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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中兴 第二十五节 迂回战略(中)
朱云天的先头部队早在前一天就到了,把这睢山外围布满了军营,围了个水泄不通。胡海等四人在冯国用的带领下先接管了蒙古骑兵,重新整顿士气,向蒙军将军表明了朱云天的战略意图。因为朱云天有命令在先,必须等他亲自到了,才可发动进攻。所以,尽管山上打得热闹非凡,双方你来我往,已把方圆不足千米的睢山变成了一台绞肉机,徐达、汤和亦是危在旦夕,但这些人愣是按兵不动,只是堵住各处路口,恁是悠闲自在。
胡海曾问:“冯监军,徐达兄眼看支撑不住,为何我军非要纹丝不动,古人不是说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按胡海之意,兵贵神速,部队应当一鼓作气攻上山去,抄了彭早住父子的后路。
冯国用瞪他一眼,对他这种不听管教的态度很是反感,威严的道:“大帅的军令必须严格执行,他老人家对一切早已胸有成竹,我等不必多虑,且再等一天看看,若徐达部真的面临险境,方能动兵!”
冯国用的意思,徐达的死活跟我何干?我只忠诚的执行大帅的命令即可,否则大帅面前我如何交待?
胡海只好闭嘴,对冯国用的厌恶自是不必说了,心下对这大帅更觉得难以揣测,搞不懂姓冯的为什么奉大帅的命令为不可动摇的天意。难道战场打得这么开,非要由一个人来制定所有的决策?大帅并非千里眼,亦非神机妙算的圣人,在百里之外岂能看到战事的真实进展?
不满归不满,胡海等人入伙不久,不敢跟冯国用这等老油条做太多的计较,否则此人若记了仇,背后不停的告状、打小报告,将来定会有暗算成功的那一天。
第二天下午,共和军主力风风火火的赶到,支援部队的火炮立刻推上了前线。朱云天见情况不妙,义军的旗帜已经插上了睢山的顶峰,摇旗呐喊的声音中,杂夹着很明显的庆祝氛围,想必徐达的部队快被消灭了,可头天到达的援军什么活都没干,都他妈的躺在军营里睡懒觉。他急令起兵,发动全面的进攻。火炮营首当其冲,对着半山腰开了一阵子野炮,轰得义军霎时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不知道还以为天神下凡,要惩罚这帮杀人如麻的无胆匪类。
同时,他让蒙军的骑兵部队迅速东进,绕过睢山,掐断八义跟宿州之间的联系,以防彭早住父子向东逃窜。这一系列决断由他的口中发出,背后却都是出自图龙的出谋划策。
图龙这小子自从在八斗岭帮老大干掉了赵归山,从此青云之上得到了朱云天的信任,现在更是担当了他幕后智囊的角色,深得重用,也算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不然朱云天一个二十岁的色狼级人才,怎能不动声色的撑起这么大的战争场面?
朱云天听了胡海不露声色的报告,马上肢体夸张地把冯国用痛骂了一顿:“同志啊,什么事都要随机应变嘛!胡海同志说得很对,昨日你们就该先攻上山去,把徐达救出来!”
