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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战先驱(雪豹) 第九章 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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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日军在山东其他方向连续发起的大规模“扫荡”相比,虎头山这个小小的八路军根据地自然无法再引起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乃至驻山东的第12军司令官喜多诚一足够的重视,所习颇有自知之明的近卫文干脆就断了进虎头山剿灭八路军的念头,倒也心安理得。

9月27日,日军第12军司令官喜多诚一亲自指挥日伪军万余人,分八路“扫荡”鲁西蹼、范、观抗日根据地中心地区。造成根据地伤亡279人,被俘116人,失散873人,地方干部失散伤亡500余人,群众被抓600余人。

10月下旬,日军第32师团、第59师团、第5、6独立棍成旅团各一部及伪军共1.5万人,采取拉网合围战术,向鲁中沂蒙山抗日根据地进行为时1个月的大“扫荡”。此次“扫荡”之后,鲁中伪军增加至近8万人!日伪据点增至368个,根据地大为缩小。

11月8日,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由北平飞抵烟台,亲自布置对胶东冬季大“扫荡”,共出动日伪军2万余人,采用“拉网”合围的办法,南起石岛,北至埠柳、成山,向崂山一带推进,企图“将八路军赶出黄海,一网打尽”。此次“扫荡”,为日军在胶东发动规模最大、时间最长的“扫荡”,历时一个月先后制造了“马石山渗案”、“崂山惨案”和“招远惨案”。

12月20日,日军第32师团、第17师团、独立骑兵第4旅团9000余人及伪军万余人对湖西根据地进行拉网式“扫荡”。**湖西地委、专署、军分区机关人员和部队顺利突围,湖西专署专员李贞乾等牺牲。大扫荡后,日军在湖西根据地单县修碉堡、挖封锁沟,推行“囚笼”政策。

时间进入1943年。

由于在太平洋和东南亚战场逐步丧失主动权,兵力不足的日军不得不从中国战场抽调部队,华北方面军自然不例外。有心彻底整肃华北“治安”的冈村宁次对于自己手中的兵力己经开始感到有些捉襟见肘了。

随着战争规模的急剧扩大和太平洋战局的急转直下,曾经无比狂热的日本国民终于开始尝到战争的真正滋味!因战争需要,国内被征召走大批的青壮年,高额的军费也被分摊到普通日本人的头上,日本国内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而这些情况,又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国外战场。由此导致一些普通士兵和底层军官开始对战争产生了悲观情绪。驻山东的华北方面军第12军,甚至发生过数起士兵拒绝上前线,并殴打和枪击军官的事件!

与之相对应的是,在华北敌后渡过了1941年到1942年最困难时期的八路军,趁着华北日军兵力空虚的机会,开始逐步获得恢复和发展。

4月3日,**中央发布《关于继续开展整风运动的决定》。《决定》认为,“自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成立与我党大量发展党员以来,日寇与国民党大规模地施行其特务政策,我党各地党政军民学机关中,己被他们打入大批内奸分子,其方法非常巧妙,其数量至足惊人”。故此,决定在整顿党的作风的同时,进行一次昔遍的审查干部的运动。《决定》还规定:“整风的主要斗争目标,是纠正干部中的非无产阶级思想与肃清党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随后,在延安召开有2万多人参加的反特斗争动员大会。于是,审查干部工作在延安各个机关、学校、部队全面开展,并迅速转变成群众性的反特政治运动。

6月上旬,虎头山独立团政委张仁杰接到上级命令,赴鲁中边区汇报工作。

但张仁杰这一走,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月!再回来时,己是7月中下旬。

7月20日午后,太丰方向鬼子第一道封锁线。

林水生带着特战队两个分队和教导营骑兵连(由原骑兵排扩编而成)一排正等在封锁线虎头山一侧。他们的任务,是迎接从鲁中边区汇报工作学习归来的独立团政委张仁杰。

实际上,由于虎头山独立团和山外平原敌后武装的连番打击,再加上兵力不足,鬼子在虎头山周围的两道封锁线早己经支离破碎,而且此次通过封锁线,走的是紧靠袁大刚据点的路线,可说万无一失!所张仁杰才敢在大白天过封锁线。

两个多小时后,林水生终于看见张仁杰出现在封锁线的那一头。

准确的说,林水生最先看见的,是护送张仁杰的鲁中边区部队。

张仁杰一行人过了封锁线后,林水生才注意到,护送张仁杰的部队竟然有一个排!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排的护送部队在将张仁杰护送过封锁线后并没有原路返回!但张仁杰既然没有发话,林水生自然也不好多问,再说,人家从鲁中边区大老远护送自己的政委过封锁线,刚见面就让人家回去,这话也说不出口。

在进山的路上,张仁杰似乎很有些诗兴大发,连连朗诵了好几首具有“革命浪漫主义”风格的诗词,无奈林水生等人虽然众人识字不少,特战队员们连日语都能说得比较流利,但对于诗词歌赋,众人却实在是一窍不通!张仁杰这一番声情并茂的朗诵,不免就有些明珠投暗了!

队伍行至斜塘村方向的三岔路口,林水生自然想都没想就带头往阳村方向走去,却被张仁杰叫住了:“水生,我们不去阳村,去赵庄。

林水生愣了愣,说:“政委,不回团部了?团长可在阳村等着您呢!

张仁杰笑笑,说:“不了,我这次回来,带回了上级的指示,要尽快传达下去,怕回团部耽搁了。这样吧,我们先去赵庄,你带两个边区来的同志分别去通知干部到赵庄开会!

林水生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是。我回团部后立刻通知团长和参谋长去赵庄开会!张仁杰一摆手,说:“团长和参谋长就不必通知了。”

林水生一呆,说:“为什么?”

张仁杰说:“我们召开的是党委会,传达的是党中央的最新指示精神!团长和参谋长都不是党员,不需要参加!”

林水生“哦”了一声,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周卫国和团部的几个参谋在阳村村口等了好半天,却只等来了林水生和几名特战队员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

见到村口的周卫国,众人立刻甩蹬下马。其他特战队员负责牵马,林水生则带着那两名鲁中边区护送部队的战士来到周卫国面前,向周卫国汇报道:“团长,这两位是鲁中边区来的同志,政委就是由他们护送过的封锁线。”

周卫国立刻微笑着和那两名战士握了握手,说:“两位同志辛苦了!欢迎你们来到虎头山根据地!我代表独立团,感谢你们一路将政委护送过来!

第一名战士客气地说:“都是干革命工作,不辛苦!”

另一名战士则说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卫国团长吧?我们在鲁中边区就听说过您了!我们罗司令员还亲口夸过您呢!”

周卫国笑笑,说:“什么鼎鼎大名?不值一提!两位同志累了吧?赶紧进村休息吧?”

第一名战士摆了摆手,说:“不了,我们还有任务。”

见周卫国有些错愕,林水生赶紧解释道:“他们是来通知赵副参谋长和县大队鲁队长去赵庄开会的。政委己经先去赵庄了。”

周卫国“哦”了一声,说:“赵副参谋长现在在里垄村,鲁队长现在应该在上洞村,我派人通知就是了。”

第一名战士摇了摇头,说:“周团长,还是我们自己跑一趟吧,您只要派人给我们带路就行了。张政委给我们的命令是当面通知到他们!”

周卫国笑笑,说:“那也行。水生,你派两名队员领着这两位同志去里垄村和上洞村吧。我和参谋长马上就赶去赵庄。”

第一名战士立刻说道:“周团长,您和吴参谋长都不必去赵庄参加会议!”

周卫国一愣,说:“为什么?”

林水生脸色不自然解释道:“团长,政委说,今天开的是党委会,您和参谋长都不是党员,不需要参加”

周卫国先是一呆,随后尴尬地笑笑,说:“哦,是这样啊,那我们就不去了……”随后对林水生说道:“水生,那你赶紧让人带两位同志通知赵副参谋长和鲁队长开会去!”

林水生应了一声,立刻点了两名队员,嘱咐他们带路。

那两名鲁中边区来的战士都向周卫国敬了个礼,还是由第一名战士说道:“周团长,我们有任务在身,告辞了!”

说完,没等周卫国还礼,竟然就和另一个战士转身,跟着林水生指定的两名队员上马分头走了。

周卫国愣在当场,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随行的几个参谋面面相觑,等那两个战士走了,有人忍不住就低声说道:“这两人怎么这么没规矩?不等咱团长还礼就走了?这是从鲁中边区来的吗?”

周卫国一皱眉,说:“少说几句!”

随后低声叹了口气,对林水生等人说道:“回团部吧。”

赵庄。

沫阳县委所在地。

屋里围着桌子坐着四人:张仁杰、张楚、陈怡、赵杰。

张仁杰再次喝下一碗酸梅汤后,不由感叹道:“走来走去,还是回我们虎头山好啊!”

张楚笑道:“张政委,我看你脸都晒黑了!天这么热,这一路上,没少遭罪吧?” 张仁杰正色说:“干革命工作嘛,死都不怕,还能怕遭罪?”

陈怡笑笑,说:“张政委政治修养就是高,随便一句话都能和革命拉上关系!”

张仁杰笑道:“陈县长的嘴巴好刁啊.不愧是我们虎头山第一才女!”

陈怡脸色不自然地说:“张政委,不是跟你说过吗,别叫我才女!”

张仁杰正色说:“陈县长这‘才女’二字,可是当之无愧啊!要知道……”

正说着,鲁震明爽朗的声音己经从门外传了进来:“周团长,开个会怎么还要两个人通知啊?您随便让人吩咐一句……”

这时,鲁震明己经掀开了门帘,一看屋里并没有周卫国,不由有些惊讶地说:“怎么周团长还没到?早知道俺从阳村经过时就和他结伴来了!”

见鲁震明进屋,张仁杰微笑着说:“好,人到齐了,我们开会!”

张楚和陈怡都是一愣,张楚忍不住提醒道:“张政委,周团长和吴参谋长可都还没到呢?”

张仁杰说:“今天我们开的是党委会,周团长和吴参谋长不是党员,不需要参加。”

陈怡不解地说:“我们有几次党委会周团长和吴参谋长不是也列席了吗?”

张仁杰严肃地说:“今天的会议非常特殊,是传达党中央的最新指示精神!需要严格保密,党外同志,一律不得参加!”

赵杰接口道:“可是,周团长是虎头山根据地的军事主官,对于党中央的文件,他应该知道啊!否则,如何理解上级的指示,如何具体开展工作?”

张仁杰皱眉道:“赵杰同志,我知道你是周团长提拔起来的干部,但你要记住,你首先是一名**员,然后才是独立团的副参谋长!”

鲁震明立刻说道:“张政委,什么文件这么秘密?连周团长都不让知道?”

张仁杰面色一整,说:“鲁震明同志,你要明白,严守党的秘密是每一个党员都必须遵守的铁的纪律!”

屋里霎时寂静一片。

张仁杰这才郑重地说道:“现在我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说完,张仁杰又扫视了屋里的其他四人,说:“我重申一点,以下我所说的一切内容,都不允许记录,更不允许外传!”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脸上的神色不由自主都凝重了起来。

对于众人的反应,张仁杰显然很满意,所以他点了点头,说:“当然,大家都是合格的**员,我相信大家都能遵守党的纪律!其实,我这次赴鲁中边区汇报工作本来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但是,汇报完工作后,上级又组织我们学习整风文件,以提高认识,所以,我到现在才回来!好了,不说题外话了,下面,我开始传达上级指示精神。本月十五日上午,在革命圣地延安的杨家岭大礼堂召开了中央直属机关干部大会。会上,由整风运动中央总学习委员会副主任康生同志作了题为《抢救失足者》的报告。在报告中,康生同志指出,经过调查,‘延安的知识分子至少有一半是国民党派进来的’!各单位要人人过关,情查特务,开展‘抢救失足者’运动。并特别强调,‘清除内奸,这是我们目前急不可缓的任务’,‘还有一些失足的人至今没有向党坦白’,‘他们要在这紧迫的时间中挽救自己,而**员们也要在这短促的时间内抢救他们’。当场,就有一个失足者站出来坦白,这个失足者名叫张克勤,是从甘肃经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来到延安的。他坦白说,他是国民党派进延安的‘红旗特务’,甘肃工委是国民党一手组织的假党,叫‘红旗党’, 同志们,什么叫‘红旗党’?就是打着党的旗号反党!其实质就是混入党内的特务!”

张仁杰越说越激动,说到这里,己是口干舌燥,不由停下来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这次会议之后,延安各机关、党校、女子大学等就开始纷纷召开‘抢救大会’,抢救失足者!本来我还要在鲁中边区学习一段时间整风文件,但中央关于开展‘抢救失足者’运动的指示己经传达到我们山东军区。罗司令员经过慎重考虑后,选择了几个根据地作为试点,我们虎头山根据地就是其中之一!为了有力推动虎头山根据地开展‘抢救’运动,上级才把我提前派回来!同志们,我们虎头山根据地被选为此次山东军区‘抢救’运动试点,是上级领导对我们的重视,更是党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必须抱着最大的热情和最认真的态度开展这一运动!”

