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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战先驱(雪豹) 第三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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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面前成堆的缴获武器,李勇不由心花怒放,哈哈大笑着:“这下我们可是发达了!发达了!”

杨大力随手拿起一挺ZB-26式轻机枪,摆弄了两下,赞道:“好枪!比鬼子的歪把子好使多了!”

石头拿了一个子弹带,仔细数了数,最后大叫一声:“狗日的!**也是富啊!一个子弹带就足足有二十个弹夹一百发子弹!”

铁牛拍着垒在边上的弹药箱,说:“啧!啧!啧!不得了!**一个营就有这么多备用弹药!”

鲁震明更夸张,一下子躺进了武器堆里,大笑着说:“这下俺们有武器弹药了!”

赵山药则一会儿摸摸那两门82mm迫击炮,一会儿又摸摸那六挺“二四式”重机枪,表情幸福极了!好半天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周卫国面前说道:“连长,您说话就是算数!说半年内重建机炮排果真两个月不到,迫击炮和重机枪都有了!重机枪还多给了俺四挺呢!”

周卫国笑道:“这可是一个机炮连的装备,我可没说都给你!”

赵山药笑着说:“连长,只要有炮,让俺当炮手也成!”

周卫国故意说道:“那要是我不让你当炮手呢?”

赵山药摸了摸头,嘿嘿笑着说:“就算不当炮手,光看看炮俺也高兴!”

周卫国笑着摇了摇头,瞥眼看见站在一边微笑不语的吴有财,不由说道:“有财,你这个副支队长兼教导队队长怎么不说话?”

吴有财想了想,正色说:“支队长这次对**手下留情的做法,有财佩服!”

周卫国叹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大家都是中国人,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的?多留着点力量打小鬼子不好么?”

吴有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李勇这时走了过来,大声说道:“老周,刘营长送你的那支手枪给我看看。”

周卫国笑着将刘志辉送的那支M1911A1递了过去。

李勇接过枪,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爱不释手,连声说:“好枪!好枪!”

突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周,这枪送给我怎么样?”

周卫国一把抢过,数落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再送人?”

李勇撇了撇嘴,说:“小气!你不会再问刘营长要一支?”

周卫国笑骂道:“你脸皮可真是不一般的厚!”

李勇叹了口气,突然脸色古怪地说:“那个刘志辉也是,送你一支手枪,连枪套也没给你!子弹也只有七发!”

周卫国骂道:“去去去!别挑拨我们师兄弟的关系!人家枪套系在皮带上,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解皮带吧?”

李勇哈哈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和刘志辉才见面几天就开始维护他了?”

周卫国嘿嘿一笑,说:“谁让他是我师弟?”

李勇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惋惜地说:“老周,你注意到没有,刘志辉的警卫班也是一色的德国造二十响!那可是十四支快慢机啊!你倒好,一句‘归还’就全还给人家了!真是大方!”

周卫国笑道:“算这么精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变成奸商了?”

李勇立刻说:“错!是也变成奸商!”

李勇刻意将“也”字咬得清楚无比,正色说:“我是跟你老周这个奸商学的!”

这话立刻把周卫国噎得直翻白眼!

这次反摩擦斗争有这么一个结果,倒也算得皆大欢喜了。

张楚虽然因为周卫国没有“坚决打击进犯我抗日根据地的国民党顽固派”,还有些不满,但既然反摩擦斗争取得胜利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清点完缴获的武器后,周卫国立刻决定将重机枪和迫击炮编为一个机炮连,还是由吴有财兼任连长,不过机炮连纳入教导队管辖,这样,教导队除了现有的步兵科,又多了个炮兵科专业。

除林水生和柱子这个狙击小组以外,三连全部换装缴获武器,特战队分成三个战斗小组,除原装备的快慢机保留外,每个小组改为装备一挺ZB-26式轻机枪和三支“中正式”步枪(特战队的机枪火力不设副射手,机枪弹药除射手携带一部分以外,都由小组其他三名队员帮助携带,反正这两种枪配用的都是7.92mm毛瑟尖弹)。其他步兵班也都用ZB-26替下歪把子,用“中正式”替下“三八式”,这样一来,在保留了全连主要武器弹药可以通用这个优点的基础上,大大增加了部队武器的杀伤力。而且,三连大部分战士都是老兵,自然很快就都适应了ZB-26这种优秀的轻机枪和“中正式”这种性能良好的仿制德国步枪。

周卫国本想将剩下的缴获武器全部装备涞阳县大队,但由于三连加强连的编制,剩下的缴获武器却不足以全部装备县大队的三个连,所以周卫国干脆只给了县大队两个连的缴获武器,剩下的一个连还是装备日制武器,这下剩下的一些缴获武器则暂时封存。至于三连和县大队两个连换装下来的日制武器,则用于装备各乡村的民兵,正好“三八式”步枪极小的后坐力也更加有利于使这些业余军人克服对射击的恐惧感。

几天以后,又一个惊喜来临了。

当得知一个小驮马队到达上洞村,领头的一个**少尉指名道姓说要求见“周卫国长官”后,周卫国立刻和李勇骑马赶到了上洞村。

见到周卫国后,等了许久的少尉立刻立正敬礼,大声说道:“报告长官!卑职清源警备旅一团一营少尉参谋郭玉忠!奉命护送礼物,请长官查收!”

说完,先捧上一个木盒子,说:“这是我们营长私人送给长官的礼物。”

接着,又从腰跨的公文包中拿出一张纸恭敬地递给周卫国,说:“这是我们一营送给长官的礼物清单,请长官核对验收!”

周卫国呵呵笑道:“核对就免了吧,你们刘营长我还信不过?外面冷,请郭少尉和弟兄们到屋里坐坐,喝口茶吧,我这就叫我的人搬东西。”

郭玉忠腰板一挺,敬了个礼说:“谢谢长官!”

李勇立刻微笑着领着郭玉忠和驮马队的**士兵先休息去了。

周卫国打开那木盒子,见里面正是一个M1911A1手枪的枪套,还有两个空弹匣和三盒共一百五十发崭新的11.43mm口径柯尔特手枪弹!

周卫国微微一笑,这个师弟真是心细啊!随后看手上的清单,只见清单上面赫然写着:“毛瑟七点九二公厘步枪弹一万发;德制二十响自来得手枪十四支,配子弹两千八百发;各种西药共计一箱;绷带等医疗用品共计两箱。”

周卫国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光用高兴来形容了!

这个师弟真是讲义气,不但送来了药品,还真的又送了这么多弹药!

至于那十四支快慢机,周卫国想想也就明白了,在夜袭刘志辉的营部时特战队俘虏了刘志辉的警卫班,虽然周卫国归还了他们的武器,但刘志辉看来是个实在人,还是把这些武器送给了周卫国!还额外赠送了子弹!有了这十四支快慢机,周卫国突然有了将特战队再扩充一个十四人分队的想法。

还有这些西药和医疗用品,可都是急需的东西,有了这些药品和医疗用品,受伤的战士就能得到及时救治,就可以有效减少伤亡!虽然数量少了一点,但刘志辉说的没错,**的西药也不多,能送这么多给自己,刘志辉已经很给面子了!

周卫国叫过了赵杰,吩咐他指挥战士们搬运这些礼物,赵杰欢喜地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召集了几十名战士,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周卫国是带着微笑走进郭玉忠他们休息的屋子的。

郭玉忠见到他,立刻带着其他**士兵站了起来,肃立一边。

周卫国摆摆手,说:“坐!都坐下!大家既然是抗日的同志,就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郭玉忠这才和众人一起坐下。

众人又聊了一会,周卫国还留他们吃过午饭,这才亲自将他们送出了村。

郭玉忠一行走后,周卫国将那个木盒子递给了李勇,微笑着说:“老李,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李勇打开盒子,看见刘志辉送的枪套、弹匣和子弹后,立刻竖起拇指,说:“这刘志辉是个厚道人!先前我倒是小瞧他了!”

过了几天,那个叫郭玉忠的少尉参谋居然又进山了,不过这回他送来的是清源警备旅少将旅长汤炳全的亲笔信:

“卫国贤弟:见信如晤。弟之威名,愚兄素仰之。淞沪血战骁勇无敌之战车连,沪宁线上后卫全军之独立营,南京一役为国成仁之预一团,无不令闻者动容,见者涕泣,更令全军振奋!弟之坚毅果敢,大智大勇,至忠至诚,愚兄皆不如,思之不胜愧也!然自南京一役,弟音信杳渺,愚兄虽多方查找,奈何未尝一得,窃思之,以弟罹文少保(文天祥)、史阁部(史可法)之噩,自此夙夜洒泪,为党国失一虎将而痛,为江南去一才俊而悲!今闻贤弟得脱大难,英武更胜往昔,愚兄之喜,非言语所能表述于万一!愚兄驽钝,窃居清源警备旅旅长之职,负保境安民之责,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唯思鞠躬尽瘁,以报效党国!兹定于本月十四日于清源县城与贤弟共商合作抗日事宜,望贤弟不吝一行,愚兄定倒屐相迎。清源警备旅少将旅长汤炳全。民国三十年二月六日”

看完这封信,周卫国微微一笑,说:“郭参谋,回去告诉汤旅长。二月十四日,我周卫国一定准时到清源拜会他!还有,见到你们营长,替我谢谢他!他送的礼物我很是喜欢!到清源后,我一定找他喝酒!”

郭玉忠立正敬礼,大声应道:“是!”

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郭玉忠走后,周卫国将信递给了李勇。

李勇接过信看了起来,看完后,却对这封半文半白不伦不类的信有些摸不着头脑,周卫国微笑着给他解释过后,李勇忍不住笑了,说:“这位汤旅长对你可真不错,又是哭又是流鼻涕的,你们以前认识吗?”

周卫国一摊手,笑道:“我不认识他!但我当年名气大得很,他认识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李勇笑骂道:“皮厚!”

随即叹道:“这封信说了这么多,就一句‘本月十四日于清源县城与贤弟共商合作抗日事宜’才算说到点子上了!我倒真是佩服这位旅长大人说废话的本事!”

周卫国笑道:“这就叫做官样文章!如果简捷明了直截了当岂不显得这位汤旅长太没有学问?”

李勇突然皱眉说:“老周,你真要去清源?”

周卫国说:“去!当然要去!人家有请,为什么不去?”

李勇说:“可你就不怕他们玩什么花招?”

周卫国正色说:“怕!”

李勇一愣,他倒没想到周卫国会给出这么个答案。

周卫国一笑,说:“我虽然怕,但却更好奇!我就是想知道这位名叫汤炳全的旅长大人究竟想玩什么花招!”

李勇沉吟着说:“难道你就这样孤身犯险?”

周卫国说:“谁说我要孤身犯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又不是关云长,没事玩什么单刀赴会?不明底细就一个人撞进去,我才不会这么傻呢!现在离会面还有七八天时间,我想好了,这几天就让特战队分批进入清源县城,再让清源的地下党同志配合他们潜伏下来。有什么事我们也好预做准备!”

李勇点了点头,说:“这我就放心了!”

周卫国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果那位汤旅长真要有什么见不得台面的动作,那就该他倒霉了!”

周卫国前往清源县城和汤炳全会面的事遭到了张楚的强烈反对,他的理由很简单:“虎头山根据地的军事主官不应该也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对此,周卫国的态度非常坚决:“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不是我们在这里空谈就可以形成的,要靠我们去争取!清源的那个**警备旅有三四千人马,如果他们能够真心抗日,虎头山地区就多了一份可观的抗日力量!但如果他们倒向鬼子,对我们就是莫大的威胁!我个人认为,在这种形势微妙的时候表达出我们对于合作抗日的足够诚意极为重要!这个险,值得冒!”

陈怡也表示了对周卫国安全的担忧:“这次清源的**在我们虎头山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你去清源会不会有危险?如果他们抓住你要挟我们怎么办?”

周卫国对陈怡微一点头说:“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对于可能遇到的危险,我和李指导员已经早有安排,地下党的同志也给予了充分配合!还有,上次进攻虎头山的**营长刘志辉是我在中央军校的师弟,同是黄埔一脉,这个情分还是有的!”