他对冯国用这种变相向自己献媚的做法很不满意,当着全体将官的面,好一阵痛斥,且当众宣布罚他三个月的薪水,而且要通告四大青楼,一年内禁止他去那儿**,给多少钱都不能让他进。这一招直把姓冯的羞得面红耳赤,腿肚子抽筋,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尿尿的感觉。胡海等人在旁见了,心生的猜疑马上变成了佩服:大帅确实胸怀宽广,尤其是整人的手段,极为高超。
其实这帮老狐狸想错了,自以有诸葛亮似的才华,就往往把别人都想成随时会害人的周瑜。若换作以前,冯国用的做法不但不会受到批评,而且会大受奖励。朱云天建军之初,特别是1344年的时候,是急需在军内建立威信的时候,要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故而一切事务都要由他亲自来决断,无论是对是错,都要明白无误的得到确切的执行,但是现在两年过去了,形势已经大为不同。共和军的实力在这一年内扩张迅速,已经聚揽了大批的人才。虽然像刘基、李善长那样的超级人物现在还没到脑袋开窍的时候,也尚无法笼络,但目前进来的这批人,已经足够打天下的了,能人亦是不少。
这时候,如果朱云天再像以往那样独断专行,把每一件事的决定大权牢牢握在己手,恐怕日久天长,在重要的事情上难免频出错误,到时肯定会人心浮动,惹来属下这些人的不信任。徐寿辉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朱云天不能不防备自己手下将来也出个陈友谅。
所以,控制是必要的,但适当放权也是必须的。在赶往睢山的路上,朱云天已经赋予了图龙独立指挥作战的大权,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决断能力,可以不经朱云天的同意,把一些正确的决策以大帅的名义下达给部队。这个决定也是建立在他对图龙的为人充分了解的基础之上。
冯国用今天挨了这顿训,对他是有好处的。以前他认为只要拍好马屁,在共和军中就会游刃有余、地位可保,但现在这招不管用了,也就到了需要他拿出真材实学的时候了,就像历史上的冯国用为朱元璋的天下付出了至关重要的努力一样。想通了这一点,冯国用急忙请求大帅给他一支精兵,他要亲自领军,提着彭早住父子俩的屁股来弥补自己昨天犯下的过失。
朱云天此时换了一副很可爱的笑脸,对手下这种立功心切的心理立马满足:“好,冯参谋的能力我一向是非常敬重的,你这就带两千轻骑兵向东追击,但不要赶尽杀绝,把他们追回徐州即可。”
冯国用一时想不明白,于是问道:“大帅,属下不懂,如此大好时机,何不一网打尽?这可削了李二的一只臂膀也!”
朱云天笑而不言,长长的马脸,小鼻子小眼挤成一团,给人一种色眯眯的感觉。这种问题还是让聪明人自己去悟吧,在手下面前,制造一点神秘感是必须的,否则每天都有一大帮人在领了命令之后,都向你问三问四的岂不显得特幼稚?
图龙早等着这种出风头的机会,马上就从大帅的身旁出列,替他回答道:“关于这一点,大帅早在行军路上已经制定好了一条妙计,这全因为大帅的高瞻远瞩啊!冯参谋可在追击的路上,不停杀伤敌军的士卒,并且让人四处散布,就说赵均用已经举兵投降大帅,将箫县作为了我军进攻徐州的据点。这个消息一定要让彭早住父子听到,如此,冯参谋就是大功一件啊!”
朱云天微笑着点点头,“图兄弟说得极是,有句话说得很好,什么与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什么的…………”
帐中众人纷纷摇头,对大帅的文学水平不以为然,这什么跟什么啊,跟打仗能扯在一块吗?不过还是有人站了出来,是吴氏兄弟,很形象的为老大解释道:“大帅的意思就是说,与其我们下海打鱼,还不用织个鱼网放在里面,让鱼自己钻进去受死,大帅,是吧!”
在众人苍白无神的眼睛注视下,以及他们很想呕吐的脸色辉映下,朱云天非常得意的表示了对冯氏兄弟的赞赏:“对对,就是这意思,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我们何必要付出无谓的伤亡呢!”
冯国用大喜,对这一计从心里很是认同,道:“大帅英明,如此一来,李二与赵均用之间互相猜忌,彼此争斗起来,我们就省心多了!属下就这领兵追击,一定按大帅的吩咐行事!”
