八斗岭，名称就延续了下来。吴良兄弟两人在濠州附近四处打听，见过不少白莲教的传教之人，手持红幡，拿了几本经书招摇过市，向人兜售他们的天国理想，劝人入教。
吴良装作一个信教之人，在跟这些教徒的闲聊中，得知威虎堂正建在八斗岭的峰谷之中，再问具体的方位时，一名教徒突然起了疑心，收起经书，唤了同伴便走。可见他们的疑心甚重，对官府处处提防。
吴氏兄弟本打算快马加鞭，赶去八斗岭探视一番，行至定远时，却遇到了一件非常蹊跷的事，在定远县城的大街小巷，到处贴满了红纸黑字的大字报，挤满了人看，喧声四起。而官兵成群结队驱赶百姓，把这些纸张揭掉焚毁。一些人则在人群中起哄呐喊，最终爆发了一场官民激斗，死伤百姓无数。吴祯眼尖，认出其中一名正是化了装的白莲教徒，因为他外穿有平民服装的下面，隐约露出了雪白的白衣和一把腰刀。
吴良便决计火速赶回军营，把这情况向大哥交待了，再行商议。由定远发生的官民殴斗情况来看，应该是白莲教挑起的事端，种种迹象，均说明韩山童起事在即，正派人在各地激化百姓跟官府的矛盾，以利于届时收拢人心。
至正一年，赵归山受了韩山童指派，带了两名心腹从河北南下传教，本想鼓动江南各地的百姓，尤其是劳壮力入教信佛，但由于官府的敬惕性极高，在街上把不少传教之人逮捕入狱。又设了圈套，差点把大摇大摆身着白衣游逛于街头的赵归山当场射杀。多亏有替死鬼帮他挡了一箭，才让他拣了一命。
所以赵归山这一路南下，其实等同于逃命，最后到了对白莲教并不怎么严厉约束的江浙行省，才算安下神来。
赵归山在滁州结识了郁郁不得志的武林高手许二，又拉拢了当地的一批有罪案在身的无业流氓，设立了白莲教在长江附近的分号，精心经营，两年之间便使威虎堂的势力迅速壮大，教徒已有七八万之众。几乎做到了村子里人人信教，而男丁则是人人都可为白莲教而战。见时机成熟，赵归山书信一封写给韩山童，拉杆子上山，雄霸了八斗岭，修建了可攻可守的威虎堂山寨。
吴良喝了口水，说：“大哥且莫小看这一群乌合之众，小弟听说山上还有一种威力惊人的利器，形如筒状，后有火捻，以火把点燃，瞬间便有铁刺铜球飞出，杀伤力极大，所以官兵虽屡次镇压，但屡战屡败，尚未与妖人谋面，被这火筒击伤击死者，已过千人。”
“加上八斗岭山路险阻无比，八峰八谷，犹如迷宫，谁也不知道这寨子设在哪个方位，两年来官府一直拿他们束手无策……”
吴良也频频点头，脸上的表情严肃，好象那威虎堂不是一个人间堡垒，而是凶险异常的地狱。
徐达听说，拱手对朱云天道：“大哥，别管他什么火筒暗器，什么妖魔鬼怪，屠村之仇岂能不报！别忘了大伯大妈和宁巧姐姐是怎么死的！大哥尽管给我五百兵马，我自去荡平八斗岭。”
他生怕还没等吴氏兄弟讲完，朱云天就心生怯意，所以急忙请战，还用上了激将法，只是他绝对想不到这一家人都是死在了老大的手里。
“呵呵，小徐，我没说不灭他们，你不用着急。”朱云天笑道，对徐达摆摆手，“我现在正想，那个火筒子到底是什么玩艺，赵归山不可怕，但这玩艺得小心一下。”
“小徐？”徐达瞪着眼珠子，“大哥，你才多大，就倚老卖老……”
朱云天得意的说：“就这样了，以后我就叫你们小徐、小李，大吴小吴，多方便啊，哎，我太聪明了！”
一屋子的人张开嘴，到处找盆子要吐……
众人几杯水酒喝过，渐入正题，讨论军马如何配合，如何让这火筒发挥不出优势。朱云天在想，那个火筒子肯定是大炮之类的东西，只是技术低劣，工艺不成熟，只能发射铁球铁刺之类的钝物，来对敌方军马进行面杀伤。真想不到元代已经有了这等厉害的兵器，若强行去用人力攻打，不但攻不下来，还会招致惨重的伤亡，届时不仅无法替徐达进行所谓的“报仇”，可能还会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他的目标并不是灭掉白莲教，而是要利用它。这是第一步，是他整个计划的引子。只有成功的打掉威虎堂，才能把整个炸药包引燃，将整个中原地区的矛盾引发起来，然后方可从中渔翁得利。