其实,还有些话周卫国没有说出来。从清源地下党传回的情报看,汤炳全并不是黄埔出身的军官,虽然领一个少将旅长的头衔,但现在的清源警备旅,原来的独立旅却是原本江苏的地方保安团扩编的部队,他之所以对刘志辉青眼有加主要也是因为刘志辉是黄埔出身。既然这样,对于自己这个在委员长那里都挂得上号的得意门生,又有张治中这一层关系,汤炳全无论无何是不敢真把自己怎么样的!只是这些话,却多少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李勇这回当然站在了周卫国的一边:“我支持老周和汤炳全会面,这次正是争取清源**和我们团结抗战的好机会。老周说的有道理,如果他不去,那么汤炳全就会说是我们八路军不愿合作抗日,不是他汤炳全有意搞摩擦!这么一来,我们就被动了!而老周如果去了,由于我们准备充分,至少安全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汤炳全是真心抗日,通过这次会面我们就此和清源县的**形成抗日统一战线就更好了!何况,老周是黄埔军校出身,汤炳全要动老周,好歹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周卫国不由在心里暗赞李勇,他能想到这一层实在难得!

最后投票,是三比一,只有张楚反对!周卫国去清源和汤炳全会面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二月十四日一大早,周卫国带着杨大力骑马出发了。

这次周卫国能带上自己让杨大力大为高兴,一路上乐得合不拢嘴。

出了虎头山,周卫国忍不住对杨大力说道:“大力,知道吗,今天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日子。”

杨大力奇道:“什么特别的日子?”

周卫国笑道:“今天在西方国家叫作情人节!就是情人相会的日子!”

杨大力一愣,说:“班长,您和那个汤旅长会面难道也是情人相会?”

周卫国立刻开始咳嗽,他不得不承认,有些和赵杰能说的话还真是不能和杨大力说!

不过很快,周卫国就将烦恼抛在一边,微笑道:“不知这位汤旅长究竟是怎样的一号人物?”

杨大力撇了撇嘴说:“又不是女人,管他是什么人物!”

周卫国苦笑摇头,随即大声说道:“大力,走!我们乡巴佬进城去!”

用力一拍马背,飞驰而去!

杨大力嘀咕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后,赶紧拍马赶上。

虽然周卫国没有指望汤炳全会真的“倒屐相迎”,但他也的确没想到和杨大力会在清源县城城门口被守城兵丁挡住,并被强烈要求解除武装后再进城。

杨大力一听要解除武装才能进城就火了,大声说道:“不让进?俺们还不稀罕呢!告诉你,俺们是虎头山八路军的代表,是你们旅长请俺们来商量打鬼子的事俺们才来的!”

负责城门守卫的连长冷笑了一声,说:“什么八路军代表?老子的职责就是守着这城门!辣块妈妈,没有旅座的手令,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带着武器进去!”

杨大力还要说话,却见周卫国对他轻轻摆了摆手,并示意他下马,只好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周卫国下了马。

周卫国牵着马走到那连长面前,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城门口的这个变故显然不是意外,而只是开始,精彩的还在后头!

想到这里,周卫国已经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些期待了。

那连长刚开始还能和周卫国眼睛对视,但过了一会,受不了周卫国平和外表下的锐利眼神,不知不觉目光就有些躲闪。

周卫国这才微笑着说道:“听你的口音,是扬州人吧?”

那连长一愣,下意识地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周卫国淡淡地说道:“民国二十六年南京失守后,我曾经过扬州,为了挣够北上抗日的路费,在扬州还做过几个月的码头工人,自然能听出你的扬州口音。”

那连长脸露惊讶之色,说:“北上抗日?你不是本地人吗?”

周卫国说:“我是苏州人。”

那连长“哦”了一声,脸上神色渐渐有些缓和。

周卫国微笑道:“你是扬州人,我是苏州人。既然出了江苏,我们也算得老乡了。不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和和气气的总不是坏事吧?”

那连长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卫国说:“我是民国二十一年入的中央军校,应该可以说是民国二十一年的兵罢?你是哪年当的兵?”

那连长迟疑了一会,说:“我……卑职是民国二十七年的兵。”

这连长毕竟有些见识,知道周卫国曾就读于中央军校后,对自己的称呼立刻就变了。

周卫国点头道:“那也算得上老兵了!我在扬州虽然待的时间不多,但码头上人来人往,看到听到的却着实不少!‘万福桥惨案’你听说过没有?”

那连长咬牙道:“我怎么会没听说过?民国二十一年鬼子占领扬州后又向仙女庙开进,在扬州城和途经的万福桥村、陈全庄几个地方,共抓了四百多青壮年给他们扛运子弹和抢来的东西。冬月十五日(农历11月15,公历12月17日),鬼子到了仙女庙,答应大家可以沿原路回家,还给每个人发了路单。但当大家往回走到万福桥上时,鬼子已经在桥的两头架起了机关枪!四百多条人命啊!就这样没了!桥下面的河水都被染成了红色!杀完人后,鬼子又把尸体全扔进了河里,尸体就这样一片片地漂在河面上!直到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夜里还是睡不着觉!”

那连长说到激动处,双眼如要喷出火来。

周卫国默默地看着那连长,他刚刚提起“万福桥惨案”,只是为了引起那连长作为扬州人对鬼子在扬州所犯罪行的敌忾之情,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引起那连长这么大反应!到了这时候,周卫国已经猜到那连长肯定就是‘万福桥惨案’的幸存者了!

那连长继续说道:“我还算得上命大,在鬼子机枪刚扫射的时候就撕掉棉衣,翻过栏杆跳下了河!我在水里面也不知躲了多久,刚从水里冒出头,就看见了满河的尸体!我跟着这些尸体一起往南漂,足足漂了有四五里,到了罗家桥。这时天已经黑了,我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光了,身上也没了一点热气。想爬上岸找个地方暖暖,但全身都是麻的,手脚也冻僵了,河岸又陡,我爬上去又滑下来,再爬上去,再滑下来……眼看有条渔船,想喊救命,但嘴唇发麻,喊出来就成了‘啊啦啊啦’的哆嗦声!”

周卫国在心里叹了口气,联想起自己当年游过长江时的遭遇,听着这连长的话,真是感同身受!

那连长继续说道:“后来,那条船上的人终于听见我的喊叫,把我救上了船!这船上的人其实也在躲鬼子,他们都是好人,看我冻成那样,船上又没有被子,就脱了棉衣把我裹起来!就这样,我总算是捡回一条命!再后来,我也没听说那天还有别人逃出鬼子的毒手!……我就是那天唯一逃出来的人!”

那连长深吸一口气,恨恨的说:“那之后,我就想,凭什么小鬼子对我们又打又杀我们还忍气吞声?我吉长福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再不能这么没种了!所以我就铁了心参加了**打鬼子!这三年来亲手杀的鬼子少说也有十几个了,早就够本了!(实际上,‘万福桥惨案’唯一的幸存者名叫卞长福,家住万福桥西二里吉家庄,此处惨案情景完全忠实于卞长福的回忆。)”

城门口守卫的兵丁这时也聚到了吉长福身边,听他讲完,都开始大骂鬼子!

等他们稍稍静下来,周卫国沉声说道:“鬼子打进我们中国后,像‘万福桥惨案’这样的事发生的难道还少了?不说别的,就说南京失守后,鬼子在南京都干了些什么?南京数十万军民,逃出来的有几个?那时我就在南京,亲眼看见成千上万的百姓被鬼子屠杀!逃出南京后,我就想明白了,鬼子欺负我们,我们就要反抗!鬼子杀我们中国人,我们就要杀鬼子!要不然我们在鬼子眼中永远都是猪狗不如!我们中国人比日本多,地方比日本大,大家都豁出去,难道还能怕了小日本?只要我们中国人都能团结起来,鬼子算个屁?!”

边上的士兵听了不自觉地连连点头,只觉这八路长官说的倒是都在理。

周卫国继续说道:“我们这次来,就是受汤旅长邀请共同商讨怎么团结起来打鬼子!弟兄们都是好汉子,我们八路军也都是好汉子!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炎黄子孙!如今外敌当前,我们就是应该捐弃前嫌,一致对外!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以前就算闹过一些别扭,跟和鬼子的血海深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再退一步我们大家都要做亡国奴了!”

说到这里,周卫国突然对吉长福说道:“《义勇军进行曲》知道吗?”

吉长福点了点头。

周卫国说:“会唱吗?”

吉长福说:“这歌弟兄们都会唱,唱着提神!”

周卫国说:“好!别的我也不再多说了,我们一起来唱这《义勇军进行曲》,大家说好不好?”

一众兵士轰然应道:“好!”

于是,由周卫国带头,杨大力、吉长福和所有城门口的士兵都跟着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雄壮的歌声在城门口回荡,经过的百姓都驻足观看。

歌声停止后,每个人都是心情激动。

吉长福犹豫了一会,向周卫国敬了个礼,恭敬地说:“长官,其实我不让你们带武器进城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实在是上头有令,我不敢不服从!”

周卫国点头说:“我明白!这里面恐怕有点误会,我今天来,也是为了和你们消除误会。相信今天和你们汤旅长的会谈一定会成功,今后,我们也可以成为共同抗日的友军!”

吉长福用力一点头,说:“一定!”

这时,从城里飞驰出一骑,直冲到吉长福面前,马上骑士才一勒马缰,骏马人立而起。

周卫国定睛一看,见马上骑士正是刘志辉。

刘志辉就坐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吉长福骂道:“吉长福,旅座的客人你也敢拦?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吉长福委屈地说:“我也是奉命行事……”

刘志辉骂道:“奉命行事?你奉的谁的命?”

吉长福嗫嚅着说:“参谋长的命令。”

刘志辉脸一沉,说:“我奉的是旅座命令!前来迎接八路军代表!还不放行?”

吉长福赶紧说道:“既然是旅座有令,我自然放行!”

城门口的士兵也用不着吉长福吩咐,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刘志辉甩缰下马,走到周卫国面前,立正敬礼后说:“学长,志辉迎接来迟,让您受委屈了!”

周卫国微笑着回礼后说:“受委屈这样的话,你也不必再说了!耽误的这么一会儿时间我不是还多认识了这么多大好男儿吗?”

说着,一指城门口的兵士。

那些兵士都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见周卫国对被阻城门口并不介意,刘志辉才放下了心,对周卫国说道:“汤旅长在旅部恭候学长大驾,请允许志辉在前面为学长领路!”

周卫国微笑道:“我们师兄弟就不必客气了,一起走吧。”

说完,又向吉长福和城门口的兵士一抱拳,大声说道:“弟兄们,我周卫国这就要和你们旅长商量一起打鬼子的事去了,改天我们打鬼子的时候再聚如何?”

众人轰然应道:“好!”

周卫国这才带着杨大力和刘志辉一起上马,进城后直奔清源县警备旅旅部。

刚进旅部大门,就见一个形体肥胖,光头没戴军帽,佩戴着金版领章,领章上各有一颗三角星的军官满脸笑容快步走出大厅迎了上来,走到周卫国面前一把握住周卫国的双手,大声说道:“卫国老弟远道而来,愚兄未能远迎,失礼了!失礼了!”

这人当然就是清源县警备旅旅长汤炳全了。

周卫国微笑道:“久闻汤旅长大名,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汤旅长雄姿,方知古人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诚不我欺!”

汤炳全松开周卫国双手,呵呵笑着抓了抓自己的光头,说:“哪里哪里!卫国老弟年少有为,又是委员长的爱将,前途真正不可限量啊!”

他当然知道周卫国说的是客套话,自己以前只是苏北一个小小的保安团团长,比起周卫国这个黄埔出身又曾是**精锐委员长嫡系第八十七师的上校团长来说,地位差的可不是那么一星半点!哪里还奢望周卫国听到他的名字后真能“如雷贯耳”?但正所谓来而无往非礼也,周卫国既然这么上道,他汤炳全自然也少不了客套话回过去,只是他心中却也明白,这话虽说有些客套,但却有**成是真话!要知道,他从刘志辉那里得知周卫国的来历后,虽然听从刘志辉的建议将周卫国的下落上报给了苏鲁战区,当时心中却没怎么在意。让他吃惊的是,很快他就得到了苏鲁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要求他详细汇报周卫国目前情况的命令。随后,军政部也发来了类似的命令。之后,更从湖南转来了前中央军校教育长张治中的一封私人信函,询问周卫国的近况!汤炳全这才意识到周卫国这个前**军官背后的能量!