张仁杰顿了顿,继续说道:“根据上级指示,我宣布,我们虎头山根据地下一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审干’,所有干部都要接受党的审查。尤其是三八年以后由国统区进入根据地参加革命的同志。‘抢救运动’,首先就要从我们领导干部自身开始,党员干部尤其要以身作则!接下来,运动还要在部队、机关、学校,乃至普通群众中开展!”

赵杰立刻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请求发言!”

张仁杰微笑着说道:“赵杰同志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我党的根本组织原则就是民主集中制嘛!”

赵杰正色说道:“当前敌我形势错综复杂,我们的首要任务应该是保持根据地内部的稳定.而不是无谓地扩大运动范围。我是三五年参加革命的,三六年入的党,军龄和党龄都不敢说很长,但我也听说过当年苏区的‘大肃反’,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肃反’,但张政委的党龄比我们几个都长,对‘肃反’扩大化带来的危害应该是有切身体会的吧?”

张仁杰脸色一变,语重心长地说道:“赵杰同志,‘抢救’运动和当年苏区的‘大肃反’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而且,正如你所说,当前敌我形势错综复杂,越是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我们越是要将身边的敌我分清!”

赵杰说:“那好,我们身边的敌人是谁?张政委今天能不能明确地告诉大家?”

张仁杰皱眉道:“我说的是分清敌我,并不是说谁一定就是敌人!但反过来说,难道你能保证我们虎头山根据地十几万人里面就没有一个坏人?当然了,分清敌我需要一个过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清楚的!所以我们才要‘审干’,因为干部队伍的纯洁,是革命不受到损害的最大保证!只有一支坚定、纯洁的干部队伍,才能真正领导虎头山根据地的革命工作蓬勃发展!今天这个会,目的就是要让大家达成共识,以便今后更好地在根据地开展‘抢救’运动!我相信,我们绝大多数的党员干部,是能够经受得住考验的!”

说完,张仁杰扫视了一遍众人,说:“好,上级的指示精神我已传达完毕,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实施细节。”

会议直开到黄昏时候才结束。

张仁杰和赵杰回到阳村,已是傍晚。

在团部见到周卫国后,张仁杰歉意地说道:“周团长,实在是抱歉!上级交代我回根据地的第一件事就是传达党中央的最新指示,时间紧迫,没有先回团部,让你和同志们久等了。”

周卫国笑笑,说:“没事!工作重要嘛!”

张仁杰压低声音,说:“虽然我们召开的是党委会,但我想作为团长,你还是应该知道会议内容的。根据上级指示,在我们虎头山根据地马上就要进行一次普遍的‘审干’工作!”

周卫国愕然道:“审干?”

张仁杰说:“是的!根据情报,我们虎头山根据地已经混入了大量内奸!为了彻底查出这些混入革命队伍的内奸,有必要对每一个干部进行审查!”

周卫国皱眉说:“大量内奸?我们虎头山哪来那么多内奸?还要审查每一个干部?情报来源可靠吗?”

张仁杰低声说:“周团长,你是党外同志,有些事情,我也不便跟你说得太清楚,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情报来源绝对可靠!”

周卫国摇头说:“我还是不相信我们虎头山根据地混入了大量内奸!”

张仁杰叹了口气,说:“周团长,你迟早会相信的!但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配合我的工作!”

周卫国想了想,点头说道:“既然是上级的指示,我一定全力配合!”

张仁杰赞道:“周团长以大局为重,令人钦佩!根据上级指示,从明天开始,根据地的'审干’工作将正式开始,重点为机关、部队和学校。团部警卫排党员多,又是直接接触领导干部的部队,必须首先保证他们的纯洁性!所以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团部警卫排全体赴赵庄集中学习整风文件,并接受组织审查!”

周卫国微皱眉头,说:“那团部的保卫工作呢?”

张仁杰说:“周团长,这个你放心,这次回来,鲁中边区派了一个排的部队护送我,这个排的战士,都是在鲁中边区经受过组织严格审查的,政治上都是可靠的,他们对党的忠诚都是勿庸置疑的!所以警卫排调走以后,团部的保卫工作,将由鲁中边区来的同志负责,你看怎么样?”

周卫国想了想,说:“好吧,就照你说的办!”

张仁杰说:“还有,考虑到内奸问题,上级给我们重新配了一个机要员和密码本,从明天开始,团部的电台将由上级派来的机要员接管!现在团部的机要员张祥富暂时停职,接受审查!”

周卫国皱眉说:“我们虎头山的局势真有这么恶劣?”

张仁杰说:“周团长,所谓有备无患,我当然相信我们的大多数同志都是清白的,但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们必须这么做!”

周卫国还是不能释怀,说:“上级的指示,我们是要执行,但是,我们的意见,也要向上级反映!”

张仁杰说:“这个你放心,审干工作开始后,我一定会将我们根据地的实际情况,逐一向上级反映!”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也只有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团部警卫排接到命令,全体赴赵庄集中学习,而从鲁中边区护送张仁杰回到根据地的那个排,则立刻接管了团部的保卫工作,同时接管的,还有团部的电台。

当天,虎头山根据地普遍的“审干”工作正式开始。各机关、学校立刻停止现有工作,集中学习整风文件。各部队则轮流赴赵庄学习。三天以后,文件学习阶段结束,各部门召开“抢救大会”,自查、互查和检举阶段开始。

7月26日。

赵庄,涞阳县委所在地,还是在第一次会议的屋子,召开了“审干”运动第一阶段初步总结会议。与会人员还是张仁杰、张楚、陈怡、赵杰、鲁震明。

张仁杰首先清了清嗓子,说:“现在我宣布,会议正式开始。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总结这几天‘审干’的成效,就几个人的问题进行讨论。”

四人都没有说话,这几天的“抢救大会”开下来,固然发现和纠正了一些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但也出现了一个很不好的苗头,那就是有人借着这次机会,打着“抢救”的旗号,对平素与自己有矛盾的人进行攻击。目前这样的现象虽然还不普遍,但如果运动继续下去,谁能保证不会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最终造成人人自危,也不是不可能的!四人的心中,对这次“抢救”运动,已经开始产生了疑问。

张仁杰见众人不搭话,笑了笑,说:“首先,我们来讨论一下原团部机要员张祥富的问题。”

赵杰讶道:“张祥富有什么问题?”

张仁杰说:“根据群众举报,张祥富是混入我们革命队伍的内奸!”

赵杰说:“政委,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张仁杰说:“证据?难道李勇同志的牺牲不是证据吗?如果没有张祥富通风报信,鬼子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团部的具体位置?又怎么会知道那一晚我们团部守卫力量薄弱?还有,那一晚的偷袭,团部除了张祥富,所有人都牺牲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赵杰说:“可这都是推测的东西,我们并没有明确的证据啊!”

张仁杰说:“可是,他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实自己是清白的!”

张楚皱眉说:“张政委,没有证据就给人家扣上一顶内奸的帽子,是不是太草率了?”

张仁杰说:“张书记,正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我才把他的问题拿到党委会上讨论!要知道,现在我们既无法证实他是内奸,也无法证实他不是内奸!但机要员接触的都是核心机密,凡是有疑点的人,都不适合从事这项工作!李勇政委的牺牲就是血的教训!所以我认为,稳妥的做法是,暂时把张祥富调离机要工作,继续对其进行审查,等问题查清了,再提出对他的处理意见,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虽然觉得张仁杰一再将李勇的牺牲归于内奸有失偏颇,但经他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让张祥富继续从事机要工作的确有些不合适,所以都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

见众人没有反对,张仁杰点了点头,说:“好,接下来我们讨论下一个。赵副参谋长,团直属队是不是有个叫刘三的战士?”

赵杰说:“是的,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团直属队第一分队的分队长了!”

张仁杰说:“这就是了!你看看!像刘三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干部?”

赵杰一愣,说:“政委,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仁杰说:“有人举报,这个刘三在参加八路军之前,是个小偷!”

赵杰“嗨”了一声,说:“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刘三以前是小偷的事我们大家都知道啊!这还是当初他当着我们整个三连的面说出来的!”

张仁杰严肃地说:“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今年六月三十日冀鲁边区司令员黄骅同志遇刺的事情你知道吗?黄骅同志就是被军区司令部手枪队队长冯冠魁带人枪杀的!而这个冯冠魁,以前是土匪出身,还当过伪军!”

赵杰说:“这又怎么样?”

张仁杰说:“这又怎么样?他冯冠魁土匪出身可以带人枪杀自己的司令员,刘三是小偷出身,难道你能保证他不会铤而走险?大家要注意这个刘三,他当初是小偷,怎么会突然就想到参加我们八路军呢?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赵杰皱眉道:“刘三参加八路军的动机很纯洁,他是为了打鬼子!”

张仁杰不快地说道:“赵副参谋长,请听我说完!去年2月,当时的连直属队是不是曾经有个行动,就是袭击涞阳县城的那次?”

赵杰说:“是的,那次行动是我带队,我们还牺牲了两名队员!”

张仁杰说:“这就对了!经过调查,牺牲的那两名队员和刘三是一个小组的!三个人一起执行任务,为什么别人都牺牲了,就他一个人还好好的活着?”

赵杰说:“那是因为鬼子兵营的爆破由他负责,其他两名队员为了掩护他才牺牲的!”

张仁杰哼了一声,说:“好,就算其他两名队员是为了掩护他才牺牲的,那为什么他比直属队别的队员整整迟了一天才回来?这一天时间,他究竟在哪里?都做了什么?”

赵杰说:“这个事情,刘三回来后曾向当时的连长周卫国同志和指导员李勇同志汇报过,当时他们小组负责袭击鬼子兵营,行动暴露后,遭到大量鬼子围捕,另两名队员牺牲后,刘三看一时逃不出去,就躲在了鬼子兵营!晚上天黑,鬼子看不见他。天亮后,鬼子在城里和兵营里又搜了好几遍,都没搜到他,以为人都跑了,也就没有再搜!刘三在鬼子兵营里躲到天又黑了,才找准机会偷溜了出来,偷偷翻过城墙出了城,最后回到根据地。”

张仁杰哼了一声,说:“躲在兵营?怕是被鬼子抓住,关在兵营里一天吧?”

赵杰说:“政委,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

张仁杰说:“没有证据,他说他躲在鬼子兵营不是一样没有证据?”

赵杰说:“可是,刘三同志之前之后的行为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啊?”

张仁杰语重心长地说:“赵杰同志,坏人不会在自己的脑门上写上‘坏人’两个字,所以才要求我们从蛛丝马迹中去推断!当然,今天只是提出讨论,最后下结论还是需要证据的嘛!”

赵杰说:“对于刘三同志的问题,我保留我个人的意见!”

张仁杰面色不豫地说:“好,接下来讨论团直属队第二分队队长钟祥的问题!”

赵杰再也忍不住了,说:“政委,你要说刘三以前是小偷,这是事实,我没什么好说的!但钟祥同志以前是农民,参加八路军后不久就入了党,这样的一个同志能有什么问题?”

张仁杰说:“怎么没有问题?我问你,他当初为什么要参加八路军?”

赵杰说:“这个我记得,他痛恨鬼子,在家乡杀了个鬼子后,就投奔我们八路军了!”

张仁杰说:“他说他杀的是鬼子你就信了?你有什么证据表明他杀的是鬼子而不是老百姓?”

赵杰说:“这难道还需要证据?”

张仁杰说:“这怎么就不需要证据了?我们是革命的队伍,不是包庇杀人犯的队伍!钟祥的问题,必须查清!”

赵杰愤怒地说:“我坚决反对!”

张仁杰温言说:“赵杰同志,我知道刘三和钟祥都曾经是你手下的兵,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理解!但是,既然群众举报他们有问题,我们自然要查清楚!再说了,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果查清他们是冤枉的,对他们也是一个促进嘛!”

说到这里,张仁杰扫视了一眼会场,发现张楚皱了皱眉,立刻说道:“当然,这几天‘审干’的结果已经表明,我们绝大多数党员干部还是可靠的!所以,我们下一阶段审干的主要对象将是三八年以后参加革命的非党员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

张仁杰特别加重了“非党员”和“高级干部”的语气。

赵杰一愣,“三八年以后参加革命的非党员干部……高级干部”?整个虎头山根据地三八年以后参加革命的非党员高级干部数来数去好像也只能数到团长周卫国和参谋长吴有财两人啊!那岂不是说“审干”的主要对象就是周团长和吴参谋长了?

张楚沉吟着说:“张政委,我想说几句。我们虎头山根据地各项工作都开展得有声有色,就算在整个山东来看,抗日形势也一向比其他根据地要好,我实在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还要开展这么大范围的‘抢救’运动?难道我们虎头山真就有这么多‘失足者’需要我们‘抢救’吗?”

张仁杰皱眉道:“张楚同志,首先,开展‘抢救’运动是上级的指示!其次,虎头山根据地并不像你说得那样完美!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在根本上,虎头山根据地是存在问题的!”

陈怡人忍不住说道:“那么请张政委告诉大家,我们虎头山根据地究竟存在什么问题?”

