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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战先驱(雪豹) 第十八章 乌云(四)
两人坐下后,周卫国直接就对冈田和松田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们两人来吗?”
冈田和松田翻了翻白眼,都没有说话。想来是之前吃尽了特战队员们的苦头,所以现在根本就不敢乱说话,以免遭到某些不可预料的粗暴对待。
周卫国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们不说话,那就是说还不知道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么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们的!”
等大岛将他这几句有些像绕口令的话翻译过后,周卫国盯着冈田和松田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们有证据表明,你们两人和今天临晨发生在‘水华园’附近的‘日本人解放联盟’干部内海勋被杀案有直接关系!”
大岛翻译过后,冈田和松田眼中神色都是一变,随即恢复正常,但两人的眼神变化,却被周卫国捕捉到。
周卫国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案发前的晚上,你们是否向人打听过内海勋的去向?”
冈田立刻说道:“没有!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把那人叫来和我们对质!”
松田则冷哼了一声,说:“别说我们根本没向人打听过内海君的去向,就算我们打听了又如何?我们本就认识内海君,邀他喝酒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周卫国笑笑,说:“如果你们心中没有鬼,为什么我们的人找你们回来协助调查时你们要反抗?”
冈田一呆,松田却说道:“内海君死得不明不白,大家都说是朝鲜人干的!你们的人突然找上我们,我们怎么能随便相信?”
周卫国微一皱眉,暗暗思索,仅凭他们向人打听内海勋的行踪这一点,当然定不了他们的罪,总不能为了洗清朝鲜营的嫌疑就在还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硬把两人的罪名坐实了吧?
这时,团部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屋里的两名警卫员立刻面色一紧,手不由自主摸向了腰间的驳壳枪。
一名警卫员看向周卫国,周卫国微一点头,那名警卫员立刻打开会客室门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被这突然传来的枪声弄得有些异样。
不一会儿,那名警卫员一脸轻松地推门进来,走到周卫国和刘远身后低声汇报道:“团长政委,刚刚是参谋长开的枪,参谋长现在就在外面,说有重要的事情向你们汇报,不过里面不方便……”
周卫国和刘远对视一眼后,都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赵杰这时候有事要汇报,自然是急事!
两人刚走出门,就见赵杰等在外面。
赵杰将两人引到一边后,低声说道:“团长、政委,内海勋被杀案又有了新的线索!刚刚有个‘日本人解放联盟’澡堂的工作人员来到我们团部报告说,今天早晨他见到冈田和松田两人鬼鬼祟祟进了澡堂的更衣室,却没有脱衣服洗澡,而是急匆匆很快就出来走了。他觉得事有蹊跷,就偷偷打开了冈田和松田租用的更衣柜,发现里面藏了两支手枪!当听说我们抓了内海勋后,他立刻想到,这两支手枪很有可能就是杀害内海勋的凶器!所以把这两支手枪送来了!”
刘远笑道:“又是‘日本人解放联盟’的工作人员?”
周卫国皱眉道:“这也太巧了吧?”
赵杰说:“我刚开始也觉得太巧,所以不太相信,不过,刚刚经过分析后,却证实了这两支手枪正是杀害内海勋的凶器!”
周卫国奇道:“哦?你怎么分析的?”
赵杰说:“刚刚的两声枪声不知团长和政委听到了没有?”
周卫国和刘远都点了点头。
赵杰说:“那两枪都是我开的!我用两支手枪各朝水池里开了一枪,收集弹头后,在放大镜下和从内海勋体内取出的弹头对比。内海勋尸体里取出的弹头有两种膛线刻痕,显然出自两支手枪,而从这两支手枪中发射的子弹弹头上的膛线刻痕,正好和取自内海勋尸体的弹头的两种膛线刻痕完全一致(现代的弹道鉴定原理与此相同),由此可以推定,送来的那两支手枪就是杀害内海勋的凶器!”
周卫国和刘远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有了这样一个检测,固然可以确定凶器,而凶器既然确定了,那么凶器的主人自然脱不了杀人的嫌疑,也就是说,内海勋被杀案从毫无线索突然之间就变得几乎水落石出了!可问题是,这个破案过程,也实在太……巧了一些吧?
周卫国想了想,说:“手枪呢?给我看看。”
赵杰立刻将一个纸袋和一付手套递了过来。
周卫国打开纸袋,见里面装着的正是两支手枪。
周卫国戴上右手手套取出一支手枪看了一眼后,低声说道:“日制南部十四式手枪,这种手枪配用的正是南部8公厘手枪弹,这和现场发现的弹壳倒是符合!”
赵杰说:“团长,这样能不能定里面那两个日本人的罪?”
刘远皱眉道:“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你们想,我们没有一点线索的时候,线索突然就送上了门;我们没有证据的时候,证据又突然出现了!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巧的?”
周卫国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赵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团长政委,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是我疏忽了!”
周卫国拍了拍赵杰的肩膀,说:“这事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何况这只是我和政委的猜测,说不定事情就是有这么巧呢?”
刘远也笑道:“参谋长,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的分析,要不然我们也无法确定凶器!确定不了凶器,这案子可就真没法审了!”
周卫国眯着眼说道:“这事要不是真有这么巧,就一定是有人在打我们的主意!这事真是越朵越有趣了!”
刘远微微一指屋里,低声说道:“事情真相,恐怕还是要着落在里面那两人身上!无论他们是不是真的凶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嘿嘿一笑,赵杰立刻明白,团长政委这是要算计人了,只不知这回倒霉的会是谁?
在冈田和松田目瞪口呆中,周卫国和刘远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随后,两人就见周卫国将一个纸袋在桌上倾倒,两支南部十四式手枪就这样赫然出现在桌上!
见到桌上的手枪,冈田脸色大变,松田的脸色虽然也变了变,却很快恢复正常。
坐下之后,周卫国慢条斯理地对两人说道:“这两支手枪,两位想必都认识吧?”
松田哼了一声,说:“我们当然认识!这是帝国产南部十四式手枪。我和冈田都是退伍军人,难道认识这样一种制式武器也有罪?长官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就是杀害内海君的凶器吧?”
周卫国轻拍手掌,说:“很好!我很欣赏你!”
说着,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松田面前,突然抓住了松田的右手。
松田一惊,正要有所动作,突然看见一旁手按驳壳枪柄的警卫员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立刻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但紧接着,周卫国却做了一个让屋里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诡异的动作——他突然将松田的右手放到自己鼻端嗅了嗅,而嗅过之后,他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笑容!
就在众人满头雾水中,周卫国松开了松田的右手,回到自己座位上,随后微笑着对松田说道:“你退没多久了?”
松田疑惑地看了周卫国一眼,说道:“天皇陛下宣布终战后,我和冈田就退役了!”
周卫国还是微笑着说道:“这么说,你退伍至少有四五个月了?”
田点头道:“是的。”
周卫国说:“既然你退伍已经四五个月,那么你能不能向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右手还残留着枪弹发射过后的火药味?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昨天刚刚打过猎!因为从理论上来说,目前在中国的所有日本人,都不应该拥有武器!”
松田立刻哑口无言,众人这才明白周卫国刚刚那看似古怪的一嗅竟是大有深意!
周卫国继续说道:“还有,经我们分析,这两支手枪正是杀害内海勋的凶器!”
一旁的冈田听到这里,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右手不由自主地在裤子上轻轻蹭了几下。
周卫国立刻笑道:“没用的,你再多蹭几下手上还是会有火药味的!”
冈田脸色立刻涨成了猪肝色,手上的小动作也停了下来。
松田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恶狠狠地瞪了冈田一眼后,转向周卫国说道:“就算这两支手枪是杀害内海勋的凶器,就算我们手上有火药味,那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我们用这两支手枪向内海勋开的枪?手上的火药味,我昨晚和冈田玩了炮仗烟花不可以吗?”
周卫国微笑着说:“我刚刚是不是忘了告诉你,这两支手枪正是在你们两人在澡堂租用的更衣柜中发现的!”
大岛将周卫国的话翻译之后,冈田立刻跳了起来,大声说道:“这不可能!我们明明把枪还给了……”
松田怒道:“闭嘴!”
冈田一呆,虽然依言闭上了嘴,但脸上的愤慨之色却是丝毫未褪。
松田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也很是激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松田恢复平静,缓缓说道:“既然你们有了足够的证据,我们也无话可说!”
冈田急道:“松田君……”
松田冷冷地说道:“冈田君,请记住,你是一名帝**人!”
冈田这才不说话了,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周卫国和刘远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微笑着站起,对大岛说道:“大岛先生,凶手已经找到,这案子终于可以结了!感谢大岛先生完美的翻译!”
大岛这次的翻译倒是中规中矩,没有截留。
大岛赶紧站了起来,说:“两位长官客气了,这是大岛的份内事!只是,通岭的日本居留民中竟然出了像冈田和松田这样的败类,真是令人惭愧啊!”