周卫国微微一笑,说:“汤旅长过奖了,卫国只是一介无名小卒,只是心中时时不敢或忘抗日大业而已!”

汤炳全打了个哈哈,指着边上的一个中校军官说:“这是我的参谋长。”

那中校军官上前微一躬身,说道:“卑职于得水。”

周卫国微笑道:“幸会!”

突然想起吉长福说过他之所以要求自己解除武器后进城奉的就是参谋长的命令,忍不住随口说道:“于得水!好名字!如鱼得水!可惜清源县既非沿海,又无江河,却没有‘水’让于兄来得啊!”

周卫国这话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于得水听了,却是脸色微变。他的名字为“得水”,原因就是小时候有相士给他算过,说他五行缺水,名字中须带上水,生活也必须在有水的地方,否则必有血光之灾!本来这次来到清源,虽说是军令难违,他内心中却也深自戒惧。如今周卫国这话,正犯了他的忌讳,他心中自是恨得牙痒痒的!只是于得水也知道,自己为了给周卫国个下马威刁难他在先,他口头上表示一下不满也是应有之义,何况从汤炳全那于得水早已得知,周卫国的背后大有来头,虽说现在还是八路军的军官,但相信只要他愿意,回到**中随便一个中央军的团长是跑不掉的!所以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周卫国哪里知道这位参谋长阁下在这一刻心里竟然转了这么多心思?微笑着和汤炳全介绍的警备旅营级以上军官一一握手致意后被汤炳全领入了大厅,杨大力自然紧紧跟在周卫国身后。

众人进入大厅,分宾主坐下,寒暄了一阵后,汤炳全正色道:“卫国老弟,不知为何,一见到老弟,我就觉得一见如故!只觉和老弟早已相交经年一般!”

周卫国心中暗笑,看汤炳全的样子像个粗人,但心思却一点也不粗!这就开始套交情了!

周卫国随口说道:“卫国也正有这想法!”

汤炳全一拍桌子,说:“是吗?今天正是黄道吉日,选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就结拜为异姓兄弟可好?”

汤炳全这话说出来,倒把满座的军官惊倒一片!这其中,只有于得水和刘志辉知道周卫国的来历,于得水此刻是含笑不语,刘志辉则喜形于色,其他的军官对于旅座刚见面就要和一个八路军军官结拜却都是目瞪口呆!

整个大厅在这一刻竟然一下子静了下来!

突然,就听杨大力“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汤炳全前面的寒暄客套话杨大力多半没听懂,这句要结拜的话杨大力却是听懂了!听说这个大胖子竟想和自己最敬佩的周卫国结拜,杨大力顿时觉得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既然觉得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大力自然就笑了起来。

就算汤炳全涵养再高,此刻也不禁勃然色变,何况发出笑声的只是周卫国手下的一个小兵?所以汤炳全腾的站起,就要发作。

周卫国突然哈哈大笑也站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愣,连汤炳全也呆了呆,不知周卫国这大笑是什么意思。

周卫国大声说道:“汤旅长说的好!”

汤炳全一听周卫国的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心中由于杨大力笑声引起的不快也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周卫国既然这么说,自然是同意和自己结拜了,结拜之后,能得到周卫国背后的靠山,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周卫国微笑着说道:“今日见到在座的各位,卫国都觉得一见如故,本来不知为何,我这小兄弟一笑,我总算是明白了!”

众人都傻傻地看着他,不知杨大力这“一笑”和“一见如故”怎么能扯上关系?

周卫国正色说:“我这小兄弟每次见到打鬼子的英雄豪杰,都要笑上一笑,他现在这一笑,我终于明白,正因为大家都是抗日的同志,都亲逾兄弟,所以才会一见如故!汤旅长,其实我们大家早就是抗日的异姓兄弟,何必还要拘泥于结拜这种虚礼?”

汤炳全愣了愣,心中立时对周卫国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不愧是黄埔出身,随便找个借口都能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摆明不愿和自己结拜了!还好,总算是给了个台阶让自己下,那就见好就收吧!

想到这里,汤炳全立刻坐回了座位,肃容说:“卫国老弟说得对,我们大家早就是抗日的异姓兄弟,的确不必拘泥于结拜这种虚礼!”

杨大力这时心里面还在嘀咕:“班长就是会瞎诌,俺什么时候见到打鬼子的英雄豪杰会笑上一笑?”

但瞥眼间瞧见周卫国射过来的严厉眼神却也明白自己刚刚那一笑有些不好,所以不敢再多言。

汤炳全话锋一转,又说道:“既然我们都是抗日的异姓兄弟,那就该精诚合作!而虎头山的贵部接受我部典验改编,也就合情合理了!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贵我两部合编之后,既能增进兄弟情谊,又可以更好地集中力量打鬼子,岂不两全其美?”

周卫国也坐回了座位,微一摇头,说:“汤旅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算是亲兄弟,长大了也要分家,其目的就是为了整个大家庭的发展壮大!只要是分家不分力,劲还往一个地方使,那又有什么不好?”

周卫国这话说出来,在座的警备旅军官倒有一多半嗤之以鼻,话说得好听,分家不分力,谁不知道分家其实就是分财产?

汤炳全摇头道:“卫国老弟此言差矣!兄弟分离得久了,哪能不生疏?这一生疏,就容易闹矛盾不是?矛盾闹大了,于公于私可都难以交待啊!再说了,所谓分久必合!天下大势尚且如此,何况兄弟之间?”

周卫国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汤旅长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汤炳全心中一喜,立刻笑了,说:“卫国老弟真是从善如流啊!”

周卫国假作不解地说:“只是不知这合编该是弟从兄还是兄从弟?”

汤炳全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弟从兄!”

周卫国点头说:“哦!但不知所谓兄弟是先出生为兄还是后出生为兄?”

汤炳全笑道:“卫国老弟说笑了,自然是先出生者为兄,后出生者为弟!”

周卫国正色说:“既然这样,那就请汤旅长率清源县警备旅接受我部的典验改编!”

汤炳全愣了愣,一时没听明白周卫国话里的意思,迟疑着说:“卫国老弟的意思是……”

周卫国说:“汤旅长,你也说过的,合编应该弟从兄!我们在虎头山打鬼子已经整整打了有两年多,贵部来清源不过月余!按先来后到算,在虎头山地区我部是兄,贵部是弟,如果合编,自然该贵部从我部!”

汤炳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们是兄我们是弟?我们要接受你们的改编?”

周卫国正色说:“这个当然!汤旅长也承认先出生为兄。我部成立在先,做兄长自然是当仁不让;贵部成立在后,这个弟倒也当得实至名归!”

汤炳全顿时哑口无言,他虽然知道周卫国话里有漏洞,奈何这漏洞却早被自己先前的话给堵住了!此刻自然做声不得!

见汤炳全陷入窘境,于得水轻咳一声,微笑着说:“如果要论兄弟,那国民党成立在先,**成立在后,按弟从兄论也该是贵部服从我部!”

汤炳全立刻大点其头,说:“参谋长说得对!国民党为兄,**为弟,这样算起来,我部是兄,贵部是弟,贵部自然该服从我部!”

说着,向于得水投去赞赏的目光。

于得水赶紧微一躬身,以示不敢当。

周卫国微笑道:“请问是国民政府军政部成立早还是苏鲁战区成立早?”

于得水皱眉沉思,汤炳全则接口说道:“自然是国民政府军政部成立早!”

周卫国又问道:“请问我们八路军的正式番号是什么?”

汤炳全一呆,说:“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啊!”

周卫国问道:“那么请问贵部的正式番号是什么?”

汤炳全说:“苏鲁战区清源县警备旅!”

周卫国接着问道:“那么贵部成立的时间呢?”

汤炳全说:“这个……”

汤炳全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上了周卫国的当!

周卫国一笑,说:“我们八路军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改编自红军,就算是获得第十八集团军的番号也是在民国二十六年九月十一日,而贵部成立于今年一月,此为其一;我们八路军隶属于国民政府军政部,贵部隶属于军政部辖下苏鲁战区,此为其二。无论按成立时间先后还是按级别算都该是贵部为弟我部为兄!”

汤炳全立刻被噎住了。

虽然国民政府早已停发八路军的军饷弹药,但八路军名义上毕竟还隶属于军政部,而且从迟到的消息里也可以看出,“皖南事变”不过十多日后,蒋委员长于上月二十七日在重庆中央纪念周上讲话的态度已有明显软化:“……这次新四军因为违抗命令,袭击友军,甚至兴兵作乱,破坏抗战,因而受到军法制裁,这纯然是为了整饬军纪。除此以外,并无其他丝毫政治或任何党派的性质夹杂其中,这是大家都能明白的……”

什么“整饬军纪”、“无其他丝毫政治或任何党派的性质夹杂其中”?这都是狗屁!

至于“大家都能明白的”,不是蒋委员长消灭新四军军部合理合法,而是国民政府正在找台阶下!估计汪逆精卫在“皖南事变”后所说的名言“数年来蒋介石未做一件好事,唯此次尚属一个好人”也让委员长大为尴尬!这段时间上头在暗地里的指示中一再强调,大骂新四军为“叛军”可以,但绝不许涉及整个**及八路军!更不许擅自进攻八路军!上头倒是打着如意算盘,既吃了羊肉,又不想惹上羊臊,现在就开始急着撇清与打内战的关系了!要自己进攻八路军的是上头,不许自己进攻八路军的也是上头!如此混乱矛盾的指令,让自己这样的下面人该怎么办?如今在上头没有明令的情况下,自己难道还能私自宣布八路军为非法武装?取消其番号?真是天大的笑话!再说这周卫国吧,也算得党国精英,委员长爱将,此刻却是动辄“我们八路军”的,真不知**八路军给了他什么好处?!

汤炳全只要想想这些就觉得头痛!最后只好摆摆手,说:“既然这样,合编的事就此作罢!其实大家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强分彼此?”

周卫国笑道:“汤旅长真是从善如流啊!”

汤炳全苦笑,同样的一句话,从周卫国口中和从自己口中说出这感觉可是大不一样!

但很快,汤炳全就眼珠一转,说:“贵我两部虽说不合编,但既然大家一起抗日,我部派兵进驻虎头山协助贵部防守也是份所应当!”

周卫国点头道:“有道理!我看我们也可以派一支部队来警卫汤旅长的旅部!”

汤炳全立刻开始咳嗽,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周卫国的难缠了!

于得水突然接口道:“其实贵我两部不一定要合编,也不一定要互派部队进驻对方防区,只是既然合作抗日,就有个统一作战的问题,而统一作战,自然少不了统一的指挥!我提议,贵我两部成立一个共同的指挥部,选出一名总指挥,全权负责指挥两部的对日作战!”

周卫国含笑道:“但不知这总指挥如何产生?”

于得水断然道:“自然是实力强的一方军事主官担任总指挥!不知周……长官(他不知周卫国现在的官职,只是比照周卫国以前**上校团长的身份,叫声长官倒也没有委屈自己这个中校参谋长)所部目前的编制情况如何?”

据于得水的估计,虎头山的八路军就算再多,也不可能多过已经扩充到近五千人马的清源县警备旅,这个总指挥的位置自然该归汤炳全!

周卫国微笑道:“不知于参谋长是要按人数算还是按战力算?”

于得水说:“就按人数算吧!”

周卫国说:“如按人数算,我们虎头山全民皆兵,人人都是抗日的战士,人数何止数万?”

于得水一皱眉,说:“那要是按战力算呢?”

周卫国一笑,说:“这个,你可以问问涞阳的鬼子指挥官!他心里最清楚!”

于得水顿时听得直翻白眼,汤炳全更是直皱眉头。要不是因为种种原因日本人主动撤离,就凭他一个旅想要光复清源县城无疑痴人说梦!这一点他还是心知肚明的。撇开虎头山八路军在附近百姓传闻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形象不谈,就凭他们能全部活捉自己手下算得最能打的一个加强营,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就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要知道就算是全歼也比全部活捉要容易啊!