张仁杰大声说道:“虎头山的问题,是路线问题!这不是小问题,是根本问题!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一点,一个国民党出身的旧军人,竟然能够长期担任虎头山根据地的军事主官一职!这难道还不算是一个重大问题?”

鲁震明第一个站了起来,说:“张政委,你这话就不对了!俺是粗人,也不知道什么国民党不国民党的,俺就知道,周团长他会打仗,鬼子都怕他!虎头山独立团团长不让他当,还能让谁当?”

赵杰也说道:“周团长的团长职务不是他自己封的,是上级经过考察后任命的!这是经过了正规程序的组织决定!怎么又变成路线问题了?”

张仁杰一时为之语塞。

张楚想了想,说:“张政委,我们虎头山根据地的具体情况你能不能向上级反映反映?继续在虎头山根据地开展‘抢救’运动是否合适?”

张仁杰脸一沉,说:“这是上级的决定,作为党员,你有保留意见的权利,但必须坚决执行!”

张楚考虑了一会儿,断然说道:“那好,我保留我的意见!必要时,我会将我的意见向上级反映!”

张仁杰脸上神色数变,最终还是恢复正常,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会议的内容,希望大家能够保密!好,散会!……张楚同志留一下!”

陈怡、赵杰、鲁震明三人都默不做声地出了屋,很快,屋里就剩下张仁杰和张楚两人。

张楚平静地说:“张政委,你有什么事情需要特别交代我吗?”

张仁杰笑道:“张书记,你别多心!我留你下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家常。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五百年前,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张书记,你也知道,周卫国官僚作风太重,在虎头山说一不二,如何容得下你这个县委书记?只要我们两个联合起来……”

张楚断然说道:“张政委,我知道你对周团长有意见!坦白说,我对周卫国同志的某些观点和做法也持保留态度!但是,周卫国同志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的缺点可以说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缺点!而且,他也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同志!每次我们向他指出错误,他都能及时改正!他虽然不是党员,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光明磊落、大公无私的!虎头山抗日根据地能有今天这么好的革命形势,周卫国同志居功至伟!这是上级党委早有定论的!古话说‘人无完人’ ,这样一个为革命立过汗马功劳的同志,就算犯了错误,只要不是原则性根本性的错误,我们就应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态度,团结他、帮助他,而不是一味地对他进行批评和斗争!”

说到这里,张楚顿了顿,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张政委,我总觉得,作为一名**员,除了对**要有必胜的信念,对马克思主义的本质要有深刻的认识之外,还要有比普通群众更加宽广的胸怀!最后,我想提醒您的是,整个虎头山根据地,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带兵指挥打仗能像周卫国同志这么出色的指挥员!这么说吧,虎头山根据地可以少了任何一个人,但唯独不能少了周卫国!张政委忙,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说完,张楚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张仁杰看着张楚的背影,脸色阵青阵白,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之后,冷冷地说道:“不知好歹!”

这次会议开完,张楚和陈怡都认为“抢救运动”不宜再继续下去,所以顶着张仁杰的压力果断中止了党政机关、学校和群众性的“抢救大会”。但对于独立团和县大队的“抢救运动”,他们却是无能为力!

当天下午,张仁杰当面向周卫国和吴有财提出,让他们暂停工作,单独接受审查。

由于这段时间干部暂停工作接受审查的事情极为普遍,周卫国和吴有财也自问无愧于心,所以两人都坦然接受了张仁杰这一提议。

当晚,张仁杰就找到周卫国,一脸震惊地说:“周团长,我们查出一个重大隐患!”

周卫国一呆,说:“什么重大隐患?”

张仁杰压低声音,说:“有人举报,吴有财是受鬼子指派,打入我们八路军的特务!”

周卫国立刻说:“这不可能!”

张仁杰说:“怎么不可能?他以前不是当过伪军的中队长吗?那就是汉奸!”

周卫国说:“可那是以前!吴参谋长参加八路军后,立了很多功劳!远的不说,就说今年五月的反‘扫荡’吧,吴参谋长坐镇太丰方向,指挥作战,可圈可点!”

张仁杰说:“你怎么就能肯定他所谓的立功不是为了蒙蔽革命群众?不是为了更深地打入我们的革命队伍?”

周卫国说:“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张仁杰说:“证据我们迟早会找到的!”

周卫国正色说:“张政委,从法理角度来说,如果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有罪,那么他就是无罪的!这叫做‘无罪推定’ !对了,我今天才知道,刘三和钟祥都被审查了,为什么?”

张仁杰有些不耐烦地说:“刘三以前是什么人你总知道吧?一个小偷!小偷为什么要参加我们八路军?他参军的动机纯不纯?还有钟祥,他是在自己家乡杀了人之后才逃走参加我们八路军的!”

周卫国皱眉说:“钟祥杀的是鬼子!”

张仁杰说:“他说他杀的是鬼子你就信了?那为什么我们地下党调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杀的是鬼子!”

周卫国指着张仁杰,语声发颤地说:“你……你竟然利用我们千辛万苦才建立起来的情报网去查自己人?!”

张仁杰说:“为什么不能调查自己人?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保持革命队伍自身的纯洁性和彻底的革命性才是当前工作的第一要务!”

周卫国怒道:“张仁杰,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负责!”

张仁杰说:“我会负责的!但是你,周卫国,你也要交待清楚你自己的问题!”

周卫国上前一步,愤然说:“我有什么问题需要交待?”

张仁杰赶紧后退一步,大声说道:“周卫国,你想干什么?”

张仁杰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两个陌生的战士手持驳壳枪冲了进来。

当见到两支驳壳枪竟然都大张着机头对准自己后,周卫国惊呆了。

张仁杰脸上神色恢复自然,冷冷地说:“周卫国,你以为这还是你搞一言堂的时候?告诉你,整个团部周围现在都是纯洁的革命战士,他们可不会被你吓倒!你还是好好想想,争取早日交待清楚自己的问题吧!”

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出门。那两个陌生的战士则倒退着出了屋,随后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周卫国终于记起,团部的保卫工作,早已由张仁杰从鲁中边区带回的人接管!他也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已经被软禁!

此后,每天的上下午,张仁杰都准时出现,说的话千篇一律,都是要周卫国交待清楚自己的问题。刚开始,周卫国还和张仁杰针锋相对地理论,但到了后来,也就懒得理他了,任张仁杰说得唾沫横飞,周卫国都当他在放屁!周卫国相信,既然自己是清白的,那么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这个屋子!

7月29日这一天,直到中午,张仁杰居然还没有出现,周卫国不觉有些奇怪,随口向门口的一个战士问道:“今天张仁杰怎么没来?”

这战士正是张仁杰回根据地那天就在阳村见过周卫国的另一个战士,他在鲁中边区时,就听说过很多周卫国的事迹,对周卫国很是崇拜,所以不像别的战士那样把周卫国当坏人看待,听周卫国问起后,不由看了周卫国一眼,欲言又止。

周卫国立刻追问道:“怎么回事?”

这战士犹豫半天后,才说道:“张政委带着队伍出山打鬼子去了|”

周卫国一皱眉,说:“打鬼子?打哪里的鬼子?”

这战士说:“前几天从涞阳城里传来消息,说涞阳富兴镇的鬼子今天要全部下乡去扫荡,所以张政委就带着队伍出山,准备乘虚打下富兴镇。张政委说,富兴镇里有鬼子的大仓库,打下富兴镇,可以给鬼子沉重打击!”

周卫国突然心中一凛!自从竹下俊来到涞阳后,涞阳的鬼子就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低级失误!更何况,富兴镇有鬼子的后勤仓库,竹下俊岂会粗心大意到让守卫的部队倾巢出动下乡“扫荡”?而且消息竟然几天前就传了出来,这不是摆明给八路军击虚的机会吗?不对,这里面有问题!周卫国直觉这是竹下俊设下的圈套。

周卫国回过神来,立刻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这战士说:“天不亮就出发了。”

周卫国顿时心凉了半截,这回就是想追也追不上,只好听天由命了!

傍晚时分,张仁杰没有出现,赵杰却来了。

见到赵杰,周卫国立刻问道:“今天你们去打富兴镇了是吗?结果怎么样?”

赵杰悲愤地说:“张仁杰今天硬要和我带着三营和团直属队去打富兴镇,结果中了鬼子埋伏,一千多鬼子伪军啊!同志们拼死突围,直属队第一、第二分队断后,消灭了三十多个鬼子伪军,最后终于是撤回来了!但这次战斗,三营伤亡九十多人!直属队也伤亡六人,三子和钟祥,也都……也都牺牲了!”

周卫国脸上 时血色全无,一把抓住赵杰,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杰说:“队伍撤退时,三子和钟祥主动要求断后!结果,被鬼子包围了……”

周卫国沉声说:“三子命大,他不会就这么死在鬼子手上的!”

赵杰摇了摇头,眼中泪水再次忍不住涌了出来,说:“这回三子是真的回不来了!他和钟祥都是抱着一捆手榴弹冲进鬼子堆里再拉响手榴弹的!三子冲过去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 ‘横竖是个死,老子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上!’”

周卫国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赵杰 咽着说:“还有……吴参谋长……为了……掩护部队撤退,死守阻击阵地,也被……炮弹击中……牺牲了!”

周卫国怒道:“什么?你怎么当的兵?参谋长还在阵地上你就敢撤?”

赵杰含着泪说:“团长,我们本来是要架着吴参谋长撤的,可他用枪顶着自己的脑袋说,谁要是让他撤他就死给谁看!他还说,他还说……”

赵杰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痛哭失声。

周卫国沉声说:“别哭了!参谋长说什么了?”

赵杰抽泣着说:“参谋长说: ‘你们谁都可以撤,但就是我不能撤!我不是汉奸!我不想窝窝囊囊地死!’”

周卫国大叫一声:“有财!”

顿时泪流满面。

吴有财不是不能撤,他是不愿意撤回来后还要受隔离审查!他要保留自己的尊严!他不愿背着“汉奸”的骂名死在自己人手上!而且,他还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汉奸!但他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的生命!

赵杰哭道:“团长!我们独立团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周卫国大叫一声,突然冲到门口,打开屋门,却见门口站着的两个战士早已举起大张机头的驳壳枪。其中一个战士断喝一声:“周卫国,你老实点!再过来一步我们就开枪了!”

周卫国大声吼道:“我要见张仁杰!”

这战士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说:“你的要求我们会向上级转达,但绝不允许你离开这个屋

周卫国冷静下来,说:“好!我就在这屋子里等!我倒要看看张仁杰怎么解释这件事!”

第二天上午,张仁杰冷着脸进了软禁周卫国的屋子。

刚进屋,张仁杰就不耐烦地说道:“周卫国,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想清楚了自己的问题,要向组织交待?”

周卫国目中如要喷出火来,大吼一声:“你还我的参谋长!你还我的兵!”

张仁杰心里害怕,一边往后倒退,一边大声说道:“周卫国,你……你想干什么?”

门口的战士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开门进来,见到周卫国脸上的表情,赶紧挡在张仁杰面前,又举起驳壳枪对准周卫国。

周卫国却浑不在意指着自己的两支驳壳枪,一步步上前,一字一句地说:“张仁杰,你凭什么让吴参谋长牺牲?你凭什么让刘三和钟祥牺牲?你凭什么让我的兵白白牺牲?”

张仁杰吓了一跳,但仍故作镇定地说:“吴有财是自己不愿撤出阵地,怎么能怪我?刘三和钟祥也是自己抱着手榴弹冲向鬼子的!其实,他们的死,说不上英勇,因为他们这都是畏罪自杀!他们是怕自己的老底被揭出!周卫国,你不要恐吓我!我告诉你,独立团是党的武装!不是你一个人的!动不动就是你的兵,你的兵,你这是典型的山头主义,是要不得的!”

周卫国气得浑身发抖,说:“你他妈不会打仗就别打!你丢人我不管,可你不要拿我们战士的生死开玩笑!”

张仁杰说:“你胡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我们不过是一次战斗失利,只要我们总结经验教训,下一次一定能打胜仗!……”

周卫国大怒,说:“你他妈还敢有下一次?老子他妈现在就打死你!”

说着就抄起了桌边的大板凳要朝张仁杰砸过去,张仁杰一见情况不妙立刻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说:“抓住他,他要顽抗!周卫国,你不要嚣张!你自己的问题还没有交待清楚……”

门口进来的两个战士虽然冲过来拉住了周卫国,但他们看着张仁杰的背影时,眼中却不觉都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他们虽然不是虎头山根据地的战士,但良知还是有的。张仁杰虽然口口声声党、组织、上级,但看他的作法,却明显是在整人!而且昨天活生生的就把几百号人的队伍带入了鬼子包围圈,刚刚的表现又这么不济!这两个战士突然之间觉得,也许被关在屋里的这位周团长并不像张政委所说的那样是混入革命队伍中的内奸!想到这里,两个战士不知不觉都松开了周卫国。

周卫国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上百条人命啊!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啊!你要部队的指挥权,我全让你做主好了!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战士都拉去送死啊!你要捞资本是吧?我打的胜仗都算你的好了!……”

两个战士不由都是心中黯然,随即默默退了出去。

良久,在将心中的悲伤都发泄出来之后,周卫国渐渐停止了哭泣。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两声闷哼,随后,屋门开了,一人大步走了进来。

周卫国定睛一看,见这人竟是杨大力,不由愕然道:“大力,你怎么来了?”