李虎这时道：“大哥，诸位兄弟，方才所言火筒，小弟略知一二，目前官军也有此类装备，但大都在精锐的外蒙车阵中，几千人方布置一门，因为锻造工艺非常复杂，所以成本极高，无法进行军备普及。当然，它的杀伤力是很大的，一次发射，足可以让三十名兵士失去战斗力，若八斗岭摆上十几门这东西，我们以目前的兵马，恐怕十年也拿不下来，只能请将军从外蒙调军队进入，另想良策。”
此话一出，让众人皆惊。徐达和吴氏兄弟虽然口中并无抱怨，但感觉威虎堂如此厉害，李虎又这样说，大哥可能不会采取行动了。他们不知，朱云天却不是这么想的。在电视上见惯了各种加农炮榴弹炮火箭炮的他，对这种发射一次要装二十分钟弹药的“兔子枪”似的火炮是不害怕的。他只是在盘算如何找个好法子让这玩艺发挥不出丝毫的威力。
“如果是雨天，这火捻子就无法点燃了吧？”
李虎想了想，道：“大哥，这也不尽然，若建有火炮阵地，藏于棚蔽之中，是不怕阴雨之天的。”
“哦，那么说，威虎堂必然会把火炮阵地置于峰顶之上，以便增大杀伤面积。因为照李虎兄弟这么说，在狭小的山道上，是不能灵活移动这种火炮的，遇上连绵的阴雨，岂能使用？所以，赵归山肯定会在八斗岭的山顶建有固定的火炮阵地，利用辽阔的视野对远道而来疲惫不堪的官兵进行齐射，这种炮虽然射程不远，但因为身处高地，散弹呈抛物线向下疾速坠落，威力反而会成倍增大。嗯，他还在关键的路口和山谷的关隘处放置几门，用以阻击最后闯关的官兵。这种部署真是太恶毒了，简直连一颗苍蝇也上不去。”
朱云天不去理会众人的突然性“痴呆”，站起身来，指着墙上绘制的江淮地区的作战图，找到了八斗岭所在的位置，说道：“滁州是由南到北，也是由西到北的交通要道，自然会有重兵把守，装备也是非常精良的，但就这样的部队仍然无法打下八斗岭，说明威虎堂的准备非常充足，可能韩山童在派赵归山南下之前，白莲教就已经拥有了火炮，一个宗教组织却储备了这么雄厚的兵力，精良的武器，说明他们早就准备谋反。”
“八斗岭前面是滁州府的重兵，后面百里则是方圆百里的巢湖，湖中鱼类丰富，又有渔民掩护。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水源充足，食物丰富。能够选中这样一个完美的据点，这个赵归山不简单哪……”
朱云天心里突然生出了要收服赵归山的念头，不过，转念之间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赵归山只能做一个牺牲品，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他和他的威虎堂不能再在这个世上存活。
哎，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就是这样死掉的。他们不是没有才华，而是机遇不好。
“讲完了？”李虎呆呆的问。
朱云天笑着点点头：“怎么了，本老大说的不对吗？欢迎指正。”
李虎笑起来：“大哥你真是太牛了，对地形这么熟悉，难道你去过八斗岭？”
“靠，我去那儿干什么！这不是有地图嘛！记住，对于军事作战来说，地图非常重要，会研究地图，就意味着可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朱云天故意把这话说给徐达听，他是要启发徐达的将才和帅才。
徐达虽然还未到历史上开窍的年龄，但他不是笨蛋，这条道理自是比朱云天知道得要早，听他跟个教书先生似的唠唠叨叨，好象这个世界上的真理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不禁笑话他：“大哥肯定是对地图研究得透啊，不然当初也不会跑得这么快，呵呵。”