想明白这些,汤炳全立刻一摆手,说:“这些事情现在也不急着定下来!卫国老弟既然来了我们清源,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该略尽地主之宜!走,我们喝酒吃肉去!”

说完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汤炳全既然这么说,他手下的那些军官自然都跟着站了起来。

周卫国微笑着站起,说:“汤旅长有请,卫国敢不从命?”

其实会谈谈到这里,已经陷入了僵局,再谈下去恐怕就要彻底谈崩了!此时停下来喝喝酒吃吃肉缓和缓和气氛倒的确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这样看来,这个汤炳全倒也算得识大体,想到这里,周卫国心中不由对这个旅座大人重新做出了评估!

中午在清源县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设宴为周卫国接风之后,汤炳全故意不提会谈的事,而是带着周卫国开始逛起了清源县城的大街!周卫国也配合无间地只和他谈些当地的风土人情趣闻轶事之类,一时之间,两人的关系从表面上看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融洽无比!

大街上一堆着黄色军装的**将校中点缀着两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八路军,这情景倒也少见,引得清源县城的百姓不断驻足观看。每每这时候,汤炳全就要停下,和周卫国一起向百姓们挥手致意,并声称正与虎头山的八路军商谈合作抗日事宜,百姓们听了这样的好消息,自然都是大声欢呼!

就这样,汤炳全带着周卫国一逛就是一下午,紧接着,又安排了丰盛的晚宴。

晚宴过后,汤炳全原本是执意要留周卫国住在旅部的,说是要效法古人秉烛夜谈,抵足而眠,被周卫国直接就拒绝了。

周卫国的理由很简单,“我不习惯和大男人睡在一起!”

这个理由虽然生硬,倒是充分无比,所以汤炳全在略显尴尬之后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断袖之癖”,立刻同意了周卫国另觅住处的要求,同时还赠送了一百块大洋以“聊备薄仪”。

这一百块大洋周卫国自然是老实不客气照单全收下了,收下的同时还不忘啧啧连声地说:“汤旅长,你们警备旅就是富!接济接济我们这样的穷兄弟也是应该的!”

汤炳全只好打了个哈哈,心里面却是苦笑,周卫国既这么说,那送这一百块大洋的人情八成也就算是打了水漂了!

周卫国和杨大力出了警备旅旅部,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周卫国压低声音对杨大力说道:“今天上午在那么多人面前没事你笑什么?”

杨大力嘿嘿一笑,说:“俺不是觉得那胖旅长说话好笑吗,还想跟班长您结拜……”

周卫国脸一沉,低声但却恶狠狠地打断了杨大力的话:“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吩咐你一句话也不许说!今天的事我先给你记下了,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以后就再也别想跟我出来!”

杨大力立刻闭上了嘴,还夸张地在嘴上捂了一只手。

周卫国又气又笑,只好转身就走。

杨大力偷偷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上。

好在清源县城并不大,再加上白天汤炳全带着他们逛街的时候周卫国也暗中留意过,所以两人在大街上看似随意地逛了一会后就找到预先和赵杰约定的那家小客栈住下了!住店的时候,掌柜的看见两人身穿的八路军军装,还对两人大表了一番敬仰之情!

住下后不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先是一下,过了一会,又是三下。

这是和赵杰约定的接头暗号!

杨大力轻轻打开门,露了一道门缝,见门外站着的正是赵杰后,立刻将门拉大到足以容纳一人进入的宽度,随后侧身让开了门。

赵杰提着个包袱闪身进了屋,微笑着冲杨大力眨了眨眼。

赵杰进来后,杨大力正要出去把风,被赵杰拉住了,随后冲外面一努嘴,低声说:“三子在外面。”

杨大力呵呵笑着摸了摸头,关上了门。

赵杰见到周卫国,低声叫了声:“连长……”

正要敬礼,周卫国微笑着摆了摆手,说:“别敬礼了,你又没穿军装。先坐下喝口水。”

说完,一指桌边的凳子。

赵杰依言坐下后,杨大力麻利地给他倒了碗水,随后默不做声站到了一边。

等赵杰喝了口水后,周卫国才问道:“这些天清源县城的情况怎么样?”

赵杰放下碗,说:“表面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警备旅目前正在招兵,说要抗战到底,誓死保卫每一寸国土!老百姓也很支持,青壮年都踊跃参军。清源县**扰民的事情也很少发生。”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老百姓不受苦就好!这个汤旅长带出的兵倒没有辱没了国民革命军这个称号!”

赵杰微笑道:“连长,今天您和那位汤旅长谈得怎么样?”

周卫国一笑,说:“还能怎么样?针锋相对地说了一大通废话!”

赵杰一愣,说:“怎么会?我们下午可都看到你们逛清源大街了!”

周卫国叹道:“那只是假象!从上午的会谈看,汤炳全不是要和我们合作,而是想借机吞并我们,至少是想取得对我们部队的指挥权!不过,正所谓‘漫天要价,着地还钱’,汤炳全上午要的价太高,我自然是狠狠杀价!他倒也识相,眼见谈不拢,干脆就先不谈,改请我们喝酒逛街了!这样也好,至少能缓和缓和紧张的气氛!他这是想拖着我们,直到把我们拖累再谈!看来这几天是别想谈出什么结果了!不过,下午汤炳全倒是好好地造了一回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有诚意呢!他是想利用老百姓来给我们压力!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无限期地让他拖着,三天之内他要是不拿出合作的诚意,我们立刻走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我周卫国断不会做!”

赵杰点头道:“是啊,合作本就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如果闹僵了,得便宜的只会是小鬼子!”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这一点汤炳全也不会不明白,所以相信他也不想会谈破裂。”

赵杰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连长,昨天钟祥在清源县城看见我们的一个老熟人了,您猜猜是谁?”

周卫国奇道:“是谁?”

赵杰说:“刘二麻子!”

周卫国一愣,说:“刘二麻子?他来清源县城干什么?”

赵杰说:“我也奇怪啊,他再次投靠鬼子后跟着鬼子可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还敢跑到**的地盘?”

周卫国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头,说:“他是一个人吗?”

赵杰摇头说:“不是,钟祥说连刘二麻子在内共有三个人,而且刘二麻子对其中一个人好像还很害怕,动不动就对他点头哈腰!钟祥一直暗中跟着他们,直到他们在城西的客栈住下才回报的。”

周卫国皱眉说:“我看这事有古怪!”

赵杰接口道:“是啊,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为免打草惊蛇,钟祥回报后我就让地下党的同志帮忙在客栈对面建了个监视点,并加派了人手暗中监视他们!”

周卫国点头说:“做得好!他们现在还在客栈里吗?”

赵杰说:“从队员们传来的消息看,他们自从住进了客栈就再没出来过,不知在搞什么鬼!”

周卫国想了想,起身说:“你想办法给我弄套衣服,换好衣服我们一起看看去!”

毕竟穿着八路军军服晚上出去也太招摇了!

赵杰微笑着将提进来的包袱放在了桌上,说:“连长,这是我早准备好的两套衣服,我就知道您听了我的汇报后一定想亲自去看看!”

周卫国赞道:“还是你心细!”

说完,打开包袱,见里面放着两套普通脚力穿的衣服,正要拿一套换上,门外突然响起了连续三下短促的敲门声。

赵杰脸色一变,说:“有情况!”

立刻开了门。

门一开,出现在门口的刘三就简短说道:“连长,上次被我们俘虏的那个**营长来了!就在店外!”

周卫国想了想,说:“志辉应该是来找我的!他见过你们,你们还是回避一下吧!”

赵杰点点头,立刻出了门,很快就和刘三一起消失在了楼梯口。

周卫国这才轻轻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稍等了等,周卫国才示意杨大力开门。

门开后,外面果然是刘志辉,这次来他只带了一个警卫。

等杨大力侧身让开了门后,周卫国才站了起来,笑道:“志辉,我住在这种小地方你也能找到?”

刘志辉一本正经地说:“学长在的地方,夜有豪光!”

周卫国哈哈笑道:“你这个马屁拍得一点也不高明!进来吧!”

刘志辉笑了,吩咐警卫等在外面后进了屋,随手将门带上了。

刘志辉看了看屋里的陈设,说:“学长,您住的这地方也太简陋了吧?让志辉给您重新安排个好一点的住处吧?”

周卫国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能有张床,再睡个安稳觉,这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知道,去年和鬼子打得最艰苦的时候,我们一天睡觉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钟头!至于睡觉的地方,那就更不用说了,部队走到哪,原地休息的命令一下,出了警戒哨,所有人都是倒头就睡!你现在要给我‘重新安排个好一点的住处’,我怕我睡不着!”

刘志辉尴尬地说:“学长,您是不是在怪我只知贪图享乐?”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在怪你!其实,享乐谁不想?只要这享乐不是靠出卖国家、损害他人、欺负百姓得来,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如此时局,作为军人,如何能够心安理得追求享乐?”

刘志辉肃然道:“志辉受教了!”

周卫国笑道:“别这么板着脸,我可不是教训你!来,坐!这里是清源县,又不是虎头山!在这里,你是主人我是客,怎么你反倒拘束了?”

刘志辉笑着坐下,随即说:“学长,今天上午在城门口让您受委屈了!都怪于得水那个狗头军师!是他瞒着旅座下的命令,说要你们解除武装之后才让进城!我跟旅座说过后,他还辩解说是想试探试探学长!为会谈摸摸学长的底!”

周卫国一笑,说:“这也没什么。双方既然要合作,增进了解总是好的!”

刘志辉说:“话虽这么说,但他也欺人太甚!连学长您都敢拦!”

周卫国说:“这个事情你也别多想,误会一场而已!打鬼子需要我们中国人都团结起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自己人吵来吵去,只会让小鬼子笑话!”

刘志辉哼了一声,说:“指望谁也不能指望他那样的人打鬼子!除了玩阴谋诡计他还会什么?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不缴枪投降才怪!”

周卫国略一皱眉,说:“志辉,你这次来就是跟我发牢骚的吗?”

刘志辉脸一红,说:“学长,您别见怪!其实我这次找您主要是想向您请教带兵之道!上次当了您的俘虏我输得心服口服!我很想知道学长是如何训练出这样一支虎贲之师的?”

周卫国正色说:“训练方法我可以教给你,但比训练更重要的是,你要让你的部下明白,他们是在为谁而战!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效忠于某个长官,更不能用来欺压百姓!”

刘志辉肃然说:“志辉明白!”

周卫国点点头,随后选择了一些三连日常的训练方法向刘志辉讲解,刘志辉仔细听着,听到不明白的地方立刻提问,周卫国都耐心地一一解释。

这样将近两个小时,受益良多的刘志辉才告辞离开。

刘志辉走后不久,赵杰和刘三就重新出现了。

见两人没有疲态,周卫国知道他们肯定没有傻等,心中大为满意。

眼看夜已将深,周卫国立刻从包袱里拿了一套衣服换了起来。

见周卫国没有叫自己一起换衣服的意思,杨大力急了,拉着赵杰,拼命地向他挤眉弄眼。

赵杰奇怪地看着杨大力说:“大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杨大力指了指周卫国,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后用手掌捂住嘴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赵杰略一思索就已明白,笑着说:“肯定是你说错了话,连长罚你不准开口是吧?”

杨大力立刻对赵杰竖起了拇指,接着又是一阵挤眉弄眼。

这回赵杰却没看出杨大力的意思。

急得杨大力拼命打手势,但赵杰还是双手一摊,表示不明白。

最后,杨大力只好转向周卫国,脸上露出了求助的眼神。

周卫国强忍住笑,板着脸说:“大力,你是不是想跟我们一起出去?”

杨大力立刻大点其头。

周卫国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见杨大力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周卫国才低声说道:“你留在这里还有重要的任务!”

杨大力脸上神色立刻热切起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什么任务?”,还好悬崖勒马,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周卫国微微一笑,说:“总算还能记住我说的话!你的任务就是留下负责掩护我们。”

见杨大力脸露不解,周卫国补充道:“简单说,就是不能让别人看出屋里少了一个人!”

杨大力挠了挠头,这个任务对他来说难度似乎大了点。

周卫国一皱眉,说:“不愿意拉倒!”