杨大力说:“班长,俺带人救您来了!快跟俺们走!”

说完,拉着周卫国转身就走。

周卫国用力一扯,硬生生将杨大力身形带住,杨大力愕然转身,说:“班长,怎么了?”

周卫国脸一沉,说:“大力,你要干什么?”

杨大力恨恨地说:“班长,您留在这儿迟早要被张仁杰这王八蛋给整死!他们这么欺负人,咱不干了!咱拉着队伍自己干!到哪不是打鬼子?”

周卫国怒道:“杨大力,你他妈浑蛋!我这一走,不是什么罪名都坐实了吗?我周卫国顶天立地,绝不做缩头乌龟!还有,如果让张仁杰乱来,虎头山地区好不容易打开的抗日局面就要被他败个一干二净了!我不走!就是死,我也要死得清清白白!”

杨大力跌足道:“俺的好班长,您以为张仁杰这么好说话?您知道吗?团部原来的机要员张祥富前几天自杀了!”

周卫国一惊,说:“怎么会这样?”

杨大力恨恨地说:“这都是让张仁杰给逼的!他硬说张祥富是内奸,还说就是因为他把阳村的虚实告诉了鬼子,鬼子才会偷袭阳村,李政委才会死!他们倒是没有打张祥富,但他们把张祥富关起来,天天审问他,连觉都不让睡,硬是要他交待自己的罪行!张祥富让他们给审了三天,最后实在受不了,趁着审问的人去吃饭,就扯碎自己衣服做了根绳子在屋里上吊了!张祥富死后,张仁杰还说他是畏罪自杀,硬是不让用棺材收敛,给裹了张草席随便就埋了!”

周卫国怒道:“太过分了!”

杨大力说:“班长,您还不明白吗?张仁杰把您关起来就是要把您往死里逼啊!昨天刚回来,他就把这次打败仗的责任一股脑全推到牺牲的吴参谋长和受伤的三营长身上,还把三营长给撤了,换上了个平常拍他马屁的浑蛋!今天还说要把二营营长铁牛隔离审查!再这么下去,迟早轮到俺们一营!班长,快跟俺们走吧,迟了就怕来不及了!”

周卫国胸口剧烈起伏,突然面色一紧,说:“大力,你刚刚进来把门口的两个人怎么了?是不是下重手了?”

杨大力立刻摇头说:“没有!俺只是把他们给打晕了!”

周卫国说:“那他们看见你了吗?”

杨大力说:“没有!团部的地形,俺比谁都熟!要进团部怎么会让他们看见?”

周卫国点头说:“这就好!你立刻带你的人回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杨大力瞪大眼睛,说:“班长,您不跟俺们走?”

周卫国摇头说:“不!我今天要是这么一走,以后就一辈子都说不清楚了!我周卫国堂堂正正,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杨大力急道:“那要是张仁杰害您呢?”

周卫国想了想,说:“你说的没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回去后找一下赵杰和水生,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办!”

杨大力迟疑着说:“班长,俺看赵杰那小子不地道!吴参谋长刚牺牲,张仁杰就提拔他当上了代参 长,俺怕他……”

周卫国一摆手,说:“放心吧!我相信赵杰!”

杨大力叹了口气,说:“既然班长您相信他,俺也没什么话好说。不过,俺话先说在前头,赵杰这小子要是敢对不起您,俺第一个饶不了他!”

周卫国一皱眉,说:“记住,必要时,让他们首先控制电台!这是目前我们唯一可以和上级取得联系的途径!”

杨大力说:“行!班长,俺听您的!您保重!”

说完,转身出了门。

杨大力走后,周卫国才来到门口,把门口负责看守他的两个战士弄醒。

这两个战士醒后,茫然地看着周卫国,根本就不记得晕倒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脑震荡导致的近事遗忘),倒也省了周卫国的口舌。

经过富兴镇战斗,独立团实力受损,暂时停止了对鬼子的攻击。但由于周卫国平素的威名和往日与其交手的败绩,近卫文却也不敢贸然派兵进虎头山“扫荡”。毕竟,能够大败虎头山八路军对上头已经可以交待,而如果进虎头山“扫荡”,万一中了周卫国的计,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就这样,虎头山周围的局势暂时倒是平静了下来。

但在虎头山根据地内部,暗潮却更加汹涌!

8月1日上午。

张仁杰手中拿着一张抄报纸,面有忧色地在团部走来走去,突听门外传来一声“报告’'.随后一个战士推门进来,汇报道:“政委,县大队在山外抓住一个行迹可疑的人,可那人却说他是江苏地下党的,要见我们的领导。县大队拿不准,就把他送到阳村来了,您看……”

张仁杰立刻脸露喜色,说:“快!快把人带进来!”

那战士应了一声,有些奇怪地转身出去。

张仁杰长舒一口气,喃喃道:“总算是来了!”

不一会儿,那战士就带回了一个身穿长衫,戴着礼帽的生意人模样的人。

不过这人现在却被绳子捆了个结实。

张仁杰对那战士挥了挥手,那战士立刻转身出门,并把门关上了。

张仁杰围着那人转了一圈后,突然说道:“先生想抽烟吗?”

那人眼睛一亮,说:“想,可我烟瘾比较大,抽一两支怕不够。”

张仁杰说道:“那先生需要抽几支?”

那人淡淡地说:“四支!”

张仁杰说:“没关系,我有烟!”

那人说道:“可我身上没带火!”

张仁杰笑笑,说:“没关系,我也有火!”

那人问道:“什么火?”

张仁杰一字字道:“燎原烽火!”

那人立刻松了口气,说:“是张政委吗?我叫孙守正,是江苏省委派来的。您需要的情报我已经带来了!”

张仁杰大喜,说:“孙守正同志,委屈你了!”

说着,赶紧给孙守正松绑。

身上捆绑的绳索都被解开后,孙守正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立刻解开长衫,露出贴身的衣服,又从衣角撕开贴身的衣服,从里面取出一个薄薄的油纸包,递给了张仁杰,说:“这里面,就是您要的情报!”

张仁杰接过油纸包,对孙守正说道:“孙守正同志,请坐!”

孙守正坐下后,张仁杰立刻拿着油纸包回到桌边,坐下后颤抖着手打开了油纸包,只见油纸包里是一张写满字且加盖了江苏省委印鉴的白纸和几张叠好的报纸。张仁杰看过白纸上的内容,又打开报纸看了看,顿时心花怒放,起身走到孙守正身边,用力握住孙守正的双手,激动地说道:“孙守正同志,你可立了大功了!我代表虎头山根据地,感谢江苏省委!感谢你!”

孙守正微笑着站起,说:“这是组织上交待下来的任务!都是我应该做的,说不上立功!

张仁杰说:“孙同志一路上辛苦了,我马上让人安排你休息!”

说完,转身大声说道:“警卫员!”

门外立刻有人大声应了声“到!”随后,门被推开,刚刚的那名战士走了进来。

张仁杰指了指孙守正,说:“这位是江苏来的孙同志,你让炊事班给炒几个好菜,再安排孙同志休息!”

那战士大声应道:“是!”

孙守正赶紧说道:“张政委,您太客气了……”

张仁杰打断他说:“孙同志,你远来是客,就不要客气了!放心,到了我们虎头山根据地,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

孙守正见张仁杰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坚持,跟着那战士出了门。

当屋里只剩下张仁杰一人后,张仁杰不由冷笑数声,低声道:“周卫国,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好说!”

说完,立刻坐回桌边,拟了一道电文,随后直奔机要室。

进机要室后,张仁杰没等机要员起身敬礼,就严肃地说道:“立刻准备发报,我这里有份急电要发给上级!”

说着,将手中拟好的电文递给了机要员。

机要员接过电文后,毫不犹豫,立刻打开电台开始调试,调试完毕后,才开始翻译电文,但只看了电文的开头几句,机要员就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张仁杰,说:“政委,这……”

张仁杰沉着脸说:“叫你发你就发!不该问的,别问!”

机要员低声应了声:“是!”

立刻埋头将电文翻译成密码,随后开始发报!

只等电报发完,张仁杰才满意地拍了拍机要员的肩膀,之后转身出门,朝软禁周卫国的那个屋子走去。

张仁杰推门进去时,周卫国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张政委好准时啊!我想这时候你也该来了!”

张仁杰呵呵一笑,说:“周团长今天精神不错嘛!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向组织交待自己的问题?”

随即坐在了周卫国对面。

周卫国淡淡一笑,说:“我周卫国清清白白,没有什么好交待的!”

张仁杰微笑道:“是吗?既然周团长自己不愿说,那就由我代劳如何?”

周卫国一耸肩,说:“随便!”

张仁杰面色一整,说:“那好,我就开始说了。第一点,战士们都反映,你平时工作作风粗暴,搞一言堂!”

周卫国 落道:“张仁杰,恐怕你想说的是我不给你面子吧?”

张仁杰面色一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周卫国,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

周卫国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也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不会打仗全团都知道!难道还要我夸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吗?你他妈不会打仗就老老实实躲在后面搞你的政治工作,凭什么拿战士的命不当命看待?”

张仁杰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周卫国老半天,才又坐了下来,说:“好,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第二点,有战士检举,说你残杀战俘,有没有这回事?”

周卫国断然说道:“绝没有这回事!”

张仁杰微笑着说:“周卫国,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杀过日军战俘?”

只要周卫国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日军战俘,那么自己就可以从中好好做做文章了,这对党不忠诚也是一个罪名啊!

周卫国断然说:“我的部队里不可能会有日军战俘!因为我的部队从不接受日本鬼子的投降!既然没有战俘,又怎么会有杀战俘的事情发生?”

张仁杰一下子噎住了,两眼不由瞪得大大的,周卫国这么说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不接受投降自然就没有战俘了,而没有战俘这“残杀战俘”一说也就自然不成立。

张仁杰紧皱眉头,想了半天,突然说:“周卫国,你这是藐视党的俘虏政策!说,你凭什么不接受日军投降?你不知道我们**的队伍是人民的武装,是仁义之师吗?”

周卫国冷哼一声,说:“不错!我们的队伍是人民的武装,也的确是仁义之师!可是,仁义也要看对谁了,日本人根本就不是人,它可以屠杀我们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可以对我们放下武器的**士兵任意射击,可以在大街上对我们的妇女姐妹同胞们公然施暴!对这样的禽兽军队,我们根本就用不着跟它们讲什么仁义!马克思他老人家不是说过吗,我们要以革命的暴力来对付反革命的暴力!”

周卫国最后一句话说得张仁杰半晌不能言语!

对啊,革命导师马克思在《**宣言》里的确提出了一个暴力学说,即以革命的暴力对付反革命的暴力!他张楚再大胆总不敢说马克思他老人家错了呀!

想到这里,张仁杰只好把这个罪名又放下了。

张仁杰想了想,说:“第三点,去年九月,你竟然不惜动用团直属队,帮清源**夺回清源山!你说,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取悦他们,好作为你将来投靠他们的见面礼?”

周卫国冷冷地说道:“张政委,如果你不是那么健忘的话,就应该记得去年的粮荒我们是怎么渡过的!如果我们不帮清源**夺回清源山,他们又怎么可能送给我们三百万斤粮食?没有那三百万斤粮食,虎头山又要饿死多少人?这个账你算过没有?再说了,如果要作为见面礼,我又怎么会要他们的三百万斤粮食?你几时见过这样的见面礼?”

张仁杰顿时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这一点我们暂时不说!第四点,在李勇同志牺牲这件事上,你敢说自己没有责任?”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我承认在老李牺牲这件事上我有责任!”

张仁杰立刻眼前一亮,说:“这就对了!只要把问题交待清楚,就还是好同志嘛!说,你都负有什么责任?”

周卫国缓缓说道:“首先,我没有想到鬼子的那支部队竟然会通过空投的方式进入我们虎头山,没有及早做出防范,从而导致斜塘村民兵张根生同志、第八区小队二班和赵庄民兵共三十三名同志牺牲;其次,我对那支鬼子部队的主攻方向判断错误,导致团部遭到鬼子偷袭,李政委牺牲!还有五十多名战士牺牲!我自己犯的错误,绝不否认,也愿意承担责任!”

张仁杰脸一沉,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你,鬼子为什么偷袭我们团部?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团部在阳村的?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团部正好守卫空虚?”

周卫国想了想,说:“这个我们也分析过,因为那支鬼子部队是化妆成我们八路军的样子,所以,他们很可能是从老百姓或民兵的口中得知我们团部在阳村的。不过,事后经过调查,并没有村民对陌生的八路军提到过独立团团部的位置。话说回来,虎头山的八路军哪有不知道自己团部在哪里的道理?所以我猜测,鬼子应该是从牺牲的民兵口中套出我们团部具体位置的!”