李虎和吴氏兄弟笑得前仰后合，正要跟着取笑几句，门外传来汤和粗声粗气的声音：“大哥喝酒，也不提前叫我一声，恐怕桌子上的菜已经被你们吃光了吧！”
“原来是小汤来了，快进来吧，大哥有事交待！”朱云天眯着眼，抠着牙缝里的剩菜渣。
汤和进来朝桌上一看，果真只剩了空空如也的几个盘子，再晃酒坛，轻得像大哥嘴上还没长全的小胡子，顿时气得哇哇大叫：“还交待个屁啊，吃的喝的一点都没了，子轩，我们回去继续睡觉，不跟这群鸟人玩了。”
说完转身要走，刘子轩忙拽住他，笑道：“大哥有事要讲了，你何必耍小孩子脾气，呵呵，呆会再让大哥请客不迟。”
汤和再才歪着嘴，得意的坐下来，“大哥，说定了哈，今天晚上你坐东，门外杏花楼摆一桌，请几个歌女，不醉不归。”
朱云天脑袋一阵晕眩，操，我说怎么这厮有点不对劲，原来是两个人在路上早就谋划好的吧。我真是太倒霉了，整天有人骗我请客。
徐达见人到齐了，站起身来，走到朱云天跟前，突然跪了下去，再次抱拳道：“大哥，下命令吧，就让小弟去拿下威虎堂，替钟离村的一千条人命报仇雪恨！”
汤和、刘子轩以及吴氏兄弟见状，也纷纷离座，跪在徐达身后，一同抱拳请命。他们在这密不透风的军营中早就憋了太久，恨不得马上就杀了赵归山和许二，然后扯大旗造反，到处抢钱泡妞呢。
朱云天跟李虎对望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同时起身，将众人扶了起来，然后说：“这仇肯定是非报不可的，兄弟们不要过于急躁，我们要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大哥说得对，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如何除掉威虎堂的火炮阵地。”李虎皱起眉头。
徐达说：“能不能绕开它们，迂回进攻？”
“呵呵，你以为赵归山想不到？八斗岭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火炮布署在山顶，自然可以照顾到各个方向的要害之处。”朱云天摇头。
“我看，可以先派个人进去卧底，画一张地形图送出来，才能心中有数。”李虎从林光魏身上尝到了甜头，这时候又要故伎重演。
朱云天拍手赞成：“李参军此计甚妙啊，不过，无需派人进去冒险，我看可以从内部突破，以重金收买威虎堂派出来传教的头目，或许可以找到办法。”
徐达等人表示赞同，暗自佩服老大计谋过人，简直是到了阴险的地步，以后得跟他好好学习啊，不但有一手泡妞的好本事，背地里给人捅刀子也是有一套。
朱云天见大家没有意见了，便抽了一根卷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满了黑压压的汉字。他不会写古代字，那封给鱼奴儿的情书就是用简体字写的，送到绣楼上，被鱼奴儿兴奋的称为“天书”一般的好书法。所以这张纸也不例外，让各位兄弟看直了眼，纷纷拍马屁：“大哥写得一手好字啊！”
又问：“不知大哥写的是什么？”
“各位兄弟，拜托你们，拍马屁也是要讲条件的，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拍，你们连写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朱云天摆出一副很恶心的样子。
一群人的脸顿时红得好像刚做完爱的猴屁股。
“好了，大家先开个会，把共和军的军队编制确定一下，我先说一下我的意见。对于军队今后的建设，我有许多很高明的想法，已经都记在这张纸上了。”朱云天得意的一笑，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