杨大力赶紧赔笑,还连连点头。

换好衣服后,周卫国和赵杰出了门,在走廊拐角又汇合了把风的刘三。

三人先后出了客栈后,赵杰忍不住偷偷问道:“连长,您用什么方法才让大力不开口的?”

周卫国微笑道:“我告诉他,如果他没经过我同意就说话,那以后就再也别想跟我出来!”

赵杰笑了,一竖拇指,说:“连长,您这招真是绝了!”

一路上,赵杰又将特战队的分布向周卫国做了汇报。除了在监视点里留了四名队员轮换监视外,赵杰还安排两名队员住进了刘二麻子他们落脚的客栈里,而原本包括赵杰在内的特战队剩下八名队员则被安排在了周卫国入住的小客栈附近暗中负责他的安全警卫。

对于赵杰将特战队一小半力量用于对刘二麻子的监视这个安排,周卫国大加赞赏。清源县的情报有地下党帮助本就不需要特战队过多抛头露面,但这个刘二麻子此次来得蹊跷,的确需要加大监视力度!

清源县城实在不大,加上早已熟悉情况的赵杰刘三带着他抄了近道,所以不过半个多小时,三人就已赶到城西那家客栈对面的监视点。

这个监视点是清源县地下党通过关系临时租来的一间民房,混杂在一排平房中毫不起眼,却又位置良好,且相对独立,便于特战队活动。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准备好这么个合适的监视点,就连周卫国都不得不佩服清源县地下党的办事效率!

三人进了监视点,赵杰问过队员后,低声向周卫国汇报道:“连长,十来分钟之前,有人进了客栈,据客栈里面队员发出的信号,这人进了刘二麻子他们的屋!

周卫国皱眉想了想,喃喃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访?肯定有问题!”

随后对刘三说道:“三子,我们看看去。”

刘三立刻兴奋地应了声:“是!”

赵杰接口说:“连长,还是我去吧!”

周卫国一笑,说:“放心,我和刘三从屋顶过去,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赵杰只好不说话了,对这个喜欢亲冒矢石的连长,他也没办法!

此时,夜色已深,周卫国和刘三带上绳索在夜暗的掩护下迅速潜近了客栈。

两人利用刘三的如意金钩很容易就上了房顶。

还是刘三有经验,在房顶悄无声息很快就带着周卫国找到了刘二麻子他们的房间。

三两下将绳索在房顶固定好后,刘三率先熟练地顺着绳索无声地滑到了窗户边上,踩在窗台上后,向周卫国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周卫国想起旧小说中所说的梁上君子必备绝技“倒挂金勾”,一笑摇头,也滑了下去。

稳住身形后,周卫国悄悄将耳朵凑近了窗户,就听见屋里传来了一个声音:“王大哥,还没想好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那个刘二麻子的。

一个声音犹豫道:“我再想想!”

看来就是那“王大哥”了,不过声音却有些耳熟。

周卫国心中一动,这声音肯定在哪里听过!想到这里,毫不迟疑用手指沾了口水轻轻点在窗户纸上,无声无息地润出了一个小孔,随后将眼睛凑在孔上,朝里看去。

只见房中正有四人围桌而坐,刘二麻子正对着窗户,一人背对窗户,其他两人却是面容冷然地侧对窗户,那两人周卫国却是不认识,看来背对窗户的那人才是自己关心的人。

此时,刘二麻子正恶狠狠地说:“王大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今晚就……”

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后,压低声音说:“杀了周卫国,上头大大有赏!”

周卫国心中大乐,原来他们是在商量怎么对付自己!这回刘二麻子惹到自己头上又正好撞在自己手上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那“王大哥”明显有些生气地说:“我杀周卫国又岂是为了赏钱?”

刘二麻子嘿嘿笑道:“王大哥,兄弟自然明白你对党国一片赤诚!此次我们联手,可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事成之后,清源的**和虎头山的八路军不打个昏天黑地才是怪事!王大哥立下大功不说,就连兄弟我在皇军那里,腰板也能硬上不少!”

“王大哥”哼了一声,说:“日本人?日本人又怎么样?日本人好了不起么?”

话音刚落,只见在刘二麻子身边一直低头默不做声的一人身体一动,紧接着,屋里耀出了一道光芒,等光芒消退,一把短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大哥”强作镇静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颤抖的声音却早已将他的内心出卖!

那人冷冷地说道:“日本人就是这么了不起!”

“王大哥”立刻对刘二麻子说:“不是说好我们自己干的吗?怎么会有日本人?”

刘二麻子嘿嘿笑道:“王大哥,瞧你这话说的,你明知道自己是在和日本人合作,有日本人在这里也不奇怪啊?”

周卫国眉头紧皱,果然有日本人!

“王大哥”沉吟良久,终于重重叹了口气,说:“下不为例!”

刘二麻子这才谄笑着对那持刀人说道:“村上太君,王大哥已经答应合作,您看是不是……”

那叫村上的日本人冷冷地收起了刀,说:“事不宜迟,既然要干,下手就要快!免得夜长梦多!”

这人说起中文,倒是流利无比!

“王大哥”想了想,点头说:“好吧,我给你们带路!不过,你们可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惊动了巡逻队就不好了!汤炳全手下有个营长可是周卫国的师弟!”

刘二麻子站了起来,笑道:“王大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有这两位太君出马,周卫国还想活过今晚吗?咱们这就出发吧?”

其他两个日本人也站了起来,却没有下一步举动,看来是在等那“王大哥”了。

“王大哥”只好也站了起来,说:“走吧!”

转身走向门边。

在他侧身的一瞬间,周卫国终于看清楚了,这“王大哥”赫然就是于得水!

周卫国苦笑,这也太巧了吧!

趁着刘二麻子等人开门的空挡,周卫国和刘三悄悄回到屋顶,在屋顶上眼看着五人出了客栈,直奔自己住的那小客栈的方向。

周卫国略一思索,果断命令刘三抄近道赶回自己住的客栈通知杨大力躲开,同时通知客栈附近的队员准备战斗,自己则迅速回到了监视点。

赵杰等人这时也发现了刘二麻子一行人离开客栈,因为住在客栈的两名队员暗中跟上了他们,赵杰也就没有过于在意,所以看见周卫国的严肃神情时,不由吃了一惊。

时间紧迫,周卫国也来不及多说,立刻命令赵杰和监视点的四名队员跟自己走。

很快,周卫国等人就追上了跟踪刘二麻子的那两名队员。

周卫国将偷听来的内容简单向队员们说了,随后布置了作战任务:联合客栈附近的其他队员,伏击刘二麻子等人!于得水和刘二麻子自然要活捉,至于那两个日本人,只需要留一个活口对质就行了。

当队员们听说清源县警备旅参谋长竟然通敌时,都是一脸的愤慨;但在听到周卫国警告他们当心那两个日本人,尤其在听了周卫国对那个叫村上的日本人刀法的描述后,又是个个摩拳擦掌。

特战队能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不容易!

周卫国等人赶到客栈附近时,正好被刘三迎上。

刘三告诉周卫国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刘二麻子等人已经进入客栈,而客栈附近的队员都已准备好等他们从客栈出来时发起攻击;坏消息是,杨大力不在屋里!至于究竟在哪里,因为时间紧迫,却是来不及寻找!

周卫国立刻急了,杨大力肯定还在客栈里,如果遇上刘二麻子等人就危险了!杨大力的身手虽说很不错,但碰上村上这种狠辣的刀法,肯定不是对手!

这时,就听身边的赵杰低声说道:“连长,他们出来了!”

又听刘三有些惊讶地说:“怎么只有三个人?”

周卫国定睛一看,只见从客栈里出来的果然只有刘二麻子和那两个日本人!

这是怎么回事?于得水哪去了?于得水不在,是否还有必要按原计划发起攻击?

周卫国皱紧了眉头,边上的赵杰和刘三都看向他,等待他下决定。

刘二麻子等人渐渐走近,从周卫国藏身的地方走过,又渐渐走远,眼看就要走出特战队埋伏的小巷,周卫国终于下定决心,对赵杰点了点头。

赵杰立刻挥手向特战队员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刘二麻子大气不敢出地走在前面,心中烦闷无比!

原本应该住着周卫国的屋子在他们悄悄摸进去后竟然空无一人!这个结果实在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更让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原本应该等在楼下接应他们的“王大哥”在他们出来后也不见了踪影!真是活见鬼了!

想到这里,刘二麻子心中突然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村上铁青着脸,紧紧跟在刘二麻子后面,心中更是气恼万分!

这些支那人的话就是靠不住!

堂堂的帝**人偷偷摸摸地行事本就丢人,如果能因此而完成大队长阁下委派的任务,倒也勉强可以接受,可现在……

要不是眼前这面目可憎的支那人在大队长面前反复游说,又拍胸脯保证有内应,大队长又怎么可能派自己出来干这种破坏武士形象的事情?

村上越想越怒,一时之间,简直连掐死刘二麻子的想法都有了!

三人就这样闷声不响地走着,眼看就要走过这条小巷。

突然,从黑暗中冲出了一群手持扁担的脚夫。

这些脚夫冲到刘二麻子三人面前,一言不发,举起扁担就砸。

刘二麻子吃了一惊,来不及大声喝骂,就被一根突然砸到的扁担吓得立刻趴倒在地,就地几个翻滚后,才狼狈无比地躲开。

村上微一皱眉,和另一个日本人迅速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迎了上去。

双方很快战作一团。

脚夫们虽然占了人多扁担长的优势,但村上两人的短刀却是锋利无比,所以脚夫们一时倒也难以近身。只是榆木的扁担却也经得起短刀砍斫,所以不一会儿,村上两人就渐渐落了下风,身上不时挨上一扁担。

刘二麻子定下神来,见情形不对,正要大声呼救,村上百忙中回头恶狠狠地对他说道:“闭嘴!你想把巡逻队招来吗?”

刘二麻子这才记起自己汉奸的身份和执行的秘密任务,立刻闭上了嘴!同时注意到这群莫名其妙就向自己三人发起攻击的脚夫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是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回头说话这一刻,村上肩头和腰部又各中了一扁担,但他却咬牙坚持住,继续默不做声地抵抗着四面八方打来的扁担。

于是,在这一晚的清源县城某条小巷里就有了这么奇特的一幕:一方是挥舞着扁担步步进逼的十个脚夫;一方是手持短刀苦苦支撑的两人和袖手缩在一旁的一人。而双方虽然大打出手,但却都是一言不发,竟然是出奇地默契!

又过了一会儿,村上实在坚持不住了,低声说道:“我们三人与各位素不相识,各位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人理他!

说这句话的工夫,村上左小腿又挨了一扁担,扁担直接隔着皮肤砸在胫骨上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村上忍住剧痛,用尽可能显得有诚意的语气说道:“各位能不能先停一停?把事情说明白了再打不迟!我们与各位无怨无仇,何必苦苦相逼?如果是为了钱,你们要多少我们给多少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村上心中不由郁闷无比!堂堂的帝**官竟然向一群脚夫求饶,这要传出去可真不是一般地丢人!

让村上更郁闷的是,他拼着面子不要说出这些话,竟然还是没有人理他!

村上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这群打起来丝毫不讲究章法的脚夫,同时发下恶誓,有朝一日打下清源县城后,定要这群卑贱的支那人好看!一边却又不得不勉力支撑。

突然,从附近的屋顶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紧接着,一支羽箭飞速射到,正中村上身边的日本人,这日本人中箭后立刻倒地,抽搐了几下,就此死去!

同伴中箭倒下的一瞬间,村上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些人绝不是普通脚夫!他们的出现和攻击都是早有预谋的!

这时,容不得村上多想,破空声再次响起!

又一支羽箭射来,这回的目标自然是还在挥刀抵挡的村上。

村上一咬牙,挥刀磕开飞至面前的这支羽箭,但几乎同时,伴着尖啸声的第三支羽箭又已射到,这回村上却是无论如何躲不开了!

羽箭正中村上的右臂,村上手中短刀立刻掉落在地,与此同时,十来根扁担也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身上!

村上立刻被打倒在地,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有两个“脚夫”正拿着绳子走向自己,看样子是要来捆自己了!