张仁杰冷笑道:“好一个‘牺牲的民兵口中’ !你这是要给我来个死无对证是吧?”

周卫国脸上变色,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仁杰哼了一声,说:“你别管我什么意思!我再问你,李政委牺牲之后,你是不是就找到了那股鬼子?”

周卫国说:“是的,李政委牺牲之后的第三天夜里,我们就将这股鬼子诱入了伏击圈,战斗打响后,我们当场消灭了十八名鬼子!在随后的追击作战中,又消灭了三名鬼子,最终经确定,我们共消灭了三十五个进山的鬼子,再加上一个空投时降落伞包没打开摔死的鬼子,共三十六名鬼子!”

张仁杰慢条斯理地说:“这些我都知道,我看过战报。你的确在战报上说了很多东西,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一些战报上没有的东西。”

周卫国说:“战报上我们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张仁杰悠然说:“当然有了,你好好想一想!”

周卫国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在战报上没有遗漏什么东西,便说道:“我想得很清楚,我们的战报没有遗漏任何东西!”

张仁杰冷笑说:“周卫国啊周卫国!你难道真要我说出来吗?”

周卫国心中有气,说道:“我周卫国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一毫隐瞒,你说好了!”

张仁杰冷冷地说:“那好,请问周团长,你藏起来的那一百多个箱子是什么东西?”

周卫国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什么一百多个箱子?”

张仁杰哼了一声,说:“那个鬼子军官一一他叫竹下俊是吧?据群众反映,竹下俊曾对赵庄转移到一个山 里的群众说,叫你小心你藏起来的一百多个箱子!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回事!”

周卫国淡淡一笑,说:“那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这回事!”

张仁杰一拍桌子,说:“周卫国,你给我老实点!你要明白,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你藏起了什么东西,最后肯定会被我们找到!你现在说出来还不算晚,要是等我们找到,哼,情节可就不一样了!光私吞缴获财物一项,就够你受的!”

周卫国心中松了口气,原来张仁杰只是想当然地认为那一百多个箱子是缴获的财物!

周卫国笑笑,说:“随你的便!”

张仁杰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愤怒,说道:“好,既然你不说,那么我再提醒你,你在战报里遗漏的最重要一点——你放跑的鬼子军官竹下俊,是你以前在德**校留学时的同学!”

周卫国一惊,突然明白张仁杰说了这么多,其实最终想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立刻冷静了下来,说:“你说是我放跑了竹下俊?你有证据吗?”

张仁杰冷笑数声,说:“证据?周卫国,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六日的下午,你见过谁?大概不需要我提醒吧?”

周卫国说:“没错,那一天我是和竹下俊见过面!可那又怎么样?竹下俊向我发出了明显有挑战意味的一封信,我不去岂不显得我们八路军怕了他?再说,我和竹下俊见面的事,李政委知道;杨大力陪我一起去的,他也知道;水生和柱子也知道!”

张仁杰大声说道:“你不要扯到别人身上,更不要转移视线!我就问你,这次‘审干’开始后,你为什么不主动向组织上交待这件事?让我替你说了吧,你和鬼子军官竹下俊见面根本就不是因为要顾全我们八路军的脸面,你是为了和他商量如何出卖我们虎头山根据地!要不然当初他为什么会放过你?你倒是真会投桃报李啊,他上次放过了你,你这次就放过了他!你们这出苦肉计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我已经给了你改过的机会,可是,你不珍惜,竟然还想继续隐瞒你和鬼子的私底下交易!你这样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周卫国愤怒地站了起来,说:“你说我什么我都可以好好跟你解释,但说我是汉奸,我绝不能接受!我从‘九·一八事变’开始就恨死了日本人!‘一·二八’淞沪抗战,我以学生的身份上战场慰问过抗战的十九路军!‘八·一三’淞沪会战,我更是以军人的身份参战!而且在淞沪会战中,我手下的兵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之后我还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南京保卫战失败后我又亲眼看见日本鬼子的暴行!就连我的父亲也落在日本鬼子手上,惨遭杀害……”

张仁杰突然打断周卫国的话说:“等等,你刚刚说你父亲落在日本鬼子手上,被他们杀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周卫国说:“我在南京的时候听败退的士兵说的!”

张仁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突然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叫周继先?”

周卫国一呆,说:“是的!你怎么知道?”

张仁杰嘿嘿笑了,说:“我怎么知道?”

随即打开文件包,从那油纸包中拿出那张写满字的白纸,念道:“周文,民国二年生,苏州首富苏州商会会长周继先独子。自幼好学,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无一不通!素有神童之誉!民国十八年,以全校第一成绩考入苏州东吴大学法学院!啧啧,不到十六岁就读大学了!还考了个全校第一!厉害!民国二十一年二月,赴上海慰问十九路军!,这你倒没有说假话!民国二十一年三月,改名为周卫国,投考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成绩第一!嘿嘿,又是个第一!不简单!民国二十一年三月,入中央军校第九期续招入伍生分队。民国二十二年三月,入中央军校第九期学生总队。民国二十三年,为国庆日阅兵大典中央军校学生总队领队。民国二十四年六月,中央军校第九期毕业演习期间任东军突击队队长。民国二十四年六月二十六日,毕业于中央军校,军衔上尉!军校毕业就是上尉?你这个军校没白念啊!同年七月,赴德国柏林军事学院装甲兵系学习!德国,一个法西斯国家!……”

周卫国越听越是心惊,张仁杰所念的,竟然就是一份自己的完整履历表!

张仁杰突然停了下来,说:“还需要我继续念下去吗?周文!”

周卫国哼了一声,说:“就算我以前叫周文,就算我是苏州首富的儿子,就算我后来改了名字,那又怎么 ?”

张仁杰哈哈大笑,说:“看来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随即顿住笑,说:“好!我告诉你,你的父亲周继先没有死!”

张仁杰厉声说:“他不但没有死,还做了日本人的苏州维持会会长!也就是说,你父亲投故做了汉奸!”

周卫国刚听到张仁杰说自己父亲没死时,心中的喜悦,实在无以言表,但听到张仁杰后来的话,不由大怒——自己一向尊重的那个大义凛然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做汉奸?

周卫国立刻大声说道:“张仁杰,我告诉你,我父亲绝不会做汉奸!你如果敢侮辱他,我绝饶不了你!”

张仁杰冷哼一声,说:“早就知道你会狡辩,幸亏我有准备!”

说完,从那油纸包中拿出一张报纸,扔到周卫国面前,说:“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可是你们苏州的报纸!”

周卫国一眼瞥见那是一张《苏报》,拿起扫了一眼后,脑袋立刻“嗡”的一声。

报纸上赫然印着周老太爷和几个日军军官在一个纱厂的照片,旁边配字是“共建大东亚共荣圈,我市维持会周继先会长陪同皇军视察大和纱厂”。

周卫国心中悲苦,全身如堕冰窖。这下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信。从小教导自己民族大义,支持自己投笔从戎,为抗日慷慨解囊的父亲竟然做了汉奸!!!

这时,周卫国只觉天旋地转,心中一向以来的丰碑“轰”的一声倒塌了!张仁杰接下来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张仁杰继续说了很多话,见到周卫国的表情,感到很满意,最后说道:“周文,你自己好好想想,把你自己的问题交待清楚。放心,我党的政策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但是……”

张仁杰加重了语气,说:“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周卫国跌坐在凳子上,两眼直直地看着桌上的报纸,报纸上的字突然变成了一把把的了在他的心上一刀一刀地割 !

周卫国突然大叫一声:“不!”将报纸撕得粉碎。

张仁杰冷哼一声说:“你以为你撕了报纸我们就没有证据了吗?告诉你,这种报纸,我那里多的是!要不要我再给你几张?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撕掉几张!还有,你的情况,你父亲的情况,我都已经向上级如实汇报!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我现在去赵庄开会,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把自己的问题一五一十向组织上交待清楚!”

说完,趾高气扬地出了房门。守在门外的战士立刻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门。

周卫国盯着满地的碎纸屑,只觉眼前渐渐模糊,突然间,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倒地,不省人事!

张仁杰嘴角带着微笑,悠闲地扫视了一眼屋里的其他四人。

今天已经是自己回虎头山后党委第三次开会了。想起上午在团部看见的周卫国脸上绝望的表情,张仁杰的心情就出奇的好。

见其他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张仁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么还是我来说吧!我宣布,会议正式开始!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对前独立团团长周卫国的问题进行讨论!”

他特意加重了“前”字。

没有人说话。

张仁杰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我先来说说由战士、群众举报,我亲自整理出来的有关周卫国的几个比较重大的问题,逐项提请会议讨论。首先申明,这不是我个人的观点,而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看法!还有,我希望在讨论时大家能够充分发扬民主,积极发言。”

鲁震明瞥了张仁杰一眼,心里充满了鄙视。

张仁杰继续说道:“首先,我们来看看周卫国是怎么混入革命队伍的。1938年7月,徐州地下党向我革命根据地输送爱国进步学生,于是,周卫国就隐瞒身份,混在学生队伍里,利用我们一些同志的疏忽进入了我们虎头山根据地。之后,又混进了我们的革命队伍!同志们,他这真是居心叵测啊!”

赵杰抬起了头,说:“张政委,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张仁杰微笑着说:“赵参谋长,请畅所欲言!今天叫大家来,本身就是为了充分发扬民主嘛!”

赵杰说:“当年学生北上,是由李勇政委带队护送的,当时,李勇政委还是班长,而我,是他班里的战士。所以当时的情况我比较清楚。周卫国同志当时的确没有把他曾是国民党军官的真实身份告诉我们,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有什么企图,因为到根据地后,他马上就向组织上说明了实情。他考虑到当时**刚刚打了大败仗,丢了南京,如果说自己是国民党军官会遭到学生的歧视,所以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且,要不是因为他的机智勇敢,我们北上途中遭遇鬼子时,肯定会受到极大的损失,甚至有可能全部牺牲!这一点,张书记、陈县长当时都在场,他们可以证明!”

陈怡说:“是的,当时是由周卫国同志主动提出掩护我们撤退的,后来鬼子放火烧高梁地也是他找到办法救了大家。”

张楚也说道:“是的。周卫国同志的机智勇敢,在那时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张仁杰说:“你们这都是被他蒙蔽了!”

赵杰说:“蒙蔽?我们亲眼看见他杀鬼子!光那一次战斗周卫国同志就至少消灭了十几个鬼子!还包括一个鬼子军官!这还不算他埋下的手榴弹炸死的鬼子!如果只是为了蒙蔽我们,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

张仁杰虽然心中不满,但这事两个现在涞阳县的领导当时都在场,恐怕不会有对周卫国不利的证据,所以张仁杰眼珠一转,立刻说道:“那好,这第一点我们就先暂时不议,现在说第二点:在前期对日作战中,周卫国擅自发动对鬼子骑风口据点的进攻,暴露了我根据地队伍的实力,引来了鬼子的重点围剿导致我根据地队伍遭受重大损失!之后又遭到国民党顽固派的封锁和围堵!”

张仁杰话音刚落,赵杰就说道:“骑风口的鬼子据点就像楔子一样楔入我根据地,对我们威胁很大,鬼子的每一次‘扫荡’,都可以把那里作为前进基地!就连阳村保卫战,我们打的鬼子也是从骑风口据点出来的!所以对骑风口据点,我们是不得不打!而且在打骑风口的那次战斗中,由于周卫国同志指挥得当,我们的损失非常小,也取得了很大战果!再说了,只要我们抗日,鬼子就迟早会注意到我们,难道我们因为怕鬼子注意到我们就不打鬼子?不抗日了?何况,我们的作战事先因为怕耽误战机所以没有来得及请示,但事后我们还是向上级如实汇报了,上级对我们主动抓住有利战机打击日寇的做法也是持明确的肯定态度的!至于国民党顽固派,他仇视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任何借口都可以成为搞摩擦的理由!和周团长又有什么关系?”

话说到这份上,张仁杰也就不好再揪住这点不放了,只好说道:“既然上级已有定论,那么我们就继续讨论第三点吧。有战士反映,周卫国居功自傲,工作作风粗暴,经常打骂战士。同志们哪,打骂战士,这不是明显的旧军阀习气吗?在我们的革命队伍中,怎么能容忍这种旧军阀习气存在呢?”

赵杰立刻说道:“张政委,我在周团长手下当兵也快五年了!你说周团长居功自傲,我怎么从来就没发现过?还有,你说有人反映周团长工作作风粗暴,经常打骂战士,这话是谁说的?他敢当面对质吗?平时训练当中对战士严格要求当然是有的,如果这也是问题,那么我也存在这个问题!恐怕每一个对战士负责的军事主官都存在这个问题!张政委,我们独立团的战斗力你也是看到的,部队的战斗力从哪里来?不是你说有就能有的,靠得是刻苦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周团长一直就是这样教育我们战士的,难道他这样做也错了吗?”