他拿了令牌走后,胡海心道,这姓冯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估计已经超过了秦长城那生满了泥锈的青砖,与这等人一帐共事,今后可要多加小心,以防被他拍马时的唾沫脏了衣服。
共和军第一天的作战,基本肃清了睢山附近的义军,八义和睢宁两座小城失去了主将,朱云天派胡海四将全面攻城,大炮一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拿下,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他命张龙与陈桓二人各守一城,暂代两城的参军一职,待战事结束,有功之臣统一向朝廷表功,正式封赏。张、陈二人赶紧谢过了大帅的恩德,欢天喜地的入城执掌一方大权。这其中自是免不了寻欢作乐一番,接受一群当地小官吏的贿赂。
彭早住父子一路狂逃,被徐达、汤和率领的追兵从睢山一直赶到了距离宿州城一百多里的地方,一路上不停的撕杀,互有死伤。徐、汤二人被义军困了半年,这时突然脱困,报复心理极强,一心要干掉这姓彭的爷俩,挖他们的心来下酒解恨,红着眼睛拼了老命的追。但苦于这支共和军几个月没吃上一两肉,瘦得个个皮包骨头,追了不久也就喘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停军歇息,等冯国用的部队上来后,换班回营,去面见大帅了。
宿州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千多名义军根本没有能力冲进宿州城,只好再次掉头向东逃窜。这时,冯国用的追兵到了屁股后面,不停地骚扰折磨,放放冷箭,打打野炮,时而来几排飞火流星。短短两日下来,死的死,散的散,彭氏父子手下已不足两百人。
最致命的是他们从追兵的呐喊中得到了一个不详的消息:赵均用投降了!不但举兵投降,还把箫县当作了元军补充粮草的基地。元军经过休整后,联合先也帖木儿的北方军团,正要大举围攻徐州,意图把江苏地界的起义军全部剿灭,然后挥军南下,进攻陈友谅集团。
“这他妈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应速回徐州,告诉大元帅这个秘密!”彭大头上无毛,像个和尚,在阳光的闪耀下,脑袋格外耀眼,他咬牙切齿地说。
当初父子俩举事,全是彭大一人撺掇所为,以为可以从此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孰料现在看来,当初可是看走了眼。这李二坚持了一年时间,便这般不堪一击,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彭大的这份投机心愿就此宣告落空,他心底的失落难以言喻。
“父亲,赵均用既然降了,我看我们不如也……”彭早住心中惴惴,他对李二的前程也不看好,虽然他们起事前是一个帮派集团的结拜兄弟。那时候,他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江苏境内干着无本万利的江湖买卖,何其的快意恩仇,可惜时光流逝,一失足成千古恨。彭早住的悔意化成河水,足以淹没百亩良田。
彭大果断的否决了儿子的非份念想:“放屁!我们围了徐达半年之久,几欲置他于死地,现在扔下武器去他的膝下当个奴才,他能放过我们?就算朱云天不与我们计较,早晚也会被徐达背后捅刀子。过河拆桥是古今以来降臣很难逃脱的法门。我儿,做人最重要的是识时务,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来说,宁可战死,也不能当了俘虏被徐达小儿折磨至死。”
父子俩战意已决,抱头痛哭一番,带着几十个兄弟上马西奔,饿了就冲进村庄抢些粮食,晚上就近找片树林,睁着一只眼凑和着补个觉。让他们意外的是,几千名凶悍的追兵只追了不到一百里,便放缓了脚步,最后干脆收兵东撤,好象不知道他二人是义军的重要头领似的。
“我儿,这是怎么回事?没理由不追啊,若加足马力,不出两日,我们父子俩就要他妈的累死啦!”彭大瞪着一双睡眠不足的兔子眼,对这一幕很不明白。
彭早住何尝不感到讶异,对元军带兵将领的智商深表怀疑,但没有人不盼着追兵赶紧撤走。所以彭早住很兴奋的道:“父亲,能逃出生天,也算老天有眼了,也许元军内部出了什么乱子吧,或者元军要集中兵力攻打宿州?我们还是赶紧回徐州吧!”
彭大疑惑的点点头,不再多问。二人穿着破烂,蓬头垢面,几十个人就像丐帮搬家,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了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