村上在心中发出一声哀叹,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丢脸的方式在这样的小地方被一群来历不明的“脚夫”俘虏!所以他在昏过去之前最后想的是:“如果这是一个梦,就让它永远不要醒过来吧!”

村上倒地后,刘二麻子倒是极其配合地高举双手老老实实默不做声待在原地,等两个“脚夫”拿着绳子走向他时,更是顺从地将手由高举变成平伸。刘二麻子虽然不是好汉,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随后,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刘二麻子就看着两个“脚夫”熟练地将村上捆好,又给他套上了一个黑头套。同时,竟然有个“脚夫”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麻袋,将死去的那个日本人装了进去,和另一个“脚夫”抬起就走。更夸张的是,有两个“脚夫”甚至抬来了一桶水,又拿出刷子,不一会儿就将地面的血迹清理干净!

可以想像,用不了多久,等水迹干了之后,将不可能有人发现这小巷曾经发生的一场剧斗!

看着这一切,刘二麻子心中突然一阵心悸!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准备竟然如此充分?

刘二麻子正想着,就有“脚夫”给他套上了一个黑头套,随后,刘二麻子就觉得颈侧挨了一下,接着,就昏过去了。

这些“脚夫”,当然就是埋伏好的特战队员了!而射箭的人,自然就是林水生和柱子。虽然特战队此次潜入清源县城不方便带上长武器,两人没法带上狙击步枪,但作为全队支援力量的狙击手,林水生和柱子还是想到了办法——他们干脆恢复猎人装束,打了几只野兽后就这样背着弓箭和猎物堂而皇之地进了清源县城!

在队员们将刘二麻子和村上扛往藏身地点时,周卫国带着赵杰和刘三进了客栈,仔细找遍整个屋子,还是不见杨大力的踪影!三人虽然心中焦急,却又不好大肆声张,只好等在屋里。

正没做理会处,突然,睡眼惺忪的杨大力推门而入。

看见周卫国等人,杨大力眼睛立刻瞪得溜圆,脱口而出:“连长,你们几时回来的?”

话出口才想起周卫国之前的命令,赶紧捂住嘴巴,心虚地看向周卫国。

周卫国又好气又好笑,低声说:“算了,大力,我允许你说话就是!你这一晚上究竟躲哪里去了?”

杨大力委屈地说:“不是您让俺掩护您的吗?”

周卫国苦笑道:“让你掩护我也用不着连个人影都不见吧?你知不知道刚刚有人来偷袭我们,我本想让三子通知你的,偏偏你人又不在,真是急死我了!”

杨大力挠了挠头,说:“连长,您真的担心俺啊?”

周卫国笑骂道:“担心个屁!”

随后脸一沉,说:“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既然是掩护我为什么看不见你人影?”

杨大力嘿嘿一笑,说:“连长,俺说了您可别骂俺!”

周卫国一摆手,没好气地说:“不骂!你快说!”

杨大力这才说道:“你们走后不久,俺就摔了茶壶出了房,又装成被您赶出屋。伙计被吵醒后,俺就告诉他说,长官不知为什么突然生气了,现在正在气头上,都不让俺呆在房里!还说了,谁敢吵他他就打谁!伙计吓了一跳,自然不敢开门看!他心地倒是好,见俺没地方睡,就给俺开了柴房的门,让俺睡在里面了!”

周卫国苦笑,自己的形象这回算是全毁了!不过话说回来,杨大力这家伙,看不出来还有些鬼点子!

杨大力说完,偷偷瞧向周卫国,见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善,心中顿时忐忑不安。

周卫国将杨大力脸上的表情全都瞧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好笑,过了好一会儿,估计杨大力紧张得也够了,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下次可不许再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杨大力立刻如蒙大赦,连声说道:“一定!一定!”

周卫国这才对赵杰说道:“走,我们一起看看两个俘虏去!”

当刘二麻子身上捆绑的绳索被解开,头上的黑头套也被摘掉,正在适应屋里的光线时,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刘二麻子,我们又见面了!”

刘二麻子大惊,这里还有谁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等刘二麻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睁开眼后,就看见了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的周卫国。

刘二麻子心立刻沉了下去,原本心中还存有的一丝侥幸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刘二麻子强压住内心的惊惶,讪笑着说:“原来是周长官,好久不见。”

周卫国笑道:“你倒还认得我!”

刘二麻子谄笑道:“周长官的威武身姿,长留小的心头,小的不敢一日或忘!……”

周卫国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这种话你用不着说,反正说了我也不信,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吧!”

刘二麻子立刻高举双手,说:“周长官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卫国笑道:“你倒是识时务!”

刘二麻子赔笑道:“小的也是被迫的!”

周卫国一笑,自然把他这话当放屁,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昨晚跟你们接触的人是谁?”

刘二麻子一惊,知道周卫国既然这么问,自然是对自己昨晚的行为了如指掌,所以也不敢隐瞒,老实说道:“他是南京方面的人!”

周卫国微皱眉头,说:“南京方面?”

刘二麻子说:“就是南京的汪总裁!”

周卫国顿时明白,原来是汪精卫派出的人!

周卫国想了想,说:“你知道他在清源县城的真实身份吗?”

刘二麻子摇了摇头说:“这个小的倒不知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在清源县城很吃得开!”

周卫国心中暗笑,于得水在清源县城又岂是“很吃得开”这么简单?随后问道:“你为什么叫他王大哥?”

刘二麻子说:“他只跟我们说他的代号是‘王佐’,还说这个代号的意思就是说他要效仿那忍辱负重的‘苦人儿’。所以小的就叫他王大哥了。”

周卫国不由失笑,说:“他倒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你们知道我来清源也是因为他喽?”

刘二麻子说:“是啊!去年年底小的听说有一支八路军小部队突围后进了虎头山,就一直担心是周长官的部队。前些天,那王佐派人联系上了小的,小的才知道,回到虎头山的那支小部队果然是周长官麾下!那王佐还告诉小的,二月十四日周长官将到清源县城和清源警备旅旅长商讨共同抗日的事情,让我通知日本人。也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就此想到利用杀您来挑拨清源县城**和虎头山贵部之间的关系。”

说到这里,刘二麻子停了下来,偷瞧了眼周卫国,见他脸色无异,才接着说道:“小的本想说动涞阳皇军……哦不鬼子指挥官,让他派人配合行动,可他根本就不相信周长官您的厉害,把小的骂了一顿后赶了出来。最后小的只好反复劝说上头的一个大队长,那大队长这才派了两个剑道高手跟小的一起来清源!”

周卫国说:“听你说的倒也有板有眼,就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二麻子立刻指天划地发誓道:“如果小的有一句假话,就让小的不得好死!”

周卫国冷哼了一声,说:“这话你最好记住!”

刘二麻子连声说:“不敢忘!不敢忘!”

伸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村上的愿望显然没有实现,他的梦没过多久就醒了,是被一阵冷水给淋醒的。

这种唤醒的方式村上倒是无比熟悉,只是现在这挨冷水的对象由“抗日分子”变成了自己而已。

村上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周卫国。

周卫国看着村上,微笑着问道:“我叫周卫国,就是你们这次要杀的人,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村上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手脚都被绑得很结实,干脆别过头去,不理周卫国。

周卫国一笑,说:“其实你也应该明白,活着的并不止你一个,也不见得人人都不怕死!你说不说话都不重要!”

村上哼了一声,说:“那个支那人什么都说了吧?”

周卫国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故意装作好奇地说:“我知道你们日本有种人,专门负责暗杀,好像是叫什么‘忍者’吧?听说‘忍者’最出名的就是‘甲贺’和‘伊贺’两派,好像两派还合编了一部《万川集海》?不知你属于哪派?有没学过《万川集海》?”

村上再也忍不住,怒声说道:“你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我是堂堂的武士,怎么可能是卑鄙无耻的忍者?”

周卫国假作不解,说:“咦?反正都是用刀,也干的都是暗杀的活,不是都一样吗?”

随即呈恍然大悟状,说:“哦!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现在武士也开始向忍者学习如何偷偷摸摸了!”

村上怒道:“我是帝**人,奉命行事,那些为了钱财利益卖身于人的忍者如何能比?”

周卫国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觉得你不太可能是忍者!”

村上脸色稍有和缓,说:“你知道就好!”

谁知周卫国接下来说的却是:“因为你的刀法实在太差了!忍者如果都像你这样没用,估计早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村上大怒,说:“如果不是你们使用了卑鄙手段,我又怎么可能被你们抓住?”

周卫国一笑,说:“看样子你好像很不服气?”

村上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周卫国微笑着拔出村上的短刀,走到他身后,举起短刀,随手挥下。

在村上做出反应之前,周卫国又将他的短刀掷在他面前,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和我公平一战!”

说完,从边上的桌上拿起了另一个日本人的短刀。

村上这才发现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已被周卫国刚刚那随手一刀割断,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略微活动活动手脚后,村上捡起了地上的短刀,心中却在犹豫是否该发起攻击。

周卫国突然笑了,说:“你不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日本军人!他们在手中有武器的时候,都会选择向我进攻而不会犹豫不决!”

村上脸色红了红,忍不住低声用日语骂道:“可恶的支那人!”

周卫国摇了摇头,鄙夷地用日语说道:“你不要忘了,现在不敢作战的不是我这个‘可恶的支那人’,而是你这个‘尊贵的日本武士’!”

周卫国说到这里时,特地加重了“尊贵”两字的语气。

村上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周卫国!

他实在不敢相信如此流利的日语竟出自眼前这个外表普通的“土八路”之口!

周卫国不顾村上脸上的吃惊表情继续用日语说道:“你们日本所谓的武士道在我看来虽然就是狗屁,但对那些勇于为自己的信仰而献身的武士,我多少还是有些尊敬的!不过,遗憾的是,你显然不值得我这样对待!”

村上脸色立刻涨红,腾地站了起来。

周卫国没有理他,继续用日语说道:“你手中这种刃长五六十公分的刀应该叫作‘胁差’吧?好像通常是武士用来剖腹自杀的。不过,现在这把刀你可以用来剖腹,也可以用来向我进攻,以捍卫你那可怜的尊严!”

村上脸色阵青阵白,终于握紧手中的“胁差”,低吼一声,冲向周卫国,冲至周卫国近前时,迅速扬起了刀,随后,用尽全力向周卫国劈下。本应由“太刀”使出的招式此刻用“胁差”使出倒也一样有些气势。

周卫国看着村上的刀势,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又是北辰一刀流!”

村上并没有听见周卫国所说的话,他现在除了杀死眼前这个可恶的支那人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眼看手中“胁差”的刀刃几乎就要触及周卫国的脑门,村上脸上已经露出了即将见到血腥的兴奋神情!

周卫国微笑着迅速侧身,等村上手中“胁差”劈空后,又将刀背砸在村上的后背,借着村上自己前冲的力量,将他砸得向前飞起,摔了个结实!

村上落地后,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但还是很快起身,又持刀转身警戒,只是鼻青脸肿之下,高手风范荡然无存,形象也不免大打折扣了!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你以前练习剑道的时候,肯定很不努力!”

村上怒吼一声,再次冲向周卫国。

不过这回,村上是反手拖刀,而且是刀背朝向周卫国,直到接近周卫国时,才突然反转手腕,刀刃向前,随后将刀从右下向左上迅速撩起。

配合着身法、速度、角度,这一刀简直无懈可击!

好阴狠的一刀!

周卫国嘴角虽然仍带着微笑,目中却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双足迅速交错后移,堪堪避开这一刀。

但村上这一刀落空后,却毫不犹豫地变斜撩为向右横削,刀势竟无一丝迟滞!

周卫国嘴角微笑敛去,上半身迅速后仰,随后腰部扭动,在间不容发之际错开刀锋,随后一刀劈出。

村上刚意识到自己横削的一刀落空,就见周卫国手中刀已贴着自己刀身滑了过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立刻收刀后移。

但周卫国手中刀却如有了灵性一般,还是紧跟着村上的刀身,而且越来越接近村上的手腕!

眼看刀刃即将及腕,退之不及,村上下意识地松开了握刀的双手。

随着村上手中刀落地,周卫国的刀也几乎在同时停了下来,离村上胸膛不过数寸!

村上看了看自己掉落地上的刀,又看了看周卫国手中的刀,顿时面如死灰!一咬牙,大吼一声:“天皇万岁!”