说到这里赵杰心里就有火,人家周团长是堂堂东吴大学的大学生,黄埔军校的高才生,又留过洋,可是平常工作总是谦虚有礼,从不拿自己的资历炫耀!不像眼前这位张政委,也不知道在苏联的军校里待了多久就以为自己是颗葱,就敢指挥部队打仗了!偏偏还总是打败仗!至于周卫国的训练,那就更是赵杰一直佩服不已的!独立团几个主力连队的战斗力,有哪一支会比涞阳城里的鬼子差?更不用说特战队了!这些不都是周团长严格训练出来的吗?

鲁震明也接着赵杰的话说道:“俺完全同意赵杰同志的意见。俺们县大队以前也是跟着周团长训练的,通过训练,战斗力得到极大提高!虽然俺们不是主力部队,但俺们现在已经有信心可以和鬼子正面作战了!再说了,平常在训练的时候,如果有战士不刻苦,俺也会骂他们,甚至打他们!这不是害他们,是在救他们!”

张仁杰不由郁闷之极,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怎么个个都在为周卫国开脱?

张仁杰只好无奈地说:“那这一点我们也暂时不讨论,我接着说第四点:周卫国破坏我军的俘虏政策,残暴杀害日军俘虏。这一点应该没有疑问吧?”

赵杰说:“在我们虎头山根据地根本就不可能有残暴杀害日军俘虏这种事情发生!”

张仁杰瞪大了眼瞧着赵杰,看他要怎么说。

赵杰继续说道:“因为我们从来就不接受日本鬼子的投降!在他们还没放下枪之前我们就会把他们彻底消灭!既然没有俘虏,怎么会发生‘残暴杀害’鬼子‘俘虏’这种事情?”

张仁杰傻了,这话怎么跟周卫国说的一摸一样?看来虎头山根据地的问题还不是一般的大!但是,赵杰说的也有道理,鬼子都是没有放下武器就被消灭了,这样他们就算想投降也来不及,他总不能硬说那些拿着武器的鬼子就是俘虏吧?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赵杰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不过,有些鬼子伤员被我们救了,最后自愿加入‘觉醒联盟’的事倒是有的!说起来,我们虎头山根据地的‘在华日人觉醒联盟山东支部虎头山分支部’成立时间已经算是非常早了,要知道……”

张仁杰不耐烦地打断了赵杰的话,说:“好了,有关‘觉醒联盟’的事,我们以后再讨论!现在是讨论周卫国的问题!”

赵杰呵呵一笑,说:“对不住了张政委,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您继续!”

其余几人对赵杰的话都是会心一笑,在他们的心目中,张仁杰所主持召开的这次党委会无异于一场闹剧!

张仁杰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说:“第五点,周卫国在独立团前政委李勇同志牺牲事件中的责任。”

陈怡立刻说道:“李政委的牺牲是因为鬼子的狡猾,和周团长有什么关系?”

张仁杰说:“5月5日白天,驻守阳村的部队,共计有团直属队、团部警卫排、一营三连、教导连、骑兵排,守卫力量本来很雄厚。可为什么周卫国突然之间要将教导连和骑兵排派往太丰方向,自己还带走了团直属队和三连?最终导致阳村的团部竟然只有一个警卫排的守卫力量?这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思吗?”

赵杰立刻说道:“团直属队和三连本就是专门组建的机动部队,竹下俊的小部队进山,团长首先带着这支部队去追剿难道也有问题吗?至于教导连和骑兵排,骑兵排在后来的联络工作中起了很大作用。太丰作为鬼子‘扫荡’的主攻方向,教导连在反‘扫荡’作战中的战果也摆在那里!还有,团长当初带走直属队和三连时,并不是没有考虑到阳村的保卫工作,他走时,还建议李政委从县大队调一个连过来加强阳村的防御!”

张仁杰说:“那么事实呢?事实是县大队并没有得到调一个连赴阳村加强防御的命令!如今政委也牺牲了,可说死无对证!我们姑且不论周卫国调走阳村守卫兵力的险恶用心,也不谈鬼子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团部在阳村且阳村的守卫力量薄弱,我就问大家,当鬼子偷袭阳村的时候,他周卫国在哪里?作为独立团的团长,却不在团部,这难道不是擅离职守吗?”

鲁震明立刻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道:“张政委,你说周团长擅离职守,那么俺倒要问问你,当阳村遭到鬼子偷袭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张仁杰说:“我当时正和县委县政府一起转移!”

鲁震明说:“好,那俺再问你,你当时的职务是什么?你是独立团的政治处主任!作为团政治处主任,鬼子偷袭阳村时,你竟然不在团部,而是在赵庄和县委县政府一起转移!那么俺是不是也可以说你擅离职守呢?”

张仁杰顿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见陈怡,所以去了赵庄,在赵庄又刚好碰上县委县政府转移,所以跟着他们走了吧?

见张仁杰不说话,鲁震明淡淡地说道:“有些人,自己擅离职守,却没脸没皮地说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说完看也不看张仁杰一眼,自顾自坐下。

张仁杰大怒,站起来指着鲁震明说:“你……你……”

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鲁震明是虎头山本地干部,张仁杰多少对他有些忌惮。

赵杰拉着张仁杰的手说:“政委,不要激动。鲁震明同志虽然说话比较偏激,但总得来说,应该还算是比较客观的。”

这话立刻噎得张仁杰说不出话来。

余下几人都是心中暗笑,只觉解气。

张仁杰刚到虎头山根据地的时候,众人还佩服他的**理论水平高,又是燕京大学的毕业生,对他很有好感,可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他只会夸夸其谈!尤其是他根本就不懂军事还要瞎指挥!而张楚因为他对陈怡大献殷勤自然对他殊无好感,至于陈怡就更是厌恶他了。可以说,现在的张仁杰,在与会的其他四人心目中,印象简直差到极点!

张仁杰愤怒地说道:“那好,第六点:周卫国在反摩擦斗争中私自释放俘虏的国民党军官和士兵又怎么解释呢?”

赵杰说:“这个很好解释啊!这是统一战线的需要嘛!党中央的指示本来就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一致对外!而且在跟国民党顽固派的斗争中,我们也坚持了‘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原则,坚决不打第一枪,也坚决对顽固派的进攻针锋相对,同时注重对顽固派内部的分化瓦解!其中,周团长在我们的反摩擦斗争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制订了完善的作战计划,确定了正确的作战方针,最后,完整地俘虏了**一个加强营!又通过黄埔学长的身份规劝**营长刘志辉捐弃前嫌,一致抗日!在这之后,刘志辉送给了我们一大批武器弹药和急需的药品,有力地支援了我们的抗战!我们还一起配合跟鬼子打过几次漂亮仗!去年根据地缺粮时周团长还从清源要来了三百万斤粮食!这些粮食张政委恐怕也吃过,不会就忘了吧?这一切,都说明周团长的统战工作做得好!”

张仁杰说道:“那他私自和日军指挥官竹下俊会面又怎么解释呢?”

赵杰说:“这个事情我知道,当时那个竹下俊给周团长送来亲笔信,要和周团长会面。周团长和李政委商量后认为,如果因为害怕敌人有阴谋就不去,很有可能对我军的形象产生重大影响,不利于今后工作的开展,而且,那个竹下俊以前和周团长在德国曾经是同学,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当面说清楚的,所以周团长才会去和竹下俊会面!但我们事先也定下了应急方案,所以没让竹下俊占到便宜!”

张仁杰一拍大腿说:“这就是了!你也知道周卫国和竹下俊曾是同学!周卫国在法西斯德国的军校学习过,是否受了法西斯的毒害我们先撇过不谈,难道你们就能保证上次伏击竹下俊最终逃脱不是因为周卫国顾念同学旧情?就凭这一点,我就觉得他逃脱不了汉奸的嫌疑!”

张楚忍不住说道:“张政委,我觉得你这样说太武断了!无论周卫国同志有什么缺点,你要说他是汉奸,我都绝对不会相信!我相信在座的几位党委成员都不会相信!整个虎头山谁不知道周卫国同志最恨日本鬼子?每次作战他都是冲锋在前,勇猛杀敌,对鬼子绝不手软!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汉奸呢?”

张仁杰沉默半晌,终于狠下心来说道:“好!就算之前说的问题都不存在,那么我问你们,你们真的了解周卫国这个人吗?你们知道他以前的真实身份吗?”

众人讥笑的表情简直就是写在脸上——难道还要把周卫国的辉煌历史再次列举吗?

张仁杰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我跟周卫国根本没有私人恩怨,如果说我对他有意见,那也只是为了革命工作!”

众人不由都对他这冠冕堂皇的话嗤之以鼻,现在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张仁杰的思想境界有这么高尚!

张仁杰几乎是吼着说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真相!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相信谁!你们自以为了解周卫国是吧?好!我就把他的真面目揭露给你们看!你们知道吗?周卫国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周文!而他的父亲,就是苏州的首富周继先!现在的江苏省苏州市维持会会长,大汉奸!这就是江苏省委给我们提供的证据,你们看!”

说着,张仁杰将文件包中的油纸包取出,“啪”的一声,用力甩在桌上。

陈怡“啊”的一声,脸色大变。其实张仁杰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全不在意了!周卫国竟然就是周文?!这个他一直称之为“学长”常常见面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曾经崇拜多时的“东吴双杰”之一的周文?!而他的父亲,竟然是个大汉奸?!

这些人里面,只有张楚曾在北上的时候听陈怡说起过“东吴双杰”的事,所以除了陈怡自己,恐怕就只有张楚才真正明白“周文”这两个字对陈怡来说意味着什么!那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童话!可如今,张仁杰却一手毁了这个童话!张楚不由愤怒地看向张仁杰!

赵杰、鲁震明两人拿起桌上盖有江苏省委印鉴的周卫国履历表仔细看过,又拿起报纸看了几眼,都惊呆了!周卫国以前叫什么名字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震惊的是,周团长的父亲居然是个大汉奸!

张仁杰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长出一口气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周卫国只告诉你们他在东吴大学、中央军校和德国的经历,却偏偏不告诉你们他的出身?这怎么解释?恐怕只能用处心积虑来解释吧?他这是……”

这时,一个战士连“报告”都没喊,门也没敲,就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政委、参谋长……”

张仁杰抬眼一看,见是留守阳村的教导连的一名战士,不由脸一沉,说:“什么事情慌慌系统张张的?”

那战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团长……团长他……吐血了!”

赵杰脸上变色,立刻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说清楚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怡也面色大变,跟着站了起来。

那战士略为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几乎是哭着说:“听团长屋门口的警卫员说,政委走后不久,他们就听见屋里传来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当时他们也没在意,可过了好半天也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他们就觉得不对劲,打开门朝里一看,发现团长昏死在地上!团长身上和地上还有好多血!他们吓坏了,一边赶紧派人去找卫生员,一边叫人帮忙,俺们就进了团部……”

赵杰立刻转向张仁杰说:“政委,这会先停一停吧,我得回阳村看周团长去!”

说完,对那战士说道:“团长现在怎么样了?卫生员去了吗?”

那战士哭着说:“俺来的时候,卫生员已经到了,但团长还没醒!俺看见……地上……好多血!”

赵杰立刻一拉那战士,说:“走!回阳村!”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

鲁震明、陈怡和张楚立刻紧跟其后。

众人出门后,赵杰突然停下脚步,低声对那战士吩咐道:“你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团直属队林队长,让他带人去阳村,保护团长!”

那战士先是一愣,但听见赵杰最后说的四个字,立刻激动地看向赵杰,用力一点头,说:“明白!”

转身飞奔而去。

赵杰等人赶到阳村独立团团部时,周卫国早已被人抬至床上,卫生员也已诊治完毕,紧张地站在一边。

看着胸前片片殷红,面色苍白的周卫国,陈怡眼泪再也止不住,几步来到炕边,摇着周卫国的手臂惶急地叫道:“卫国,卫国,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们……”

赵杰也带着泪上前,焦急地低声唤道:“团长,团长,您醒醒……”

鲁震明则在一边着急地叫道:“周团长,周团长……”

张楚默然站在一边,心中也是暗暗难过。短短几天,一个铁打的汉子,竟然被张仁杰给折磨成了这样!

周卫国悠悠醒转,微微睁开双眼,看了几人一眼,挣扎着说道:“我父亲……不是汉奸!……”

说完,又昏死过去

赵杰大急,大声吼道:“卫生员!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张仁杰正好走进屋,听到赵杰的话后不由接口道:“上午我跟周卫国谈话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吐血了?是不是真的?让我看看……”

赵杰霍地转身站起,盯着张仁杰,目中已要喷出火来,咬牙说道:“张仁杰!你是不是非要把周团长给逼死了才高兴?”

张仁杰从没见过赵杰这样的神情,不由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语声也变得有些发颤,说:“赵参谋长,你想干什么?”

鲁震明再也忍不住了,几步冲到张仁杰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你他妈说的还是人话不是?周团长都吐血了,你还敢在这里乱放屁?”

这时,原本还在赵庄集中学习的特战队、团部警卫排的官兵闻讯后早从骑兵连那里借了马提前赶回了阳村,和留守阳村的教导连一起,将团部围了个水泄不通,团部驻守的从鲁中边区来的那个排战士更是早就被愤怒的官兵们缴了械!