说着,一脸的痛心疾首。
周卫国微笑道:“害群之马,古来有之,大岛先生不必过多在意!民主政府相信,通岭的绝大多数日本人民还是善良的!”
大岛感慨地说道:“两位长官的胸襟真是令人佩服!”
刘远说道:“请大岛先生向小野先生转达我们的谢意!案情得以大白,你们‘日本人解放联盟’的帮助功不可没!”
大岛又客气了一番,这才告辞离去,令大岛倍感有面子的是,周卫国和刘远一直把他送出了大门。
送走大岛后,周卫国和刘远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这件事背后肯定有问题!”刘远正色说道。
周卫国点头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像一幕戏剧!时间、地点、人物、情节,就连**和结局都安排好了!堪称完美!”
刘远轻叹一声,说:“就不知,这戏剧的编剧和导演是谁?”
周卫国淡淡地说道:“编剧和导演是谁,恐怕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演员了!”
刘远突然说道:“你觉得从那个冈田入手怎样?”
周卫国一笑,说:“英雄所见略同,一会儿我们回去后都不说话,我让你看一场好戏!”
两人重新回到那会客室后,都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冈田和松田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过了好一会儿,冈田已经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又过了一会儿,冈田终于忍不住大声对周卫国和刘远说道:“我们已经认罪了,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周卫国和刘远都没有说话。
松田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冈田君,这些支那人都不懂日语,你跟他们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冈田立刻反唇相讥道:“他们不懂日语有什么关系?还不是照样有日本人给他们做翻译?给他们做走狗?甚至连出卖我们的也是日本人!”
松田怒道:“闭嘴!”
冈田也怒道:“我们的军衔都是大尉,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再说我们两人现在都只是别人抛弃的棋子而已!”
说到最后一句时,冈田的语声中已经充满了悲愤。
松田脸一沉,说:“你忘了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吗?”
冈田激动地说道:“我从没忘记自己的誓言!也从没后悔过我所做的事情!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通岭的同胞,为了帝国的复兴!可是……”
冈田脸色涨得通红,继续说道:“我不甘心被自己人出卖!尤其是被我们一贯信赖尊敬的那个人!”
松田神情一滞,叹了口气,说:“事情……恐怕未必和他有关……”
这话却明显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冈田立刻怒道:“这事怎么会和他无关?枪我们明明是交在他手上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澡堂的更衣柜里?又怎么会被民主联军发现的?内海勋的行踪是他告诉我们的,我们又哪里需要向别人打听?还有,这事我们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会突然跑出人来告发我们?这些你想过没有?”
松田似乎也有所触动,但还是说道:“即使这次真的是他出卖我们,他肯定也有苦衷的!”
冈田冷笑道:“苦衷?恐怕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才对!民主联军只不过派人在‘日本人解放联盟’支部门口转了转,就把他吓成这样,我看我们这次真是所托非人!”
松田皱眉道:“冈田君,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怨天尤人也没用!再说,我们的献身,都是为了成就大事!虽然没能活着看到大事成功,但总也算死得其所!”
周卫国注意到,当说到“大事”这两个字时,无论松田还是冈田脸上都有种油然而生的虔诚神情。
冈田默然良久,突然叹了口气,说:“我也明白!只希望大事成功的那一天,会有人记得我们!还有,希望会有人把我的骨灰带回国,交到我妻子手中!”
松田看向冈田,断然说道:“冈田君,会有这么一天的……”
松田刚说完这句话,声音就嘎然而止,因为他已经被周卫国一掌劈在颈侧,给劈昏了过去。
周卫国看了看自己的掌缘,喃喃道:“好久没有亲自动手了,也不知道力量控制得怎么样?警卫员,把他抬出去吧!”
两名警卫员立刻忍着笑将松田抬了出去——团部警卫排都是由周卫国闲暇时亲自训练的,警卫员们自然领教过周卫国的可怕。
突然之间发生的变故,立刻把冈田给惊呆了,以至于周卫国将手掌在他眼前来回晃了好几回后他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冈田立刻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松田是柔道高手,竟然被这个民主联军长官一下打晕,他可别给自己也来那么一下!
周卫国微笑着说道:“别紧张,我保证不会像对待他那样对待你!”
冈田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长官!”
这话一说出口,冈田立刻就像只被踩中尾巴的兔子那样跳了起来。“你竟然会说日语?!”冈田满脸惊骇地说道。
周卫国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说日语了?”
冈田吃吃地 道:“可是……你…… ……”
眼前这个民主联军长官竟然会说日语这件事实在已经超过了可怜的冈田的理解和接受能力,所以他现在说话不免有些语无伦次。
周卫国却振振有词地对冈田说道:“有日本人主动要做翻译,我总不好不给这个面子吧?
冈田呆了呆,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下意识地说道:“糟糕!”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糟糕?辛辛苦苦做事,到头来却被稀里糊涂地出卖!对现在的你来说,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冈田脸上神色立刻阵青阵白,好一会儿也说不出话来,这正是他心中最难解开的疙瘩。
周卫国轻叹一声,说:“现在你和松田的杀人罪都是证据确凿,随时都可以宣判!你也知道,世界各国的法律对杀人罪的量刑都是最重的!民主政府会怎么处置你们,恐怕我不说你也能猜到!何况就算为了给你们通岭的日本居留民一个交代,民主政府对待你们也只有从重从严!”
冈田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杀人偿命的道理,他自然明白,而自从那两支手枪出现后,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判罚,他也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此刻由民主联军的指挥官亲口说出来,人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本能还是表露了出来。
周卫国继续说道:“我知道,内海勋虽然是你们两人杀的,可你们两人也只是被人利用,充其量只是杀人的工具而已!真正的凶手,还安安稳稳地躲在幕后!而你们,就是被这个躲在幕后的凶手给出卖了!这样的结局,你会甘心吗?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毕竟,朝内海勋开枪的,的的确确就是你和松田!从法律角度来说,你们就是凶手!除非……”
周卫国故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除非能找到那个幕后的凶手!这样一来,你们就由主犯变成了从犯,虽然还是要面临法律的惩处,但和死刑比起来,那就是天上地下了!”
冈田惨笑道:“你不必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帮你们找到那个幕后的人!可是,我不会这么做的!就算他出卖了我们,我还是不会这么做的!”
周卫国突然心中一动,看似随意地说道:“就是因为藤田大佐可以领导完成那件大事吗?
冈田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周卫国。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这样一个随便出卖自己下属的人,真的值得你们信赖吗?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真的值得吗?”
冈田不由自主低下了头,虽然没有说话,双手却不停颤抖,显然周卫国说的话对他的触动也很大。
周卫国此刻又何尝不是心中剧震?从见过藤田实彦之后,他虽然对这个在通岭日本居留民中很有威望的前关东军大佐抱有戒心,但一直以来,藤田实彦对于和民主联军的合作都表现得很积极,使得周卫国始终没法把藤田实彦和潜在的敌人划上等号。没想到在幕后动手脚的,竟然真会是他!
周卫国心思电转,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同情地说道:“想想你们也真是可怜,战争本已经结束。民主政府也已准备在开春以后分批把通岭的日本居留民遣返回国,你们原本可以和其他遣返的日本居留民一样,安安全全地回到国内,和父母妻子儿女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可是,你们却永远也无法踏上故乡的土地,无法在年迈的父母面前尽孝,无法在妻儿面前尽到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职责……”
冈田大吼道:“别说了!别说了!……”
说完,痛哭失声,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周卫国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道:“就算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件虚无飘渺的所谓大事!什么大事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为了通岭的同胞,为了帝国的复兴’, ‘为了通岭的同胞,为了帝国的复兴!’”周卫国将冈田说过的这句话反复说了两遍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目中精光暴现,一把揪住冈田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周卫国盯着冈田,冷冷地说道:“你们要在通岭发动暴乱!要推翻民主政府,是不是?”
冈田满脸惊骇地看着周卫国,拼命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张开嘴就要往自己的舌头上咬去!
在这一瞬间,周卫国已经一掌劈在他右颈侧,冈田哼也没哼一声,就被劈昏。
周卫国将昏倒的冈田放回椅中后,背心突然感到一阵冰凉,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冷汗!
周卫国缓缓转身,看向刘远,一字一句说道:“阿远,日本人要在通岭发动暴乱!”
刘远大惊,说:“消息确切吗?”
周卫国长叹一声,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将刚刚冈田和松田的对话和自己与冈田的对话逐一给刘远翻译了。
刘远听完后,面色已经凝重无比,说:“卫国,事情紧急,我们应该马上和吴书记和陈副专员商量!”
周卫国点头道:“事情远远出乎我们的预料!我看商量之后,我们还应该向上级汇报!”