竟然向着周卫国手中的刀尖扑去!

突然,村上发现胸前的刀不见了,随后似乎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只拳头,紧接着,就感到鼻梁一痛,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村上再次醒过来后,立刻感到鼻梁一阵剧痛!

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好整以暇的周卫国,一种不可抑制的挫败感在村上心中油然而生,随后,村上就悲哀地发现,自己的鼻骨已被周卫国刚刚的那拳打扁!

村上几乎是咆哮着说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周卫国耸耸肩,说:“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村上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就叫做优待?

周卫国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撇撇嘴说:“你别忘了,这一战并不是我强迫你,而是你自己选择的!”

村上突然一阵心灰意冷,干脆直接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周卫国微笑道:“审讯俘虏!”

村上叹了口气,说:“你问吧。”

周卫国说:“你的姓名?军衔?所属部队番号?你来清源县城的任务?”

村上沮丧地说道:“村上之助,特务曹长(准尉),涞阳独立混成旅团第三步兵大队第九中队,刺杀周卫国!”

随后又愤愤地说:“难道那个支那人没有把这些都告诉你们吗?”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并不是他不说,而是我希望你能亲自告诉我们,因为这可以显示出符合你身份的诚意!不过,‘支那人’是你们日本人对我们中国人的蔑称,如果这三个字再从你口中说出,恐怕我也不能保证我不会愤怒!”

村上哼了一声,却不敢再多话。在生死边缘转过一圈后,他的心态发生的微妙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周卫国突然说道:“刚刚我本不想阻止你,而是想让你撞上我的刀尖!”

村上一愣,说:“为什么?”

周卫国一字字说道:“因为我恨日本人!”

周卫国话中所包含的怨恨让村上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可是,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看到了求生的**!所以我改变了想法!”

村上脸立刻涨得通红,想要辩解,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周卫国的话是真的,但此刻回想起来,却又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刚刚的那一瞬间,自己求死的想法的确有所动摇!

周卫国继续说道:“所以你可以选择活下去!”

村上怒道:“你以为你击败了我就可以污辱我武士的尊严吗?”

周卫国肃容说:“你错了,没有人要污辱你的尊严!因为这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你不穿上军装作为侵略军来到我们中国,你会被我们俘虏吗?会受到今天这样你所谓的污辱吗?”

周卫国再次摇了摇头,说:“不会!说不定我们还会因为切磋剑道而成为好朋友!”

说到这里,周卫国突然想起了教自己剑道的竹下俊,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相对于国家利益,私人之间的友谊,实在是微不足道!

村上大声说道:“我穿上军装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不是为了自己!”

周卫国冷冷地说:“这一点我和你一样!你既然精通中文,自然受过不低的教育!我问你,从长远看,军国主义真的适合你们日本吗?从明治天皇开始,你们日本发动了多少次对外战争?又有哪一次不是以牺牲普通民众的利益为代价来换取战争的胜利?”

村上说:“可我们普通民众的牺牲也换来了国家的崛起!”

周卫国冷笑道:“且不说军国主义的日本是否真的算崛起!就算按你说的,日本现在是个已经崛起的国家,真正得利的也只是少数的掌权者和既得利益者!你们普通日本人节衣缩食加强军备之后又得到了什么好处?经济危机,手工业破产,物价飞涨,食不裹腹……这就是你们需要的生活吗?当你们在前线为了那些高官财阀们流血时,他们可曾想到过你们?你们在国内的家人又得到了什么?是国内日渐飞涨的米价?日益穷困的生活?还是沦为慰安妇的妻女?一个真正的爱国者,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狂热!需要的是为国家寻找到一条合适的发展道路并为之努力终身,而不是沦为一小部分卑鄙政客谋求自己利益的工具!需要的是为国家谋求长久的利益,而不是为图一时小利将国家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村上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周卫国继续说道:“还有,军人,本应是一个高尚的称号!但你们日本军人却玷污了这个称号!你们以为通过杀戮就能吓倒我们,但你们永远无法理解我们中华民族骨子里的骄傲和不屈,更无法理解我们为了国家民族崛起而愿意付出巨大牺牲的决心还有视死如归的勇气!我们的国家民族沉沦得实在太久,现在,已经到了他发出自己怒吼的时候了!”

周卫国一字一句地说道:“日本永远都无法征服中国!中日之间的这场战争,注定是日本少数人得到好处,但大多数人都遭殃的战争!”

村上看着周卫国,一言不发。突然之间,在他的心中,第一次对日本赢得这场战争产生了疑问!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平息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对村上说道:“我说的这些,你可以好好想想,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吧!”

说完,示意边上的两名队员将村上带走。

村上被带走之后,刘三忍不住问周卫国:“连长,你为什么对这鬼子这么好?”

周卫国叹了口气,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谁让我们中国人自己不争气?”

天亮后,汤炳全派来了他的卫兵请周卫国前往旅部继续商谈。

临行前,周卫国想了想,吩咐杨大力带上刘二麻子。

到了旅部,汤炳全还是和昨天一样热情,迎出了大厅,只是这回更殷勤的却是于得水。

第一个笑着走到周卫国面前的就是他。

周卫国在于得水走到自己面前时,突然低声说道:“你还是不像!”

于得水一愣,说:“不像什么?”

周卫国微笑道:“不像王佐!”

于得水内心剧震。周卫国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不用说,一定是那个墙头草刘二麻子泄的密了!想到这里,于得水不由深悔自己轻信刘二麻子。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也带着笑容说道:“周长官说笑了。但不知周长官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极力掩饰,周卫国还是观察到了他微不可察的神情变化,所以忍住笑压低声音说道:“戏文里说过的,为了有机会接近并劝服陆文龙,王佐自断一臂!可我看于参谋长的两个手臂却都完好无损!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改天有空,不如于参谋长也自断一臂吧?于参谋长如果实在下不了手,兄弟我可以代劳!”

于得水此刻在心中虽然把刘二麻子的所有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不劳周连长费心!”

周卫国嘿嘿一笑,说:“刘二麻子的话你也能信?我现在早就不是连长了!”

于得水正要再说话,汤炳全已走了过来,微笑着说:“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周卫国说:“我和于参谋长刚刚聊戏文呢!”

汤炳全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说:“哦?是吗?没想到卫国老弟也爱看戏!不知你们刚刚聊的是哪一出戏文?”

周卫国缓缓说道:“《王佐断臂》!”

汤炳全一拍大腿,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出戏我也看过!那个王佐的老生扮相很是不错,唱词也好……”

说着就摇头晃脑地唱道:“为国家,秉忠心,食君禄,报王思,昼夜奔忙……”

唱了几句后,汤炳全还意犹未尽,说:“说起来,这王佐也是个狠角色,为了找到机会劝陆文龙归降大宋,竟然自断一臂以混入金营,最后忍辱负重,终于……”

说到这里,汤炳全突然顿了顿,随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周卫国松了口气,还好,汤炳全看来也不是笨人,这个信息他还是接收到了。

过了一会儿,汤炳全突然脸露神秘之色,低声对周卫国说道:“卫国老弟效仿那王佐,受委屈了!”

周卫国顿时目瞪口呆,心中不由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汤炳全虽然接收到了自己的信息,却完全理解错误了!他不会是以为自己在自比王佐以暗示目前待在八路军中就是伺机反水吧?这真叫从何说起?

见周卫国脸色古怪,汤炳全理解地点点头,说:“卫国老弟不必多说!愚兄全明白!”

周卫国心中苦笑,只好转换话题说道:“昨天卫国在城里遇见一个熟人,所以今天顺便请来与汤旅长见上一见!”

汤炳全说:“哦?卫国老弟的熟人?那还不快快请上?”

周卫国说:“他跟我的部下在一起,现在就在旅部外面,请汤旅长放行!”

汤炳全点点头,叫来一个传令兵,传下话去,不一会儿,杨大力就押着刘二麻子进了旅部。

见到杨大力押上的反绑着双手垂头丧气的刘二麻子,汤炳全不由一愣,指着刘二麻子说:“卫国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周卫国缓缓说道:“他叫刘二麻子,曾经在鬼子骑风口据点当一个中队长。骑风口据点被我们打下之后,他被我们俘虏了。后来,他说家有老母,想要回家尽孝。我们相信他,不但放了他,还给了他回家的路费!谁知,他一离开虎头山,就又投奔鬼子去了!听说鬼子竟然还让他当回了中队长!昨晚他竟然勾结城里的汪逆人员意图刺杀我,被我给抓住了!”

汤炳全皱眉道:“竟有这种事?那和他勾结的城里的汪逆人员抓住没有?”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那人太狡猾了,加上他身份特殊,所以我们当时没有抓住他!不过,这个刘二麻子却知道他是谁,还能认出他!”

汤炳全点了点头,说:“这就好!”

随即转向刘二麻子,正要说话,就见于得水抢前几步,走到刘二麻子面前怒声喝问道:“说,和你勾结的汪逆人员是谁?”

刘二麻子看看眼前的于得水,又看看周卫国,顿时沉默不语。

于得水转向汤炳全,双腿一并,躬身说道:“旅座,卑职身为清源县警备旅参谋长,竟然连有人在会谈期间妄图刺杀周长官都未能提前查知,实在有负旅座重托!请旅座责罚!”

汤炳全摆了摆手,说:“这种事情也怪不得你!不过,这些家伙胆大包天,竟敢公然在我的地盘上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在可恨!”

于得水肃声说:“请旅座将这个家伙交给卑职处置,卑职一定查出他的幕后主使!”

汤炳全沉吟着说:“卫国老弟远来是客,人既然是他抓住的,我们还是要听听他的意思。”

说完,转向周卫国说:“卫国老弟,于参谋长的提议你看如何?”

刘二麻子眼珠子一转,突然痛哭流涕,“扑通”一声跪倒在汤炳全面前,大声说道:“请汤旅长给小的做主!”

周卫国心中突觉不妥。

汤炳全皱了皱眉,说:“起来吧,有话就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刘二麻子慢慢站起,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汤旅长,小的实在是冤枉啊!”

于得水在一边冷哼了一声,说:“冤枉?难道周长官还能冤枉你不成?”

刘二麻子赶紧说道:“这位长官有所不知,小的当初虽然当了鬼子的中队长,但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想着弃暗投明!后来周长官率部攻打骑风口据点时,小的还曾经大力配合,使得周长官麾下损失轻微,不信您问周长官……”

汤炳全和于得水都不由看向周卫国。

周卫国却是微皱眉头,没有说话。不可否认,刘二麻子虽然在说谎,却也不全是假话,一时倒真的让人难以否认,而且,他也实在很想听听这个墙头草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话!

见周卫国没有驳斥自己的话,刘二麻子继续说道:“后来,周长官把小的和部下都带到了虎头山。但为了进入鬼子内部,获取更多情报,小的又忍辱负重,背着汉奸的骂名,离开虎头山再次披上了鬼子皮!几位长官,你们以为我愿意当汉奸吗?天天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汉奸的日子好过吗?我心中的苦痛你们知道吗?”

说着说着,刘二麻子竟然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刚开始刘二麻子还有意为之,到后来,哭发了性,自然而然就涕泪交加了!

配合着这大把的眼泪鼻涕,刘二麻子的话听起来倒也有一定的说服力!

现在连于得水都不得不暗暗佩服刘二麻子俱佳的唱做!

周卫国则嘴角带着冷笑盯着刘二麻子,看得偶尔偷眼瞧向他的刘二麻子心中一阵惊慌。

过了一会儿,被刘二麻子哭声吵得心烦的汤炳全一摆手,打断了刘二麻子的哭声,说:“好了,别哭了!有话快说!”

刘二麻子赶紧停止了痛哭,只是哭声虽然停止,抽泣的动作却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刘二麻子却也不敢耽搁,就这样边鼻子抽动边说道:“长官……恕罪!小的……对党国……一片赤诚,却不得不……背负着……汉奸的骂名!小的……实在是……心中难过,这才……在长官面前……失了礼!”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把汤炳全听得只皱眉。

于得水立刻接口道:“要照你说的,你还算得上是为党国忍辱负重喽?只是,你既然要弃暗投明,为什么要鬼鬼祟祟来到我们清源县城?”