就连杨大力也得到消息带着一营三连急行军赶到阳村。

杨大力进门时,刚好听见张仁杰的话,本来他从战士们口中得知张仁杰和团长谈过话后团长突然吐血就是满肚子的火,现在亲眼看见躺在床上胸口满是血迹,生死不明的周卫国,怒火终于爆发!上前一把揪住张仁杰的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大声吼道:“张仁杰,你他妈给老子听着,俺班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拿你偿命|”

张仁杰立刻被杨大力吓得脸上血色全无!

张仁杰可是深知杨大力为人的,知道他说到做到!如今自己命就捏在这粗人手中,周卫国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条命十有**是真的会交代在杨大力手中的!

赵杰怒吼道:“杨大力,你给老子闭嘴!你是不是要咒死团长?”

杨大力一愣,眼泪立刻流了下来,说:“赵杰,俺没这意思……”

赵杰大声说:“快放手!团长病倒了你小子就敢撒野了是不是?”

杨大力赶紧放开了张仁杰,低声说:“赵杰,俺……”

赵杰一摆手,说:“别说了,卫生员快看看周团长怎么了?”

卫生员立刻上前,仔细检查了周卫国的瞳孔,又用听诊器听过周卫国的心跳,检查过呼吸,摸过脉搏,最后说道:“周团长只是因为一时激动,昏过去了。”

陈怡指着地上的血迹颤声说:“他……吐了这么多血……没事吧?”

卫生员面有忧色,说:“周团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补充营养。”

赵杰立刻点了点头,对杨大力说道:“大力,你带三连封锁整个阳村,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出!”

杨大力大声应道:“明白!”

立刻转身出门。

张仁杰脸色大变,指着赵杰说道:“赵杰,你想干什么?”

赵杰冷冷地说道:“不封锁整个阳村,难道让团长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好让鬼子趁机进山来‘扫荡’?”

张仁杰立刻不说话了。鬼子怕周卫国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如果周卫国病倒的消息传出去,鬼子恐怕真的会趁机进山“扫荡”!到时他可没把握把鬼子打退!

赵杰想了想,命令道:“从现在开始,团部的警卫工作,由团直属队和警卫排全部接管!教导连负责团部附近警戒,不能让一个无关人员进入团部!还有,鲁中边区来的那些同志,暂时也由你们照顾!”

教导连连长和警卫排长都大声应道:“明白!”

随后立刻转身安排人手去了。

张仁杰心中一惊,看了眼赵杰,又看了眼门口警戒的团直属队队员,终于发现,自己身边现在已经没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他当初之所以让教导连留守阳村,除了因为阳村的保卫仅凭鲁中边区来的那个排兵力实在有些薄弱外,还考虑到教导连的官兵相对其他部队来说文化水平较高, 自己也一直向他们灌输“党指挥枪”的原则,关键时刻应该还是听他指挥的!没想到这些人现在竟然连正眼也不瞧向自己!就不知道自己新提拔的那个三营长听到消息后会不会带人……

赵杰在屋里找了一遍没看见林水生,不觉有些奇怪地向门口的一名特战队员问道:“你们林队长呢?”

那队员回道:“队长带着第一、二分队单独执行任务去了,不过队长说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赵杰不由皱了皱眉,林水生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正想着,林水生已经进门,走到赵杰身边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已经接管了电台!新任的三营长也被我们给抓了!”

赵杰一惊,看向林水生,沉声说道:“水生,你这是在冒险!”

林水生面色平静地说道:“这是唯一能救团长的方法!这个险值得冒!”

张仁杰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心中却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赵杰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说:“好吧!就这么办!”

林水生转身使了个眼色,两名特战队员突然冲了进来,缴了张仁杰的枪。

张仁杰大惊,大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是独立团政委,你们这么做是要犯错误的!

赵杰淡淡地说道:“带政委出去,找个空屋子让政委好好休息!”

那两名队员立刻应道:“明白!”

张仁杰还要叫喊,一名队员悄悄拔出短刀,隐在衣袖中,但却有意无意地在张仁杰面前露了露锋利的刀锋,随后一声不响地将刀尖顶在张仁杰腰部,张仁杰立刻闭上了嘴!

张仁杰被带出去后,张楚走到赵杰面前,正色说道:“赵参谋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做的这一切,可都要考虑清楚后果!”

赵杰平静地说道:“正是因为考虑到后果,我们才这么做!电台已经被我们接管!我们要把独立团发生的所有事情,直接向上级汇报!我们相信,上级会为团长申冤的!”

张楚跌足说:“你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吗?是兵变!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不但救不了周团长,反而有可能会害了他?”

赵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只知道,我们如果不这么做,团长很有可能现在就要死在张仁杰的手上!为了团长,这个险,值得冒!”

张楚长叹一声,又想了想,说:“这样吧,大家先冷静冷静!下午我们再开会商量一下,明天上午,先以涞阳县委的名义给上级发一封电报,把根据地这次‘抢救运动’的情况向上级如实汇报,并提出我个人的建议:建议上级在虎头山根据地停止开展‘抢救运动’!”

赵杰感动地 :“张书记……”

他当然知道,这样一来,所有的政治风险,都将由张楚一人承担。

张楚淡淡地说道:“北上时,周团长救过我们的命,我欠他一份情,这次就算还他吧!”

陈怡突然平静地说道:“明天的电报后面,再加上我的名字!”

张楚看向陈怡,脸上露出了一丝酸楚的笑容,随后,转身出了团部。

赵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说:“张书记!陈县长!我替团长你们!”

周卫国再次醒来,已是晚上。睁开眼,就看见坐在自己炕边凳子上的陈怡,不由挣扎着要坐起。

陈怡赶紧扶住了他,说:“卫国,别乱动,我先给你垫一垫。”

说着,另一手将枕头竖起,垫在周卫国的后背。

周卫国坐好后,不由苦笑一声,说:“没想到我现在倒成病号了!”

陈怡安慰道:“你放心,卫生员说你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补充补充营养就没事的!你等等,我给你端碎肉粥去。”

说完,起身走到屋里新摆上的一个小炭炉边,从炭炉上的锅里端出了一碗粥,快步走到炕边,将碗放在了炕桌上。粥显然很烫,所以碗放下后,陈怡还不住甩手。

周卫国很自然地握住陈怡双手,见她手指都被烫红了,不由轻轻地对着她手指吹了几口气,低声说道:“现在天热,粥凉着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这不是烫着了吗?以后可要小心,端热东西时,手指要托着碗底的厚边,这样不容易烫着。要不然,手上垫点东西再端也行……”

被周卫国握着双手,耳边又听着周卫国关切的话语,陈怡的心跳渐渐加快,脸也变得通红。

周卫国无意中抬头,终于发现了陈怡的异样,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竟然一直握着陈怡的宇心里不由轻叹一声,随即松开了陈怡的双手,柔声说:“现在还痛吗?”

陈怡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周卫国也不知该说什么,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周卫国突然喃喃自语道:“一天没吃东西,真是要饿死了!”

陈怡立刻抬起了头,说:“呀,都怪我,粥又要凉了!”

说着,手忙脚乱地起身端起粥,又回到周卫国身边,想也不想就坐在了炕边,用一个小勺在碗里搅了搅后,将碗凑向周卫国,看那样子,竟然是要喂周卫国喝粥。

周卫国赶紧说道:“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伸手托住了粥碗。

陈怡“哦”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神色,但还是将碗给了周卫国。

周卫国接过碗,舀起一勺粥,试了试温度,刚好,立刻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粥喝了个底朝天。

急得陈怡在边上不住说道:“慢点喝!慢点喝!……”

喝完粥,周卫国意犹未尽地说:“还有吗?”

陈怡接过碗,说:“卫生员说,你现在只能吃流质的东西,还不能多吃!所以一餐只能喝一碗这样的粥!”

周卫国叹道:“连吃饱都不让!原来生病也不好玩!”

陈怡一呆,说:“谁告诉你生病好玩的?”

周卫国笑笑,说:“小时候,我曾经跟父亲一起探望过一位生病的长辈,你知道我见到他后,心里怎么想的吗?”

陈怡好奇地说:“你怎么想的?”

周卫国说:“当时,我看见每个探望他的人,都带着各种好吃的东西,而且每个人都对他说:“‘要注意休息!’我就想,我要是生病,那该有多好啊!又有好东西吃,又能休息不用念书!”

陈怡再也忍不住,“扑”一声笑了,说:“你怎么会这么想的?看来你父亲一定对你很严厉,所以你才时时想着要偷懒!”

周卫国微笑着说:“是啊!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父亲从小就对我管束很严,找了很多老师教我各种各样的东西。但他教我最多的,还是做人的道理!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丈夫在世,须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说到这里,周卫国眼中突然流出了泪水,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陈怡这才想起,他父亲现在已是汉奸!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父亲的言行不一对他的打击实在不小!

良久,周卫国突然低声说:“你相信我是汉奸吗?”

陈怡立刻摇了摇头,说:“这都是张仁杰污蔑你的,我们谁也不会相信!”

周卫国说:“那你相信我父亲是汉奸吗?”

陈怡迟疑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说:“我想,张仁杰说的……多半是假的!”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你别骗我了,其实你还是相信我父亲是汉奸的!因为证据确凿!

陈怡柔声说:“其实,你父亲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他是他,你是你!无论如何,我都相信

周卫国惨然说:“对你来说,这可能并不重要,但是,对我来说,却意味着一切!”

陈怡心中黯然,看来他父亲当汉奸对他的影响,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屋里一时又陷入了沉寂。

良久,陈怡突然低声说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周文?”

周卫国缓缓说道:“从决定改名为周卫国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那个文弱书生周文了!我的生命,我的全部,都已不属于我自己,而是属于这个国家!换句话说,以前的那个东吴大学学生,周家少爷周文,早已死了!”

陈怡浑身一震,因为她明白,周卫国这么说,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对自己父亲的失望!他甚至不再愿意承认自己是周家的少爷!

陈怡轻叹一声,说:“天色不早,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周卫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没事,你也要注意休息!”

陈怡轻轻点了点头,默默地起身出门。她实在不忍再勾起周卫国心中的痛苦!

不过,在出门时,陈怡也没忘了对门口的两名特战队员低声嘱咐道:“晚上你们可要照顾好周团长!”

两名队员赶紧低声应道:“陈县长放心,俺们一定照顾好团长!”

陈怡在心里叹了口气,泪水突然无声地顺着眼角淌下,她知道,自己虽然可以照顾周卫国身体上的病痛,却无法治愈他内心的创痛!

第二天一早,赵杰来看望周卫国时,周卫国已经醒了,正半坐在床上,口中反复低吟着什么。

赵杰走近周卫国,仔细听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听出周卫国低吟的正是岳武穆的《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但很快,赵杰就发觉了不对,岳武穆这首本该慷慨激昂的《满江红》怎么团长此刻吟来却是无比悲凉?略一思索之后,赵杰突然想起了岳武穆被秦桧以“莫须有”罪名处死的故事,脸色立刻大变,说:“团长,您可不能就这么认命啊!我们都不相信您是汉奸叛徒!上级一定会给您甲冤的!”

周卫国涩声说:“申冤?就算上级给我申冤,还我清白,那又怎么样?我的父亲,我这一生最敬重的人,从小对我谆谆教诲、教我立身处世、教我为国为民的父亲,还不是一样当了汉奸?!”

赵杰急了,说:“团长,您可不能这么想啊!您曾经说过,汉奸也有很多种的,您父亲说不定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再说,就算您父亲是汉奸,他是他,您是您,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团长!……”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赵杰,你不必再说!我的父亲,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周继先,和我周卫国再没有半分关系!”

赵杰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他自然明白,“哀莫大于心死”的含义!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张楚手中拿着两张抄报纸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掩不住的激动神色,说:“好消息!好消息!”

赵杰立刻问道:“张书记,什么好消息?”

张楚先将第一张抄报纸递向赵杰,说:“你们先看看这个!”

赵杰接过抄报纸,只见抄报纸的顶端标着“急”,内容则是:“虎头山独立团、涞阳县委、县政府:鉴于山东军区其他试点根据地开展‘抢救运动’过程中暴露出较多问题,特命你处立刻停止开展‘抢救运动’!对所有受审查干部,均应贯彻党中央‘一个不杀,大部不抓’的指示!军区将于近期向你处派出特派员,了解你处开展‘抢救运动’之详细情况,并对‘抢救运动’期间你处对所有受审查干部做出之结论进行复核。中国**山东分局、山东军区 世”

赵杰立刻将抄报纸递给周卫国,激动地说道:“团长,‘抢救运动’停止了!上级要给您申冤了!”

周卫国接过抄报纸,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却是随手放下,脸上全无欣喜之意。

赵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张楚,说:“张书记,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这份急电的末尾标着‘世’,世日是前天啊!怎么前天发出的急电今天才收到?”