吴伟华半卧在床上听完周卫国的汇报后,皱眉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周团长,目前来看,通岭的日本人要发动暴乱这件事,还只是你的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当务之急,是证实这件事的真伪!如果在事情查证之前就贸然向上级汇报,我看是不妥当的。通岭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就连党中央都极为重视。所以确保通岭局势的平稳,是我们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明天就是除夕,在通岭的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总要先过个好年吧?”
吴伟华是目前通岭的最高党政领导人,而且他的话的确有道理,所以周卫国也不好再多说
陈怡想了想,说:“吴书记,查证通岭日本人暴乱的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我看可以利用今天凌晨‘日本人解放联盟’工作人员内海勋被杀这件事做做文章!”
吴伟华说:“杀害内海勋的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至于周团长所说的幕后凶手,还是没有证据啊!那个藤田实彦在通岭日本人中既然很有威望,总不好说抓就抓吧?”
周卫国和刘远不由都点了点头。现在并没有直接证据证实藤田实彦就是那幕后主使,就连冈田也没有明确说出藤田实彦的名字,眼下该如何对待藤田实彦,倒是颇费思量!
陈怡说:“我听周团长说过破案经过后,倒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原本无头无序的一个案子,突然之间就水落石出,而且人证物证差不多都是一下子就自己跑出来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不知吴书记注意到没有,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和‘日本人解放联盟’有关。被杀的人是‘日本人解放联盟’的干部,提供破案线索的是‘日本人解放联盟’的工作人员,找到杀人凶器的,也是‘日本人解放联盟’澡堂的工作人员,甚至连凶手,都是‘日本人解放联盟’的人!要说这个‘日本人解放联盟’没有什么问题,恐怕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吧?既然这样,我们就有了‘日本人解放联盟’这第一个切入点!还有,案情到了现在,不是变简单了,而是变复杂了。由内海勋被杀,牵出了两个凶手,由两个凶手,牵出了幕后的主使,而由幕后的主使,又牵出了那件‘大事’!所以事情绕到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那就是内海勋被杀!那两人或者说那幕后的凶手为什么要杀内海勋?为什么选择在今天杀内海勋?这两件事是否和那件大事有内在的联系?我想,这是不是可以作为我们的第二个切入点?有了这两个切入点,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顺藤摸瓜,最后弄清事情的真相!”
周卫国和刘远不由都看向陈怡,他们现在对这个学妹可不是一般的佩服!毕竟她只是从周卫国的汇报中大概了解了一下案情和破案经过,而仅凭这些略显松散的线索,她的推断,就已和了解整个案情的周卫国刘远两人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吴伟华显然也被陈怡的话打动了,点头道:“陈副专员分析得很有道理!周团长,刘政委,我看查证工作就先从这两个切入点开始吧?”
周卫国和刘远都点头道:“同意吴书记的意见!”
周卫国说完后,还看了陈怡一眼,陈怡报以微笑。
吴伟华又说道:“明天就是除夕,这两天我身体好多了,想明天出去走走,选定通岭行署的办公地点,后天就是春节,我想在春节这一天通岭行署挂牌,也好沾点喜气|”
吴伟华说完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
周卫国也笑道:“要说办公地点,吴书记觉得我们四团团部怎么样?”
吴伟华说:“很好啊!位置在山坡上,视野好,楼也很新,地方也够大!”
周卫国和刘远交换了一下眼神,刘远点了点头。周卫国微笑道:“吴书记如果不嫌弃,也不用再找其他地方了,通岭行署就设在我们四团团部吧!至于我们团部,反正我们是部队,没什么行政事务,随便再找个地方搬走就行了!”
陈怡下意识地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我们刚来,就把你们给赶走……”
说着,看了一眼周卫国,脸色突然红了。
吴伟华也是一呆,随即连连摆手,说:“这怎么行?这不是鸠占鹊巢吗?不行不行!”
刘远笑道:“吴书记这就见外了!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再说,我们也是存了私心的,行署越早挂牌,越早开展工作,我们肩上的担子也就越轻了!”
听了刘远的话,众人都笑了,吴伟华也没有再推辞,行署设在四团团部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随后,周卫国、刘远、陈怡三人告辞离开。
三人出了吴伟华的屋子后,走了一小段路,陈怡终究忍不住低声问周卫国:“四团团部给了行署,你们准备搬到哪里?”
周卫国一指团部所在的山坡下不远处的一栋毫不起眼的旧房子,说:“那是后勤处放年货的仓库,马上就要过年了,年货都发下去了,刚好腾出地方给我们做团部!我们明天就准备搬过去!孔子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想那仓库放了这么久的年货,香味留个十天半个月的总不成问题吧?以后天天闻着腊肉火腿的香味,这日子可逍遥得很!”
陈怡“噗嗤”一声笑了,说:“如果东西没搬空,你是不是还要半夜起来偷吃啊?”
周卫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说:“正有此意!”
刘远却突然冒出一句:“有贼心没贼胆!”
周卫国正要反唇相讥,却突然听出了刘远话中的双关含义,于是笑笑不再多说。
知道四团团部搬到不远的地方后,陈怡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脸上突然露出促狭的笑容,向周卫国和刘远两人说道:“‘东吴双杰’两位学长忙,我先走了!”
说完,格格笑着就这么走了,倒把周卫国和刘远愣在当场。
过了好一会儿,刘远突然叹了口气,说:“多好的姑娘啊!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抓紧!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呢!何况是还没煮熟的!”
周卫国突然想起了李勇,随即说了句在刘远听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政委是不是都这德性?”
刘远一愣,说:“什么意思?”
周卫国微笑摇头,说:“佛曰:‘说不得,说不得!’”
刘远笑骂道:“佛还说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你倒是给我下下看啊?”
周卫国笑笑,说:“我现在倒真是要去一个地方,就不知那里是不是地狱?”
刘远 :“哪里?”
周卫国淡淡地说道:“‘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
刘远点头道:“嗯,第一个切入点!你准备怎么查?”
周卫国说:“用最简单但却最有效的方法——搜查!”
刘远呆了呆,说:“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要是没搜到什么东西……”
周卫国说:“如果整件事情的确和‘日本人解放联盟’有关,那么他们为什么这么急着抛出证人和证据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想撇清关系!而且还要越快越好!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上午‘日本人解放联盟’支部长小野听说我们要派驻武装人员日夜保卫他们的支部所在地后,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如果我把这解释为他心中有鬼,那么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刘远立刻说道:“‘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里面肯定有古怪!”
周卫国笑了,说:“那么,你现在还认为我会一无所获吗?”
刘远也笑了,说:“其实你只要对小野说几句日语,就算一无所获,也足够把他吓个半死了!”
当周卫国带着特战队第一分队和朝鲜营一连来到“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外面不久后,支部长小野就迎了出来。
看到门口一百多荷枪实弹的军人后,小野不由大吃一惊,对周卫国说道:“周长官,这是……?”
周卫国笑笑,说:“我这次是来查内海勋被杀一案的。”
跟在小野一旁的大岛不由奇道:“周长官,下午对冈田和松田两人的审讯我在场,他们不是已经承认是杀害内海君的凶手了吗?杀人凶器也已找到,案情已经大白,还有什么要查的?”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你走之后,他们又告诉了我一些新的线索!”
大岛立刻说道:“这不可能!”
周卫国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大岛心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你们又不懂日语,没有我的翻译,冈田和松田说出再多的线索你们还不是一样不懂?但若要直接说眼前这位民主联军长官不懂日语,似乎又有些不礼貌,所以大岛只有苦笑。
周卫国用日语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我不懂日语,所以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告诉我什么新的线索?”
大岛很自然地用日语说道:“是啊!”
话一出口,大岛突然醒悟过来,立刻张口结舌地看向周卫国,随后吃吃地说:“你……你懂日语?”
小野也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卫国略带嘲弄地用日语说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们我不懂日语了?我只不过忘了告诉你们,我以前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有个要好的同学就是日本京都人,而我跟他学了整整两年的日语!”
说完,周卫国对朝鲜营战士一挥手,大声说道:“搜!”
一百多全副武装的朝鲜族官兵立刻冲进了“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
小野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昏过去——支部里面,可是藏着天大的秘密啊!
周卫国一拉小野的左臂,微笑着对他说道:“小野支部长,我们是不是一起进去看看?”
小野面如死灰,背上冷汗直冒,拼命挤出一丝笑容, 道:“是……是……一起进去……”
说完,不由自主被周卫国拉着朝里走。
在经过大岛身边时,周卫国特地停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日语说道:“大岛先生,说句老实话,你那天在‘在通岭日本居留民大会’上的翻译,可真够糟糕的!看来你的翻译水平,还需要提高!”
