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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捕诗剑录 第87章 诗酒谁堪称第一
老者道:“前些年,河南府尹确有招南大侠入衙之举。但这位河南府尹的为人,南大侠不以为然,因而便辞而不就了,以免所遇匪人,耽误一生英名。后来陆象先放河南府任,陆大人为人宽简,主张琴治,对地方治安也以教化为主,并非一心要捕拿盗贼,以靖地方。南大侠更不以为意了。他有志想到边关立功,但时机未至,便暂以此为生。英雄失路之时,韩信乞食,秦琼当马,屠沽均是营生。这作梢公,也是堂堂正正以力谋生,算不上什么丢人。”
那书生笑说:“对,作梢公是正常的,连孔圣人也说过要作赶车夫呢。”
孔云龙瞪了一眼书生,道:“你这书生,连对圣人也敢编派!”
书生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于化鹤:“难道你们当官的就是这等文学武功么?”
于化鹤脸一红,为孔云龙遮掩道:“虽然《论语》载有夫子欲为执鞭之士言说,但也并非确指赶车之事,书生有些牵强了。”
于化鹤说至此,向那大汉与老者书生重施一礼:“先前之事,我们确有鲁莽失礼之处,但事出有因。”当下把追贼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说,“还请教老丈与秀才两位台甫。望南大侠三位海涵。”
当下老者与书生通了姓名,原来老者竟是汴州与天下各路诸侯俱相友善、以义侠之名名动四方的大梁城侠道名宿“千金一诺”于逖于老侠客,书生则是任城世家大族之一的李家四公子,名叫李抗,表字抗之。两人是慕名来访南霁云的。
于化鹤闻言,顿时有了主意,向于逖、南霁云一礼道:“逖公大名,我亦有所耳闻,说来,同为于姓,若联谱,说不定还是本家长者。书有言,国家有事,军民任之。两位素以忠义见称,敢劳两位大驾,助我一起追贼如何?”
南霁云听后与于逖互望一眼,于逖微笑着略一颔首,南霁云便向于化鹤一施礼道:“刚才多有得罪。这你们所追的盗贼,现下再要追,怕他也去得远了。不如再挑上两匹快马给于公和李兄弟,就由我们三人先追下去吧。在这汴、泗两水、徐、许、汴、宋四州,我们有若干水陆朋友散处江湖,若要追贼,恐要比你们容易些。”
于化鹤闻言大喜,说:“有名闻邂迩的南大侠与于公出面追贼,这下擒贼有望了。”
于逖道:“大人切莫高兴过早。这一则要看贼人是否沿途停留,二则要看我们是否追对方向,我们的朋友是否知道贼踪。”
南霁云道:“这样吧,三日之内,无论追不追得到贼,我们都来洛阳城东都衙门交差,奉还马匹。”
看着南霁云、于逖、李抗三骑已绝尘追贼远去,于化鹤脸上犹挂着笑容。
孔云龙在旁道:“大人,你真相信这三人会追上贼么?”
于化鹤淡淡地说:“追上又如何?追不上又如何?”
孔云龙急道:“追上,还好说。追不上,若教上峰知道贼由我们手上走脱,这麻烦就大了。大人难道不想保这顶乌纱帽了?”
于化鹤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孔云龙,说:“不管他们追上还是追不上,对我们,反正都有好处。”
“这追不上也有好处么?”孔云龙不解。
“当然也有好处。想那于逖是汴州城有名有姓的大豪,南霁云神勇之名,朝野皆知。今日这贼人送马给南霁云,南霁云、于逖自愿去追贼,骑了那匹杨捕头的黄骠马与两匹最好的军中快马而去,有这么多马快卫士为证。若他们追贼追不上,怕也没有面目回来,到时我们把抓不到贼的罪名往他们身上一按就是。如阻碍我们捕贼公务,与贼勾结;如以帮官府捕贼为由,拐跑军马,形同作贼。如此一来,我们便可把于逖家人收捕,聊算捕贼交差了。至于问不问得出贼人同党及朝廷盗物下落,那是大理寺与刑部之事了。如此一来,我们不都过关了?”聂美成解释道。
孔云龙闻言,长叹一声道:“原来卑职以为聂大人与于大人官职高于在下,可能侥幸所致。现下方明白,在这官场上,能做到高位,一定有他的胜人之处,并非只凭‘侥幸’二字。在下愚驽之极,日后还望两位多加提携。”
于化鹤与聂美成连忙逊谢,三人又客套一番。想到天大的一番风险危机,因这南霁云、于逖到来而化为无形,三人不由都吐了一口气,说到得意处,三人不由吃吃笑了起来。
南霁云、于逖、李抗三骑马连赶了三十多里路,出现了一条十字路口,一马当先的南霁云忽把马头一别,停下了,指着路边飘着酒旗的小酒店,向于逖、李抗笑道:“咱们在此喝上一杯,各自分手吧。”
进了店,除了店里老板伙计,并无外客,三人要了酒菜,喝酒中谈起了武林事迹江湖人物天下大势。
于逖道:“前两日,遇到磨镜老人与吴真人吴筠仙长,他们才从蜀中峨嵋回来,说遇到一个天纵英才,侠骨天生,文采风流,舞得一手好剑,真可谓文欺扬、马,侠追朱、郭!”