张楚点头说:“你说的没错,电报的确是前天收到的!但却直到今天才从张仁杰的文件包里搜出来!上级前天发来急电中止‘抢救运动’,张仁杰竟敢私自压下这份急电,继续开展‘抢救运动’!他这么做,往轻了说,是延误传达组织决定;往重了说,那就是违抗上级命令,欺骗上级,对党不忠诚!这样一来,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的手上,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名正言顺!就连我们今天要给上级发的情况说明电报,措辞也容易多了!”

赵杰断然说道:“上级就算追究责任,也由我赵杰一力承担!绝不连累旁人!只要能给团长申冤,值了!”

张楚摆了摆手,说:“其实,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再看看这封电报。”

说着,递上了另一张抄报纸。

赵杰立刻将抄报纸接过,转递给周卫国。

周卫国拿过抄报纸,见抄报纸的顶端也标着“急”,内容为:“张仁杰同志:昨日汇报之情况已悉!经分局研究决定:你处应立即中止对周卫国同志所有审查!有关周卫国同志及其父亲之情况,亦务必绝对保密!军区及江苏省敌工委特派员将于本月六日至你处说明一切!并纠正你处在‘抢救运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失误。 中国**山东分局、山东军区冬。”(本文电报中出现的“世”和“冬”均为韵目代日,其中“世”代表三十一日,“冬”代表二日)

周卫国微皱眉头,说:“冬日?那就是今天才收到的急电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着,将抄报纸递给了赵杰。

张楚说:“没错,这是电台今天一早收到的上级急电。从电文推测,可能是昨天张仁杰向上级汇报了你和你父亲的情况,所以上级决定派特派员来处理!”

赵杰看过电文后,突然心中一动,说:“团长,会不会是上级要来调查关于您父亲的事情?”

周卫国脸色一变,说:“关于我父亲的事?……”

张楚沉吟着说:“我也觉得赵参谋长说的有道理!回头我们先按昨天商量好的内容以涞阳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将虎头山根据地在‘抢救运动’中出现的问题向上级做一个详细汇报!至于张仁杰的问题,还是等上级派来的特派员到了再说吧?”

周卫国想了想,说:“就照张书记说的办!”

8月6日。

经过几天的调养,在服用了杨大力和鲁震明根据各自村里老人的秘方配制的草药,又经过陈怡等人的悉心照料,周卫国的病情大为好转,现在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虽然周卫国自觉无碍,但在陈怡等人的坚持下,也只好压下了到处走走的想法。

军区前天发来的电报充分肯定了虎头山根据地果断中止“抢救运动”的做法,并再次确认军区及江苏敌工委特派员将于今天抵达虎头山根据地!所以一大早,周卫国就派林水生带人到太丰方向的封锁线预定接应地点负责接应特派员。

中午时分,张楚、陈怡、赵杰、鲁震明几个人正和周卫国一起商量如何消除“抢救运动”对虎头山根据地造成的恶劣影响,一名特战队员突然推门进来,激动地说道:“团长,参谋长,上级的特派员到了!”

周卫国立刻站了起来,说:“快请!”

一个声音在门外大声说道:“请倒不必,我们已经到门口了'”

周卫国一愣,这声音好熟啊!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正疑惑间,门口已经走进来两人,当先一人,赫然竟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刘远!

周卫国呆了呆,立刻欣喜若狂,大声说道:“阿远!你怎么来了?”

说着快步上前,迎向刘远。

刘远微笑着说:“我怎么不能来?”

这时,周卫国已走到刘远面前,立刻伸手紧紧握住了刘远的双手。

第二个进门的人不由有些惊讶地对刘远说道:“刘远同志,你和虎头山根据地的这位同志以前认识吗?”

刘远微笑道:“这位同志就是虎头山独立团团长周卫国!我和他以前可是东吴大学的同学!不过他那时候不叫周卫国,叫周文!”

第二个进门的人立刻恍然道:“难怪!”

刘远松开周卫国的手,微笑着说:“还是让我来给大家做个正式介绍吧!”

说着,一指第二个进门的人,说:“这位是山东分局派来的曾向东特派员!我叫刘远,是江苏省敌工委派来的特派员,和你们周团长以前是东吴大学的同学!”

周卫国忍不住微皱眉头,由于张仁杰的原因,现在他只要一听到“特派员”三个字心里就不自觉地有些不舒服。赵杰等人则是脸现喜色,这次既然有一个特派员是团长的老同学,那么总应该可以为团长平反了!这些人里,唯有陈怡脸色古怪——“刘远”?“东吴大学”?“同学”?难道眼前这位江苏敌工委派来的特派员竟然就是当年“东吴双杰”中的刘远?……

曾向东似乎看出了周卫国心中的想法,走到周卫国面前大方地伸出手,说道:“周卫国同志,你好!虎头山根据地的情况组织上已经都弄清楚了,我今天就是代表组织上给你平反来了!”

赵杰立刻高兴地对周卫国说道:“太好了团长,我就知道上级会为您申冤的!”

周卫国伸手和曾向东握了握,说:“谢谢曾特派员!”

说话间,周卫国的心情也好了些,无论如何,能还自己一个清白总是值得高兴的。

曾向东表情严肃地继续说道:“张仁杰之前给你定下的所有罪状,经我们查证,都没有事实根据,所以,我这次来是正式宣布,撤销你的所有罪状!并代表组织上给你一个明确的、正式的结论:周卫国同志,是一位经受住了各种考验,对党和革命无比忠诚的好同志!”

周卫国勉强笑了笑,说:“谢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

对于周卫国平淡的反应,曾向东并不在意,还是继续说道:“周卫国同志,其实我也明白,这些都不是你最关心的,你最关心的,是你父亲的问题!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父亲,周继先老先生,他并不是汉奸!”

周卫国一听,立刻抓住曾向东双臂,激动地说:“你说什么?我父亲真的不是汉奸?”

曾向东微微一笑,说:“是的!周继先老先生真的不是汉奸!为了怕你有顾虑,分局这次还特地通过新四军军部请了江苏省敌工委专门负责与周老先生联络的刘远同志跟我一道前来,这事,就由刘远同志跟你详细说说吧!”

周卫国立刻松开曾向东,看向刘远,说:“阿远,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远微笑着说道:“卫国,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当初苏州沦陷后,周伯父没有离开苏州,落在了鬼子手中!由于他的名望,鬼子不敢随便对他下毒手。再后来,鬼子请他出任苏州市维持会会长,他也没有推辞。外人都以为周伯父铁了心当汉奸,却没有人知道,他忍辱负重当上这个维持会长,正是为了支持抗日!周伯父当上苏州市维持会长后不久,我就受组织上派遣回到苏州开展工作,很快就和周伯父取得了联系。之后,他开始暗中大力支持我们新四军的抗日,光军费就先后资助了我们三十万元!还有大量我们急需的粮食、衣被、药品和机床。根据地也因为周伯父提供的情报而多次在日伪军扫荡中避免了损失……这些都是新四军和我们江苏省敌工委工作中的绝密,知道的人很少!所以普通人都以为周伯父是大汉奸!伯父也甘愿忍受这骂名,他曾经对我说过,‘个人得失荣辱,比诸国家利益,实在微不足道!’伯父说这几句话时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我却完全可以体会到,他为了忍辱负重所承受的种种不为人知的痛苦!”

刘远说到这里,眼中已满是泪光,屋里的其他人也不禁暗暗流泪。

周卫国一言不发,泪水难以抑制地流了出来。“个人得失荣辱,比诸国家利益,实在微不足道!”

这正是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时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周卫国突然之间全明白了!原来父亲那时就已下定了忍辱负重的决心,所以才会将一直保留视若生命的和母亲之间的往来信笺和回忆母亲的札记交给自己!可恨自己非但辜负了父亲的嘱托,没有保存好这些东西,更加没能理解父亲说这话的良苦用心!竟然仅凭一张报纸就相信父亲真的是汉奸!

曾向东眼中含着泪光,缓缓说道:“周卫国同志,这次让你受委屈了!我来之前,军区罗司令员特地托我转达上级对你的歉意!请你接受!”

说着,曾向东肃立向周卫国敬了个军礼。

周卫国赶紧还礼,说:“我受的这些委屈算不了什么,只要我父亲……”

说到这里,周卫国再也说不出话来!得知自己的父亲非但不是汉奸,还一直暗中大力支持抗日,周卫国此刻心中的激动之情,实在溢于言表!

曾向东温言说道:“周卫国同志,组织上还托我问你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我们可以尽量满足!”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曾向东说:“请说。”

周卫国说:“请让我继续带兵,我要打鬼子!”

曾向东用力一点头,说:“这个要求我现在就可以代表组织上答复你:完全同意!我来的时候,上级已经决定,恢复你虎头山独立团团长的职务!至于张仁杰,鉴于他将‘抢救运动’范围无限扩大,并借运动之机打击报复,还私自扣下分局和军区联署的中止‘抢救运动’急电,上级党委已经做出决定,撤销他虎头山独立团政委的职务,并隔离审查!对他的处分将是最严厉的!”

赵杰恨恨地说:“就凭他逼死吴参谋长、三子、钟祥和团部原来的机要员张祥富,就决不能轻饶了他!”

曾向东点头说:“这些问题,上级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还有一件事,张仁杰从鲁中边区带来的那个排战士,不知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周卫国说:“他们虽然被张仁杰利用了,但都没犯什么大错,所以我们主要是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没有为难他们!”

曾向东松了口气,说:“这就好!这就好!”

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虎头山独立团官兵因为张仁杰的所作所为而迁怒于那些战士,现在听周卫国这么说总算放心了!

这时,周卫国突然想起一事,一拍脑门,对曾向东说道:“曾特派员,真对不起,我这人一激动就失礼了!还没向两位特派员介绍我们虎头山的几位同志呢!”

说着,指着张楚等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涞阳县县委书记张楚同志,这位是我们涞阳县县长陈怡同志,这位是我们独立团代参谋长赵杰同志,这位是涞阳县大队大队长鲁震明同志。他们四人都是我们虎头山根据地的党委成员,前段时间在我暂停职务隔离审查的时候,就是他们几位同志顶着张仁杰的压力,及时中止了我们根据地机关、学校和群众中的‘抢救运动’,从而避免了根据地遭到更大的损失!”

众人一一握过手寒 几句后,曾向东忍不住感叹道:“虎头山根据地的领导同志都是年轻有为啊!难怪虎头山根据地的抗日形势比其他根据地都要好!”

张楚等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卫国突然一指陈怡,对刘远说道:“阿远,这位陈县长也是苏州人,还是我们东吴大学丙子级的校友呢!”

刘远微笑着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学妹,卫国好福气啊!”

他从陈怡看向周卫国的目光就看出了陈怡对周卫国的情意,再加上今天和周卫国老同学见面,心中高兴,所以后半句就顺便开了周卫国和陈怡的一个玩笑。

陈怡脸色立刻红了,低声说道:“学长说笑了!”

说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学长,您就是己巳级文学院的刘远学长吗?”

刘远说:“是啊,卫国也是己巳级的,他那时候虽然是法学院的学生,但和我们文学院一起上!”

陈怡“哦”了一声,脸上满是兴奋神色。

周卫国对陈怡淡淡笑道:“这下‘东吴双杰’都让你见到了,总该满意了吧?”

陈怡灿然一笑,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两位学长都没有让学弟学妹们失望!”

周卫国笑了,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当上班长时和陈怡在阳村村口的那次见面,记得那次陈怡也引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只不过那时她是用这句话来反证“真到了抗战需要他们挺身而出时却是不知所踪”的“东吴双杰”的懦弱罢了!

刘远讶道:“卫国,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周卫国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们的学弟学妹们将我们两人封为‘东吴双杰'而已!”

刘远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说:“原来我们两人在东吴大学还有这等地位!”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一名特战队员突然跑了进来,说:“团长,不好了!”

周卫国面色一紧,说:“发生什么事了?”

那队员说道:“张仁杰跑了!”

众人都是一惊,周卫国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那队员说道:“今天中午,俺们都听说上级派来的特派员已经到了,要给团长平反,大家都很高兴。后来,张仁杰说要上茅房,俺就和另一名队员跟着他,他进茅房后俺们就守在外面,可他进茅房后好半天也没见出来,俺们觉得不对,撞开茅房门,就发现茅房的窗户大开着,张仁杰已经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村口三连的一个哨兵跑来问俺们说,政委是不是有紧急任务?俺们都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哨兵就说了,他刚刚和潜伏哨看到政委骑马急匆匆出村,他们拦住后,政委说他有紧急任务,说完就硬闯了过去,哨兵吃不准,没敢开枪,就跑来问俺们了!俺觉得事关重大,就赶来向团长汇报!”

周卫国微一皱眉,立刻命令道:“命令骑兵连一排,无论如何要把张仁杰给追回来`”

那队员应了声“是!”,立刻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不断传回的消息证实了众人心中的不祥预感。“政委已通过里垄村!”“政委过了石门口'”

最后传回的消息是:“张仁杰进了鬼子第一道封锁线上的据点!很快又被鬼子往后护送走了!”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赵杰才“呸”了一声,说:“张仁杰这王八蛋投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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