说完,再也没有看大岛一眼,拽着小野大步进了“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的大门。
留下手脚冰凉的大岛傻傻地站在门口。
搜查的结果,比预想中最顺利的结果还要顺利!从“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里面,共计搜出轻机枪、步枪、手枪、手榴弹、军刀等武器二百余件,更重要的是,从小野的办公室保险柜中还搜出了一份名单!
1946年1月31日,农历腊月二十九晚十九点整,通岭市全市戒严,驻通岭市民主联军朝鲜营和工人纠察队全体出动,一夜之间,共计抓捕日本战犯一百二十余名!
为免增加通岭日本人的恐慌,这些被逮捕的日本战犯,全部被关押在机炮连而不是朝鲜营驻地!。
次日凌晨三点,前关东军第一二五师团参谋长藤田实彦在伪满洲国通岭市副市长林昌雄家被捕,随后被单独关押进四团团部!
2月1日,大年三十。
看着名单上的前关东军军官一个个被捕,一夜未睡的周卫国、刘远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天亮以后,当两人向同样一夜未睡的吴伟华和陈怡汇报后,吴伟华将几张纸递给了两人,说:“周团长、刘政委,这是我和陈副专员拟好的《告通岭地区日本居留民书》,你们看还要不再改改?”
周卫国接过那几张纸,和刘远一起看去,只见纸上都是娟秀的毛笔字,写着:“通岭地区日本居留民们:
德、意、日法西斯侵略者,已先后被打垮。中国人民、日本人民和世界被法西斯奴役的人民,一齐得到了解放。
中国人民和主张和平的日本人民,要彻底取得解放,必须逮捕战争罪犯,进行惩办,借以达到根绝法西斯侵略主义的目的。日本法西斯领袖东条等,早已逮捕就案,通岭地区的日本战争罪犯法西斯分子,不但不痛改前非,反而到处秘密活动。宣传破坏和平的法西斯分子,暗杀日本工作人员,阴谋企图将屠杀人民的法西斯主义再兴。
今天逮捕的这些日本人,都是日本侵略者和战争罪犯。对普通日本居留的人民,我们民主政府是一定要加以保护,使你们安居乐业的。日本居留民,也要协助民主政府,根绝法西斯主义,逮捕战争罪犯,建设一个新民主主义的日本。
‘日本人解放联盟’本是日本劳苦大众为争取解放自由、消灭法西斯再起的组织。而通岭支部自从成立以来,完全以敷衍的手段,谋取勾结、容留战争罪犯和不良分子等意图不轨行动。此事被民主政府察觉。为确保治安及保障一般日本人民的安宁起见,除将该战犯等逮捕就案外,并将通岭‘日本人解放联盟’支部于今日予以解散。今后通岭日本居留民一切事务,均由通岭行政公署所辖的通岭地区日本人民管理委员会办理。
同时,为了根绝日本法西斯主义的余孽:
第一,战争罪犯与法西斯分子,如到民主政府自首,民主政府将予从轻处理。如仍执迷不悟,藏匿隐居或逃亡,逮捕后罪加一等。
第二,主张和平的日本居留民,要积极举报战争罪犯,若有故意匿藏战争罪犯者,必将受到民主政府的法令制裁。
第三,凡一切日本居留民,藏有任何武器、弹药与军用品,要主动上缴于民主政府,否则,民主政府将予以法律制裁。
通岭地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
一九四六年二月一日”
周卫国和刘远看过后,都说道:“吴书记,陈副专员,我们觉得这份《告通岭地区日本居留民书》写得很全面,没什么需要改的。”
吴伟华说:“既然这样,那就定稿吧。周团长,听陈副专员说你的日语很好,把这份《告通岭地区日本居留民书》翻译成日语的工作,就要麻烦你了。”
周卫国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吴伟华突然苦笑道:“本想过个好年,没想到日本人这么不安分!过完年行署挂牌后,工作恐怕也不轻松啊!”
周卫国微笑道:“吴书记,日本人就像狗(不好意思,这是对狗的侮辱),你不打痛打怕它,它总是要叫唤的。”
吴书记笑道:“它再叫唤又有什么用?有你周团长和刘政委在,它们也只有干叫唤的份了!”
屋里几个人都笑了。不管怎么样,能够预先发现并消除一场暴乱,都是值得高兴的。
吴伟华突然想起一事,说:“对了,今天就是除夕,给日本居留民分发过年物资的事情一定要尽快落实,毕竟这些普通日本人民还是无辜的!”
周卫国说:“吴书记放心,我已经安排人手开始分发物资了。”
吴伟华点头道:“这就好!通岭可千万不能乱起来啊!”
伴随着各种物资的分发和《告通岭地区日本居留民书》的全城张贴,通岭市因为一百多前日本关东军军官被捕而显得紧张的气氛渐渐趋于平静,随后,节日的气氛又开始浓了起来——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午后,周卫国和刘远在团部的会客室里见到了藤田实彦。
即使现在是阶下囚的身份,藤田实彦还是保持着很好的仪容,没有一点惊惶的样子。这让周卫国和刘远都不得不暗暗佩服。
周卫国首先微微一笑,用日语说道:“藤田大佐,很遗憾,我们在这样的情景下又见面了。我知道你会中文,不过如果你想说日语,我也没意见。”
藤田实彦目中讶色一闪即逝,随即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用中文说道:“原来周团长懂日语!既然这样,那我们原本所谓的天衣无缝简直就是个笑话!周团长深藏不露,藤田佩服!”
这话倒是藤田实彦的由衷之言。
周卫国笑道:“藤田大佐又何尝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藤田实彦微微一笑,说:“彼此彼此!”
周卫国轻轻一拍桌子,说:“很好!既然我们都是明白人,这种场面话就不必多说了。藤田大佐应该能猜到我想从你这里知道些什么吧?”
藤田实彦笑笑,说:“周团长无论问我什么问题,我只有三个字!”
周卫国耸耸肩,说:“你是不是想说,无论我问你什么,你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藤田实彦淡淡地说道:“正是!”
周卫国一指藤田实彦,说道:“两个字!”
藤田实彦一呆,随即明白周卫国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周团长又不是那些腐儒,怎会如此拘泥? ‘不知道’只是指我的态度,至于说出来的话,那自然可以是‘不知道’,‘不明白’,‘不懂’之类!”
刘远突然摇了摇头,说:“请恕我直言,藤田大佐, ‘不知道’不是你的态度,而是事实!”
藤田实彦有些好奇地说道:“哦?愿闻其详?”
刘远说:“不知藤田大佐知不知道,在通岭市区的日本居留民共有多少人?”
藤田实彦正要说话,刘远却摆了摆手,说:“藤田大佐,你不用急着说‘不知道’,因为我问的并不是你所组织的参与暴乱的前关东军官兵数量,而是指目前居留在通岭市区的所有日本人!”
藤田实彦眯着眼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组织暴乱?你们抓我,用的是抓捕战犯的借口,可我以前虽然是关东军第一二五师团的参谋长,在通岭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并不符合战犯的条件!你们这样对待我,是否合适?中日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难道你们还要违背你们中央政府的命令,追究每一个日本军官甚至每一个日本军人的责任?由此导致的一切后果,你们能承担得了吗?”
周卫国哈哈大笑,边鼓掌边说道:“精彩!精彩!藤田大佐果然好口才!”
藤田实彦向周卫国微一躬身,优雅地说道:“谢谢!”
周卫国却话锋一转,说:“就不知藤田大佐在南京大屠杀中的表现,是否一样经得起推敲?”
藤田实彦脸色终于变了。他以前曾作为日军某独立轻装甲车中队中队长率部参加过南京战役,南京城破后,比起那些普通步兵来,也着实没少做过恶!这事他以前曾作为自己的荣耀时时向人提起,只是在日本战败后担心被中国政府清算这才不再对人说。这事知道的人实在不少,想要抵赖怕是不容易。
刘远叹道:“为什么你们日本人总是要到撞得头破血流了,才能明白什么路是走不通的?”
藤田实彦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刘远继续说道:“藤田大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藤田实彦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回的语气倒是诚恳了许多。
刘远摇了摇头,说:“我告诉你,是一万六千人!”
藤田实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却不知道刘远突然说起通岭市区的日本居留民数量是什么意思。
刘远继续说道:“那么你知不知道通岭市区总共有多少人口?”
藤田实彦摇了摇头,这个他更加不知道了。
刘远说:“十四万!也就是说,日本人在通岭市区的总人口中,只占十分之一多一点,其中还有大量的老弱妇孺!”