刘二麻子努力平顺了呼吸,大为委屈地说:“长官明鉴!前几天,小的听说**和虎头山八路军将于近日在清源县城共同商讨抗日事宜,便立刻决定携带涞阳鬼子的情报前来投奔**!谁知小的装扮成普通百姓刚进清源县城不久,就遇上了周长官!一见面,周长官不分青红皂白就命人将小的抓了,小的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话说回来,当初为了取信于鬼子,小的的确做了一些对不住八路军的事情,可小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党国,绝无半分私心啊!小的自问无愧,此心可昭日月!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周长官对小的一直有所误解,这个小的明白,他要处置小的,小的也无话可说!但若有谁要说小的是真汉奸,小的宁死不认!其实,周长官就算因为报仇处死小的,小的也认了!只是小的死了不要紧,带来的涞阳鬼子的情报藏在哪里就没人知道了!小的这一片赤诚之心,还望汤旅长明察!”

刘二麻子这一番话说下来,当真是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周卫国终于明白,原来人还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现在连他都有些佩服刘二麻子了!

于得水在心中暗笑之余,假意沉吟着对汤炳全低声说道:“旅座,这刘二麻子的话听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汤炳全“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个刘二麻子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一大堆,自然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全不信。既然他说带来了涞阳鬼子的情报,那就不妨先信他一回,等周卫国离开后让他交出情报!反正他现在也在自己的地盘,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刘二麻子此刻却是心中笃定。

从得知于得水竟是清源县警备旅参谋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有救了!后来事情的发展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所谓一根绳子上栓的蚂蚱,于得水为了保全自身,果然和自己配合无间!更重要的是,这次来清源,自己的确暗中带了涞阳鬼子的情报!这本是为自己暗中留下的一条后路,为的就是一旦事情败露好有个倚靠,此刻倒真派上了用场!这下子那个周卫国想要不吃个暗亏都不行了!

想到这里,刘二麻子心里就忍不住想笑,对自己的先见之明不由有些飘飘然起来。

汤炳全沉吟半晌后,暗中对于得水使了个眼色,又向周卫国努力努嘴。

于得水会意,立刻转向周卫国,用尽量显得温和的语气问道:“周长官,这刘二麻子说的话也在理,不知您说他勾结汪逆,有何真凭实据?”

语气虽然温和,但话里话外竟是隐隐给周卫国安了个公报私仇的罪名!

汤炳全也对周卫国说道:“卫国老弟,这个事情你看……”

周卫国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对汤炳全微一躬身,说:“卫国此次行事鲁莽,见笑了!此事全凭汤旅长做主!”

于得水和刘二麻子都是一愣,他们都不敢相信周卫国竟然会突然就变得这么好说话!

汤炳全点了点头,赞道:“卫国老弟能以大局为重,实为党国之福!”

随即对于得水说道:“得水,这个刘二麻子就交给你处置了!”

于得水立刻双腿一并,肃声说道:“卑职遵命!”

汤炳全又转向刘二麻子道:“刘二麻子,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念在你以前所做的一些错事都是为了党国,前账一笔勾销!可如果你说的是假话,哼……不用等到天打雷劈,我先毙了你!这其间的利害,不用我多说了吧?”

刘二麻子赶紧点头哈腰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周卫国突然对汤炳全说道:“汤旅长,卫国身体突感不适,想要回客栈休息,贵我双方合作事宜,下午再谈可好?”

汤炳全关切地说:“回什么客栈?在我的旅部休息不好么?”

周卫国低声说:“汤旅长客气了,只是这样一来,却多有不便……”

说着,有意无意看了眼身边的杨大力。

汤炳全顿时想起周卫国“王佐”的身份,立刻露出理解的神色,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强了。卫国老弟是党国栋梁,可要多多保重身体!”

周卫国双腿一并,说:“谢汤旅长关心!卫国告辞了!”

汤炳全大声说道:“得水,送周长官!”

于得水立刻应道:“是!”

大步走到周卫国身边,微笑着对周卫国说道:“周长官,请!”

周卫国微笑转身,朝门外走去,在经过刘二麻子身边时,停了下来,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刘二麻子,以后就算不是下雨天,没有打雷,你也千万要小心!”

说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而去。

刘二麻子顿时一个激灵,脸上变色,看向周卫国时,却只看到他离开的高大背影,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惊悸!

于得水把周卫国送出旅部大门后,停了下来,微笑着说道:“周连长,以后有什么话我们不妨摆开来谈,何必让那小人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周卫国故作不解,说:“于参谋长,我们之间现在难道不和气吗?”

于得水一愣,随即干笑两声,说:“和气!和气!”

心中却对周卫国的城府之深大为戒惧。

周卫国微笑着说:“于参谋长精明能干,卫国该多多向你学习!”

于得水赶紧说道:“周长官过奖!周长官深谋远虑,得水拍马难及!”

两人客套话这么一说,表面上刚刚的事情就算是轻轻揭过了。

只是,于得水当然知道周卫国不会真的放过自己,周卫国也从没想过于得水会这么容易就范!两人的话虽然说得客气无比,话外的意思,却实在不是旁人所能理解的!

回客栈的路上,周卫国一言不发,只是快步行走,杨大力见他脸色不善,也不敢多话,只是紧紧跟着。

两人回到客栈不久,门外就传来了间隔的一下和三下敲门声,杨大力轻轻打开门,赵杰立刻闪身进了屋。

周卫国指了指凳子,说:“坐!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和你们交待几句。”

赵杰忍不住低声问道:“连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汤炳全处置那于得水了吗?”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没有!”

赵杰一愣,说:“没有处置他?为什么?我们有人证,难道汤炳全会不相信?”

周卫国摇头叹道:“我还是太低估他了!”

赵杰立刻问道:“谁?”

周卫国突然笑了,说:“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刘二麻子吗!”

赵杰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刘二麻子?”

周卫国说:“刘二麻子在汤炳全的旅部刚见到于得水时,很有些吃惊,于得水也大为紧张。可后来刘二麻子得知于得水的真实身份后,立刻翻供,把自己说成是为了刺探鬼子情报忍辱负重的党国忠臣!再加上于得水从旁协助,到最后,连汤炳全对他都有几分相信了!我见多说也无益!就找个借口回来了。”

赵杰说:“连长,为什么不让那个叫村上的鬼子和他们对质?”

周卫国笑笑,说:“现在才只是个开始,怎么能把手中的底都露出来呢?在清源我们是客,于得水是主,我们自然该留有后手!”

赵杰说:“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周卫国微笑道:“看样子汤炳全是不想和日本人直接干,那我们就只好推他一把了!”

赵杰一愣,说:“怎么推?”

周卫国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而是问道:“昨天那具日本人的尸体还在吗?”

赵杰说:“我们还留着呢,就是怕要尸体为证!”

周卫国说:“这具尸体在清源是用不上了!你现在立刻带着特战队分散撤出清源县城!想办法把那个叫村上的鬼子和另一具鬼子尸体也带上。”

赵杰说:“连长,我们为什么要撤出清源县城?”

周卫国说:“刘二麻子既然落到于得水手上,自然会把他被抓的经过告诉于得水!于得水知道我们还有精干部队潜入清源县城后,肯定会以搜捕汪逆人员的名义在城里大肆搜捕,万一被他发现甚至抓住一两个队员,我们就被动了!”

赵杰点头说:“我明白了!可要是我们特战队都撤出清源县城,您的安全谁来保证?”

周卫国微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毕竟还是汤炳全的客人,于得水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就住进汤炳全的旅部去!”

赵杰笑了,说:“其实我看那个刘营长为人倒是不错!”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我那师弟为人太过正直,打鬼子又狠,真怕他以后会吃于得水的亏!”

赵杰笑道:“连长,这您就不必担心了,刘营长手下有兵,汤炳全又正用得着刘营长打仗,于得水就算使坏也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刘营长的!”

周卫国一笑,说:“也是!记住,你们出城后,再找辆大车,把那具鬼子尸体送到涞阳去!尸体上不妨多捅几刀,死状做得难看一点,再贴上‘这就是鬼子的下场’之类的标语。”

赵杰愣了愣,说:“为什么?”

周卫国淡淡说道:“示威!”

赵杰立刻会意,又想了想,说:“连长,您看标语的落款要不要写成‘国民革命军清源警备旅’?”

周卫国笑道:“你小子倒真是会举一反三!”

赵杰嘿嘿笑了,随后出了屋,安排特战队撤离的事情去了。

快到中午时,街上突然贴出了一张张告示,随后,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走上了街头。

由于士兵们还算和气,老百姓倒也没有惊慌,听了识字的人解说过告示的内容后,各自都急匆匆朝自己家赶。没过多久,街上就一片肃静,除了站岗放哨的军人,再没半个闲人!

周卫国向店家一打听,店家回答说告示上说了,清源县城混入了鬼子的奸细,现在全城戒严,警备旅于参谋长将亲率部属搜查混入的奸细!

听完店家的话,周卫国立刻抬腕看了看表,见赵杰他们离开已经有一个多小时,顿时放下了心。于得水果然开始了大搜捕!只是他的动作虽快,这次只怕还是要扑个空!

周卫国微笑着和杨大力回到屋里,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客栈里出现了一阵纷乱。

杨大力开门一看,只见十几个军警在于得水的带领下已经冲进了客栈!

于得水进客栈后,没有片刻停留,直接就来到了周卫国所住的屋子。

在门口,周卫国迎上了于得水,微笑道:“于参谋长,什么事这么匆忙?”

于得水板着脸说道:“周长官,卑职奉命搜查混入清源县城的鬼子奸细!如有得罪,还望周长官海涵!”

周卫国摊摊手说:“鬼子奸细?那自然是要搜捕的!于参谋长请便!”

于得水走进屋,在经过周卫国身边时突然低声说道:“周卫国,如果在客栈里找到奸细,而他又拒捕,双方交火,造成你误伤,你说会怎么样呢?”

周卫国微一皱眉,说:“这么明显的漏洞?你就不会想一个周全点的方法来除掉我?”

于得水哈哈一笑,说:“卑职只是随口说说,周长官不要见怪!”

说完一挥手,示意手下的军警开始搜查。

军警们正要有所行动,就听一声断喝:“住手!”

随着这声喊叫,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怒气冲冲的刘志辉!

看见这群杀气腾腾的士兵,于得水脸色微变,迎了上去,说:“刘营长,兄弟我正在执行公务……”

刘志辉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我并没有阻挠你执行公务的意思!你继续执行你的公务就是!”

说完不再理于得水,而是转向周卫国立正敬礼道:“卑职奉汤旅长之命,特来保护八路军会谈代表安全!”

周卫国微笑点头道:“谢谢汤旅长!”

刘志辉这才手一挥,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分散警戒。

他带来的士兵立刻散开,迅速占据了客栈的各处有利位置。这些士兵的枪口有意无意间,竟是都对准了于得水带来的亲信人马!

于得水苦笑,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刘志辉会来这么一出!

眼看刘志辉一方的人数和战斗力都要优于自己一方,于得水只好命令道:“这里既然有刘营长坐镇,宵小之徒自然不敢造次!我们走!”

说完忿忿地带人离开。

刘志辉在他身后骂了句:“狗仗人势!”

也不知于得水听见没有?

于得水走后,周卫国将刘志辉招呼进了屋里。

进屋后,刘志辉立刻说道:“学长,都怪我来晚了!于得水没难为您吧?”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对了,你怎么来了?”

刘志辉说:“我今天本来是带队巡逻的,后来在街上看见告示,又听部下汇报说于得水带人往您住的地方去了,怕他对您不利,就带人赶了过来,总算来得及时!”

周卫国说:“这你倒多虑了,于得水胆子再大,也不敢真把我怎么样!毕竟我还是你们汤旅长的客人!”

刘志辉说:“学长,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放心于得水!”

周卫国沉吟着说:“你说的也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你自己也要小心!”

刘志辉点了点头,说:“学长,您放心!我的兵都是警备旅最好的兵!于得水不敢拿我怎么样!”

周卫国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话,还是不方便直接跟刘志辉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刘志辉才告辞离去,但却留下了一个班保护周卫国,周卫国见推辞不了,只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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