南霁云动容道:“哦,天下还有这等人物?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如他日遇上,倒要好好交上一交!”
李抗看着于逖,问:“这人是何方人士?真是文武全才?”
于逖道:“吴筠仙长,与天下文士游,才学文章,也是一时天下名家,玉真公主就是慕吴仙长与白云子仙长于神仙之学能发挥光大、具种种神异,而弃帝王家公主身份之尊不顾而学道的。”
李抗点头:“这倒是的,玉真公主先向史崇玄学神仙之术,在京建玉真观。因为有玉真这个妹妹,连皇帝也对神仙之术颇感兴趣,常邀些修道精深的修真之士进宫论道呢。进宫论道之士中,就有吴筠。”
南霁云说,“我不学道学佛,这些事也不明深浅,但这个道人能让皇上也请他讲道,应有些手段、本事。”
于逖说:“是啊,这吴筠道长其他难说,但他考过进士,是由文儒而学道的,又爱以诗文阐发道教法理,天下文士对他诗文才华,倒也有几分佩服的。他与被称为天下大手笔的燕国公、许国公交往颇深,常谈论天下文章得失,论文眼界应是颇高的。他既然对这人文章佩服,用那‘文欺扬马’作评,想那人文章上,是当朝无人比得上他了。”
李抗说:“自古来就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说,要说文章,本来是很难定高下的。但我以为当朝谁也比不上我一个族中兄弟,逖公,你文武全才,是侠林名宿,按理,我不应驳你口面,但我兄弟之才实在是太高了,因此我有些不服,要与你比上一比了。”
于逖笑道:“武术上,可以手下见真章,这文章高低如何可比?”
李抗说:“我并不是真要那人去和我兄弟同题比文,但各出些诗文,我们评一下两人高下,即可也。”
于逖点头道:“这倒使得。这样吧,我也只是从吴仙长那里看到那人写的一诗一赋,我把它录了个手册,带有身边吟赏。你这兄弟高才,一定也有诗赋。你看过我这里录的诗赋,认为你兄弟之作,强于它的,可也拿出来让我于十一开开眼界。”
南霁云鼓掌道:“如此最好。南某虽是学武之人,志在军伍,立功千秋。但对文章也是十分喜爱的。有那好诗好赋,一如得名马名剑,一见之下,爱之若狂若痴的。这一如天下好酒,遇上我这个高阳酒徒,自是涓滴不遗,不肯错过的。”
于逖笑道:“若论喝酒,大概除了那个‘取余道’中的‘大缸公’老迟,南八,你是喝遍天下没对手了。”
原来,唐时在同道好友之间,有以称名号与排行,以表尊敬与亲切的习俗,这汴梁开封城的名公老侠于逖,排行为十一,而南霁云排行则为八,故朋友同道间,爱称之为“南八”“于十一”,有时他们也以此自称。
说话间,于逖就从袖中取出一卷手册,递向李抗。
李抗边接过于逖手册打开,边又向南霁云、于逖道:“非也。非也。若论喝酒,南八兄虽然神勇无敌,但遇上我那兄弟,恐怕也要比过才知。”
于逖闻言,怫然不悦,看了一眼李抗:“我们相处有日,我一直以为老弟谦逊恭诚,器宇弘广,那知今天老弟如此好胜啊?”
李抗忙站起避座谢道:“逖公所责甚是。我自知心性中总有一股不服输的狂妄性儿。但若真遇上比我强的,我自也佩服。如逖公您老的四海论交为人侠义、乐作那鲁仲连为人排忧纾难,公正不阿、气节高蹈。如南八兄武功高强,神勇天生、慷慨激烈、忠义侠气。在两位面前,我是甘附骥尾,叨陪末座的。不过,君子论交,贵在其直,其真,其厚道能谅解人,知人知心,相互体谅。所谓友直,友谅,此之谓也。但也还有一点是通过交谈互通有无,取长补短,以增益学问知识。这便是交友中人人喜欢的‘友多闻’。我今儿不是为自己争短长,只是以我所知见证两位所论,直言其事而已。两位总不希望我曲意逢阿、故意贬低我兄弟而顺两位之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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