刘远说到这里,藤田实彦已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但脸上的神色反而轻松了起来。
刘远继续说道:“那么你藤田大佐手上可用的人有多少?你手中可用的武器有多少?暴乱成功的可能性又有多少?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们暴乱成功,那又怎么样?通岭周边都是我们的部队,一旦我们的部队反击,你们有什么退路?你们这些军人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留在通岭的那么多日本老弱妇孺呢?虽然我们中国人一向宽容,但我不敢保证在你们犯下这样的罪行后,我们还能以宽容的态度对待他们!你们犯下的罪恶,责任却要由他们来承担,你觉得这公平吗?或者你倒是想过把他们一起带走?日本都战败了,你们在中国还能逃到哪里去?又或者你也想学你们硫磺岛的指挥官栗林忠道中将,来个全员玉碎?把老弱妇孺都杀光?军人再和我们拼光?请恕我直言,军人的职责是什么?难道就是将无辜的百姓拖入完全没有任何必要的流血死亡当中吗?你是前关东军第一二五师团的参谋长,可是,你连作战的得失都无法考虑周全,敌我情况都不了解,如何能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参谋军官?所以我说,暴乱的人选你做他们的领导,真是瞎了眼!”
藤田实彦淡淡地说道:“刘长官,如果你只是为了教训我一顿,完全不必这么激动!我反正是你们的阶下囚,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他竟然如此光棍,倒是令周卫国和刘远都有些始料未及,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藤田实彦突然站了起来,说:“两位长官人也抓了,骂也骂了,是否可以容藤田回到监舍安静一会儿?”
周卫国和刘远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向警卫员摆了摆手,说:“带走吧。”
藤田实彦向两人深深鞠了一躬,微笑道:“谢谢!”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周卫国分明感觉到他的眼神中竟然有种嘲弄的意味!
藤田实彦走后,周卫国和刘远都陷入了沉思,他们现在的确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次交锋出现的这样一个结果。
良久,周卫国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差点被这个藤田实彦给糊弄了!”
刘远皱眉道:“怎么说?”
周卫国笑道:“藤田实彦自以为表现得无懈可击,可他万万想不到,正是他这样的表现,又给了我们新的线索!”
刘远 :“什么线索?”
周卫国说:“藤田实彦赖以掩护暴乱组织工作的‘日本人解放联盟’已经暴露并被我们解散,而作为暴乱作战部队骨干的大部分前关东军中下级军官又都被我们逮捕,一部分可能用于暴乱的武器也被我们收缴,他还有什么可以凭借的?按照常理,他失去这些凭借又落到我们手上后,就算不惊慌失措,也该进退失据吧?可是,他的表现恰恰相反,他竟然还能在我们面前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保持住他一贯的风度!他镇定得实在有些过分!凭他的见识,他不可能不明白你所说的一切,可是,他还是不在意,甚至连通岭日本居留民所处的形势他也不在意!这可不是我们了解的那个藤田实彦!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刘远目光闪动,缓缓说道:“他一定别有所恃!”
周卫国说道:“对!除了别有所恃,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解释!所以,新的问题又来了,他所恃的究竟是什么?是那些没被我们抓住的前关东军中下级军官?又或者是那份没有被我们搜到的暴乱计划?都不像!说到底,这才是问题真正的关键所在!”
刘远突然说道:“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周卫国一呆,说:“什么答案?”
刘远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藤田实彦最后的倚靠,既不是那些没被我们抓住的前关东军中下级军官,也不是那份没有被我们搜到的暴乱计划,而是国民政府的态度!”
周卫国倒吸一口冷气,说:“你的意思是,藤田实彦背后真正的支持者竟然是国民政府?国民政府竟然会支持日本人在中国搞暴乱?!”
刘远叹道:“你别忘了,通岭的民主政府是我们**执政,而那位蒋委员长在**方面,可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国共两党在华北、在东北的冲突,是你死我活,并不是小孩玩过家家啊!”
周卫国一时无语。他虽然知道华北、东北国共两党大规模军事冲突的事实,也明白刘远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在内心的最深处,他却又不愿意相信,抗战才结束,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就要再次陷入内战的深渊!如果面对的是日本人这样的外敌,他当然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就算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一直信奉的就是军人应该保家卫国!可是,当面对的敌人是同为中国人甚至以前还是同袍的**时……周卫国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很乱,就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揪着自己的心!
刘远暗暗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周卫国心中的想法,可是,他也明白,一个人的信念,又岂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改变?
这时,周卫国已经将心中的烦恼压下,勉强一笑,说:“走吧阿远,你忘了,明天通岭行署就要挂牌,今天我们团部可是要搬走的!”
刘远也笑了,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们搬走,你和某人的距离可就远了!”
深夜,通岭市红十字医院院长室。
在被刻意遮挡住光亮的灯光下,宽敞的房间里聚集了十来个人,这次,仍然有孙耕晓、柴田久、小向利一等人,但却少了藤田实彦和小野。
此刻,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几乎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见。
良久,孙耕晓终于受不了屋子这种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气氛,咳嗽了几声后,开口说道:“诸位不必担心,藤田大佐和起事的一百多位骨干虽然被**抓了起来,但中央政府答应给你们的援助条件仍然不变!只要你们如期起事,成功后,你们就是党国的功臣,中央政府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柴田久冷冷地说道:“孙书记长,你认为除了藤田大佐,谁还有足够的威望能领导起事?
孙耕晓皱眉道:“这个……我们事先不是商量过联合指挥的吗?”
柴田久冷笑道:“联合指挥?请问孙书记长,贵方的部队呢?贵方的军事指挥官呢?贵方本应早就提供给我们用于起事的武器弹药和经费呢?还有你说过无数次支援我们作战的中央军呢?现在都在哪里?”
孙耕晓说道:“柴田先生还请少安毋躁!只要你们如期起事,我们的条件,一定可以兑现!”
柴田久哼了一声,说:“藤田大佐没有被营救出来,想要我们起事,不可能!”
孙耕晓急了,说:“现在万事具备,只等你们起事,我中央军就能一举而下通岭,中日联合政府就能如期成立,你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
柴田久说:“我只看得出来你想利用我们!”
孙耕晓气急,指着柴田久说:“你……你……”
一旁的小向利一赶紧拉住了孙耕晓,说:“孙书记长息怒,我看可不可以折衷一下,我们一边继续做好起事的准备,一边营救藤田大佐?”
孙耕晓一甩手,说道:“随你们了!反正再过一段时间,没有你们起事中央级一样攻下通岭!”
说完,怒气冲冲走了。
柴田久看着孙耕晓的背影,咬牙说道:“小人 志!”
小向利一皱眉道:“柴田君,现在藤田大佐在**手中,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营救出藤田大佐,好让他主持大局,而不是意气用事,和我们的合作者闹矛盾!”
柴田久愤愤地说道:“想当年我们关东军何等威风?如今虎落平阳,竟然连孙耕晓这种劣等的支那人都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小向利一正色道:“柴田君,无论你承不承认,现在都已经不是当年!你要明白,现在的国民党政府是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在目前的形势下,我们只有和他们合作才能为帝国谋取最大的利益!帝国的失利只是暂时的,作为帝国的子民,对于帝国的强盛,我们一定要抱有坚定的信念,同时,为了帝国的再度崛起,我们也要随时准备好做出牺牲!藤田大佐曾对我说过,通岭的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一旦我们起事成功,在中国建立了这么一个事实上的中日联合政府,必将在国际上造成深远影响!欧美各国和中国的关系也将发生微妙的变化。到时候,世界格局将有可能发生重大改变!而帝国也将有可能在新的世界格局重组中获得一次发展的良机!诸位,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帝国的荣光,即将由我们亲手缔造!”
小向利一的这一番话立刻把屋里众人心中那丝即将熄灭的火焰给煽动了起来,每个人脸上,不由都露出了一种病态的亢奋神情。
小向利一又为他们的亢奋加上了一把火,他挥舞着拳头低声说道:“大日本帝国万岁!”
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跟着低声说道:“大日本帝国万岁!”
灯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狰狞无比。
见众人的情绪被成功调动了起来,小向利一说道:“我提议,现在开始讨论如何营救藤田大佐!”
对于小向利一的这个提议,众人自然没有意见,立刻纷纷议论了起来。
有人首先站起来说道:“我提议,组织一支小股部队,直接突袭关押藤田大佐的民主联军指挥部!救出藤田大佐!起事在即,**已经抢先动手,我们别无选择!”
“不行!”柴田久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近藤君,这个计划太冒险了!我去过民主联军的指挥部,他们的守卫力量至少有四五十人,而且训练有素。如果强攻,我们至少需要一个中队拥有完整装备的老兵,还不能保证成功!‘日本人解放联盟’支部被查封后,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大批武器,昨晚的大搜捕,我们又失去了大批军官,如果在强攻民主联军指挥部的时候再损失这么多老兵,代价太大!而且藤田大佐在**手中,一旦我们的意图暴露,又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救出大佐,他的安全必将受到威胁!”
近藤想了想,明白柴田久说得有道理,只好沮丧地坐下。
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说:“藤田大佐在通岭居留民中的威望很高,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点,组织通岭居留民集会示威,向**政府施压,要求他们放了藤田大佐?”
小向利一苦笑道:“赤川君,你也太天真了!**是以抓捕战犯的名义抓的藤田大佐,我们有什么理由向**政府施压?还有,所谓集会示威,你以为真的会有用吗?试问,当初通岭在帝国治下时,我们抓了反抗分子后,如果通岭的百姓集会示威,我们会怎么做?恐怕除了武力镇压外,再不会做第二个考虑吧?”
赤川张口结舌半天,最后只好满脸通红地坐回座位,是啊,如今的通岭,可再不是关东军耀武扬威的时候了!集会示威,最多只是给了**武力镇压通岭居留民的借口——至少赤川是相信**能狠下心来的!
连续两个提议都被否决后,屋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
良久,一个人突然迟疑着说道:“对于营救藤田大佐,卑职倒有个提议,就是不知……”
小向利一立刻看向那人,温言说道:“平井君,请说。”
这人叫平井敏雄,是个军医少尉,因为是柴田久的直系部下,所以才有资格列席这样秘密的会议,却不够资格发言,不过昨晚朝鲜营和工人纠察队的大搜捕几乎把通岭的前关东军军官一网打尽,所以此刻小向利一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平井敏雄斟酌着说道:“我曾经听那个孙耕晓说过,他们国民党在**民主联军的指挥部里有内应,我们是不是可以请孙耕晓帮忙,通过他们的内应,营救藤田大佐呢?”
小向利一立刻眼前一亮,也想起了孙耕晓曾说过的话。
柴田久皱了皱眉,说:“可是,那个支那人可靠吗?”
小向利一苦笑道:“柴田君,时间紧迫,难道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随即转向平井敏雄说道:“你会说中文吗?”
平井敏雄点了点头,说:“我到满洲已有将近两年,中文应该能应付。”
小向利一说:“好!除了柴田君和平井君两位,其他人都回去吧,诸位路上小心!”
众人纷纷起身,向小向利一和柴田久打了声招呼后各自散去。
等屋里只剩下小向利一、柴田久好平井敏雄三人后,柴田久忍不住问道:“小向君,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小向利一点头道:“是的,你和平井君现在立刻跟我走一趟'”
柴田久讶道:“去哪里?”
小向利一说:“护城河北姜际隆家是国民党方面此次起事的指挥部,孙耕晓现在应该在那里。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他!营救藤田大佐的事,终究还是需要国民党的帮助!”
柴田久虽然讨厌孙耕晓,却不是个蛮夫,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所以没有再多说,立刻和平井敏雄起身,跟着小向利一出发。
当三人来到姜际隆家时,孙耕晓果然在。
见到小向利一等人后,正和几个国民党暴动骨干在包饺子的孙耕晓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而是微笑着对小向利一说道:“几位来得好巧啊,坐下歇歇吧,过了十二点接春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吃点饺子吧!”
小向利一勉强笑笑,说:“孙书记长客气了。我们的来意,想必您也知道。”
孙耕晓故作惊讶地说道:“什么来意?我不知道啊?”
柴田久强忍怒火,上前向孙耕晓鞠了一躬,说:“孙书记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柴田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
孙耕晓似笑非笑地看着柴田久,说:“柴田先生说笑了,我怎么敢记您的仇呢?您是什么人哪?堂堂的红十字医院院长啊!我孙耕晓呢?只不过是个不得势的小人物,哪能跟您比啊?”
柴田久脸色阵青阵白,心中怒极,表面上却又不敢发作。
一旁的平井敏雄赶紧说道:“孙书记长一向以大局为重,自然不会跟我们计较!此次起事成功与否,全赖彼此的精诚合作!**是我们双方的敌人,我们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次起事,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有着共同的利益,也付出了同样多的艰辛。藤田大佐的被捕,只是个意外,**方面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整个计划!如果我们及时救出藤田大佐,那么起事成功还是有相当把握的!如果救不出藤田大佐,那么我们的计划就不得不推迟进行,这样一来,被**察觉的可能性也就增加了,最终的后果,不堪设想!相信孙书记长也不希望我们的努力付诸东流,更不愿意看到**从中得利!”
孙耕晓点了点头,说:“你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比起某些只会放屁的家伙可好多了!”
柴田久强忍心中怒火,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小向利一有些着急地说道:“孙书记长,您曾经说过,贵方在民主联军指挥部有内应,是否可以让你们的内应想办法救出藤田大佐?时间紧迫,您看……”
孙耕晓突然哈哈大笑,把小向利一等三人都笑得莫名其妙。
孙耕晓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正色说道:“你们也太小看我孙耕晓了!你们能想到的,我难道就想不到吗?救出藤田大佐的重要性,我自然明白,所以我离开红十字医院后就通知了我们的内应,要他尽一切努力,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营救藤田大佐!事情成与不成,最迟到明天一早就有结果了!”
小向利一大喜,说:“孙书记长果然大人有大量!鄙人谨代表藤田大佐谢过书记长!”
柴田久也恭敬地向孙耕晓鞠了一躬,说:“柴田有眼无珠,请孙书记长责罚!”
这回倒是说得真诚无比。
见到两人急剧改变的态度,孙耕晓心中极为受用,一摆手,大度地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既然合作,就是要以诚相待嘛!”
小向利一连声说道:“是的。是的。以诚相待。以诚相待。”
孙耕晓说:“对于藤田大佐,我们还是很佩服的,所以为了救他,我们不惜使用在民主联军指挥部的内应!我们付出这么大代价不为别的,就是希望在救出藤田大佐后,我们能够有&个 加牢固的合作基础!比起我们的合作,一些小小的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小向利一感慨地说道:“孙书记长心胸宽广,令人佩服!”
孙耕晓嘿嘿一笑,说:“这种话也用不着多说,第一锅饺子熟了,你们都坐下吃一点吧。”
小向利一说:“谢谢孙书记长,只是我们得到这个好消息,要赶紧回去做好安排。”
孙耕晓一摆手,说:“事情再急,年总是要过的嘛!听我的,吃完再走!子周,端两盘饺子进来。”
一个生意人模样的中年人应了一声,进了外屋,不一会儿,就用托盘端进来两盘饺子。
孙耕晓既然这么热情,小向利一等三人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而且知道孙耕晓已经派人营救藤田实彦后,三人的心情已大为放松,所以不再客气,依次坐下,开始吃起了饺子。
饺子吃完,三人不免又说了一些“精诚团结”之类的话,这才告辞离开。
三人走出姜际隆家不远,城里突然响起了鞭炮声,紧接着,城里城外的鞭炮声就响成了一片。
小向利一抬腕看了看表后,叹了口气,说:“十二点了!这是支那人在放鞭炮接春!现在已经是2月2日,阴历正月初一,春节!”
柴田久恶狠狠地说道:“让他们高兴吧!他们高兴的时间也不多了!”
鞭炮声中,原四团团部,现在的通岭行署会议室中,吴伟华高举杯中酒,说:“同志们,我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春节愉快!身体健康!”
屋里的行署工作人员和受邀前来的四团代表周卫国、刘远、赵杰等人都举杯站了起来。
吴伟华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在通岭过的第一个年,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四团的同志!没有他们,就不可能有通岭今天安定平稳的局面!我代表行署,向四团的同志们说一声,你们辛苦了!”
行署的工作人员立刻齐刷刷看向周卫国、刘远和赵杰三人,三人微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
吴伟华继续说道:“我这人酒量不行,这几天身体也不好,所以只好占大家一个便宜,就喝这一杯了!我先干为敬,大家随意!”
在众人的笑声中,吴伟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吴伟华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饺子,说:“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大家吃好喝好!”
屋里再一次响起了笑声。
鞭炮声中,被关押在另外一栋两层楼房二楼北面一个小屋的藤田实彦喃喃道:“过年了!春节来了!”
这时,藤田实彦突然听到“啪”的一声,竟然有东西穿过窗户纸落在了地板上。
藤田实彦一愣,随后看向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
那东西看着像是个纸团,可纸团怎么可能穿过窗户纸呢?藤田实彦心中一动,立刻将纸团捡了起来,走到门后,轻轻打开,那纸团的外面,只是一张普通的报纸,里面却包着一块石头和一个小布囊。
藤田实彦拿起小布囊,轻轻打开布囊口,将布囊里的东西倒在手上后,发现是一张叠好的纸片和一卷金属丝。
藤田实彦拿起纸片,心跳不由突然加快,手也不禁有些颤抖。
藤田实彦深吸一口气,将纸片打开后,见上面赫然写着:“看守人员凌晨一点换岗,楼后无人看守,东墙可翻越。”
看完这张字条后,藤田实彦心情立刻激动万分——下属们没有放弃自己!营救自己的人,竟然进入了戒备森严的民主联军指挥部!
但很快,藤田实彦就冷静下来,再次看了眼纸片上的内容后毫不犹豫地将纸片塞进了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后用力吞下了肚中。随后,藤田实彦将那小卷金属丝拉开,发现这是一根卷起的钢丝锯!
抬头看了一眼窗户上的木栏杆,藤田实彦嘴角立刻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这个营救自己的人可真是细心啊!
关押藤田实彦的屋子并不是专门的囚室,所以并没有在门上开观察窗,不过,门口的守卫一般每隔半小时就开门看一眼藤田实彦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给他送饭。
藤田实彦抬腕看了看表,零点十二分。守卫上次开门是在十二点,距离下次开门还有十八分钟,距离守卫换岗——也就是下次开门的时间——还有四十八分钟。
藤田实彦想了想,先将那张报纸包了那块石头扔进了马桶里,随后拿着钢丝锯悄声走到窗户边,将钢丝锯绕过中间的木栏杆下部,轻轻锯了起来,锯几次,藤田实彦就停下仔细听听,没有听到门口守卫的脚步声后,又继续锯几下。
就这样,十几分钟后,藤田实彦终于锯开了窗户中间的两根木栏杆。
藤田实彦抬腕看了眼手表——零点二十八分!
藤田实彦将锯下的木栏杆放回远处,藏起了钢丝锯,轻手轻脚回到床上躺下,盖上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了守卫的脚步声,随后,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接着,门被推开,两名守卫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一名守卫走到床前停了下来。
藤田实彦睁开双眼,用中文说道:“出去的时候,请帮我关上灯,我想睡一觉。”
守卫点了点头,说:“这是个合理要求,我们可以满足!”
说完,又对另一个守卫说道:“犯人无异常!”
另一个守卫也说道:“犯人无异常!”
两人随即转身出了门,将门在外面锁上,同时关了灯。
灯一关,藤田实彦迅速起身,拽下床单,用钢丝锯的粗糙面在床单上磨了几道痕,随后将床单在被子里撕成了五块布条。
藤田实彦飞快地将五块布条连成了一条绳子,随后几步来到窗户边,轻手轻脚地取下了锯断的那两根木栏杆,又轻轻打开窗户,将绳子的一头绑在一根木栏杆上。
藤田实彦拉了拉绳子,确认绳子固定牢固后,将绳子另一头扔出了窗,随后从窗户里爬了出去,毫不犹豫地顺着绳子往下爬去。
黑暗中,藤田实彦估计快到地面了,一松手,却不小心扭了脚 。
藤田实彦记起纸条上的内容,只好苦笑着一瘸一拐向东墙走去。
到了东墙后,藤田实彦见墙下正看似随意地摆着几个马桶,但踩着这几个马桶,藤田实彦却正好能够到墙头。
藤田实彦攀上墙头后,又努力扳住墙头,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沿着墙顺了下去,随后松手。
当双脚再次接触地面后,藤田实彦不由松了口气——终于自由了!
当一点整换岗时交接班的守卫战士打开门没有看见藤田实彦,又看见两根栏杆被锯断大开着的窗户和窗杆上捆着的用撕开的床单接成的绳子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四名战士留下一人看守现场后,有两人立刻展开搜索,剩下一人则飞速跑去聚餐的会议室汇报。
汇报的战士推开会议室大门后,来不及向周卫国等人敬礼,就气喘吁吁地说道:“报告……藤田实彦跑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周卫国快步走到那战士面前,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那战士这才缓了口气,向周卫国敬礼后说道:“报告团长,战犯藤田实彦被关押后,按照您的命令,俺们每隔三十分钟检查他一次,零点三十分俺们检查时,还看见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一点整换岗检查时,他就不见了!在简单搜查后,俺们发现关押他的那间屋子北面的窗户栏杆断了两根,边上的栏杆上还绑着用撕开的床单接成的绳子,俺们猜他可能逃了,所以一边继续搜查,一边赶来报告。团长,人看丢了,您处分俺吧……”
那战士说到这里,脸色己是通红,他是前一班岗两名守卫战士之一,是原来独立团的老兵,也算得久经战阵了,可如今竟然让战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心里实在感到窝囊!周卫国叹了口气,说:“你们的账回头再算!”
说完看向吴伟华,说:“吴书记,藤田实彦虽然逃了,可他最多只有三十分钟的逃跑时间,应该逃出不远,我建议立刻全城戒严,展开大搜捕!
吴伟华沉吟着说:“今天是春节,刚过完年就全城戒严,好像不太妥当吧?” 周卫国有些急了,说:“吴书记,藤田实彦身份特殊,很有可能是通岭日本人暴乱的首脑,如果不尽快抓住他,恐怕会出大乱子!
吴伟华皱眉道:“通岭日本人的暴乱不是在发生之前就己被我们平息了吗?再说,昨天我们己经抓了一百多前关东军军官了,藤田实彦手头己无人可用,就算逃走,他孤家寡人的,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刘远接口道:“吴书记,藤田实彦在通岭日本居留民中的威望很高,就算他手下的军官都被我们抓了,愿意为他卖命的日本人也还有不少……”
吴伟华立刻说道:“藤田实彦当然要搜捕!可不能因为搜捕一个藤田实彦就让通岭的老百姓连春节都过不好!这样吧,我们就来个外松内紧,全城戒严就不搞了,搜捕藤田实彦的人手还是要加派的,不过大规模的搜捕必须在天亮之前结束!天亮后,如果藤田实彦还没抓到,那么公开的搜捕工作暂时停下,只在暗中加派人手搜捕藤田实彦!同志们,这可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春节啊!一定不能惊动老百姓!一定要让老百姓过个安定祥和的春节!”
周卫国和刘远对视一眼,只好说道:“那就照吴书记的意思办吧!”
随后,周卫国和刘远、赵杰简单商量了一下,派了一名警卫员向朝鲜营下达了搜捕藤田实彦的命令。
命令刚刚下达,就有一名战士跑来汇报,说在行署东墙下发现了几个叠在一起的马桶,墙上有攀爬过的痕迹。
周卫国不再多话,大步出了门,直奔东墙而去。
查看完东墙,派了几名战士翻墙出去追后,周卫国又和刘远、赵杰等人进了关押藤田实彦的那栋楼——藤田实彦竟然在戒备森严的通岭行署逃跑了,这实在让周卫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他必须亲眼看看现场!
幸好看守藤田实彦的战士都是老兵,有经验,所以现场仍然保留完好。
周卫国在查看完现场后,脸色己变得铁青。
他指着被锯断两根栏杆的窗户,缓缓对刘远说道:“这么整齐的断口,明显就是锯子一类的工具造成的!藤田实彦哪来的工具锯断栏杆?还有,今天东墙没有守卫,他怎么会知道的?东墙下那几个叠在一起的马桶又是怎么回事?这分明是有人在帮他!通岭行署戒备森严,外人哪有这么容易进来的?所以,一定有内奸!”
刘远沉吟着说:“行署内外除了警卫部队就是行署的工作人员了,内奸会是谁呢?” 周卫国沉声说道:“警卫排的战士都是我们原来虎头山独立团的老兵,他们肯定没有问题!”
刘远说:“可行署的工作人员和护送他们来的警卫班都不是本地人,而且他们才到通岭没几天,要说他们和藤田实彦有什么瓜葛,我真是不相信!”
周卫国苦笑道:“我也不相信啊.那么内奸究竟是什么人呢?”
周卫国说着转向那汇报的战士,问道:“藤田实彦关进这屋子之后有没有人来看过他?” 那战士立刻摇头道:“没有!除了换岗,再没别人来过!”
周卫国又仔细看了遍屋子,终于发现了西面那扇窗户窗户纸上的破洞。
周卫国上前仔细查看了那破洞后,断然说道:“工具很有可能是从这扇窗户扔进来的!所以窗户纸上才会有这么个破洞!”
周卫国又看向那汇报的战士,说:“有东西从外面扔进屋,连窗户纸都破了,你们就没听见什么动静吗?还有,你们每半个小时进来查看一遍,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那战士脸涨得通红,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说:“团长,俺想起来了,零点三十分进屋查看那次,藤田实彦己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还让俺们给他关灯。俺当时就觉得屋里好像冷了些,但也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窗户纸上应该就有这么个破洞。”
周卫国立刻问道:“那零点你们进屋查看那次窗户上有没有这个破洞呢?” 那战士又仔细想了想,断然说道:“肯定没有!
周卫国点头道:“好!那就是说,这个破洞是在零点至零点三十分出现的!赵杰,你立刻查一查零点至零点三十分行署内有没有人接近过这栋楼!”
赵杰点头道:“明白!”
转身出了门。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说:“这件事情,真是太蹊跷了!一定要严查!”
黑夜中,整个朝鲜营虽然都行动了起来,但除了在通岭行署东墙外,却再没有找到一点藤田实彦的踪迹!赵杰的排查工作,也暂时没有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1946年2月2日的黎明,通岭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春节就这样来临。天亮后,通岭行署正式挂牌,行署挂牌时的鞭炮声吸引了不少市民围观,当“通岭地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的牌子挂好后,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之后,通岭的节日气氛就显露了出来。开始是家家户户燃放鞭炮、贴春联。快到中午时,通岭街头己是热闹非凡,换上新衣的男男女女涌上街头,再加上锣鼓队、秧歌队、高跷队的表演,整个通岭都沉浸在快乐的海洋中。就连普通日本居留民,也没忘了传统习俗,家家户户都蒸上了年糕,买了清酒。宽容的中国百姓的情绪也感染了这些日本人,使得他们暂时忘却了积压在心中的战败阴影。
中午时分,刚给城外的航空总队运去四卡车汽油的通岭民主联军后勤处供应股长沈殿恺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通岭。
三天前,刚给通岭‘日本人解放联盟”送去大批过年的物资后,沈殿恺就受命带着供应股的人出城,寻找日本人投降前埋藏起来的汽油。
这汽油可是好东西,至少没有它,航空总队的飞机就飞不起来!所以沈殿恺受命后,二话不说就带人出发了,根本就没想过要在家过年!
不过能赶在大年初一给航空总队送上这么一份厚礼,沈殿恺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管怎么说,他都为民主联军拥有这些能飞上天的铁家伙而感到自豪!
在澡堂里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后,这几天的疲劳也一扫而空。
出了后勤处大门后,沈殿恺正要往家走,就见迎面走来一个人,这人老远就对沈殿恺喊道:“殿恺,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你人影?”
沈殿恺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来人,亲热地叫道:“叔,您找我啥事啊?这几天我有公干,不在市里,今天刚回来。”
这人叫刘子周,以前是通岭市义兴涌粮店和通安旅馆的财东,沈殿恺小时候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正是这刘子周为他担保,把他送到“东江春”饭店当学徒,才让沈殿恺有口饭吃,没有饿死。说起来,这刘子周也算得上是沈殿恺的救命恩人了。
刘子周这时己走到沈殿恺近前,一拉沈殿恺,说:“走,到叔家吃饭去,叔有话跟你说!”
沈殿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叔,我前几天让媳妇备好了礼,本想明儿给您拜年时送给您,现在去您家里,两手空空的……”
刘子周皱眉道:“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怎么的,现在当官了,瞧不起叔了?” 沈殿恺赶紧说道:“哪能呢叔?我这就跟您走!”
刘子周笑道:“这才是嘛!走,你婶子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肘子!”
两人回到刘子周家时,酒菜己摆好。等沈殿恺叫了婶子后,刘子周向老婆使了个眼色,他老婆立刻乖觉地找了个借口出了门,留下两人在屋里吃喝。
两人边吃喝边闲谈,酒过三巡后,刘子周突然说道:“殿恺,你说叔对你好不好?” 沈殿恺立刻说道:“叔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刘子周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听说蒋委员长利用没有缴械投降的日本关东军两万人打通岭,要把八路军消灭的消息?”
沈殿恺吃了一惊,说:“没有啊,叔,这消息您从哪听来的?可靠不?”
刘子周神秘地说:“叔是听一个老朋友说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叔这是道听途说,免受牵连!”
沈殿恺点头道:“我明白!”
心里却有些惊疑不定。
刘子周见沈殿恺面色有异,立刻说道:“来来来,吃菜吃菜!”
沈殿恺依言夹了口菜到自己碗里,但想了想后,却放下了筷子,说:“叔,我说句实在话,想要消灭八路军那是不可能的.我打记事起就听说剿共剿共,当时**才几万人,可剿到现在,**的军队不但没有变少,反而有了一百二十多万了!您说蒋介石要消灭八路军,那不是妄想吗?”
刘子周笑笑,说:“蒋委员长也说消灭**八路军是不可能的,不过,蒋委员长和苏联人有条约,不准八路军在东北待下去。你没看么?蒋委员长要沈阳,让苏联人叫**撤出去,**就乖乖地撤出了沈阳!蒋委员长可是和苏联人商量好了,要把**八路军给撵回西北去!梢灭
沈殿恺皱眉不语。
刘子周想了想,说:“我问你,你入**了吗?”
沈殿恺摇了摇头,说:“还没有,我参加革命时间太短,组织上还要对我进行考察!”
刘子周“嗤”的一声,说:“屁!那是人家不信任你!别看你现在当了**的股长,**还不是想把你拿掉就拿掉?你听叔的没错!这回打仗,**得往西北撤,那地方叫黄土高原,原本产粮就少,人多了根本就没吃的!你不是**员,**就是撤,也不会带走你的!他们只会带走关内来的**员!到那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沈殿恺说:“叔,我官虽然不大,但忠臣不保二主!当了八路就要干到底!”
刘子周叹了口气,说:“你啊,就是缺心眼,早晚要上**的当!叔今天是给你交个底,叔在通岭交往广,你是知道的,到时候**要是不要你了,你就来找我,我在国民党那给你找点事做。”
沈殿恺立刻说:“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国民党的事我干不了.他们讲出身高低,像我这样以前跑堂的,不要说当股长,就是当一般的雇员,我也没资格。以后您要是再听到什么消息告诉我就行了,如果人家真不要我了,我再请叔帮忙!”
刘子周只好无奈地说道:“那也好。我再听到消息怎么告诉你?”
沈殿恺想了想,说:“您就往后勤处总务科打电话找我就行!”
刘子周只好无奈地说道:“那也好!”
两人又吃喝了一阵后,沈殿恺告辞离去。
出了刘子周家后,沈殿恺心里不由有些七上八下的,刘子周今天说的话太突然了!沈殿恺出身穷苦,完全是因为看到民主联军对老百姓好,不讲出身,这才参加民主联军的,今天听刘子周说**和民主联军竟然要撤走,他心里一时还真是没底了!
傍晚时分,随着龙泉大街两旁民居挂起的一盏盏宫灯、纱灯、走马灯,通岭市节日的气氛被推上了**。人们久被压抑的欢乐情绪得习爆发,到处都是“抗战胜利万岁”、“**万岁”之类的欢呼声。
可是,搜捕藤田实彦的工作还是没有一点进展.藤田实彦仿佛突然之间就在这个山城消失了一般!
透过二楼窗户看着一队队欢呼的人群走过团部门口直奔通岭行署的周卫国眉头紧锁,不发四团团部现在所在的地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以至于经过的人群几乎没有人多看这栋破旧的小楼房一眼!
游行的人群来到通岭行署大门外后,都自发地停了下来,锣鼓声也渐渐小了下去,随后,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万岁”,人群立刻沸腾了,跟着喊道“**万岁”… …
这时,行署的大门似乎开了,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周卫国顺手拿起望远镜看过去,只见行署专员吴伟华和副专员陈怡此时己在警卫员的保护下出现在门口。
吴伟华大声对着人群说了几句话,不过隔得太远,他说的什么周卫国却是听不真切,但吴伟华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吴伟华向人群做了个“静一静”的手势,欢呼声立刻小了下去,吴伟华又大声说了一些话,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紧接着,锣鼓声再度响起,鞭炮声也跟着响起,人群就在锣鼓声和鞭炮声中继续游行。
周卫国放下望远镜,关上窗户后,突然叹了口气。一旁的刘远立刻问道:“卫国,怎么了?”
周卫国缓缓说道:“阿远,不瞒你说,自从藤田实彦逃走后,我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到现在还没抓住藤田实彦,我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刘远轻轻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说道:“卫国,别担心了,藤田实彦虽然还役抓回来,但今天是春节,日本人也要过节的。再说,仓促之问藤田实彦也未必能组织起多少人!”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只怕未必!越是在这种重大节日,我们越容易放松警惕!藤田实彦不就是趁着我们年夜饭的时候逃走了吗?所谓出其不意,如果我是藤田实彦,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还有,日本人准备暴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们所等待的,不过是机会而己!如果藤田实彦没有被捕,他们也许己经发动了暴乱!所以藤田实彦在这个时候逃走,我更加担心!还有,帮藤田实彦逃走的内奸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在我们的身边埋藏着这样一颗不知什么时候爆炸的定时炸弹,我心里始终不舒服!”
刘远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说:“卫国,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周卫国说:“纯粹从军事角度考虑,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全城戒严,搜捕藤田实彦和暴乱分子。可是,今天是春节,老百姓都忙着过节,我们要是在这时候搞全城戒严,别说吴书记不答应,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何况,我们也没有确切的消息证实日本人要在今天发动暴乱啊!”
刘远想了想,说:“你觉得吴书记说的外松内紧怎么样?”
周卫国苦笑道:“外松内紧?通岭这么大,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